第一章
我爸爸为了救江叙然去世,我成了孤儿,江叙然将我带回去,我们相依为命了十五年。他淡漠冰冷,却唯独对我温柔,所有人都说我是他唯一的例外,我也沉溺在了他的柔情中。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心照不宣,可一切都在我生日那天化为泡影,江叙然眼里心里有了别的女孩。
我听到他为了哄女孩开心,提到我时,是从未见过的不耐,她就是个病秧子,很烦!
我要和她要有什么,早就有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如他所愿,我不再烦他了。
伦敦初雪,江叙然顶着风雪,神色苍白,澜澜,我想你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1
祝我们大小姐生日快乐。
来来来,大小姐快许愿。
好友林殊调侃着,哎哟,大小姐哪还有什么愿望啊,我们燃哥肯定二话不说就满足澜澜。
澜澜,我说的对不对啊
大家的调侃让我脸颊发热,这些都是江叙然的好友,又常聚在一起,每次都是这样调侃我和他。
今天是我的生日,他们更是过分。
不同于我的羞涩难当,另一位主人公低垂着头认真剥虾,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动作着。
不多时剥了一小碗,他递到我面前,乖,多吃点,现在刚入冬,我怕你厨师煲了虫草乌鸡汤,待会喝掉。
我因早产,体弱多病,特别是到换季的时候,更是严重,江叙然每当到了这时候,就像如临大敌般,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着我,嘱咐我添衣,给我做营养餐,就怕我又生病了。
欢呼声浪又响起,有人怪叫着吹口哨,此起彼伏的哄笑声让生日会温馨又热闹。
突然,包厢的门被推开,有人冲进来,跌倒在地,她神色恐慌着后退。
身后是男人恶劣又难听的叫骂,贱人,老子让你陪酒是看得起你,还敢跑,你再跑啊,今晚,老子就好好教教你,该怎么伺候人!
我眉心下意识皱起,还未有所动作,身边的人猛地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一道声音。
江叙然跨步上前,将地上的人扶起,护在身后,又瞬间抓起叫骂人的衣领,在别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拳头狠狠砸下。
拳拳到肉的声音,听着都知道挨揍的人有多痛,江叙然神情可怖,毫不留情的架势似乎要将人打死。
有人反应过来想上前去拉,却被江叙然甩开,林殊突然喊道,小嫂子,你快去劝劝,再这样下去,人都要被打死了。
众人像是得到启发一样,纷纷喊着,小嫂子。
我茫然地看着江叙然失控的样子,在听到那声小嫂子,下意识回头,却看见林殊喊的是那个女孩。
女孩被林殊扶着,看到江叙然还在打人,她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他,声音有些颤抖,阿叙,我怕,别打了,好不好
江叙然手猛然停住,他松开了已经昏迷的男人,转身看到女孩泪眼婆娑的样子,眸中溢满心疼,他伸手想去安慰,却看到手中的血,顿住了。
乖,别哭,脸疼不疼,我带你去医院。
说完随意用西装擦了擦手,抱起女孩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望着他挺阔的背影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
有人松了口气,还好小嫂子在,否则谁能管得住燃哥……
林殊重重咳嗽了声,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人这才注意到我瞬间止住话头,神色讪然地坐下喝了一杯酒,场面十分尴尬。
我一一扫过他们,瞥到桌子上的蛋糕,蜡烛还没点燃,奶油有些融化,眼尾的灼热几乎克制不住泪水。
2
