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法治社会，底线不能触碰，无论出于哪种原因，一旦犯罪，任何情况都不能被原谅，因为法律是一视同仁的。马五在被公安部门通缉，大街小巷和各大网站贴满了马五的通缉令，不惜一切代价要追捕到马五，此事闹得满城风雨。
犯罪之后，马五一直东躲西藏，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每次被围捕，他都能杀出重围，造成大片追捕人员伤亡。
他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四海为家，到处流浪，到处躲避追捕，不久后他就弄得蓬头垢面。逃亡过程中，他住过天桥下，睡过垃圾堆，和狗抢过食物。
而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马五，还是被眼神犀利的群众发现而举报了。
那是个阴雨连天的早晨，马五正悠闲地在垃圾堆旁吃着刚从狗嘴里硬扯下来的一根鸡腿，上面还有狗的口水，他饥不择食，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街边慢慢围过来一群武警，看样子他们出动了至少有一个连。因为他们深知马五不是小角色，身手敏捷，动作极快。曾经踏破铁鞋无觅处，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被他伤到或者是跑了都得不偿失。
为了抓捕到马五，首长下令可以就地枪毙，不论死活，这次不能再放过他。武警们个个荷枪实弹，在外人看来是威风凛凛。
他们目光注视着马五，从容地在向马五靠近。只等待一个可以动手的距离再动手，一旦打草惊蛇，马五跑得可是比兔子还快。
马五从小练功，长期训练，身体素质出类拔萃。
在读大学时当过兵，现在这种情形，马五很清楚他们是接到了举报，确定了他就是罪犯，要来抓捕他归案的。
要是马五死拼，就算受点伤，兴许他也可以全身而退，对方必将尸横遍野。但是正因为当过兵，马五不想伤了战友，所以他做了一个与以往不一样的选择，他逃跑了。
在他们到马五面前之前，马五转身箭步逃离，马五一个虎扑迅速翻过街边的防护栏，纵身越过马路上疾驰的车辆，飞身跨去了马路的对面。
武警迅速追来，慌乱中街上人群四散，顿时马路两边乱成一片。后面的事马五来不及看一眼，他咬着鸡腿继续着他的逃亡。
一路上，不停有警察冲出来，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总之来得很多，很迅猛。估计他们是接到了支援请求，从附近迅速赶来的。一时间，大街上警笛声此起彼伏。
马五心想自己不能在马路上逃命，这样目标太暴露太容易被击毙。想到这里，他穿进了城中村的巷子，那里人群杂乱，而且宽度小，警车无法开进去，只能靠人力去追捕他。
在巷子里飞奔，不远的前方就是巷子的出口。马五想逃出去后，截一辆车逃离这个城市。
这个时候，巷子口迅速驶进来一辆摩托车，看来追捕方还出动了骑警，大家熟知的铁骑。这个普通的骑警偏胖，他不是马五对手。铁骑进巷子后提醒不要跑，让马五举手投降。
马五不听，继续向他跑去，铁骑轰动着油门，向马五驶，刚一向前冲就被跑到身前的马五一飞毛腿踢倒在地。在分分钟打倒了铁骑后，马五抢走了他的摩托车，650排量的春风摩托车，让马五的逃离如虎添翼。
马五骑上摩托车发动时，不知哪里来的枪声一响，他肩上中弹了，他强忍着疼痛，骑着摩托车飞速离开。
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马五一路闯红灯违反交规，也一路被追逐。
马五躲过了枪林弹雨，走过了郊外，来到了农村。
偏偏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农村，摩托车没油了，可是后面的警车还在紧追不舍。马五扔了摩托车，后面的人也冲了上来，他又中弹了，后面的枪声不绝于耳。
他窜进了丛林，强忍疼痛捂着伤口，在丛林里面狼狈逃亡。
马五顾不得管后面是否有追兵，他只知道他要逃离，他要活着。
马五在丛林里慌乱地窜，突然间，他踩空了，那里正好是个悬崖，他来不及抓住任何的救命稻草，就这么滚了下去。
醒来时，马五发现他躺在一张旧床上，身上全是包扎好的伤口。身上枪伤和摔伤混杂，全身都痛，马五也不清楚他自己是中了几枪，反正能活着，真的是个奇迹。
他轻轻动了动，环顾了下昏暗的四周，这是一个农舍，家徒四壁，房屋破旧，破得连门都关不严实，屋里面充满了浓浓的中药味。半掩的房门上拉了一片破旧的布，以作为帘子。
你醒啦一个老人微弱的声音传入马五的耳朵，接着是老人的几声轻咳。
马五这才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老头，他躺在角落里的一个同样旧的床上，身体微弱，看起来病得很不轻的样子，迷离的眼神看着马五。
马五对这一切很茫然：你是谁这是哪儿
