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妈是个极端催婚族。我大学刚毕业，她就不停的给我安排各种相亲。
她说，结婚生子是女人的宿命，我不结婚，她走亲戚都得低着头，死后也没脸见祖宗。
她还说，如果我一年之内再不结婚，她就跟我断绝母女关系。
我如她所愿，结婚嫁人了。
两年后，我妈五十岁生日宴，让人将我接回了家。
她问我婚后生活幸福吗我双目无神，乖巧点头。
直到她看到我满身血痕与伤疤，得知我每天被家暴，老公为了钱让无数男人爬上我的床！
她后悔疯了。
1
我和林牧野结婚两年后，我妈五十岁生日，大摆筵席。
她叫舅舅来接我回家。
沈之念，等会见了你家人，不要乱说话，否则我扒了你的皮，听明白了吗
林牧野言语中的威胁气息将我压得喘不过气。
我不敢抬眼，惶恐点头。
林牧野狠狠一巴掌将我扇倒在地。
我问你话呢！你哑巴了是吧！
我匍匐跪地，颤颤巍巍的开口：我明白了。
两年前，跟林牧野相亲的时候，他衣冠楚楚，文质彬彬，深受我家人的喜欢。
可婚后，林牧野彻底暴露了本性。
他会因为一些小事大发雷霆，对我恶语相向。
会因为工作不顺心对我大打出手。
会在吃饭的时候因为饭菜不合胃口，突然把酒瓶子往我头上砸。
他阴晴不定，易躁易怒，像个定时炸弹。
被他折磨两年，我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现在的我，就像被驯服的奴隶。
温顺乖巧。
半小时后，舅舅到了。
舅…舅舅好。
一看到舅舅，我便恭恭敬敬的问好。
舅舅目露诧异：两年没见，变懂事了不少。
说完他欣慰地望向林牧野：牧野，看来是你教妻有方啊！
林牧野嘴角微扬，得意道：应该的。
回家路上，舅舅问我什么，我都小心翼翼的回答。
整个聊天过程我都心慌的厉害，生怕说错了话。
为了这次回娘家，林牧野已经连续暴打了我好几天。
目的就是警告我，不准乱说话。
我早已经被他驯服，怎敢有半点忤逆。
回到家，我看到的是满院酒席，欢声笑语。
亲戚们欢聚一堂。
坐在主位的我妈，端庄优雅地和亲朋好友谈笑风生。
氛围热闹，其乐融融。
看到我，我妈脸色一变，起身朝我走来，皱眉埋怨：念念，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又挑食了
这两年，林牧野除了暴打我之外，还经常让我饿好几天作为惩罚，时至今日，我已经瘦的不成人样了。
但我不敢说实话。
我..减肥。
我弱弱的应着。
我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对着林牧野温和道：牧野，我这女儿从小就娇生惯养，特别会折腾，这两年辛苦你了。
林牧野淡然一笑，礼貌道：妈，您这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我照顾念念是应该的，她怎么样我都喜欢。
听到林牧野这话，我妈欣慰点头。
看到牧野这么疼你，妈就放心了。你看看你，以前还死活不想结婚，现在一结婚，就两年不回家了，是不是婚姻生活太幸福甜蜜了，舍不得回娘家呀
我妈笑着对我打趣。
我小心谨慎的点头：嗯。
除了乖巧应承，我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体会到了婚姻的好处就好。妈老了，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当初我之所以催着你结婚，就是希望在你病了累了的时候，能有个人替妈妈陪着你，照顾你。如今看你嫁对了人，妈心里的这颗石头，总算是能落地了。
我妈语重心长，感慨颇多。
我听完，忍不住心头一酸。
想哭。
却不敢哭。
我只能强忍着苦楚，低着头道：谢，谢谢妈妈。
我妈深深地看着我，欣慰道：我们念念结了婚就是不一样，比以前乖巧懂事多了。
其他亲戚也纷纷打量我，点头称赞：是啊，我还记得以前念念活泼的跟个猴似的，可闹腾了。
没错，看看念念现在，温婉又娴静，俨然一副贤妻的模样啊。
这就是嫁对了人的好处啊，肯定是牧野对念念太好了，才会让念念变化这么大啊！
舅舅也忍不住邀起了功：他俩的这桩婚事还是我撮合的呢，我第一眼看牧野这孩子，就觉得他很优秀。现在看来，我果然没看错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赞扬着林牧野。
林牧野在一旁笑着一一接受。
而我，依旧是默不作声，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寒暄完，我妈拉着我往座位上去。
坐下的时候，我的衣服不小心蹭掉了桌上的酒杯。
只听砰的一声，酒杯瞬间砸碎。
清脆的刺耳声响，将我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彻底震断。
我犹如惊弓之鸟，迅速跪在地上，下意识的惶恐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2
我突如其来的跪地求饶，让我妈和一众亲戚，都看傻了眼。
念念……
我妈微微皱眉，不敢置信的轻呼我名字，随后将我扶起。
念念，懂事是好的，但你这未免有点礼貌过头了，打破了一个杯子而已，又没人会怪你，你何必下跪呢