第二天,江叙然出现了,他将生日礼物递过来,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歉疚,澜澜,抱歉,昨天事发突然,对不起,这是礼物。
我又订了一个蛋糕,今晚我们两人一起吹蜡烛,好不
我盯着包装精美的礼盒,声音平淡,她是谁
江叙然顿了下,慢慢开口,她是朋友的女儿,朋友破产受不住打击跳楼了,临死前让我照顾他女儿。
可小女孩硬气的很,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愿让我帮忙,自己一个人每天除了上学就是打工还债,你说一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倔,真是蠢。
他说话间语气中的无奈与纵容让我心被刺穿了般,昨晚我清晰的看到江叙然看女孩的眼神,除了心疼,还有一丝对那个男人的杀意。
我很确定,那个男人下场会很惨,不到两天,我见证了江叙然从未有过的一面。
我知道,江叙然动心了。
澜澜,你说我该怎么才能帮上她江叙然略带无奈的问道。
我低头,抑制心底的苦涩,很轻地摇头。
手机突然响起,江叙然接通后几秒钟,猛地起身,往外走,还不忘低声安慰,昭昭,别怕,马上到。
刚才我瞧见了来电人的备注,【小乖】,很宠溺,很娇惯的备注。
江叙然最终也没有回来吹蜡烛,徒留一个蛋糕,依旧没有点燃,依旧融化掉。
一周后,江叙然回来,我刚刚吃完晚饭,在看综艺,看到他的那一瞬,心情还是不可避免的高兴了些。
他坐在身侧,头靠在我肩膀上,嗓音带着一丝撒娇,澜澜,我好饿。
握住遥控器的指尖紧了紧,我不动声色开口,我煮面给你吃
好,谢谢澜澜。他头蹭了蹭颈窝,我覆上他柔软的头发,轻轻拍了下,他这才直起身子。
煮好面后,沙发上早已没人,我神色顿了顿,放下面。
卧室内,江叙然趴在床上,露出流畅俊逸的侧脸,额前发丝凌乱,没有了平时的锋芒毕露,腰间搭着薄被,呼吸平稳舒缓。
将门悄悄带上,手机震动了下,是一条朋友圈截图,一张江叙然在厨房里洗菜的照片,昏暗的暖光下,他眉眼带笑,丝毫不见平日的冷漠与淡然。
配文也很简单,某人陪着做饭的感觉还不错。
下面一溜圈的点赞,熟悉的头像一个个映入眼帘,就连江叙然从未发过朋友圈的人也点了赞。
手机的荧光让我眼睛酸涩,我咬紧下唇,止住了泪意。
江叙然是最讨厌等待的人,他做事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准则,他讨厌等待的感觉,觉得那是被辜负。
每一次,他与我约好时间,我都会提前准备好,宁愿是我等他,也不能让他等我,因为我知道,他不会等。
原来,他不是不会等待,只是将时间留给了别人,而我就是浪费他时间的人。
望着冒热气的面,我拿起筷子慢慢吃着,一滴泪悄然落下砸进碗里,最后一口面吃完,嘴里的咸涩怎么都止不住。
3
我醒来,江叙然还没走,看到我后,他温和开口,澜澜,抱歉,昨天太累了,辜负了你的面。
快来尝尝,陈记的水晶饺,你最喜欢的。
谢谢。
澜澜,你生气了吗
江叙然小心翼翼的声音,我抬眸就看到他紧皱的眉头,淡淡摇了摇头,没有。
他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是我的错,这几天太忙了,有些忽略你。
等我出完差回来,陪你好不好出去玩玩,好不好
碗里的水晶饺被我戳破,你要出差
江叙然点头,嗯,江北有个项目需要我去盯着,应该要去一个月,怎么,澜澜不舍得我走。
我没回答,静静看着他,江叙然没听到回应,看向我。
突然,他神色一变,眼神满是担忧,澜澜,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姨,去请苏医生来。
说完大掌覆在额头上,温热的触感从额头处蔓延,他嘴里还在念叨,温度越来越低,澜澜你要多穿些,乖乖待在家里,别乱跑,否则身体又该难受了,知道吗
我怔怔出神,眼里只余下他一张一合的嘴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啰嗦。