老人连续的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来。
一只纤细而强壮的小手拉开门帘，走进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穿着朴素，但头发打理得很干净，素颜的脸上看上去很是天然，很清秀，有点自然的古铜色，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
那姑娘手里端着一个残缺的碗，碗里刚煮好的中药热气腾腾。她边往里走边向碗里面吹了吹。她看了看马五，露出了一个自然的微笑：你醒啦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马五看着她，还是重复着那些疑问。
她在马五床前拉了一把破旧的凳子坐下，我本来上山采药，在悬崖下面发现了你，看你伤得很重，但还有一口气，我就把你背回来了，你身上的伤都是我治的。
马五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吹了吹药，笑了笑：也没有为什么，见到就救了，哪来那么多问题，赶紧喝药吧。
马五看着她的碗里：这是什么
她放下碗，镇定地看着马五，眼神充满了杀伤力：药，你喝不喝
马五不是被她的眼神吓住了，但就是不敢再看她的眼神，他立刻点点头。她抬起碗来，一口一口地喂马五喝药，她微笑的脸离马五的脸很近，他甚至感觉到了她的温度。
她喂完了马五药：你放心地慢慢养伤吧，伤好了再离开。她放下了碗，去一旁拍着老头的背，老头还是不停地咳嗽。她看着马五：这是我爸爸。
她接下来没有再说话，在她的轻拍下，老头慢慢止住了咳嗽。
她起身看了马五一眼：我出去一下，如果你能动的话，帮我照顾一下我爸爸。她又露出一个微笑。
这屋子很破旧，家中父亲又卧病在床，可是她没有怨天尤人，而是从容地接受现实，看得出来她很乐观。马五用力想用微笑回应，但感觉怎么也笑不出来。那姑娘说完话就出去了。
在那姑娘出去后，那老头转过了身去，背对着马五。马五用尽全力起身，拿出了随身的小刀，他们见过马五，他会铲除身边的一切危险，马五想杀了他们灭口。
马五轻轻向前移动步伐，慢慢来到了老头身后。
老头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微弱：她叫小仙。其实，这女儿是我捡来的。
马五心想：这关我什么事他慢慢抬起手中的刀。
老头沉默了两秒，用微弱的声音说着话：还是婴儿那时，她被遗弃在路边的石头上，那里是一个崖脚。那个石头旁边被人用树枝简单地围了一圈，搭了个小草蓬，她的小身子边放着一小玻璃瓶的白糖，就是那种罐头瓶子。那时正是冬天，天空飘着雪花，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她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小手还在本能地蠕动着，很可爱。
马五慢慢收回了刀，知道原来这老头曾经也善良过，他想继续听下去：那后来呢
老头接着说：早知道，我就不会抱走她的，她跟着我，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看着她这样很心疼。在她十五岁那年，我就生病了，一直卧病在床，这让她小小的年纪承受着大人都承受不了的事，这么多年来这个家让操碎了心。我让她不要管我，让我自然死去算了，我让她走。可是不管是怎么骂她，怎么打她，他都不会走，她只会哭，一看到她哭，我又心软了，我答应她，我会好好活下去，这样她才又高兴了，看着她天真活泼，我是既高兴又心疼。
马五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她是你捡来的，这样可能可以达到你想要的结果，她走，你死。
老头摇摇头：她知道的，她留下照顾我的决心从未变过，她只告诉我，我会好起来的。好什么啊，她砸锅卖铁给我治病，但我这病，医生检查过，说要什么二十万才能治好，这么多的钱，谁敢去想象家里没钱买药了，她就去挖草药，她一直在辛苦地延续我这条老命。
马五说：那你就好好活着，活到死为止，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马五本性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不忍心下手，收回了刀。
老头叹了口气：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她的未来，她年纪也不小了，我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可是我这样，只会影响她，只会给她的一生添加麻烦。我不想拖累她，又不想让她伤心，哎！老头又叹了一口气，他很无奈，他像是在等死。
马五把刀放回了身上，慢慢转身走向了自己刚才睡过的那张床。马五看到了旁边的一面破碎的镜子边角料，他猜那是那个姑娘的，姑娘都是很爱美的，喜欢照镜子。