我低着头，颤颤巍巍的起身，半晌不敢说话。
因为以前跟林牧野在家的时候，不管是洗碗还是打扫卫生，我但凡弄出一点声响，都会被他暴打一顿。
有次他在睡觉，我只不过是轻轻地翻了个身，他就嫌我吵到了他。
二话不说就把我拖下床摁在地上打，打得我鼻梁骨都断了，鼻血流了一地他才罢手。
所以后来，稍大一点的声音就能让我产生应激反应，十分的惶恐。
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我内心更恐惧了，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林牧野。
此刻他的神色明显阴沉了很多，但碍于人多，他也只能强装淡定：念念就是太久没见你们，有些拘谨了。
闻言，舅舅笑道：那还不是怪你，把念念宠的都不舍得回家了。
大家又开始打趣我们，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所有人都放下了刚刚的小插曲，开始为我妈庆生。
我也咽下了喉中的苦涩，默默地配合着大家。
酒足饭饱后，妈妈拉着我，故作神秘的笑着道：念念，跟我来房间，我有东西给你。
我点了点头，木讷的起身。
而林牧野则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朝我投来一个极具威胁的眼神。
我知道，他在警告我。
我惶恐的埋下头，战战兢兢的跟着我妈进了房间。
一进房，我妈就关上了门，八卦道：怎么样，婚后生活幸不幸福
我双目无神，乖巧地点头，并没说什么。
我妈满意一笑，从自己的衣柜里掏出一件包装精致的女装。
这是妈妈特意给你买的裙子，你把衣服脱下来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脱，脱衣服
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开口。
我妈瞅了瞅我：怎么，跟你妈还不好意思呢
说着，我妈自然而然伸手过来帮我脱衣服。
在她双手扯我衣服的瞬间。
我的脑海中，那无数令人作呕的画面不受控制的闪过。
我立马抗拒了起来：不，不要！
跟林牧野结婚的两年。
我除了遭受家暴之外，还要承受各种陌生男人的折磨。
因为林牧野染上了赌瘾。
他好赌成性，越赌越大，很快就负债累累。
直到一群人凶神恶煞的上门讨债，林牧野将目光对准了我。
他指着我，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对要债的头目说：我没钱，你想怎么玩她都可以，就当抵债了！
望着那人贪婪的目光，我如坠冰窟。
我想逃，林牧野却一巴掌扇倒了我，将我和那人反锁在屋内。
那一天，我被他从白天折磨到半夜。
嗓子叫哑了，脸被打肿了，身上到处都是咬痕，淤青。
我伤痕累累的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却流不出一滴泪。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被扔进下水道的破抹布。
恶臭又恶心。
自那后，林牧野像是找到了来钱的路子，每天都带陌生的男人回来。
我长期被蹂躏，身和心都变得特别敏感，尤其抵触有人碰我，脱我衣服。
面对我妈的动作，我是本能的害怕，叫出了声。
我妈没有察觉到不对，反而有些无语道：你可是妈的女儿，有什么害羞的这么抵触干什么呀！
说着，她再次朝我伸手过来。
可她越这样我越惶恐，我剧烈的抵触了起来：不要，不要，不要碰我…
上一刻还平静如常的我，此刻却突然像是失了理智，双手胡乱挥舞着挣扎。
啪嗒！
随着我的剧烈挣扎，我身上挂着的尿袋，突然掉落在地。
我妈愣愣的看着地上，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这…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会挂着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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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看向了眼前掉落的尿袋。
它就静静的躺在地上，但却将我所有的尊严全部砸碎。
我心中最难以启齿的屈辱，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我妈的面前。
巨大的冲击力在我的心头激荡。
我接受不了。
我接受不了这样丑陋而又肮脏的自己出现在妈妈的面前。
深入骨髓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将我冲击得摇摇欲坠。
下一刻，便只觉眼前一黑。
念念！
晕倒前，我听到妈妈担忧的呼喊声。
妈妈的呼吸无比急促，似乎很紧张。
念念，念念别怕，妈妈这就送你去医院……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迷迷糊糊的，好像昏睡了很长时间。