澜澜,澜澜。
我茫然应了声,江叙然敲了下我额头,回神,我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放在心里,别让我出差还惦记,可以吗
我轻轻嗯了声,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
江叙然吃完早饭便离开了,那模样多了急切,我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扯了扯嘴角。
他离开的日子,好友群突然邀请我聚会,自从我生日那天后,群里安静了许久。
手机又震动了下,我反应过来,将群退出,他们的微信我也一一删除。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江叙然和谢昭昭的事,唯独瞒着我,每一次见面还若无其事的调侃我,看到我羞涩不已的样子笑得开怀,他们是真的觉得我好笑吧。
4
我没想到江叙然会将谢昭昭带回嘉园,我错愕地看着两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江叙然神色僵了下,又抱紧了怀中的人,才平静开口,澜澜,昭昭被人追债,家里没办法住,所以来这里住几天。
谢昭昭从他怀里露脸,娇嫩可爱的脸上多了点羞意,澜澜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麻烦阿叙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娇软哽咽的嗓音瞬间激起了江叙然的心疼,乖,别多想,澜澜不会介意的。
你被吓到了,上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休息,别多想我,一切有我在。
说完就抱着人上楼,径自去了自己的卧室。
我愣愣看着发生得一切,指甲陷入掌心,喉咙干涩,明明他有那么多房子,为何偏偏要带回嘉园。
江叙然从将人带回来后就没有下楼,就连晚饭也是送上去的。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可当一切发生后,心还是狠狠抽了下,狠狠咽下口中的饭,将眼中的酸意一并咽下去。
我尽量避免和他们相见,可谢昭昭却不放过我,时不时地冒出几句酸话,暗指我和江叙然的卧室相邻。
江叙然虽没有明确让我搬走,却也没拒绝过谢昭昭的提议,让我搬到三楼。
明明自从我十三岁来到嘉园,便一直住在那间卧室,卧室的一切都是江叙然亲自设计的,如今,他却纵容谢昭昭闯进我的卧室。
5
我刚上楼就听见卧室内传来一阵娇呼,不祥的预感袭来,我跑进,推开门口的江叙然,就看到地上的碎片。
谢昭昭嗓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这个八音盒这么脆弱,澜澜姐,对不起。
谢昭昭晃着江叙然的衣袖,尾音拖长,阿叙,你帮我说说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脑袋嗡鸣着,听不见任何声音,眼眶瞬间红了,死死盯着那堆碎片,呼吸急促着。
江叙然拍了拍谢昭昭的后背安抚,又看向我,踌躇着开口,澜澜,昭昭她不是故意的,你……
我突然拽住江叙然怀里的谢昭昭,抬起手啪!地一声,狠狠扇在她脸上,白皙的皮肤瞬间出现红印。
谢昭昭被打懵了片刻,几秒后,她反应过来,捂着脸娇哭出声。
江叙然猛地拽住我的手腕,对上我通红的眼睛,他手被电到了般,瞬间收回。
他揽过谢昭昭,神色又恢复了冷淡,你已经打了昭昭一巴掌,也该出气了,我会找人修好。
说完便拥着人离开,门缝外传来谢昭昭低低啜泣,阿叙,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打我你都不管吗,我不要理你了。
江叙然嗓音冷冽,你敢,昭昭,我和许听澜没有任何关系,她就是个病秧子,很烦!
