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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红妆踏雪·埋骨

    大周朝景和十二年春,镇北侯府内一片愁云惨雾。

    小姐,宫里的旨意到了,老爷让您立刻去前厅。丫鬟青柳红着眼眶跑进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

    阮云棠手中的绣花针一顿,在锦缎上留下一滴殷红。她缓缓抬头,窗外的海棠花开得正艳,粉白花瓣随风飘落,像极了那年上元节京城满天的灯火。

    知道了。她轻声道,放下绣绷,整了整衣裙。镜中的少女一袭淡青色襦裙,眉如远山,眸若秋水,只是唇色比平日苍白了几分。

    前厅里,父亲镇北侯阮毅背对着门站立,身影比记忆中佝偻了许多。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眼中满是复杂情绪。棠儿,陛下选定了由你前往狄罗和亲。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阮云棠还是觉得一阵眩晕。狄罗国,北方草原上的霸主,与大周交战多年。上月边境一战,大周惨败,不得不割地求和,还要送一位贵女和亲。

    女儿明白了。她跪下接旨,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为父......阮毅喉头滚动,为父本该拒绝,但圣命难违,更何况......

    父亲不必自责。阮云棠抬头,强挤出一丝微笑,女儿身为侯府嫡女,享尽荣华,自当为国分忧。只是母亲早逝,今后父亲一人在府,务必保重身体。

    阮毅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比谁都清楚,狄罗民风彪悍,女子地位卑微,女儿此去凶多吉少。

    一个月后,经过紧急的礼仪训练,阮云棠被封为安宁公主,踏上北去的路途。送亲队伍浩浩荡荡,陪嫁的除了金银珠宝,还有二十名侍女和一百名护卫。

    公主,前面就是边境了。随行的礼部侍郎李大人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黑色旗帜,那是狄罗国的迎亲队伍。

    阮云棠掀开车帘,只见远处一队骑兵如黑云般压来,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为首的男子一身玄色戎装,肩披墨狐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慑人的气势。

    那就是......三王子耶律霄她轻声问。

    正是。李大人声音发紧,此人是狄罗王最器重的儿子,据说骁勇善战,有草原苍狼之称。公主日后需多加小心。

    随着距离拉近,阮云棠终于看清了这位未来夫婿的面容——刀削般的轮廓,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如野兽般锐利。他的视线扫过送亲队伍,最后落在她的车驾上,目光如实质般沉甸甸地压来。

    阮云棠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强迫自己与他对视。那一瞬,她似乎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成深不可测的平静。

    两方交接仪式简短而冰冷。耶律霄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说了一句有劳,便命人接过嫁妆,示意阮云棠换乘狄罗准备的马车。

    公主保重!大周众人跪地送别。

    阮云棠回首望了一眼故土方向,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陌生的马车。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毛毯,却依然挡不住北地刺骨的寒意。

    行至日落时分,队伍在一处河边扎营。阮云棠刚下车,就见耶律霄大步走来。

    你,跟我来。他生硬地说道,转身便走。

    阮云棠迟疑片刻,跟上他的脚步。耶律霄将她带到河边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指着远方:那里,就是狄罗王庭的方向。再走五日便到。

    夕阳将草原染成金色,远处群山如黛,景色壮美非常。但阮云棠无心欣赏,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头重脚轻。这几日的奔波加上水土不服,她早已到了极限。

    王子殿下,她强撑着开口,我有些......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昏迷前最后一刻,她闻到一股混合着皮革与青草气息的味道,还有耳边一声急促的呼唤,用的却是她听不懂的狄罗语。

    再次醒来时,阮云棠发现自己躺在一顶宽敞的帐篷里,身下是柔软的皮毛,额上覆着一块湿布。帐篷内点着安神的熏香,角落里一个小侍女正在煎药。

    见她醒了,小侍女立刻跑出去。不多时,帐帘掀起,耶律霄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发热了。他直截了当地说,官话比之前流利许多,巫医说你是水土不服,需要休息。

    阮云棠挣扎着要起身:耽误行程了,我很快就好......

    耶律霄一只手轻轻按在她肩上,力道不大却不容抗拒:不必着急。我已命人原地休整两日。

    阮云棠惊讶地看着他。这与传闻中冷酷无情的狄罗王子判若两人。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耶律霄嘴角微扬:怎么,以为我会把你扔在路边自生自灭他转身走向帐门,停顿了一下,你既已是我耶律霄的妻子,我自会护你周全。

    帐帘落下,阮云棠怔怔地望着晃动的门帘,心中五味杂陈。这位异国王子,究竟是怎样的人而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生活。

    第二章:惊鸿照影·囚雀

    阮云棠第一次见到狄罗王庭时,正值朝阳初升。

    金色阳光洒在连绵的白色帐篷上,远处高大的王帐金顶闪耀如星辰。数以千计的牛羊在草原上漫步,牧民们嘹亮的歌声随风飘来。与她想象中粗犷简陋的景象不同,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甚至带着几分中原宫廷难以企及的恢弘气派。

    这就是...你的家她轻声问骑马走在前方的耶律霄。

    男人回头,琥珀色的眸子在晨光中如同融化的金子。现在也是你的。他简短地回答,声音里辨不出情绪。

    队伍穿过欢呼的人群,最终停在一座装饰华丽的帐篷前。耶律霄翻身下马,走到她的马车旁伸出手:到了。

    阮云棠迟疑地将手搭上去,立刻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带下马车。耶律霄的手掌粗糙温暖,完全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很快松开。

    这是你的住处,我的帐篷在右侧三十步外。他指了指方向,先休息,晚上有接风宴。

    说完,他大步离去,留下阮云棠站在陌生的帐篷前,周围全是好奇打量的目光和听不懂的狄罗语。

    帐篷内部比外观更为宽敞,分为前后两进,装饰着精美的毛毯和金银器皿。但最令阮云棠惊讶的是,角落里竟摆放着一张中原样式的梳妆台,上面铜镜、脂粉一应俱全。

    这是王子殿下特意命人准备的。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阮云棠转身,看到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狄罗少女正恭敬地行礼。奴婢乌兰,奉三王子之命来伺候王妃。

    阮云棠松了口气,终于遇到一个会说官话的人。你会说中原话

    奴婢的母亲是中原人。乌兰笑着解释,一边麻利地帮阮云棠解下披风,王子殿下说王妃初来乍到,语言不通,让奴婢先照顾您,再慢慢教您狄罗语。

    阮云棠心头微动,没想到那个冷峻的男人竟考虑得如此周到。

    乌兰手脚利落地准备了热水,帮阮云棠沐浴更衣。晚上的宴会很重要,所有王室成员都会出席。王妃要穿狄罗服饰吗

    阮云棠咬了咬唇:入乡随俗。

    乌兰取出一套湖蓝色的狄罗长袍,比中原服饰更为贴身,领口和袖口绣着繁复的金色花纹。换上后,阮云棠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袍子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宽腰带更显得身姿挺拔,异域风情为她平添几分神秘美感。

    王妃真美!乌兰赞叹道,王子殿下一定会——

    她的话被帐外一阵嘈杂打断。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男子大步闯入,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这就是大哥送来的中原女人来人用狄罗语高声说着,目光放肆地打量着阮云棠。

    乌兰立刻挡在阮云棠前面,用狄罗语快速回应着什么,语气恭敬但态度坚决。男子哈哈大笑,突然改用生硬的中原话:原来小王妃听不懂我们的话那今晚宴会可要好好表演一番!

    阮云棠挺直腰背,强忍不适行了一礼:不知阁下是

    耶律宏,你夫君的二王兄。男子咧嘴一笑,露出野兽般的牙齿,我特地来看看,能让三弟破例亲自去迎接的中原女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伸手似乎要碰触阮云棠的脸,乌兰急忙又说了几句狄罗语。耶律宏脸色一沉,收回手冷哼一声:告诉你的主子,今晚别给我丢脸。说完扬长而去。

    他是二王子,与我家殿下素来不和。乌兰低声解释,手还在微微发抖,王妃不必理会他的话。

    阮云棠深吸一口气,心跳如鼓。看来这狄罗王庭,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夜幕降临,王帐内灯火通明。阮云棠在乌兰的引领下走入宴会场地,立刻感受到无数目光刺来。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按照礼仪向端坐在上首的狄罗王和王后行礼。

    起来吧。狄罗王声音浑厚,用生涩的中原话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狄罗的一员了。

    阮云棠谢恩起身,目光不自觉寻找耶律霄的身影。他坐在左侧首位,一身墨蓝戎装,在众多华丽服饰中反而格外醒目。见她看过来,耶律霄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宴会开始后,各种阮云棠从未见过的美食被端上桌,歌舞表演轮番上场。她小心观察着周围人的举止,试图模仿他们的用餐方式。

    听说中原女子都擅长歌舞。酒过三巡,耶律宏突然大声道,不如让我们的新王妃表演一段,让大家开开眼界

    帐内顿时一片附和声。阮云棠手指一颤,银筷差点掉落。她确实学过琴棋书画,但从未在公开场合表演过歌舞。

    二兄醉了。耶律霄冷冽的声音响起,我妻子不是供人取乐的舞姬。

    三弟这么护着,莫非是觉得她上不了台面耶律宏不依不饶,还是说,中原女子根本不懂什么叫才艺

    阮云棠感到血液冲上脸颊。这不仅是对她的羞辱,更是对中原的轻蔑。她正要起身,耶律霄却先一步站了起来。

    既然二兄想看中原才艺,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不如我来为大家舞剑助兴。只是刀剑无眼,若不小心伤到谁,还请见谅。

    说着,他抽出腰间弯刀,银光如练。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耶律宏脸色变了变,终是没再出声。

    狄罗王哈哈大笑:好!就让我看看霄儿的剑术进步如何!