当我朦胧睁眼时，发现自己的身边围了很多人。
有妈妈，有舅舅，还有为我妈庆生的所有亲戚。
我妈正在询问医生：医生，我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房里的医生，板着脸，十分严肃地开口：经过详细检查，我们发现患者身上有多达三百八十处伤口，她的骨头也有十几处断裂又愈合的痕迹，甚至内脏都受损严重，双肾和肝脏都有破损，另外，她还有严重的尿失禁。这都是经历了长时间的非人折磨所造成的。
说到这，医生的情绪都激动了起来：到底是谁，这么虐待她！
3
刹那间，整个病房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惊呆了。
好一会儿，我妈开口，声音都颤抖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我女儿会被人打成这样
我小姨有些狐疑的开口：难道是林牧野干的
不可能，那小子老实得很，不可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我舅舅第一时间反驳，认定林牧野是好人。
直到这，我眼皮一沉，再次昏睡了过去。
似乎是因为身处在安全的环境，这一觉，我睡得格外沉。
我做了一个很甜的梦。
梦中，妈妈在阳台上给她心爱的盆栽浇水，我坐在躺椅上悠闲地看着书。
阳光洒下，妈妈回头对我微微一笑。
那一刻，岁月静好。
我爸死得早，我妈一个人顶着压力把我抚养长大，又当爹又当妈。
独自负责我的学业辅导，衣食住行，和所有的物质要求。
她像风，又像水。
悄然无息的承受着命运带给她的一切苦难。
我和妈妈相依为命，深切感受到了妈妈的不易。
所以我总会想方设法为妈妈分担。
刚学会走路那会，我看到妈妈蹲在厨房偷偷抹眼泪。
小小的我，急的不行。
但我不会说话，只能晃晃悠悠跑到她面前。
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扮着丑丑的鬼脸。
我记得妈妈总会扮鬼脸逗我笑。
所以我也想逗她笑。
果然，妈妈一看到我的鬼脸就笑了。
她还把我紧紧的搂在怀中。
我很开心。
自己终于能为妈妈做点什么了。
自那以后，我便时不时的逗逗妈妈。
有时候学狗叫，有时候乱蹦乱跳，还会学着电视里孙悟空的滑稽模样去妈妈面前表演。
妈妈看到这样的我，总会很开心。
但亲戚们都嫌弃，说我太活泼，闹腾的像个猴子。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笑话我。
我只在乎妈妈。
妈妈温柔了我的岁月。
我也想惊艳她的时光。
带着这份心，我将活泼好动维持到了大学毕业。
我和妈妈的感情，也一直亲密无间。
她对我很好，尽心尽力养育我，给了我足够的宽容与爱。
她虽然是单亲妈妈，但从不会让我感到孤独与压抑。
可是，大学一毕业，一切都变了。
我妈就跟魔怔了一样，迫不及待的逼我结婚。
她每天都在给我介绍男人，多的时候一天十几个，前脚刚走一个，后脚又来一个。
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被摆放在橱窗的商品。
任何人都能来对我评头论足，挑选一番。
因为相亲次数太多，导致我看到男人就想吐。
可我妈仍旧每天在我耳边念叨，说谁家的孩子又结婚了，谁家的孩子又生娃了。
说她们姐妹几个一起出门，大家聊的都是自家儿女的婚姻大事，或者是孙子孙女。
只有她插不上话，就因为我没结婚。
我让她抬不起头，每次她出门买菜，别人话里话外的都在笑话我们孤儿寡母没人要。
她把压力都加诸在我身上。
她觉得，只有我结婚了，她才能抬头做人。
只有我嫁人了，她这辈子的任务，才算彻底完成。
甚至她还威胁我，如果我一年之内不结婚，就跟我断绝母女关系。
我不明白，一向温柔可亲的妈妈，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极端。
我问妈妈：为什么一定要嫁人，你养我小，我养你老，我们相依为命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呢
我妈闻言，怒不可遏，直接打了我一巴掌。
她说：我不需要你养我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只会让我觉得脸上无光！
那是妈妈第一次打我。
那天，我没再说话，摔门而出。
我在外面游荡了整整一天。
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家。
一回家，我就看到妈妈面色憔悴的瘫坐在沙发上。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明显是哭了一整晚。
见我回来，她立马上前，眼含热泪的看着我：
对不起，念念，妈妈不是故意打你的。
脸疼不疼
饿不饿妈妈去给你做饭。
她用手摸着我的脸，眼中满是心疼。
那一刻，我心底坚硬了很久的信念，突然就化了。
我微微一笑：妈，我答应你，尽快结婚。
结婚当天，妈妈四点钟就陪我起来梳妆打扮。