紧接着好像是亲吻的声音,江叙然嗓音沙哑,我要真和她有什么,早就有了,不至于等到现在,我拿她当妹妹,仅此而已。
谢昭昭这才止住哭声,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
当然,我发誓,好不好
勉强信你一次。
江叙然无奈叹了口气,既然相信我了,我们乖乖去上药,脸不疼吗
谢昭昭娇软的尾音带着颤,疼,要你吹吹。
声音渐渐消失,我慢慢蹲下身子,一点点捡起碎掉的八音盒。
这是爸爸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每当我失眠的时候,我就会听着它入睡。
可如今,眼泪滴在手背,宛如一地的碎片,难以收拾。
江叙然将人哄好后,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许听澜双眼泛红的样子,他心底的烦躁怎么都压不住。
许听澜这么乖,不会生气的,只要将八音盒修好了,她就不会生气了。
马上要过年了,她最喜欢守夜了,今年陪她守夜,她一定会很开心,对,一定会开心的。
这样想着,他才觉得心平静了些。
当江叙然推开门时,我拼好最后一块碎片,刹那间,八音盒又洒落了一桌子。
江叙然看到这一幕,瞳孔缩了缩,放在门把手的手收紧了一些,他嗓音沉哑,澜澜,对不起,我代昭昭向你道歉。
你放心,我一定会修好这个八音盒,你别哭,好不好
我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他蹲在我面前,指腹擦去我脸上的泪,动作温柔缱绻,澜澜,马上过年了,今年我陪你守夜,好不好
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我点了点头,看到我同意了江叙然俊美的脸庞挂着一抹笑意,温润而柔和。
6
醒来后,八音盒已经完好如初的放在桌子上,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端详了一遍又一遍。
喜悦从心底冒出,嘴角不自觉上扬,我迫不及待地下楼,就看到整个庭院裹上银装,洁白又整齐,宛如一幅画卷。
下雪了,脑海里只剩下这个认知,我激动地往外跑去,只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倏而,听见明媚悦耳地笑声回荡在庭院里,循声望去就看到谢昭昭欢脱的跑来跑去,手里捧着雪,掷在江叙然身上。
阿叙,我们来堆雪人吧。语调轻快又娇俏。
江叙然走上前,捧着她的手呵气,暖了一会儿,才替她带好手套,不是怕冷吗,带好手套,我再陪你堆。
谢昭昭满不在意道,不是有阿叙在嘛,我知道阿叙会照顾好我的。
你呀,难受的时候别抱着我哭就好。江叙然无奈叹了口气,又给她整理了围巾,这才动手堆雪人。
我愣愣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凝固住,寒风吹过,四肢百骸都涌上冰冷。
曾经,我也和江叙然提过堆雪人,却被他严词拒绝,澜澜,你的身体虚弱,不能受凉,不能任性,知不知道。
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提过,就趴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雪景,想象着在外面堆雪人的感觉。
可谢昭昭这么怕冷的人,江叙然仍然会纵容她玩闹,自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所以他不是不准,只是不愿意而已。
澜澜,要想去玩,就去吧,我陪你一起。
许是我站的太久,陈姨发现了,她轻声说着,我转头笑了下,不了,太冷了,身体会吃不消。
我没有打扰他们,转身上了楼。
澜澜。熟悉的磁音从身后传来。
我停住脚步回眸,江叙然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身上的寒意让他的眉眼更加冷冽。
八音盒看到了吗
我点头,谢谢你。
他脸上浮着一抹淡笑,喜欢就好,澜澜,我打算让昭昭搬走,她住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我看向他身侧的人,谢昭昭眉眼闪过一丝不忿,随后又得意道,阿叙会和我一起搬走,你就好好一人守着这个房子吧。
江叙然唇角僵了下,对上我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我瞬间了然,心早已麻木,没有一丝波澜。
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嗓音,你们决定就好。
江叙然搬走了,临走前,他站在我门前又提了一遍,澜澜,我答应会陪你守夜,绝不会食言,等着我。
他站了许久也没听到回答,最后深深看了眼,似乎透过门看到了门内的人。
7