    耶律霄走到场中央,刀光如虹,身形矫若游龙。阮云棠看得呆了,那凌厉的招式间,竟隐约有中原剑法的影子。最后一式,他刀尖直指耶律宏方向,杀气凛然,惊得后者酒杯脱手。

    献丑了。耶律霄收刀归座,面不改色。

    宴会余下的时间里,再无人敢提让阮云棠表演的事。但她能感觉到,耶律宏阴冷的目光不时扫过她,如同毒蛇吐信。

    回到帐篷后,阮云棠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毡毯上。乌兰急忙端来热茶:王妃别怕,有三王子在,没人敢真的伤害您。

    你们王子...经常这样保护别人吗阮云棠捧着茶杯,感受温暖渗入冰凉的手指。

    乌兰摇头:殿下平日很少与人争执,但对二王子例外。她犹豫片刻,压低声音,其实...殿下的母亲是中原人,二十年前作为战俘被带回王庭。殿下从小因为混血身份受了不少欺侮,尤其是二王子一党。

    阮云棠心头一震。难怪耶律霄的官话比其他人流利,难怪他书房里会有中原书籍...

    书房乌兰自知失言,连忙摆手:奴婢多嘴了。王妃早些休息吧。

    待乌兰退下后,阮云棠却辗转难眠。她轻手轻脚起身,想找本书打发时间。翻找行李时,无意中发现帐篷后方还有一个小隔间,推门一看,竟是间小型书房!

    架子上整齐摆放着竹简和羊皮卷,有狄罗文也有中原文字。她随手抽出一卷,竟是《诗经》!书页边缘有许多细小的批注,字迹刚劲有力,显然是经常翻阅的痕迹。

    睡不着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阮云棠吓得差点丢下书卷。耶律霄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月光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我...我只是...阮云棠慌乱地合上书卷,无意中发现这个书房...

    耶律霄走进来,接过她手中的《诗经》:我母亲留下的。她生前很喜欢这些。

    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冷硬的五官似乎柔和了许多。阮云棠鼓起勇气问:殿下也喜欢诗词

    嗯。他轻轻抚过书页,尤其是这一首。他指向《邶风·击鼓》中的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标准的发音让阮云棠惊讶不已。耶律霄嘴角微扬:我母亲教的。她说这是中原人关于爱情最美的承诺。

    两人沉默片刻,耶律霄突然问:你会写字吗

    阮云棠点头。

    写给我看。他铺开一张白纸,磨好墨。

    阮云棠提笔,写下刚才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她的字清秀端庄,颇有柳体风骨。

    耶律霄凝视良久,轻声道:很美。他指了指执子之手四个字,教我写这个。

    站在阮云棠身后,他大手覆在她执笔的手上,引导着笔锋运转。他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呼吸拂过她的耳际。阮云棠心跳加速,几乎能听见血液奔流的声音。

    不对。耶律霄皱眉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中原字太难了。

    多练习就会好的。阮云棠安慰道,殿下若喜欢,我可以常教您。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这几乎是她来到狄罗后,第一次主动提出与谁建立联系。

    耶律霄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好。

    离开前,他在门口停顿:明天开始,乌兰会教你狄罗语和我们的礼仪。二兄那边...我会处理,你不必担心。

    谢谢殿下。阮云棠真心实意地说。

    耶律霄摇头:不必言谢。你既已是我的人,我自会护你周全。

    同样的话语,第二次听来,却让阮云棠心头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这座陌生的王庭,似乎没有那么冰冷了。

    第三章:墨染胡笳·裂帛

    清晨的阳光透过帐篷顶部的天窗洒落,阮云棠已经能分辨帐外侍女们用狄罗语交谈的大意。来狄罗半月有余,她每日跟着乌兰刻苦学习,语言进步神速。

    王妃,您今天要穿哪套衣服乌兰捧着几套狄罗服饰走进来。

    阮云棠的目光在衣物间游移,最后落在一件深绿色的长袍上:这件吧。

    乌兰帮她更衣时,阮云棠若有所思地说:狄罗的服饰很美,但袖口太窄,不方便活动。

    王妃有什么想法乌兰好奇地问。

    阮云棠走到梳妆台前,取出一张纸,用炭笔勾勒起来:如果在袖口加宽,像中原服饰的琵琶袖,但保留狄罗的花纹装饰...她边画边解释,最后呈现的是一件融合了两地特色的新式长袍。

    乌兰眼睛一亮:真好看!王妃要不要试试做一件王庭里有最好的裁缝。

    可以吗阮云棠有些犹豫。她不想被视为在改变狄罗传统。

    当然!乌兰兴奋地说,其实很多贵族女子都羡慕中原服饰的飘逸,只是不敢随意改动。您是王子妃,由您带头再合适不过。

    当天下午,阮云棠就带着设计图拜访了王庭裁缝。老裁缝起初面露难色,但在看到详细的设计后,渐渐露出赞赏的神色。

    三天后就能做好。老裁缝用夹杂狄罗语和手势的方式告诉阮云棠。

    三天后,当成衣送来时,阮云棠惊喜地发现裁缝不仅完美实现了她的设计,还在腰带上添加了中原风格的云纹刺绣。她迫不及待地换上,在铜镜前转了一圈——改良后的长袍既有狄罗服饰的英气,又不失中原衣裙的柔美。

    王妃真美!乌兰拍手赞叹,像草原上的仙女!

    阮云棠正想回应,帐外突然传来通报声:三王子到!

    帐帘掀起,耶律霄大步走入。他今天一身狩猎装扮,墨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腰间别着一把镶宝石的短刀。看到阮云棠的新装扮,他明显怔了一下。

    殿下。阮云棠行了一礼,心跳莫名加速。

    耶律霄走近几步,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新衣服

    是我设计的。阮云棠有些紧张地解释,结合了两地的特色...如果殿下觉得不妥...

    很美。耶律霄简短的评价让阮云棠松了口气,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

    现在。耶律霄转身走向帐门,换双适合骑马的靴子。

    一刻钟后,阮云棠跟着耶律霄来到马场。十几匹骏马正在围栏内悠闲地吃草,其中一匹纯白的小马格外醒目。

    那是白云,给你准备的。耶律霄指向小白马,温顺,适合初学者。

    阮云棠又惊又喜:殿下要教我骑马

    在王庭不会骑马,就像在中原不会走路。耶律霄嘴角微扬,不想学

    当然想!阮云棠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为自己的急切红了脸。

    耶律霄招手让马夫牵来白云,亲自检查了马鞍和缰绳。他教阮云棠如何与马匹交流,如何正确上马,如何控制方向。他的指导简洁明了,没有丝毫不耐。

    初次上马的阮云棠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在耶律霄沉稳的声音引导下,很快就能让白云缓步前行了。

    放松,跟着马的节奏。耶律霄牵着缰绳走在旁边,对,就是这样。

    练了约莫一个时辰,耶律霄突然翻身上了自己的黑马:跟我来。

    等等,我还不能——阮云棠的抗议被风吹散,耶律霄已经策马奔向草原。白云不等指令就自动跟了上去,吓得阮云棠只能紧紧抓住马鞍。

    出人意料的是,骑出一段距离后,她渐渐适应了马背上的颠簸,甚至开始享受风拂过脸颊的感觉。耶律霄放慢速度,与她并肩而行。

    看,你做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赞许。

    阮云棠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远离王庭,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群山如黛,天空湛蓝如洗。没有宫廷礼仪,没有政治联姻,只有天地间的自由与辽阔。

    太美了...她由衷感叹。

    耶律霄指向远方:那里有一条小河,夏天开满野花。再往北走三天,就是边境了。

    提到边境,阮云棠想起家乡,神色不由一黯。

    想家了耶律霄敏锐地察觉。

    阮云棠轻轻点头:有点。不知道父亲身体如何...

    耶律霄沉默片刻:等局势稳定些,我派人送信去大周。

    阮云棠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冷酷的男人竟如此体贴。阳光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琥珀色的眼眸在日光下近乎透明,美得令人屏息。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话一出口,阮云棠就后悔了自己的冒昧。

    耶律霄没有立即回答。他们来到一处小山坡,他下马帮阮云棠也下了马,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

    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他突然问。阮云棠摇头。

    抑郁而终。耶律霄的声音平静,但眼神遥远,她一辈子都想回中原,直到死都没能如愿。我不希望你也...