马五下意识地照了一下镜子，里面的他把自己吓了一跳，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被那姑娘包裹得像木乃衣一样，但用的不是白布，而是破旧的床单，洗得发白的粉红色床单就这样紧紧地裹在马五的头上和身上。
马五和老头接下来都没有说过话，静静地躺了一天。
小仙拉开门帘进来，手里提着一只野鸡，还拿着一把弓箭，当然背上还背着草药。她都过成了自给自足的土著了。
小仙笑了笑：今天可以吃鸡肉了，闻闻，好香啊。她把那只野鸡放到马五鼻子前方。
马五笑了笑，马五忘记了自己脸也被包裹着，笑不出来的，只是发出了哈哈的一声。
小仙给她爸和马五喂饱了之后，才自己吃剩下的。
接下来的几天，她还是出去找吃的和采药。有时抓回来一只野猪，有时抓回来一条蛇，有时又是其他的鸟类，都是城里人喜欢的野味。但马五在这里的几天里，已经吃腻了，小仙他们也肯定早就吃腻了。采的中药总是固定的那几味，稀奇古怪的，马五也叫不上名字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补充了很多蛋白质的条件下，马五的伤渐渐地痊愈了，终于迎来了他取开绷带的日子，小仙在耐心地给马五取下绷带。当头上的绷带取下来那一瞬间，马五诧异了，镜中的人是自己吗马五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面孔，脸比原来白了很多，容貌也有了些许变化，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自己。
小仙朝马五笑着：你原来身上和脸上的皮肤已经全摔破了，我就给你敷了一些药，没想到让你长成了小白脸。
马五很疑惑：这是什么药，这么神奇
小仙一副开心的表情：这是我采来给马五爸治疗皮肤病的，我觉得有用，就给你敷了点，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马五仔细欣赏着自己的新脸。
小仙说马五在屋里呆久了，带他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马五本想拒绝，他是怕别人看到自己，把自己举报了。但又不能辜负了她的好意，何况自己现在这张脸不一定就能被认出来，于是马五同意了小仙的要求。
小仙带着马五到了一个集市，那里不大，是个乡镇集市，人流也比城市少了很多。
马五躲着一张张集市上贴着的追捕他的通缉令，他真怕有人会把他抓住，大笔的奖金谁不心动幸运的是一直没人认出自己来。
小仙很活泼，她喜欢看街边的小玩意，但只是拿起看看，又不舍地放下。
她给马五介绍着这个她熟悉的集市。马五渐渐发现，长期的相处，让他慢慢对这个纯洁善良的女孩放下了戒心，产生了好感。
马五也数不清他们把这小小的集市走了多少遍，他们一直逛到晚上，她说她请他喝酒，他们去了超市。她选了很久，最后她选了一瓶最便宜的葡萄酒，拿起来调皮地向马五微笑着晃了晃。她付了钱，他们找了一个街边偏僻的草坪。
小仙迫不及待打开酒瓶喝了一大口，就像渴急了一样。
小仙把酒瓶给马五，好久没这么喝过酒了。她好像意犹未尽，等马五喝了一口递给她，她又自然地接过酒瓶，大喝了一口，又把酒瓶递给马五。
我平时爱笑，你觉得我快乐吗她看着前面，在等着马五的回答。
你不快乐吗马五反问她。
小仙从马五手中接过酒瓶：装出来的。她喝了一小口红酒：那天你和我爸爸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自从我爸爸生了病，我怎么高兴得起来。我爸担心我，他不想成为我的负担，于是我不得不装作整天都很高兴的样子，让他对我的担心少一点。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无助的，自己很无能，没有钱给爸爸治病，整整一个天文数字。说完她靠在弯曲的膝盖上，捂住了泪水直摇头。
马五问小仙：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无奈地摇摇头，低着头捋了捋额前的刘海，然后抬起头：我也不知道，希望上苍可怜我，让我爸爸快点好起来。
马五看着她，她一脸的忧郁和无助，马五很想帮她，这么一个善良的女孩。那一刻，马五甚至觉得她挺漂亮，是纯洁善良的美。
你爸爸会好起来的。马五像向她保证一样郑重承诺。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谈过恋爱吗她的话题转移得让马五不知所措。
我，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我暗恋过一个女生，她后来看出来了，我还没表白，她就拒绝了我。我对她虽然一直没有死心，但我也不去打扰她。可是令我想不通的是，我搅尽脑汁也追不到的她，却主动追了一个差我几条街的废物。马五拿过她手中的酒瓶，喝了一小口：现在我才知道，我那段感情是有多荒唐。算了，不说这个了，说点高兴的事吧。马五冲小仙笑了笑。