但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带笑意的看着我。
眼底像有千言万语。
直到我坐上了接亲的车队，离家越来越远。
我才在后视镜里看到门口的妈妈，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那一刻，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分离的痛苦。
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脆弱的妈妈。
婚后的日子像炼狱。
在林牧野的肆意虐打之下，我身上到处皮开肉绽，骨折骨裂，甚至有好几次被打进急诊。
恐怖的家暴，让我陷入无尽的恐惧和痛苦，每当林牧野在家时，我都会提心吊胆，如坐针毡，生怕他哪个瞬间突然暴走。
我无法预测他下一次的暴力会在何时何地爆发，这种不确定，让我极度不安。
我变得越来越惶恐，像个行走在钢丝上的人，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
林牧野的一个眼神，一个随意抬手的动作，都能吓得我下意识双手抱头跪地求饶。
每一天都备受煎熬。
我曾无数次想过一死了之。
可我舍不得我的妈妈。
我不忍心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甚至不敢想，妈妈失去了我之后，要怎么活。
为了妈妈，我将所有的痛苦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睡梦中，我隐约感觉自己的眼角湿湿的。
手，好像也湿湿的。
念念，妈妈对不起你，你受了这么多苦，妈妈竟然都不知道。
妈妈啜泣的声音响在我耳边。
难怪。
原来是妈妈握着我的手偷偷哭了。
我感觉自己的眼皮很重。
费了很大力气，才缓缓将它们抬起。
我转动眼珠，看向我妈。
仅仅睡一觉的时间，我感觉妈妈老了很多。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双眼之中尽显疲惫。
我微微使劲，抬起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
念念念念你醒了太好了！
我妈激动地起身，高兴地叫。
闻声，门外的舅舅他们匆匆赶来。
念念，你可算是醒了，你妈都快担心坏了！
舅舅他们一个个都忧心又急切。
我扯动嘴角，回馈了他们一个十分牵强的笑。
和林牧野在一起时，我的神经时时刻刻都处于紧绷状态。
两年时间，除了被折磨到昏迷之外，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所以这一次，突然的松懈，让我睡得特别沉。
虽然身上还是到处都很痛，但却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念念，你能不能告诉妈妈，这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身上会……
我妈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我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一阵一阵的揪着疼。
是啊念念，你这孩子，怎么受了这么多罪也不跟家里说呢快点说说，到底是谁把你搞成这样的
亲戚们也开口询问。
我想说，可张了张嘴，仍是不敢。
因为林牧野曾在出发前各种警告过我。
若是让我妈她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一定不会放过我妈。
我知道，林牧野那种疯子，绝对说到做到。
我怕。
怕我妈因我而出事。
见我迟迟不开口，舅舅微微皱眉道：算了，念念刚醒，身体还虚着呢，就别逼她了，等牧野那小子下班过来再问他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念念醒了
林牧野的声音传来，人也快步跑到了我面前：念念，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林牧野声音柔和，神色充满关切。
跟家中恍如恶魔的他，判若两人。
他离我如此之近，我的心颤抖不已，表面却不敢说一个字。
牧野，你跟我们说实话，念念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舅舅第一时间开口，直奔主题。
林牧野看着我的眼睛，幽幽道：前一段时间念念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喝醉了酒的歹徒，他们将念念逼在墙角折磨了很久，导致念念受了很重的伤，念念怕你们担心，所以一直没让我跟你们说这事。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念念。
说至此处，林牧野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俨然一个爱妻如命的好丈夫。