    他没说完,但阮云棠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轻声道:谢谢。

    回程时,耶律霄带她绕路经过一处隐蔽的山谷。谷中有几顶简陋的帐篷,十几个孩子正在空地上玩耍。看到耶律霄,孩子们欢呼着跑过来,用狄罗语喊着霄哥哥。

    阮云棠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这些孩子有的像狄罗人,有的明显有中原血统,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西域混血。

    他们是...

    边境战争的孤儿。耶律霄下马,从马鞍袋里取出几包食物和衣物,父母死于战争,无处可去。

    一个约莫七八岁、有着中原面孔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向阮云棠,用生硬的官话说:姐姐好漂亮,像画上的仙女。

    阮云棠心头一软,蹲下身与她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小荷。小女孩回答,我娘取的名字,她说荷花是中原最美的花。

    阮云棠从腰间取下一块绣着荷花的手帕送给她:送给你,这样你就永远记得你娘的话了。

    小荷惊喜地接过,其他孩子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阮云棠各种关于中原的问题。她耐心回答,还教他们念了几句简单的诗词。

    离开时,耶律霄一直沉默。直到王庭在望,他才开口:你不问为什么带你去那里

    阮云棠微笑:殿下若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这些孩子,就像当年的我。耶律霄目视前方,不被任何一方完全接纳。我希望他们至少能活下去,也许有一天...

    世界会变得不同。阮云棠轻声接上他的话。

    耶律霄转头看她,目光深邃。那一刻,阮云棠感觉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

    然而好景不长,当晚的宴会上,二王子耶律宏就当着众贵族的面不经意提到:听说三弟妹今天去了边境附近真是...兴趣独特啊。

    帐内顿时一片窃窃私语。边境地区敏感非常,一个中原来的王妃去那里,难免引人猜疑。

    是我带她去的。耶律霄冷声道,有问题

    耶律宏故作惊讶:三弟别误会。只是最近边境不太平,有人看到中原探子出没。弟妹身份特殊,难免有人多想...

    阮云棠握紧了酒杯。这是赤裸裸的暗示她是间谍!

    二殿下,她强压怒火,用还不太流利的狄罗语说道,我既已嫁入狄罗,此生便是耶律氏的人。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她的话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愣。不仅因为她用狄罗语回应,更因她直接引用了狄罗人最看重的天地誓言。

    耶律宏脸色阴沉:说得好听。中原女子最擅长的就是——

    够了!耶律霄拍案而起,声音如寒冰,我的妻子,轮不到你来质疑。若再有此类言论,视同对我耶律霄的挑衅。

    帐内鸦雀无声。狄罗王深深看了两个儿子一眼,最终开口:霄儿说得对。阮氏既入我族,便是我狄罗人。宏儿,向你弟妹道歉。

    耶律宏脸色铁青,但在父王面前不敢违抗,只得草草向阮云棠举杯致歉。

    宴会不欢而散。回帐路上,耶律霄突然握住阮云棠的手腕:别把二兄的话放在心上。

    阮云棠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更惊讶于他眼中的关切:我不会。谢谢殿下为我说话。

    我只是陈述事实。耶律霄松开手,语气恢复平静,你确实是我的人。

    月光下,他的轮廓如雕塑般冷峻完美,阮云棠却已经知道,在那坚硬外表下,藏着一颗比任何人都柔软的心。

    第四章:银针悬月·破局

    春去夏来,阮云棠逐渐适应了狄罗的生活。她的狄罗语进步神速,已经能流畅地与贵族夫人们交谈;她设计的融合服饰在王庭女子中掀起风潮;甚至有人开始向她请教中原的茶道和插花。

    然而,最让她意外的是耶律霄的变化。那个初见时冷若冰霜的男人,如今会在她教小侍女们绣花时驻足观看,会在她成功射中靶心时露出赞许的微笑,甚至偶尔会与她分享童年的回忆。

    这天傍晚,阮云棠正在帐前教几个贵族少女调制中原香囊,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疾驰入王庭,为首的正是耶律霄。他们风尘仆仆,显然刚从远方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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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乌兰小跑过来,王后突发急病,巫医束手无策。殿下请您过去看看。

    阮云棠一惊,连忙起身:我

    殿下说中原医术高明,或许您有办法。

    阮云棠不敢耽搁,快步向王后大帐走去。帐外围满了焦急的贵族,耶律霄正在帐外与几位巫医交谈。看到她来,他快步迎上:王后高热不退,已经昏迷。巫医说是邪灵入体,但那些法子不管用。

    阮云棠点头:我看看。

    王后帐内弥漫着草药和熏香的气味。榻上的妇人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阮云棠轻轻掀开王后的眼皮查看,又为她把脉——这是她跟父亲军中学来的本事。

    不是邪灵,是热毒内蕴。她转向耶律霄,我需要一些药材:金银花、连翘、黄芩...还有干净的布和冷水。

    耶律霄立刻命人去准备。药材一时难以凑齐,阮云棠先用冷敷为王后降温,又用随身带的银针为她施针。当药材终于送来,她亲自煎药,一点一点喂给昏迷的王后。

    整整一夜,阮云棠寸步不离地守在王后榻前。天亮时分,王后的高热终于退了,呼吸也平稳下来。

    王妃...王后虚弱地睁开眼,用狄罗语轻声道,谢谢你。

    阮云棠疲惫地微笑:王后安心休养,药还要再喝几天。

    走出大帐,晨光刺痛了她干涩的双眼。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等她——耶律霄竟然也没离开。

    她没事了他走近问道,眼中带着罕见的关切。

    阮云棠点头:再调养几日就好。殿下一直在这里

    耶律霄没有回答,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你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回帐路上,阮云棠脚步虚浮,差点绊倒。耶律霄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随后干脆将她打横抱起。

    殿下!阮云棠惊呼,这不合礼数...

    别动。耶律霄的声音不容置疑,你救了王后,是整个王庭的恩人。

    被他抱在怀中,阮云棠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皮革与青草的气息,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包围了她,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午后,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乌兰告诉她,王后派人送来了许多礼物,还有不少贵族前来致谢。

    殿下呢阮云棠下意识问。

    一早就被王召去了。乌兰帮她梳头,听说边境有紧急军情。

    阮云棠心头一紧:什么军情

    奴婢不知详情,只听说大周军队在边境有异动。

    大周阮云棠手中的梳子差点掉落。父亲是镇北侯,若有战事,他必定首当其冲...

    傍晚时分,耶律霄才匆匆回帐。他面色凝重,身上还穿着早晨的戎装。

    殿下,阮云棠迎上去,听说边境...

    大周军队在边境集结,原因不明。耶律霄直截了当,父王命我明日率兵前去查看。

    阮云棠脸色发白:会打仗吗

    我不希望。耶律霄深深看着她,但若大周挑衅,狄罗不会退缩。

    阮云棠绞紧了手指:我父亲...镇北侯...

    我会尽量避免与他正面冲突。耶律霄承诺道,但你必须做好准备。若两国开战,你在王庭的处境会变得艰难。

    阮云棠明白他的意思——作为敌国女子,即使有王妃身份也难以完全自保。

    我明日一早就出发。耶律霄继续道,我不在时,尽量少出帐篷,远离二兄一党。有任何事就找我的亲卫队长阿古拉,他值得信任。

    殿下要小心。阮云棠轻声道,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耶律霄点头,转身欲走,却又停下:对了,这个给你。

    他从腰间解下一把精致的匕首,刀鞘上镶嵌着蓝宝石。我的第一把战刀,一直带在身边。现在给你防身。

    阮云棠接过匕首,感受上面残留的体温:我会等殿下平安归来。

    耶律霄伸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脸,却在半空中收回了手:保重。

    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阮云棠望着帐帘落下,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耶律霄的安危已经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这一夜,阮云棠辗转难眠。天蒙蒙亮时,她听到外面马蹄声阵阵,知道是耶律霄率军出发了。她悄悄起身,站在帐门口目送军队远去,直到最后一个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接下来的日子,王庭显得格外空旷寂静。阮云棠每日向王后请安,帮她调理身体;其余时间则待在帐中读书、绣花,偶尔教侍女们中原的技艺。表面上一切如常,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每个人都在等待边境的消息。

    第七天傍晚,阮云棠正在帐前教小荷认字——那孩子被她接到身边照顾——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号角声。

    是军队回来了!乌兰跑过来报告。

    阮云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抱起小荷,随着人流向王庭入口走去。远远地,她看到一队骑兵缓缓而来,为首的正是耶律霄。他平安无事!阮云棠几乎要落下泪来。

    然而随着队伍靠近,她发现气氛不对。耶律霄面色阴沉似水,身后的士兵们垂头丧气,还有几辆载着伤员的马车。

    狄罗王亲自出迎:情况如何

    不是大周军队。耶律霄下马行礼,是一伙伪装成周军的马贼,已被剿灭。但...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狄罗王脸色骤变。

    回到大帐后,耶律霄才向阮云棠说明真相:那些马贼装备精良,行动有序,绝非普通匪类。我们在他们营地发现了二王兄的令牌。

    阮云棠倒抽一口冷气:二王子指使的为什么

    嫁祸大周,挑起战争。耶律霄冷笑,他一直主张南下扩张,父王不允。若边境冲突升级...