她可能是看出马五不想继续说了，她也没有追问，马五很喜欢这种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毕竟别人不说的都是不愿意说的。
马五没有告诉小仙故事接下来是怎么的。故事的接下来是，那个女生后来才发现那个废物一无是处，而且自私成性，她要离开那个人，结果被那人纠缠、威胁，被那人搅得过不了正常生活。她找到了马五，那时马五对她还是念念不忘，为了解除她的威胁，马五找到了那个人，杀了他。后来，马五将错就错，继续发展成了杀手，马五杀过很多人。由于集团有卧底，马五成了替死鬼，被出卖了，被追捕到现在。
小仙看着马五，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十五岁以前，我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我爸爸对我可好了，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吃，什么好玩的他都给我玩。她调皮地指着马五：先说好，只说我十五岁以前。
马五笑着点点头：好。
那天晚上，圆月高挂，他们把酒共饮，相谈甚欢。她的童年过得很快乐，马五希望她接下来的日子，也是无忧无虑。
她酒量并不好，喝酒只是单纯的想发泄。她醉得一塌糊涂，后来睡着了，马五把她送了回去，她睡得很甜蜜，就像当年襁褓里的孩子，马五仿佛看到了婴儿时候的她，她爸爸没有骗马五，她真的很可爱。
马五看着熟睡的她，一直到黎明。马五把他和她一生的美好时光幻想了一遍，从恋爱到结婚、生子，再慢慢老去。可惜这不可能成为现实，她有她的苦衷，马五有马五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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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五离开了这个他终其一生都难忘的地方，他并不属于这里，但他没有来错，在这里他收获了一个人性的善良。
马五并没有留下什么，除了小仙的身份证，马五也没有带走什么，他就像没有来过一样离开了。终有一天，小仙会知道马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马五希望在死之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
马五的容貌和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不再惧怕走在街上会被认出来，肆无忌惮地穿梭在大街上。
马五拿着写着二十万奖金通缉令的报纸来到了公安局，这里，就是马五的任务所在。值班的警察同志一脸严肃地问马五有什么事。
马五问道：警察说话是不是很算数
警察同志一脸疑惑：你到底有什么事
马五把小仙的身份证交给他：举报一个通缉犯，真的可以得到二十万吗
警察同志接过身份证，紧张了起来：她是我们要抓的人吗人在哪其他警察也围了过来。
把钱给她吧，地址上面有的。我就是你们要抓的人。
说完，马五被大批警察迅速按在地上，他们擒住了马五，那张通缉令掉在马五的眼前，上面有马五的照片，他死死地盯着二十万那个数字。一点也没有反抗，他来了，就没打算离开。
反复对比照片之后，他们确认了马五就是通缉令上的人。
马五曾经也是一个好人，犯罪之后，他就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每天生活在黑暗中，没有正常人的生活。
遇到小仙后，马五又体会到了什么是温馨，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他生命最后的时刻是自由的、幸福的、有意义的，而不是死在狼狈又受人唾弃的逃亡路上，马五不后悔他最终的选择。
最终马五被判了死刑，被武警押在去刑场的路上。在严密的武装车里，马五被紧紧锁住。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武警车停下来等红灯，马五无意中随意扭头看向车外。那是医院门口，一辆救护车刚停下，一个担架被抬了下来。他看到了小仙也跟着下了车，还有两名警察。警察同志不会和一个犯人谈条件，但他们也不会食言，他们帮助了小仙，果然把二十万的悬赏金给了小仙。
马五很欣慰小仙的父亲就要康复了，这样一来，小仙的苦日子也会到头了。接下来，她的笑容会是发自内心的，如阳光般的灿烂。
小仙或许会感谢马五，但她最应该感谢的，是她的善良。
马五遗憾又荣幸。遗憾的是，太晚遇到她；荣幸的是，此生遇到过她。
红绿灯路口，绿灯亮了，武警车慢慢驶离。马五透过牢固的车窗玻璃望着小仙那瘦弱而故作坚强的身影，距离越来越远，视线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