他的演技是真的好，难怪舅舅一直认为他是个老实人。
在场的亲戚们听完林牧野这话，纷纷动容。
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事不能怪你。
是啊，都怪那群可恶的歹徒，真是太没人性了！
他们反过来安慰着林牧野。
只有我妈，紧紧盯着我，很严肃地问道：念念，真的是这样吗
妈妈的目光如炬，仿佛是想将我看穿。
林牧野的双眼，也死死的盯着我，他眼神尖锐，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了我的心口。
一时间，各种恐怖的回忆画面在我脑海交织闪现。
我不敢说话，惶恐的点了点头。
见状，我妈也没再说什么。
住院这几天，妈妈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我。
哪怕是我在半夜睁眼，都能看到妈妈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
她就像是我的守护神，不分日夜的守护着我。
而林牧野会在下班后来看我。
他会给我削苹果，会给我炖鸡汤。
还会一口一口的贴心喂给我吃。
亲戚看了，都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夸赞他是个好老公。
大家都说我有福气，能嫁给这么优秀的好男人。
我却只能强忍着呕意，咽下那恶心至极的鸡汤。
以前林牧野找其他男人来折磨我，那些人却经常抱怨说我太瘦了，硌人。
每当这个时候，林牧野都会弄鸡汤来给我补身体。
他就是这样，平常的时候不给我吃，一到那些男人要来了，就临时抱佛脚疯狂给我灌鸡汤。
对我来说，鸡汤就是最反胃的东西。
不用喝，只要一闻到味道，我就想吐。
我知道，林牧野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我时时刻刻记得那段恶心的日子。
他在撕扯我的伤疤警告我。
所以即便是跟我妈单独相处，我也不敢乱说话。
在医院住了几天，我的身体调养的差不多能出院了。
出院这天，舅舅带着我妈一起，将我和林牧野送回了林家。
一回到这个跟魔窟一样的家，我的身子就忍不住发抖。
念念，是不是有点冷
我妈扶着我，感受到了我的颤抖，连忙从沙发上找了件衣服披在我身上。
没事的，妈，我会照顾好念念的。
林牧野开始笑着赶人了：你们为念念忙前忙后了这么多天，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可别累垮了你们的身体。
你小子，就是会疼人，难怪念念这么粘你！
舅舅笑着夸赞了一下林牧野，随后看向我妈：
姐，你这几天过度劳累，确实得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别念念好了，你这边又倒下了。
我住院这几天，我妈真的是寸步不离陪在我身边，贴心照顾着。
短短几天的功夫，她已经憔悴到仿佛老了数十岁。
走路腿都有点打颤了。
这一点，大家都看在眼里。
我同样也疼在心里。
在舅舅和林牧野的劝说下，我妈恋恋不舍的告别了我。
送走了妈妈和舅舅。
林牧野关上房门，一脸阴沉的朝我走近。
一到我跟前，他直接给我了狠狠一巴掌。
你个贱人！
这一巴掌力度很大，我虚弱的身子重心不稳，直接瘫软倒地。
林牧野并没有罢休，马上又对着我疯狂踹了起来。
妈的，让你回趟家就作妖！
还好巧不巧的在你妈生日宴上晕倒，你怎么不直接去死呢
死贱人，还有脸在医院睡这么多天，你知不知道老子这几天都快被要债的给逼死了！
林牧野一边踹我，一边破口大骂。
突然间，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一改凶狠脸色，对着电话那头讨好的开口。
豹哥，你放心，那个贱人回来了，今天保证会让哥几个好好放松放松。
对，你们现在过来就行。
简单交流两句之后，林牧野挂断了电话，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回了房间。
他将我扔上床，五花大绑了起来。
这一刻，我又变成了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恐惧如飓风，再次朝我席卷而来。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让我窒息。
我躺在床上，无力的盯着那如烈狱牢笼一般的天花板。
彻底绝望。
很快，门开了。
三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进入了我的房间，垂涎欲滴的看着我。
见到丑陋又贪婪的他们，我瞬间恶心至极，又恐慌畏惧。
他们就像一头头豺狼虎豹，直接扑过来撕扯我的衣服。
那一双双粗糙的大手在我的身上不断游走。
我奋力挣扎，摇头，嘶吼，却让他们越来越兴奋。
我被一双大手死死的掐着脖子，濒临窒息。
没救了。
我的人生，彻底没救了。
我无比绝望，眼泪不停地落下。
恨不得他们就这样将我活活掐死。
然而，就在此刻，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我妈。
我妈。