    就能逼大王同意开战。阮云棠接上他的话,感到一阵寒意,殿下告诉大王了吗

    说了,但证据不足。令牌可以偷,可以伪造。耶律霄疲惫地揉着眉心,父王只说会调查,让我不要声张。

    阮云棠为他斟了杯茶:至少暂时不会与大周开战了。

    嗯。耶律霄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是一怔。

    沉默片刻,耶律霄突然问:你与阿古拉很熟

    阮云棠一愣:亲卫队长只是偶尔交谈几句。怎么了

    没什么。耶律霄放下茶杯,语气忽然冷淡,只是有人看到你们经常在一起说话。

    阮云棠这才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好笑:殿下是在...吃醋

    耶律霄猛地站起来:胡说什么!我只是提醒你注意身份。说完便大步离去,背影竟有几分狼狈。

    阮云棠望着晃动的帐帘,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那个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草原苍狼,也会有这样别扭的时候。

    当晚,耶律霄没有回自己的帐篷就寝,而是罕见地来到了阮云棠的帐中。他站在门口,神色复杂:边境暂时无事,但二兄不会善罢甘休。你最近更要小心。

    阮云棠点头:我会的。

    两人相对无言。最终,耶律霄转身欲走,阮云棠却鬼使神差地叫住他:殿下...要不要留下喝杯茶

    耶律霄的背影僵了一下,缓缓转身。月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如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阮云棠脸颊发烫,却坚定地点头:我知道。

    这一刻,所有的政治算计、身份隔阂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当耶律霄大步走向她,将她拥入怀中时,阮云棠只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和心底那个清晰的声音——

    她早已爱上了这个外冷内热的狄罗王子。

    第五章:朱砂点狱·焚心

    耶律霄离宫的第七天,阮云棠正在帐中教小荷绣花,乌兰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王妃,不好了!她脸色煞白,王后的金凤钗不见了,有人...有人说看见您昨晚去过王后大帐!

    阮云棠手中的针线掉落在地。金凤钗是狄罗国王室的传世之宝,王后平日最珍视的饰物。我昨晚一直在帐中,你可以作证。

    乌兰急得直搓手:奴婢当然知道!可二王子已经在王帐前叫嚷着要搜您的住处!

    阮云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显然是耶律宏设的局,耶律霄不在,正是对付她的最佳时机。

    让他搜。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清者自清。

    话音刚落,帐外就传来嘈杂的人声。帐帘被粗暴地掀开,耶律宏带着几名侍卫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贵族。

    弟妹,得罪了。耶律宏假惺惺地拱手,王后宝物失窃,事关重大,不得不查。

    阮云棠冷眼看他:二殿下尽管查,但若一无所获,该当如何

    耶律宏狞笑:若真冤枉了弟妹,我自当赔罪。不过...他一挥手,侍卫们立刻开始翻箱倒柜,有人看见一个形似弟妹的身影昨晚鬼鬼祟祟从王后大帐出来。

    何时所见阮云棠追问。

    约莫子时。

    阮云棠心中一动:那时月光在哪个方向

    耶律宏一愣:东...东方。问这做什么

    阮云棠不答,转向在场的贵族们:诸位都知道,我的帐篷在王后大帐的西侧。若有人子时从王后帐出来,面向我的帐篷,月光会如何照射

    一位年长的贵族抚须道:会照在脸上。

    正是。阮云棠直视耶律宏,那请问目击者,可看清了我的脸

    耶律宏脸色微变:天色已晚,自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衣着,确与弟妹相似。

    也就是说,只凭背影判断阮云棠步步紧逼,那请问,我昨晚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这...耶律宏额头渗出细汗,天色昏暗,谁注意颜色

    阮云棠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块靛蓝色的布料:巧了,我昨晚确实去过王后大帐——酉时三刻,送药去的。当时穿的就是这件靛蓝长袍,王后身边的侍女可以作证。而子时我已换就寝的白色中衣。若目击者看到的真是我,为何不说那鬼祟身影穿白衣

    帐内一片哗然。耶律宏脸色铁青:伶牙俐齿!等搜出赃物,看你如何狡辩!

    侍卫们几乎将帐篷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耶律宏不甘心,亲自检查,最后目光落在阮云棠的梳妆台上。

    这是什么他抓起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那是阮云棠从中原带来的首饰盒。

    我的私人物品。阮云棠伸手要夺,殿下无权——

    耶律宏已经打开了盒子。里面除了几件普通首饰,还有一块折叠的羊皮纸。他展开一看,脸色骤变:好啊!果然是你!

    他将羊皮纸抖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正是王后金凤钗的设计图样,上面还标注了各种机关细节。

    这不是赃物,而是仿造的图纸!耶律宏厉声道,你偷钗不成,就想仿造赝品!

    阮云棠震惊地看着那张图纸。她从未见过这东西,显然是有人偷偷放进她的首饰盒。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灵光一现。

    二殿下,能否让我仔细看看这图纸

    耶律宏冷笑:还想毁灭证据

    在场这么多人看着,我能做什么手脚阮云棠镇定道,只是想弄明白,这图纸为何会出现在我盒中。

    年长贵族也帮腔:让她看看又何妨

    耶律宏只得将图纸递给她。阮云棠仔细检查每一个细节,突然指着角落的一个小符号:诸位请看,这是什么

    众人凑近,只见图纸右下角有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蛇形标记。

    这是...年长贵族眯起眼睛,西域商队的标记

    正是。阮云棠点头,西域商队每接一笔生意,都会在成品或图纸上留下这样的标记,以示负责。而这支商队,上月才到王庭。

    她转向耶律宏,目光如炬:二殿下不觉得奇怪吗我到大周才三月有余,而这支商队是上月才来。若我真要仿造金凤钗,为何不等下次商队来时再行动,偏要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耶律宏语塞:这...这...

    更奇怪的是,阮云棠继续道,金凤钗是王后心爱之物,平日极少示人。外人如何得知它的精细构造,还能绘制如此准确的图纸除非...

    除非有内贼!年长贵族恍然大悟,有人能经常接触王后,记下金凤钗细节,然后找西域商队绘制图纸!

    帐内议论纷纷。耶律宏见势不妙,厉声道:休要转移话题!图纸在你盒中,就是你——

    报!一名侍卫突然冲进来,在王帐后的草丛里发现了金凤钗!

    众人哗然。阮云棠心中一松,但直觉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果然,那侍卫补充道:钗上...钗上有血迹,旁边还有一块撕破的衣料。

    耶律宏眼中闪过诡异的光:看来是有人行窃时被守卫发现,匆忙间弃赃而逃!弟妹,可否让我们看看你的右手臂

    阮云棠这才明白陷阱的全貌——若她手臂有伤,就坐实了行窃被伤的罪名。她冷笑一声,主动卷起袖子:请二殿下看仔细了。

    她白皙的手臂光洁无瑕,没有任何伤痕。耶律宏脸色难看至极,正要再说什么,阮云棠却抢先道:既然找到了金凤钗,何不查查那块衣料属于谁

    侍卫呈上布料,是深红色的狄罗锦缎,边缘有撕裂的痕迹。阮云棠接过仔细查看,突然在布料内侧发现一个小小的绣字——宏。

    她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将布料递给年长贵族:大人见多识广,可认得这料子

    老贵族翻看片刻,突然瞪大眼睛:这...这是二王子府上特制的锦缎!看这绣字...

    话一出口,满座皆惊。耶律宏暴跳如雷:胡说!这分明是栽赃!

    阮云棠乘胜追击:二殿下府上可有一位右臂受伤的侍卫金凤钗上的血迹还未干透,若现在查验...

    耶律宏脸色瞬间惨白。他猛地抽出佩刀:贱人!你敢陷害我!

    住手!一声暴喝如雷霆炸响。帐帘被猛地掀开,耶律霄一身戎装大步踏入,身后跟着数名亲卫。他面色阴沉如铁,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三弟!耶律宏惊得后退半步,你不是在边境...

    提前回来了。耶律霄冷冷道,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帐篷,最后落在阮云棠身上。看到她安然无恙,他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

    阮云棠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他一定是听闻消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耶律霄转向耶律宏,声音低沉危险:二兄带着这么多人,在我妻子帐中做什么

    耶律宏强作镇定:王后金凤钗失窃,有人指认弟妹...

    然后呢找到了吗耶律霄打断他。

    找...找到了,在王帐后...

    那就是与我妻子无关了。耶律霄一字一顿,既然如此,二兄是不是该道歉

    帐内气氛剑拔弩张。耶律宏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咬牙挤出一句:是我鲁莽了,弟妹见谅。说完便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看热闹的贵族们也纷纷告辞。待众人散去,耶律霄才转向阮云棠:你没事吧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阮云棠鼻子一酸。她摇摇头,强撑的镇定开始崩塌:我没事...只是...