除夕,我和陈姨买了许多年货,将家里装饰一番,大红灯笼垂着流苏在玄关处摇曳,细碎的金芒折射着,客厅里彩灯与中国结交相辉映,我看着这一切,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我看到来电显示,笑意更深,叙然,你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我的心倏地下坠,抱歉,澜澜,公司出了点状况,我需要处理,真的很抱歉……
握着手机的手渐渐垂下,贴着剪纸的窗户映着我难堪的脸色,方才,我听到了谢昭昭的声音……
我愣愣瞧着餐桌上的饭菜,陈姨瞧着我神色恹恹,小心开口,澜澜,饭菜快凉了,多少吃点吧。
我回神看向满眼担忧的她,勾了勾嘴角,我不饿,陈姨,你先回去吧,除夕夜该和家人在一起过,一起看春晚,一起吃饺子,一起守夜……
陈姨神色犹豫,我却强硬将人赶走。
偌大的客厅只剩我一人,电视机里播放着春晚,我盯了几秒,转身上了楼。
不知不觉,新年的钟声敲响,外面烟花爆竹声。
我窝在床上,感觉头也越发昏沉,迷糊间给江叙然打电话,叙然,我头疼,好像发烧了,你能不能回来……
一道女声打断我的话,澜澜姐,阿叙在洗澡哦,我们刚看完春晚,正打算睡觉呢,你生病了吗,那就去找医生啊,找阿叙做什么。
江叙然的声音突然传来,怎么还不睡,不是说困了吗
谢昭昭声音娇俏,要你陪着,不然睡不着啊。
传来一阵窸窣声,江叙然应该是上床了,乖,睡吧。
我意识清醒了几分,挂断了电话,手搭在额上,晶莹顺着眼角滴落。
嗓子像被刀一寸寸割过,撑起身子下楼找药,脚腕一崴,从楼梯滚了下来,彻底昏死过去。
8
再醒来是在医院,林助理坐在一旁看见我醒了,起身小姐,您没事吧。
水。他急忙递过来,嗓子润了,他呢
少爷去了谈合作,有些忙,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但……
我看着水杯中的倒影,憔悴不堪的脸,晃了晃,影子骤然碎了,淡淡开口,既然他忙,就不用告诉他了,你说对吗,林助理
林助理愣了下,被我冷漠的话噎住,随后点头,小姐说的是。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我盯着门口发呆,一束阳光落在手背,暖黄的黄如同融化的黄油,带着一抹温暖缓缓渗进皮肤,指尖不自在地蜷缩了下。
缓缓抬头看向窗外,正午时分,阳光浓烈又炽热,像金色的瀑布倾泻,我闭眼细细感受这勃勃生机,房间内安静无声。
三天后,我出院,在等着林助理办手续时,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江叙然。
他半抱着谢昭昭,垂头轻哄着,原本皱眉的谢昭昭被哄得眉开眼笑。
两人相拥着离开,我望着他们的背影,一时有些恍惚。
回到嘉园后,搬家公司已经来了,我让他们将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拿走。
忙碌了一上午,终于搬家公司的人都走了,我看着空荡荡的房子。
静静站了许久,最终将钥匙留下,离开了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还在工作的江叙然突然心猛地一痛,他捂住胸口缓了许久,他下意识想到许听澜,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拨通电话,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那股痛意减轻了许多。
江叙然聊了许久,疼痛已经消失,他长舒了口气,声音柔和,澜澜,等我忙完就回去看你,好不好
我听到他的承诺,眼中多了几分讽刺,嘴上仍旧答应,好,工作要紧。
他又嘱咐了几句,电话才被挂断,挂断的那一秒,我拔出电话卡,折断,扔进了垃圾桶。
耳边是即将登机的广播,我没有回头,身影隐没在人群中。
一个月后,江叙然回到嘉园,大门紧紧关闭,他心慌了一下,一股恐惧笼罩着他。
他颤抖着开门,客厅寂静一片,他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嘴,澜澜。
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原来,只要他喊一声,许听澜就会跑到他面前,杏眸中盛满开心,直直盯着他。
可现在却没有任何回应,他跑上楼,属于许听澜的卧室已经空无一物,他捂住胸口退了几步。
心中的慌张再也压不下去,三楼的画室也是干干净净,这一切都说明了许听澜不见了。
他哆嗦着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才打开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却发现根本打不通,江叙然一遍遍重复着,耳畔的机械音也一遍遍重复着。
他眼神逐渐惶恐,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脚步急促跑下楼,跑了几步,身子倏地僵住。