来救我了。
我妈带着舅舅闯入了房间。
紧随其后的，还有我的一众亲戚。
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三个男人控制了起来。
我舅舅快速给我解绑。
我妈则是泪流满面的将我拥入怀中。
念念，我的念念……
我妈哽咽着呼唤我的名字，声音颤抖得厉害。
妈的，林牧野！
舅舅愤恨的锤了下床板，然后怒气冲冲地出了房间。
其他亲戚也带着那三个男人离开房间，独留我和我妈。
念念，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逼你结婚，不该让你嫁给林牧野那个畜生。
直到此刻，我妈似乎才清楚了一切。
妈，我好累。
而我在这一瞬，也卸下了所有防备，靠在我妈怀里哭诉：我好想回到以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那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妈流着泪，不停地点头：可以的，念念，可以的。
我们这就回家，以后妈妈照顾你，妈妈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我妈将我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然后扯出一个笑看着我。
似乎是想让我从她的笑脸中，寻找一点安慰。
我扯着嘴角：可是妈妈，回不去了。
我妈摇头，怎么会呢，你还年轻，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还可以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像你以前说的，我养你小，你养我老，好吗
我无力地看着她，轻声道：妈妈，我的身体很差，可能不能给你养老了。
我非常清楚自己的情况。
被长期暴打之后，我身上断裂过的骨头，都愈合得非常畸形，有的甚至好像要穿破我的皮表，刺得我夜夜生疼。
我身子很虚，走几步都累的不行，站一会就浑身刺痛，双眼发黑。
变天的时候，更是要靠止痛药才能入睡。
更别说我每天还要挂着尿袋生活。
我这样残破不堪的身子，除了拖累人，别无他用。
我早就不敢想给妈妈养老的事了。
我妈强忍心中的酸楚，笑着补充道：没关系的，妈妈还年轻着呢，我不需要你给我养老，我能照顾你。
你小时候那么顽皮我都能照顾好，现在更不是问题了。
说到这，我妈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对不起，都怪妈妈，把你害成这样，我再也不会逼你做任何事了。
妈妈的泪水滴在我的脸上。
热热的。
让我冰冷的身体，有了些温度。
妈妈，你别哭了。
我伸手帮妈妈擦了擦眼泪，轻轻道：你的眼睛那么好看，不适合掉眼泪。
妈妈有一双月牙眼，笑起来弯弯的，很好看。
我一直都很喜欢看妈妈笑。
嗯，妈都听你的。
我妈擦干眼泪，对着我挤出一个笑。
看到妈妈那弯起的月牙眼，我也心满意足的笑了。
我缓缓挣脱开妈妈的怀抱，无比认真地开口：
妈，对不起。
我接受不了自己以这么残破的身体面对你，更接受不了自己继续拖累你的余生。
我这辈子已经毁了，回不去了。
如果可以，下辈子换我当妈妈，我来照顾你。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朝着窗口跑去。
然后一跃而下。
不！
身后，传来了妈妈痛不欲生的嘶吼声。
我回不了头，只能眼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
最后，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重重砸落在地，彻底碎裂。
妈妈。
对不起。
我真的好累。
强颜欢笑好累。
活着也好累。
我已经听了你一辈子的话了。
这次，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沈之念母亲
番外篇
我生了个非常乖巧的女儿，她长得很可爱，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她经常如灵动的小鹿一般，眨巴着眼盯着我看，极为讨喜。
她从小就聪明，会模仿我的一举一动，会观察我的情绪，还会傻傻的扮鬼脸逗我笑。
幸得老天眷顾，让我拥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天使宝宝。
每当她熟睡的时候，我就喜欢躺在她面前，像欣赏稀世珍宝般。
久久的盯着她的脸。
我喜欢用指尖轻抚她柔嫩的脸颊，喜欢拨弄她那又长又翘的睫毛。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忍不住蜻蜓点水般的嘬她一口。
我经常会在心里期盼。
时间能慢点过。
让她慢点长大。
让我慢点变老。
我真的太爱她了。
想要将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可是老天不由我。
念念大学毕业之后，我的胃经常痛。