    耶律霄对亲卫们使了个眼色,众人退出帐外。他走到阮云棠面前,突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我接到阿古拉的消息就立刻赶回来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幸好你没事。

    阮云棠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风尘气息,连日来的紧张和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那张图纸...她闷闷地说,是栽赃。但我发现了一件事...

    她从耶律霄怀中退出,从袖中取出那块布料:你看这个绣字。还有...她又从首饰盒暗格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在搜查混乱时,我从耶律宏随从身上摸到的。

    耶律霄展开信件,脸色越来越凝重。信是用西域文字写的,但阮云棠已经猜到了内容。

    是通敌信

    耶律霄点头:二兄与西域乌孙国勾结,计划在秋猎时发动政变。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难怪他急着除掉你——你是我的软肋。

    阮云棠心头一颤。他承认了...承认她在心中的特殊位置。

    我们现在就去见大王她问。

    耶律霄却摇头:光凭这些还不够。二兄狡猾多端,肯定会反咬一口。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那怎么办

    我会处理。耶律霄收起信件,神情突然变得严厉,倒是你,太冒险了!若被当场抓住偷信,后果不堪设想!

    阮云棠不服:我不是全身而退了吗而且拿到了关键证据!

    那也不行!耶律霄声音陡然提高,你知道我听说你被为难时有多——他突然刹住,深吸一口气,总之,以后这种事交给我,你不许再冒险!

    阮云棠也来了脾气:我不是笼中鸟!我能保护自己,也能帮你!

    我不需要你这样帮!耶律霄怒道,我只要你平安无事!

    两人怒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最终,耶律霄长叹一声,揉了揉眉心:算了,你没事就好。我先去安排人手监视二兄,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要走,阮云棠却拉住他的衣袖:等等。

    耶律霄回头。阮云棠轻声道:谢谢你赶回来。

    四目相对,怒火渐渐化为另一种温度。耶律霄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下次别再吓我了。

    他的触碰如燎原之火,烧尽了阮云棠所有理智。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我尽量。

    耶律霄浑身一僵,眼中风暴骤起。下一秒,他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了回去。这个吻带着压抑多时的渴望和失而复得的狂喜,霸道地宣告着所有权。

    当两人终于分开,都气息不稳。耶律霄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沙哑:等我处理完二兄的事...我们有很多话要说。

    阮云棠红着脸点头,目送他大步离去。帐内重归寂静,只有剧烈的心跳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

    她轻抚红肿的唇瓣,突然意识到——这场始于政治的婚姻,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她此生最不愿失去的珍宝。

    第六章:锦书裂月·惊变

    晨光熹微,阮云棠已经换好了骑装。自上次风波平息后,耶律霄开始每天清晨带她去马场练习骑射。今天是第七天,她已经能稳稳地控马小跑了。

    王妃今天精神真好。乌兰一边帮她梳头一边打趣道。

    阮云棠抿唇一笑,没有回答。自从那个吻后,耶律霄虽然忙于调查二王子的事,但每天都会抽时间陪她。他们一起骑马、读书,偶尔她教他写毛笔字,他则给她讲草原上的传说。那些平淡的时光,成了她每天最期待的珍宝。

    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阮云棠的心跳立刻加快了节奏。耶律霄掀帘而入,一身墨蓝色骑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线条,晨光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准备好了他问,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往常长了些。

    阮云棠点头,跟着他走向马场。清晨的草原带着露水的清新,微风拂过脸颊,令人神清气爽。白云见到主人,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今天试试小跑。耶律霄帮她检查马鞍,记住,双腿夹紧,身体随着马的节奏起伏。

    阮云棠翻身上马,按照他教的方法轻轻一夹马腹。白云听话地小跑起来,她努力控制着平衡,却还是在一个转弯处差点滑落。

    放松。耶律霄不知何时已经骑马跟在她身侧,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腰,你太紧张了。

    他的手掌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阮云棠呼吸一滞,差点真的摔下去。耶律霄低笑一声,那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晨间特有的沙哑:看来我不该打扰王妃专心。

    阮云棠耳根发烫,强作镇定:殿下今日不忙

    再忙也要教你骑马。耶律霄收敛了笑意,二兄最近安分了不少,但秋猎在即,我担心他会有动作。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他的关心让阮云棠心头一暖。两人并骑行至一处小山坡,耶律霄突然下马,从马鞍上取下一把精致的短弓。

    试试这个。

    阮云棠接过短弓,入手比想象中沉。耶律霄站到她身后,双臂环过她,手把手教她搭箭拉弦。

    呼吸要稳,他的气息拂过她耳际,眼睛、箭头、目标,三点一线...

    在他的引导下,阮云棠射出了第一箭。箭矢歪歪斜斜地飞出,落在靶子数尺之外。

    比我想象的好。耶律霄鼓励道,再试一次。

    练了约莫一个时辰,阮云棠已经能勉强射中靶子了。她兴奋地转身,正巧耶律霄低头要说什么,两人的唇几乎相触。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阮云棠能清晰地看到他琥珀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还有那深处跳动的火焰。

    耶律霄先退开一步,清了清嗓子:该回去了。下午有中原使节来访,你要出席。

    中原使节阮云棠眼前一亮,知道是谁吗

    礼部侍郎李文渊。耶律霄翻身上马,语气突然冷淡了些,你认识

    李大人是父亲故交!阮云棠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满心欢喜,小时候常来府上做客,还教我写过字呢!

    耶律霄嗯了一声,没再多言,只是回程的路上比来时沉默了许多。

    午后,王帐内举行了隆重的接待仪式。阮云棠身着融合式样的湖绿色长袍,既端庄又不失狄罗风情。当李文渊带着使团入帐时,她几乎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李大人比记忆中老了许多,两鬓斑白,但那双睿智的眼睛依然如故。看到阮云棠,他明显一怔,随即露出慈爱的笑容。

    安宁公主...不,现在该称王妃了。他恭敬行礼,侯爷托我给您带了些家乡的东西。

    听到侯爷二字,阮云棠眼眶一热:父亲...身体可好

    侯爷一切安好,只是思念女儿。李文渊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家书。

    阮云棠接过信,手指微微发抖。耶律霄坐在她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宴会开始后,李文渊用流利的狄罗语与狄罗王交谈,不时称赞两国的和平。阮云棠被安排与使团其他成员同席,久违的中原话让她如饥似渴地与每个人交谈,询问家乡的变化。

    王妃似乎很开心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阮云棠回头,耶律霄不知何时离席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殿下...阮云棠刚要介绍,耶律霄却已经转向李文渊。

    李大人,久仰。他用标准的中原官话说道,听闻大人精通《春秋》,不知对怀璧其罪一句有何见解

    李文渊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王子殿下好学问。此句意为珍宝易招祸患,正如...他瞥了阮云棠一眼,美丽的花朵,总有人想采摘。

    耶律霄嘴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正是。所以有主的名花,更该小心看护,大人说是不是

    李文渊何等精明,立刻会意:殿下所言极是。名花有主,旁人自然只敢远观。

    阮云棠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两人话中有话。宴会结束后,她迫不及待地回到帐中拆阅家书。父亲的字迹苍劲有力,内容无非是报平安、嘱托她保重,但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思念。信末一句若有机会,务必归宁让她再也忍不住泪水。

    王妃乌兰轻轻走进来,三王子派人送来了礼物。

    阮云棠擦干眼泪,打开精致的木盒,里面是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卷空白的竹简。

    殿下说,王妃若要回信,可用这个。侍女传话道。

    阮云棠心中一暖。他总是这样,看似冷漠,实则体贴入微。她提笔蘸墨,却不知从何写起。告诉父亲她在这里的生活说她与耶律霄之间微妙的变化还是...她已不知不觉爱上这个外冷内热的狄罗王子

    笔尖悬在纸上,一滴墨汁落下,晕染开来。阮云棠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爱她爱上耶律霄了

    回想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他教她骑马时的耐心,为她挡下二王子刁难时的强硬,发现她喜欢中原书籍后默默添置的珍藏...还有那个炽热的吻。每一个细节都让她心跳加速。

    王妃脸红了。乌兰突然笑道,是在想殿下吗

    阮云棠放下笔,轻叹一声:乌兰,我好像...爱上他了。

    侍女惊喜地拍手:这是好事啊!殿下对王妃也是真心实意的!

    可这是政治婚姻。阮云棠苦笑,他的温柔,或许只是责任。

    奴婢可没见过殿下对谁这么上心。乌兰摇头,就连老王妃在世时,殿下也没这么...柔软过。

    阮云棠望向帐外,夕阳将草原染成金色。她多希望自己能确定耶律霄的心意,可那个吻之后,他再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今天的宴会,他为何对李大人那般态度是因为...嫉妒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颤。若真如此,是否说明他也...