他不知道去哪里找许听澜,颓败地扶住桌子,一滴泪落在布满灰尘的桌上,洇湿了一点。
他绝望地后知后觉,许听澜不要他了。
9
来伦敦后的第一场雪,我兴奋地抱着男朋友跳来跳去,路骁垂眸宠溺地看着。
我停下来后,他摘下围巾替我围好,独属于他清冽的气息包裹着我,这么喜欢
我开心地点头,他瞧着女孩眼中惊人的亮色,嘴角上扬,明天陪你堆雪人去。
真的吗得到他点头,我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谢谢你,路路,我很开心。
我转身又跑进雪中,被雪花拍打在脸上,冷意中带着一抹满足。
路骁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嘴里抗议,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叫我路路。
我回头,笑意灿烂,我不管,你是我男朋友,我说了算,再说了这是我一人的专属爱称,你不喜欢吗
路骁眉眼带着一抹纠结,听到我的解释,眼神闪过一丝光芒,我突然觉得挺好听的,澜澜,再叫几次我听听,好不好
我挣脱着他的手臂,脸侧在一边,才不要,看你表现吧。
路骁又收紧手臂,模样可怜地在耳边撒娇,我含笑地看着他演戏。
突然,一道冰冷的嗓音打破了气氛,澜澜。
我抬眸就对上江叙然漆黑的眸子,他立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下,雪花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冷意扩大了数倍。
路骁不动声色地挡住江叙然的目光,江叙然淡淡扫了一眼,目光越过他直直看向我。
我握紧了路骁的手,轻声开口,算是熟人,我和他聊一下。
路骁替我整理一下围巾,低垂着眸子,看不清情绪,声音温润,快去快回,我等你。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江叙然,才转身进了楼。
江叙然脚步沉稳,一步步走来,看到我发间的雪,他忍不住皱眉,外面太冷了,你身体弱,不能受凉,我们先上车,别感冒了。
我没有动作,看着他,才发现他消瘦了许多人眉眼更加深邃,不了,男朋友会护着我。
看着他愣住地神色,我轻笑,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下雪了,小时候每当下雪时,爸爸都会带我出去玩雪,虽然我身体弱,但爸爸每次都把我裹成个粽子一样,却从未想过阻止我出去玩。
但自从爸爸走了后,我再也没玩过雪,还好现在我又遇到了会陪我玩雪的人。
我伸出手接过一片雪,感受它在手心慢慢融化的感觉,眼角的笑意加深。
江叙然脸色苍白,喃喃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
都过去了,你有你的想法,这几年你将我照顾的很好,谢谢你,哥。
他听到我的话,瞳孔一缩,身子后退了两步,你,你都听到了。
那晚,他为了哄谢昭昭开心,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神情冷静,哥,我最后喊你一次哥,就当为我们的以前画上句号吧,从今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即使见面,我也希望互相不认识。
江叙然站在雪里,盯着我离开的背影,脊背微弯,模样狼狈又可怜。
10
楼上,我刚进屋,就被人按在门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肩窝,姐姐,他是谁
听到路骁不安地声音,我顺手抚着他柔软的头发,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吧,以后不会再见了。
可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他也是你的追求者吗姐姐,你太招人了。
路骁恨恨地咬了下我侧颈,牙齿磨着软肉,我嘶了声,拍打他肩膀,路路,好疼。
人家有女朋友了,他算是我的哥哥,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他是我的亲人,不过以后不是了。
他松口,轻轻舔舐那抹齿痕,声音模糊不清,我才不信,他看你的眼神,我一眼就看穿了,他是坏人。
好,他是坏人,你是好人。
姐姐,以后不要见他了,好不好我不喜欢他。
可以,不见了,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路骁摇头,还不够。
说完抱起我,我下意识环住他脖颈,下一秒他吻上来,脚步不停。
直到我躺在床上,才回神,还没起身,高大挺拔的身躯覆上,路骁眸色漆黑,姐姐,不准离开我。
我轻而易举看穿他眼底的不安,手扯住他衣领,下拉,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路骁,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他身子一颤,眸光亮得惊人,缓缓低头,呼吸交缠在一起,姐姐,再说一遍。