吃也痛，不吃也痛。
每晚都疼的难以入眠。
起初我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去诊所拿了点胃痛药压制。
直到有次，我呕血了。
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出现了问题。
我瞒着念念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我，是胃癌中期。
手中那张薄薄的诊断报告书，好像有千斤重。
我拿着它，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回家的路上。
我的脑中走马观花的闪过许多回忆。
每一帧每一幕，都是我的女儿。
那一刻，我害怕极了。
我怕自己若是就这样离世了，我的念念怎么办
这么多年我们娘俩相依为命。
要是连我都离开她了，她要怎么生活
谁来替我照顾她
各种焦虑不安的问题在我心头不断萦绕。
在思索了一天一夜之后。
我决定，在我余下的时间里，把念念嫁出去。
只要她有了自己的家庭，她就能快速的从失去我的痛苦中脱离出来。
这样，我也能放心的走了。
下定决心之后，我便着手安排这件事。
我开始不断的替念念物色相亲对象。
我筛选掉很多奇奇怪怪的男人，留下一些我觉得还不错的，让念念一一挑选。
起初，念念对这件事非常抗拒。
她觉得自己还小，刚大学毕业，理应出去闯一番事业，理应有自己广阔的天空。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如果我没得病的话，我会支持她所做的一切决定。
可是我又怕。
我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
我怕她出去闯事业，会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更怕她孤苦无依。
在别人都全家和谐，欢快过年的时候。
她独守空房无人陪伴，那该有多难受啊。
我想自私的为念念做打算。
即便我知道她不喜欢。
我的态度仍旧坚定，不管念念怎么反对，我都毫不停歇。
最多的一天，我让念念连续相了十九个男人。
我看到她排斥到要去厕所干呕。
念念说我魔怔了。
她抗拒与我交流。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可是每当我看到别人一家好几口一起出门遛弯，有说有笑的时候。
我就会忍不住的为念念担忧。
讨厌我就讨厌我吧。
至少比让念念以后独自吃苦强。
我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然后不停地在念念耳旁吹风。
苦口婆心的念叨她不结婚，我的处境有多难受。
甚至还以断绝关系来威胁她，逼她一年之内结婚。
其实一年时间，是我给自己最后拥有念念的时间。
至于其他的，很多都是我夸大其词的。
但我知道，念念从小就是一个体贴入微的乖孩子。
她会为我考虑。
我承认自己很卑鄙，竟然利用了她的孝心。
那天，她说想给我养老，想跟我相依为命。
我忍不住打了她。
我已经没多长时间可活了，决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
所以我对念念说了狠话。
我说她的陪伴只会让我觉得脸上无光。
念念红着眼眶，死死的瞪着我。
她夺门而出，没再回来。
看到念念第一次对我露出那种眼神。
我心痛极了。
那一刻。
我好恨自己。
为什么要说那么伤人的话。
为什么要打这么孝顺的念念。
念念走后，我忍不住自责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怀揣着浓浓的愧疚之心，我坐在客厅里一直等念念回来。
那天，我滴水未进。
胃痛到满地打滚，再次吐血。
也许是老天爷都看不惯我这个坏妈妈的作风。
想要惩罚惩罚我。
我认了。
只求老天，别让念念出事就行。
我坐在客厅等了一天一夜。
念念终于回来了。
看到她整个人都憔悴了。
我心疼的不行。
也就是那天，念念终于同意结婚了。
结婚那天，我的目光就没有从念念身上离开过。
我贪婪的想要记住她人生最美的时刻。
我想把她的一颦一笑，
全部深深的刻入脑海。
我原以为自己会因为念念的出嫁而感到高兴。
可直到她走了。
我才忍不住痛哭流涕。
我真的真的。
好舍不得啊。
念念结婚后，两年没有回来看过我。
我想。
她应该还是在怪我。
怪我的强势逼婚。
怪我强行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
我也时常怪自己。
经常在夜里因为想念念而独自哭泣。
可一想到弟弟说林牧野为人老实可靠。
我就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他应该会替我好好照顾念念吧。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弟弟知道了我的病情，强行带着我去医院做化疗。
他说，我必须竭尽全力好好活着。
才能对得起念念的主动退让。
我被他说动了。
是啊。
念念都为我做出牺牲了，我怎么能自我放弃呢
化疗后。