    王妃,殿下邀您共进晚餐。亲卫在帐外通报。

    阮云棠整理了一下情绪,换了身淡紫色的长袍,特意戴上了耶律霄送她的蓝宝石耳坠。可当她来到指定的帐篷,却发现只有一桌丰盛的菜肴,不见主人踪影。

    殿下临时有军务,让王妃先用膳。侍从解释道,他说...晚些时候再来找您。

    阮云棠失望地坐下,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直到深夜,耶律霄都没有出现。

    接下来的三天,他仿佛在刻意避开她。晨间的骑射课取消了,偶尔在宫中遇见,他也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就匆匆离去。阮云棠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乌兰打听到消息。

    听说殿下这几天心情很糟,连亲卫都不敢靠近。侍女神秘兮兮地说,是从中原使节来的那天开始的。

    阮云棠恍然大悟——他果然是在意她与李大人交谈甚欢的事!这个认知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堂堂狄罗三王子,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草原苍狼,竟会因为这点小事闹别扭

    第四天傍晚,阮云棠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去耶律霄的书房堵人。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秋猎在即,西域必有动作,你还有心思儿女情长是二王子的声音。

    我的事不劳二兄费心。耶律霄冷冷回应。

    哼,为了个中原女人神魂颠倒,真是丢尽狄罗王子的脸!那天宴会上,你看她的眼神,就像饿狼盯着肉——

    门被猛地拉开,耶律宏差点摔出来。看到阮云棠站在门外,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恶意的笑容:哟,说曹操曹操到。弟妹来得正好,好好劝劝我三弟,别为了你误了正事。

    说完,他扬长而去。阮云棠走进书房,耶律霄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肩膀线条紧绷。

    殿下这几天在躲我她开门见山地问。

    耶律霄没有转身:军务繁忙。

    是吗阮云棠走到他面前,那为何二王子说殿下是为了我神魂颠倒

    耶律霄猛地转身,眼中怒火闪烁:你听错了。

    我没有。阮云棠仰头直视他的眼睛,殿下是不是因为我和李大人多说了几句话,就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耶律霄硬邦邦地说,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阮云棠突然觉得这样的他可爱极了。她轻笑一声:李大人今年五十有二,孙子都会走路了。

    耶律霄一愣:什么

    我说,阮云棠凑近一步,殿下在吃一个可以做我祖父的人的醋。

    胡说什么!耶律霄耳根发红,转身要走,却被阮云棠拉住衣袖。

    殿下,她轻声道,我父亲在信中说,希望我有机会归宁。

    耶律霄身体一僵:你想回去

    阮云棠没有直接回答:刚来狄罗时,我日夜思念家乡。但现在...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现在我更舍不得这里的人。

    耶律霄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阮云棠脸颊发烫,却不愿退缩,我知道这是政治婚姻,知道你最初娶我只是为了两国和平。但我已经...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打断。耶律霄脸色骤变:是紧急集合令!

    他大步走向门口,又突然折返,狠狠吻住她的唇。这个吻短暂而激烈,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等我回来。他抵着她的额头说,我们有很多话要说。

    阮云棠点头,目送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她轻抚着红肿的唇瓣,心中既甜蜜又不安。那号角声如此急促,究竟发生了什么

    答案在深夜揭晓。乌兰惊慌地摇醒刚睡着的阮云棠:王妃!不好了!大王突然病重,二王子指控三殿下下毒,现在殿下已经被押入大牢了!

    阮云棠瞬间清醒,如坠冰窟。耶律宏终于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第七章:狼烟照胆·弑夜

    黎明前的王庭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阮云棠披上深色斗篷,跟随乌兰穿过曲折的小径,避开巡逻的侍卫。

    王妃,就在前面。乌兰指向一处被重兵把守的石砌建筑,那是王庭地牢,殿下就被关在里面。

    阮云棠咬紧下唇。昨夜得知耶律霄被指控下毒谋害狄罗王后,她整夜未眠,绞尽脑汁思考对策。二王子耶律宏显然蓄谋已久,趁着耶律霄不在宫中时下手,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

    你确定那个守卫可靠阮云棠低声问。

    乌兰点头:他是阿古拉的亲弟弟,绝对忠诚。

    两人躲在一处阴影中等待。不多时,一名身材魁梧的守卫果然故意支开了同伴,向她们藏身处打了个手势。

    快,只有一刻钟时间!乌兰推了推阮云棠。

    阮云棠快步跟上守卫,穿过阴暗潮湿的走廊,最终停在一间牢房前。借着火把的光亮,她看到耶律霄靠墙而坐,双手被铁链锁住,额角有一道血痕,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棠儿耶律霄猛地站起,铁链哗啦作响,你怎么来了快走!这是陷阱!

    阮云棠不顾守卫在场,扑到牢门前:你受伤了!

    小伤。耶律霄急切地说,听我说,二兄的目标不只是我,还有你。立刻回帐收拾必需品,找机会离开王庭!

    我不走。阮云棠坚定地说,我要救你出去。

    胡闹!耶律霄压低声音怒吼,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没有任性。阮云棠伸手穿过栏杆,轻触他脸上的伤口,我已经去看过大王了。

    耶律霄瞳孔骤缩:你见到父王了他怎么样

    不是中毒,是西域的一种奇毒,叫梦千年。阮云棠快速解释,症状类似重病,但脉象不同。我用了父亲教我的解毒法,大王已经恢复了些意识。

    耶律霄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父王醒了

    只清醒了片刻,足够他告诉我一件事——阮云棠凑得更近,二王子与西域乌孙国勾结,毒是他下的。大王还给了我这个。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狄罗王室的狼头徽记。

    狼王令!耶律霄倒吸一口气,持此令可调动王室暗卫。父王竟给了你...

    大王说,只有我能救你。阮云棠将令牌收好,我已经派人去联络阿古拉和其他忠诚于你的将领。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先证明你的清白。

    远处传来脚步声,守卫紧张地催促:王妃,必须走了!

    耶律霄突然抓住她的手:太危险了!二兄心狠手辣,若他知道你插手...

    我不怕。阮云棠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等我回来。

    转身的瞬间,她听到耶律霄压抑的低吼:阮云棠!你若有事,我...

    她没有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心软。走出地牢,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乌兰焦急地等在外面:王妃,二王子派人去您帐篷了!

    阮云棠心头一紧:小荷呢

    已经按您吩咐,送到阿古拉夫人那里了。

    好。阮云棠深吸一口气,我们去见王后。

    王后大帐外戒备森严,但看到阮云棠手中的狼王令,侍卫们立刻放行。帐内,王后正在巫医的协助下照料狄罗王。见到阮云棠,她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孩子,你来了。王后用狄罗语说,大王刚服了药,又睡了。

    阮云棠上前查看狄罗王的情况。老人的脸色比昨夜好了些,但呼吸仍然微弱。她轻轻搭上他的手腕——脉象依然紊乱,但已无生命危险。

    王后,她低声道,我需要您的帮助。

    王后挥手屏退左右,阮云棠这才详细说明了耶律宏的阴谋以及狄罗王给她的任务。王后听完,眼中泪光闪动。

    我早怀疑是宏儿所为。王后紧握阮云棠的手,霄儿从小就不受待见,因为他的中原血统。但大王心里清楚,只有霄儿才配继承王位。

    现在最重要的是证明三王子的清白。阮云棠说,二王子一定会销毁证据,我们必须抢先一步。

    王后沉思片刻:宏儿有个心腹叫扎鲁,掌管他的私人信件。若能找到他与乌孙国的往来密函...

    扎鲁...阮云棠想起那个总跟在耶律宏身后的瘦高男子,我知道怎么做了。

    离开王后大帐,阮云棠立刻换了一身侍女装扮,由乌兰带着混入二王子府邸的后厨。正值早膳时分,仆人们忙进忙出,没人注意多了个生面孔。

    扎鲁住在西侧小院。乌兰小声说,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去练武场。

    阮云棠点头,趁人不备溜向西院。扎鲁的住处简陋得出乎意料,除了一张床和几个箱子外几乎空无一物。她迅速翻找,终于在床板下的暗格里发现了一个油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几封用西域文字写的信,还有一个小瓷瓶。阮云棠小心地嗅了嗅瓷瓶中的残留物——正是梦千年特有的苦杏仁气味!

    她刚要把证据收好,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阮云棠迅速躲到门后,听到两个侍卫交谈:

    二殿下有令,午时处决三王子,然后解决那个中原女人...

    这么快不等大王...

    嘘!大王活不过今晚了...

    脚步声远去,阮云棠双腿发软,扶着墙才没有跌倒。午时!现在已近辰时,她只剩三个时辰了!

    她匆忙将证据藏入怀中,正准备离开,却听到院外一阵骚动。

    搜!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是耶律宏的声音,有人看到中原女人往这边来了!

    阮云棠的心跳几乎停止。她从窗户翻出,躲进一堆杂物后面。侍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摸到腰间的匕首——耶律霄送她的那把。

    你,去那边看看!一个粗犷的声音命令道。

    阮云棠握紧匕首,做好最坏的打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喊声:着火了!粮仓着火了!