一晚,不知说了多少次喜欢,直到嗓子发不出声,路骁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迷糊中,好像听到一抹餍足地声音,姐姐,我爱你。
我实在没力气回应,嘴角勾着一抹笑意,沉沉睡去。
11
刚落地伦敦就是路骁接机,他是我妈妈闺蜜柳阿姨的儿子,柳阿姨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妈妈在我十岁那年癌症去世。
柳阿姨就曾回国陪过我一段时间,特别是爸爸去世后,她几乎抛下自己的家庭,在国内陪了我许久。
直到我被江叙然带回家,柳阿姨才回伦敦,自那之后,我经常和她联系。
我决定去伦敦,是想去看看爸妈相爱的地方,两人于一场大雪相识,爸爸常说,伦敦是浪漫的,因为他在那里遇到了此生挚爱。
如今看来爸爸说得很对,我好像也遇到了自己的幸福,初来伦敦生活,我有些不适应,柳阿姨就将他儿子送过来,给我解闷。
没想到这家伙见到我第二面就直接表白,吓得我连夜跑到柳阿姨家里,委婉地拒绝了要路骁陪着的想法。
谁知柳阿姨知道缘由后,竟然开始撮合起来,她一边推销自己的儿子,一边保证他身心干净,让我试试再说,反正也不吃亏。
我拒绝不了,只能任由路骁待在身边,相处下来,我才发现他虽然比我小,但做事成熟稳重,对我温柔又体贴,每一次都能察觉到我的情绪。
我渐渐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在他又一次表白后,我看着少年忐忑清隽的眉眼答应了,柳阿姨说得没错,试试再说,反正又不亏。
12
江叙然没有再出现,我以为他回国了,这天路骁约我去听音乐会,我刚下楼,就看到矗立的身影。
我轻声对电话说了句,乖,我马上到。
收起手机才看向眼前的人,他似乎更消瘦了,脸颊有些凹陷,冷白的霜花爬满眼睑,每根睫毛裹满寒霜,不知站了多久。
我收回视线,平静开口,你怎么来了
江叙然喉结艰难滚动着,语调嘶哑难听,我做了噩梦,梦到你被欺负,哭着喊我的名字。
手指微微弯曲,面容不变,那你看到了,我很好。
澜澜,林助理和我说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尾音带着颤意。
已经过去了。
澜澜,我和谢昭昭分手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再回到以前,好不好
江叙然上前一步,手指捏着我的衣袖,澜澜,是我的错,我没认清自己的心,你离开后,我才知道什么是肝胆俱裂,我爱你,澜澜,我爱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
我后退一步,拒绝道,不好,江叙然你对我没有爱,你只是愧疚和习惯我的存在。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爱你,澜澜,我是爱你的,我离不开你……
江叙然,我来伦敦快一年了,我明白了自己的心,现在才分清对你的感情,是恨还是喜欢。
他猛地抬头,瞳孔巨变,面容苍白无力,澜澜,你说你恨我
我点头,是啊,江叙然,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若不是你,我不会失去疼我爱我的爸爸。
江叙然十五岁那年,他父亲意外身亡,他被迫接手家族企业,是我爸爸一直陪在他身边。
有一次两人去临市谈合作,却遇到了车祸,最后关头,我爸用身体挡住他,江叙然只是轻伤,自己却当场死亡。
十三岁的我成为了孤儿,那个会为我准备生日礼物,陪我玩雪,给我讲睡前故事的爸爸再也没有了。
葬礼那天,江叙然出现,他牵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地承诺着,会永远保护我,永远陪着你,让我开心。
他也确实做到了,我粘着他,离不开他,我以为那是爱,是喜欢,直到来了伦敦,我才发现,那是依赖,是害怕,害怕唯一在乎我的人不要我了。
我对上他心碎的眼眸,轻叹了声,江叙然,我很感激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所以,我爸救了你,你依言照顾我这么久,我们扯平了,互不相欠。
江叙然,回去吧,别再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身子颤抖着,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澜澜,我错了,别离开我,别丢下我,我只有你了……
听着他声声泣血,我心不可抑制的酸了下,脚步没停,离他越来越远。
江叙然望着决绝的背影,膝盖一弯,重重跪在地上,捂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大口的喘息着,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泣音。