我的胃痛情况有所好转。
但我的身体却还是一天比一天差。
化疗药效太强，杀死我体内癌细胞的同时，也将那些健全的细胞一一消灭了。
我的身子虚得不行。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想。
念念不回来也好。
这样她就不会看到我生病的丑样子。
很快，就迎来了我的五十岁。
弟弟知道我非常惦记念念。
所以特意去接念念回来给我过生日。
我很开心。
为了迎接和念念的重逢，我那天特意打扮了很久。
小心翼翼的用腮红和口红遮盖我那毫无血色的病态面容。
我还提前跟所有人打好了招呼，让他们不要跟念念提及我的病。
时隔两年，我终于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念念。
念念瘦了。
瘦了很多。
看起来比我这个癌症患者都弱不禁风。
念念的手，又冰又薄。
她还变了很多。
以前那么活泼可爱的念念，才两年时间就突然变得十分沉闷和谨慎。
连打碎了个杯子都能吓得下跪。
我心疼坏了。
真以为是因为许久没见，导致她有点疏离。
可没想到，我看到了她身上掉落的尿袋。
身为一个癌症患者，我每天都在医院接触各种各样的重症病人。
尿袋的作用是什么，我十分清楚。
我正想追问。
念念晕了。
送念念去医院之后，我才知道念念原来受了这么多的罪。
她浑身上下到处是伤。
里里外外，千疮百孔。
我心痛极了。
但她和林牧野都一口咬定是意外被歹徒伤害导致。
我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竭尽所能的照顾念念。
虽然我自己走路都头晕，但我就是舍不得离开念念。
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替她受这些罪。
念念出院这天，我和弟弟送她到了家里。
兴许是因为身子太虚弱。
念念忍不住的发抖。
我没多想。
脑子里只在思考，要不要留在这里照顾念念。
可又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为了避免自己在念念面前出现意外。
我还是在弟弟和林牧野的劝说下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
我的心一直很忐忑。
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非常的焦躁不安。
到家之后，我突然想到了念念这几天的种种表现。
那不易察觉的惊恐眼神。
那跪地道歉，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
那望向林牧野时不由自主的惶恐怯懦。
以及她一回家就忍不住的颤抖。
这一切，都非常不对劲。
我想。
念念肯定是一直在隐瞒着什么。
而林牧野，可能也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老实本分。
一萌生这个想法，我就带着弟弟和其他的所有亲戚，飞速朝着女儿那边赶去。
果然，刚到她家门口，我就听到了念念痛苦的求救声。
我看到念念被五花大绑在床上。
还有三个男人在对她行不轨之事。
那一幕，刺痛着我的眼，更刺穿了我的心。
在来的路上，我想到了种种可能。
却怎么都没想到。
我的念念，竟然在遭受这种罪。
我自责崩溃，却不敢发泄。
我心疼的抱住念念，不停的给她擦眼泪。
我好想将她受的所有苦难都擦掉。
感受到了念念心底深处的绝望。
我沉下心来安抚她，想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
可我终究还是失败了。
念念当着我的面，跳楼了。
看着地上念念满是伤痕的尸体，我心痛至极。
念念死后。
我从林牧野的口中，得知了所有欺负过念念的人。
然后用自己的方法把他们一个个弄的断子绝孙。
我要让他们为念念的死，赎罪。
至于林牧野，我废了他之后。
将他囚禁在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不给吃不给喝，让他终日与蟑螂老鼠为伍。
每次愤怒上头的时候，我就会来找林牧野。
用鞭子，一鞭一鞭的狠狠抽打在他身上。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痛苦促使他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我杀了他。
我当然不会这么痛快的如他所愿。
我就是要慢慢折磨他，让他给死去的念念赔罪。
很快，他遍体鳞伤。
那一道道血痕，开始感染，溃烂。
然后蔓延至全身。
在苦苦煎熬了半个月之后，他没了人形。
最终浑身溃烂，痛苦致死。
杀了林牧野之后。
我来到了念念跳楼的那个房间。
然后缓缓的打开了窗户。
静静的看着楼下念念最后停留过的地方。
一跃而下。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念念正微笑着。
向我伸出了双手。
我满带笑意。
念念，妈妈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