    侍卫们立刻被引开。阮云棠趁机溜出院子,看到乌兰在不远处焦急地张望。

    王妃!这边!

    两人一路小跑,躲过巡逻的侍卫,终于回到阮云棠的帐篷。刚进门,阮云棠就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了衣衫。

    午时...他们要在午时处决殿下!她喘着气说,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乌兰脸色煞白:可阿古拉他们还没准备好...

    来不及等了。阮云棠取出刚找到的证据,你立刻把这些交给王后,请她转交给大王。我去地牢...

    不行!乌兰拉住她,二王子的人肯定已经埋伏在地牢周围了!

    阮云棠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备马!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到地牢后方。

    一刻钟后,阮云棠换上一身狄罗武士装扮,腰佩短刀,骑马悄悄离开王庭。她绕道一处山谷,沿着干涸的河床前行,最终停在一处隐蔽的山坡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地牢的情况。

    正如乌兰所料,地牢外多了许多陌生面孔的侍卫,明显是耶律宏的亲信。阮云棠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地牢后方有一处守卫相对薄弱——那里紧挨着悬崖,常人难以接近。

    她驱马绕到悬崖下方,找到一条狭窄的岩缝。这是上次耶律霄带她骑马时提到的秘密通道,据说是古代狄罗人为了躲避敌人开凿的。

    岩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漆黑一片。阮云棠点燃准备好的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前进。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微弱的光亮——通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栅栏,后面就是地牢最底层的储藏室!

    铁栅栏年久失修,阮云棠用力推了几下就松动了。她挤进储藏室,顺着石阶向上摸去。地牢里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远处传来犯人痛苦的呻吟。

    终于,她找到了关押耶律霄的牢房。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到耶律霄被铁链锁在墙上,衣衫褴褛,嘴角带血,显然受了刑。

    霄哥!她压低声音呼唤。

    耶律霄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棠儿!你怎么——

    嘘!阮云棠看了看四周,从靴筒里取出一根细铁丝,我来救你出去。

    她三两下就撬开了牢门锁——这是小时候跟父亲军中的老兵学的本事。进门后,她立刻去解耶律霄的铁链,但锁眼被血锈住了,怎么也打不开。

    钥匙在守卫身上。耶律霄虚弱地说,你快走,别管我了!

    不!阮云棠固执地继续尝试,我找到证据了,二王子与乌孙国勾结下毒,王后已经将证据呈给大王...

    耶律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暗淡下来:即使父王相信我的清白,也来不及了。二兄已经控制了王庭卫队...

    铁链终于咔嗒一声松开,耶律霄踉跄了一下,被阮云棠扶住。他全身滚烫,显然是伤口感染了。

    能走吗她担忧地问。

    耶律霄勉强点头:带路。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但刚到储藏室,就听到上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犯人逃了!搜!把地牢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阮云棠的心沉到谷底——他们被发现了!

    这边!她拉着耶律霄钻进秘密通道,刚把铁栅栏恢复原状,就有火把的光亮照了进来。

    通道狭窄低矮,耶律霄高大的身躯只能弯腰前行。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脚步也开始不稳。

    再坚持一下,阮云棠鼓励道,前面就出去了。

    终于,他们看到了出口的亮光。但就在距离出口几步之遥的地方,耶律霄突然跪倒在地。

    我不行了...他喘息着说,你先走...

    阮云棠蹲下身,借着微弱的光线查看他的伤势,这才发现他后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已经浸透了整件衣衫。

    你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早说!她又急又气,眼泪夺眶而出。

    耶律霄虚弱地笑了笑:说了...你就不来救我了

    阮云棠抹去眼泪,咬牙扶起他:我们一起走,否则就一起死在这里!

    半拖半抱地,她终于将耶律霄带出通道。外面已是正午时分,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白云正在不远处吃草,看到主人立刻跑了过来。

    阮云棠用尽全身力气将耶律霄推上马背,自己随后跃上,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握紧缰绳。

    驾!

    白云撒开四蹄,向远方奔去。身后传来追兵的喊叫声和马蹄声,但很快就被甩开了一段距离。阮云棠专挑崎岖难行的小路走,她知道,只有进入北方的群山,才能真正安全。

    怀中的耶律霄体温越来越高,意识也开始模糊。他靠在阮云棠肩上,喃喃道:为什么...冒险来救我...

    阮云棠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答案早已在她心中,但现在不是说的时机。

    他们马不停蹄地跑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追兵的声音彻底消失。阮云棠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小心地将耶律霄扶下马。

    洞内干燥通风,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她收集了些干草铺成简易的床,又用火折子生了一小堆火。借着火光,她检查耶律霄的伤势——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除了后背的刀伤,他胸前还有几处淤青,右臂骨折,显然是受了酷刑。

    忍着点。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

    耶律霄闷哼一声,额上渗出冷汗,但硬是没叫出声。处理完伤口,阮云棠又用树枝和布条固定了他的断臂。

    你懂得真多。耶律霄虚弱地说。

    父亲是武将,我从小看军医处理伤口。阮云棠喂他喝了些水,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耶律霄却抓住她的手:不...有些话,现在不说...怕没机会了...

    阮云棠心头一颤: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

    听我说...耶律霄艰难地呼吸着,一开始...我确实只把这婚姻当政治交易...甚至怨恨父王让我娶中原女子...

    他的坦诚让阮云棠心中一痛,但她没有打断。

    但你不一样...耶律霄继续道,你勇敢、聪明...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他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你就心跳加速...想到你就...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阮云棠连忙扶起他,轻拍后背。咳出的血丝在火光中触目惊心。

    别说了...她哽咽道。

    要说...耶律霄固执地继续,我爱你,阮云棠...不是因为政治联姻...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眼泪模糊了阮云棠的视线。她俯身轻轻吻住他干裂的唇:我也爱你...所以你必须活下来...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耶律霄满足地叹息一声,终于闭上眼睛休息。阮云棠守在火堆旁,听着洞外呼啸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狼嚎,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无论前路多么艰险,至少此刻,他们终于向彼此敞开了心扉

    第八章:星坠穹庐·同命

    晨光透过洞口照进来时,阮云棠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餐——几颗野果和用头盔煮热的肉干粥。耶律霄还在沉睡,脸色比昨晚好了些,但额头依然滚烫。

    她轻轻掀开临时包扎的布条,欣慰地发现伤口没有感染的迹象。正要重新上药,手腕突然被抓住。

    早。耶律霄沙哑地说,琥珀色的眸子在晨光中如蜜般流淌。

    阮云棠松了口气:感觉如何

    像被马群踩过。他试着坐起来,疼得直皱眉,但死不了。

    别乱动!阮云棠按住他,伤口会裂开的。

    耶律霄听话地躺回去,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你一夜没睡

    睡了会儿。阮云棠递给他肉粥,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得继续赶路。

    去哪

    北方的鹰嘴崖。阿古拉在那里有个秘密营地,都是忠于你的战士。

    耶律霄挑眉:你连这个都知道阿古拉嘴巴越来越松了。

    不是他说的。阮云棠微笑,是你书房地图上标注的。

    耶律霄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又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我娶了个女间谍!

    吃过简单的早餐,阮云棠帮耶律霄换药穿衣。尽管他坚持自己来,但重伤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最后他不得不接受帮助,耳根却红得像是要滴血。

    害羞什么阮云棠故意逗他,昨晚说爱我的时候不是很勇敢吗

    耶律霄捉住她的手腕,眼中闪着危险的光:王妃这是在挑衅

    是又怎样阮云棠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现在能拿我如何

    话音刚落,她就被一股力道拉倒,整个人趴在耶律霄胸膛上。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重伤之人。

    你说我能拿你如何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威胁,眼中却满是笑意。

    阮云棠惊呼:你的伤!

    值得。耶律霄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与之前都不同,缓慢而深入,像是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其中。阮云棠环住他的脖子,回应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温存。

    良久,耶律霄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等我们安全了...

    嗯。阮云棠红着脸点头,扶他站起来。

    走出山洞,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白云正在附近吃草,看到主人立刻欢快地跑来。阮云棠先上马,再帮耶律霄坐上来。他伤在后背,只能侧坐着,双手环住她的腰。

    走小路,避开牧民聚集地。耶律霄在她耳边指示方向,二兄的眼线无处不在。

    阮云棠点头,轻夹马腹。白云小跑起来,尽量平稳以减少颠簸。一路上,耶律霄不时因疼痛而绷紧身体,但始终咬牙坚持。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小溪边休息。阮云棠帮耶律霄清洗伤口,又采了些草药捣碎敷上。

    你懂得真多。耶律霄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赞叹道。

    小时候跟着军医学的。阮云棠绑好布条,父亲说女子也该有些防身的本事。

    耶律霄突然握住她的手:等这一切结束...我想正式迎娶你一次。不是政治联姻,而是我耶律霄真心实意地娶阮云棠为妻。

    阮云棠眼眶发热:我们不是已经...