13
这一段小插曲我没有告诉路骁,陪他听完音乐会,他带我去吃饭。
餐厅的环境优雅浪漫,用完餐后,灯光忽然暗了下来,不远处有一束光打下来。
一袭晚礼服的女孩在演奏钢琴,优雅动听的旋律在耳畔回荡,紧接着服务员推着一个蛋糕进来。
我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路骁的生日,我愣在原地茫然道,今天是你生日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路骁走上前牵起我的手,眉眼弯弯,不用准备,你陪着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蛋糕的蜡烛被点燃,我催促着他许愿,谁知他在我面前站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在我急促的心跳下,缓缓跪下。
他眼神炙热且深情,语气带着一丝偏执的认真,澜澜,我爱你,虽然我们只相处了一年,但我认定你了,从小到大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家人平安健康,我希望今年的愿望里有你,可以吗
路骁下颚紧紧绷着,手心渗出湿意,他喉结滚动,细细盯着我,我忽然莞尔,抬起手,生日愿望不错,我很喜欢,也乐意帮你实现。
他身子微微一颤,眼底腾起两簇跳跃的星火,宛若暗夜骤然炸开的烟花,手指僵硬的取下戒指,缓缓套在我手上,我察觉他冰凉的手指,又没忍住笑了笑。
路骁站起身将我拉进怀里,死死扣住,澜澜,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实现生日愿望,我好开心,许听澜,我爱你。
他嗓音微微哽咽,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路路,我也很感谢你,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有你在,我很开心。
路骁,生日快乐。
他埋在我肩窝不肯抬头,腻歪了许久,他猛地抬头,我要将这好消息告诉爸妈,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看着他兴奋的与柳阿姨诉说着开心,我眼神有些黯淡,路骁挂断电话,就看到神色低沉的我。
怎么了,澜澜,是不是后悔了,我告诉你,不可以再反悔了,我已经被你套牢了,你不能始乱终弃。
我回过神听到他的话,哭笑不得,怎会不要你呢。
对上他深邃的瞳眸,我轻轻开口,路路,陪我回国见见我爸妈吧,我想他们了。
路骁双臂环住我,嗓音低沉,好,听你的。
14
墓园,我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江叙然身形单薄,宽大的西装套在身上,有些空荡,看到我后,浑浊的眼神染上光亮,澜澜,你回来了。
我点头,挽着路骁上前一步,将鲜花放下,墓碑上爸妈笑得温和慈爱,我抬手摸了摸两人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晶莹,扬起笑脸说道,爸妈,今天有好消息和你宣布,我要结婚了。
一旁的江叙然听到这话紧紧盯着我,却被手上的戒指折射的光芒刺到了,后退了几步。
而我继续说道,未婚夫说起来你们应该也有印象,就是柳阿姨的儿子,他对我很好,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你们放心,我会幸福的。
爸妈,你们听到了这个消息是不是也很开心,也会祝福我的,对不对
路骁搂住我,我埋在他怀里哽咽,看向墓碑神色郑重,叔叔阿姨,不对,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澜澜,我会陪她玩雪,给她准备生日惊喜,给她讲睡前故事,陪她做手工,陪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我发誓这辈子都会让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路骁陪着我又和爸妈聊了许久,起身时,才发现江叙然一直没有走。
他看着我们,眼中痛苦不已,仍然轻声笑着,澜澜,恭喜,祝你幸福快乐。
我抿唇,轻轻点头,谢谢,我会的。
江叙然盯着相携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他真的被抛弃了,再也不会有人在原地等着他了。
京市已经进入春天,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一派的绿意,都在昭示着新的一切在开始,而旧的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