    那不一样。耶律霄认真地说,我要按狄罗的传统,在草原上搭起白色的婚帐,请所有族人见证。还要按中原的习俗,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好。阮云棠轻声应道,心中满是甜蜜。

    休息片刻后,他们继续赶路。傍晚时分,远处出现了连绵的群山。耶律霄精神一振:快到了,鹰嘴崖就在那片山后。

    就在他们准备加速前进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阮云棠立刻勒住缰绳,警觉地环顾四周。

    那边!耶律霄指向左侧山坡,有人!

    果然,一队骑兵正从山坡上冲下来,为首的赫然是二王子耶律宏!

    跑!耶律霄低吼。阮云棠调转马头,向群山方向疾驰。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箭矢不断从耳边呼啸而过。

    再快点!耶律霄催促道,同时回头观察追兵,他们人多,我们进山才有胜算!

    白云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跑得前所未有的快。但追兵的马同样精良,距离仍在不断缩短。

    不行,甩不掉!阮云棠焦急地说。

    耶律霄沉思片刻,突然指向右前方的一片树林:去那里!我记得林中有个废弃的猎屋,可以暂时躲藏。

    阮云棠立刻调转方向。进入树林后,光线骤然变暗,茂密的枝叶成了天然的掩护。他们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处隐蔽的空地上找到了那座摇摇欲坠的木屋。

    两人迅速下马,将白云藏在屋后的灌木丛中。耶律霄从墙上取下一把生锈的猎弓和几支箭,勉强能用。

    你躲到里面去。他推了推阮云棠,我来对付他们。

    不行!阮云棠坚决地摇头,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能...

    听话!耶律霄罕见地对她发火,若我们两个都死了,谁来揭穿二兄的阴谋

    阮云棠咬着唇,眼中泪光闪动:你说过不会再分开的...

    耶律霄的表情软化下来。他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我保证,不会死。但你必须活着,为了我,也为了狄罗。

    阮云棠知道他说得对,但心仍然痛得像被撕裂。她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近乎绝望的吻:我等你回来。

    耶律霄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隐入树林。阮云棠躲进猎屋,从窗缝中紧张地观察外面的动静。

    不多时,追兵的马蹄声近了。她听到耶律宏嚣张的声音:搜!他们跑不远!

    箭矢破空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是一声惨叫。混乱中,耶律霄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二兄,好久不见。

    三弟!耶律宏又惊又怒,你竟敢反抗父王已经下令处死你这个弑父逆子!

    是吗耶律霄冷笑,那父王可知道是你下的毒可知道你与乌孙国的勾结

    闭嘴!耶律宏暴怒,放箭!杀了他!

    箭雨射向声音来源,但耶律霄早已换了位置。又是一箭射出,又一个追兵落马。

    你杀不了我的,二兄。耶律霄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像小时候,你每次欺负我,最后吃亏的都是你自己。

    耶律宏气得发抖:给我烧了这片林子!看他还往哪躲!

    阮云棠心头一紧——若真放火,受伤的耶律霄根本逃不掉!她必须做点什么。

    环顾四周,猎屋里除了一些破旧的工具外别无他物。她的目光落在一张兽皮上——有了!

    迅速披上兽皮,阮云棠从后窗爬出,借着灌木的掩护绕到追兵侧翼。她捡起几块石头,用力扔向相反方向的树丛。

    那边!追兵们果然被声响吸引。

    趁这机会,阮云棠又绕到另一边,这次她故意摇晃灌木,制造更大的动静。

    分头搜!耶律宏命令道,你们几个去那边,剩下的跟我来!

    队伍被分散了。阮云棠看到耶律宏只带着两个亲卫向林子深处走去,正是耶律霄藏身的方向。她悄悄跟上,手中紧握着匕首。

    耶律宏突然停下,举弓射向一棵大树:出来吧,三弟!我看到你了!

    一支箭从树后飞出,正中耶律宏身旁一个亲卫的喉咙。另一名亲卫刚要放箭,就被从侧面扑来的耶律霄撞倒。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但重伤的耶律霄明显力不从心。

    耶律宏冷笑着搭箭瞄准:永别了,亲爱的弟弟——

    不!阮云棠从藏身处冲出,匕首直刺耶律宏后背。

    耶律宏警觉地转身,箭矢偏离了方向,擦着耶律霄的肩膀射入地面。阮云棠的匕首只划破了他的手臂。

    贱人!耶律宏暴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先杀了你,再杀他!

    阮云棠挣扎着,眼前开始发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突然穿透耶律宏的胸膛!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的箭尖,松开了手。

    阮云棠跌坐在地,大口喘息。抬头看去,只见一队骑兵从林中冲出,为首的正是阿古拉!

    殿下!王妃!阿古拉跳下马,属下来迟了!

    耶律霄艰难地爬起来,扶起阮云棠:不迟,正好。

    原来阿古拉接到王后的密信后,立刻带人前来接应。途中遇到逃散的追兵,得知了耶律宏的去向,这才及时赶到。

    大王已经清醒,宣布二王子谋反。阿古拉报告道,王庭卫队重新效忠于大王,二王子的党羽大多被擒。

    耶律宏还没断气,听到这话,眼中满是怨毒:你们...赢了...但乌孙大军...已在边境...狄罗迟早...

    耶律霄冷冷地看着他:狄罗的未来,不劳二兄费心了。

    阿古拉上前补了一刀,结束了耶律宏的生命。阮云棠别过脸去,不忍看这血腥的一幕。

    回王庭。耶律霄下令,狄罗需要重整旗鼓,准备迎战乌孙。

    阿古拉扶他上马,阮云棠也骑上白云。耶律霄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但眼神依然坚定。他看向阮云棠,嘴角微扬:一起回家

    阮云棠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一起回家。

    夕阳西下,两人的身影在草原上拉得很长,却始终并肩而行。经历了生死考验,他们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贴近。

    第九章:双生朝阳·春渡(大结局)

    晨光穿透云层时,狄罗王庭已变成森严的堡垒。阮云棠站在瞭望台上,看着远方腾起的烟尘——那是乌孙十万铁骑掀起的死亡之潮。

    他们会在日落前抵达。耶律霄将狼首战盔扣在头上,阿古拉带着三千精锐埋伏在鹰愁涧,能拖住三个时辰。

    阮云棠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新生命。七天前诊出喜脉时,耶律霄狂喜得抱着她绕帐篷转了五圈,此刻却连触碰她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大周援军到了何处

    最迟明日破晓。耶律霄望向东方,你确定要冒险开城门阮云棠解下颈间玉坠,这是使团带来的信物:父亲在信中明示,只要我站在城头,镇北军必不会让一支箭落在王庭。

    暮色四合时,乌孙人的战鼓震碎了晚霞。阮云棠身着银甲立于城楼,望着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忽然,一支鸣镝破空而至,在她脚边炸开青色烟雾。

    是乌孙毒烟!侍卫惊呼。

    腹中传来抽痛,阮云棠却纹丝不动。当第二支毒箭袭来时,她突然抽出耶律霄赠的匕首——叮!

    箭矢应声而断,城下响起整齐的马蹄声。玄色铁骑如利剑劈开乌孙阵型,镇北侯的帅旗在夕阳下猎猎作响。

    棠儿!银甲老将弯弓搭箭,三连珠箭射落城下三名乌孙将领。

    父亲...阮云棠泪眼模糊。二十年戎马的镇北侯亲征,只为护女儿周全。

    混战中,耶律霄率死士突入敌阵。他的弯刀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所过之处血浪翻涌。当乌孙主帅的头颅被挑上枪尖时,草原响起震天欢呼。

    捷报传来时,阮云棠正在产房挣扎。耶律霄铠甲未卸便冲进来,握着她的手不住颤抖:我在,我在这儿...

    剧痛持续了七个时辰。当第一声啼哭划破黎明,帐外突然传来惊呼。接生嬷嬷颤抖着捧出婴儿:是...是双生子!

    耶律霄却脸色骤变——第二个孩子浑身青紫,已然没了气息。阮云棠咬破嘴唇,抓过匕首划向掌心:以血为引!这是她在大周古籍中看过的秘法。

    鲜血滴入婴儿口中,奇迹般泛起金光。当嘹亮哭声终于响起,阮云棠昏死前看到的,是耶律霄割破手腕将血喂给她的画面。

    十年后的敖包节,两个孩童在草原上纵马飞驰。哥哥手持小弓射落天灯,妹妹用流利的狄罗语唱着中原童谣。

    慢些跑!阮云棠笑着追赶,发间地金步摇在阳光下璀璨生辉。

    耶律霄从身后环住她,指腹摩挲着她腕间淡红的疤:当年你用性命赌我们的未来,可曾后悔

    远处,商队驼铃惊起栖息的鸿雁。阮云棠望着盘旋的雁群,将头靠在他肩头:你看,春天又来了。

    霞光中,当年厮杀过的战场开满格桑花。两个文明的血液在这片土地交融,孕育出比星辰更永恒的传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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