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桑宁已经死了。他捏着我的下巴,眼神冰冷。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复仇工具。
一场背叛,她从豪门千金沦为自杀的弃女。
三年后,她涅槃重生,携恨归来。
那些欺她、辱她、害她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直到她发现,自己不过是祁瑾琛复仇棋局里的一枚棋子……
(一)契约新娘
欢迎来到地狱,我的新娘。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一小时前还说要爱我一辈子的男人。
桑宁,你真让我恶心。
秦墨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中的厌恶如同在看一滩脏东西。
宴会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我身上,窃窃私语声像是千万只蚂蚁在我皮肤上爬行。
厅里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一段视频:我和不同男人肢体交缠的画面。
那张脸确实是我的,但那些事我从没有做过!
这不是真的!我颤抖着声音喊道,这视频是伪造的!秦墨,你知道我不会……
够了!
父亲桑志远一声暴喝打断了我的话。
他大步走上台,面色铁青,我桑志远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桑家的人!
我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
我看向站在父亲身后的母亲,她避开我的目光,抬手整理了下耳环,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姐,你太丢人了,弟弟桑子轩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忽然抬手全部泼在我脸上,桑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头发、脸颊流下,混合着眼泪,在洁白的礼服上晕开一片血红般的痕迹。
我环顾四周,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鄙夷和嘲笑。
最后,我的目光定格在秦墨身边的林菲菲身上。
——我最好的闺蜜。
她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得意笑容让我瞬间明白了一切。
是你……
我喃喃道,声音淹没在周围的谩骂声中。
保安架着我往外拖时,我看到了大屏幕上的视频特写。
那不是我!
那胸口处的痣我没有!
那是被用了AI换脸技术的假视频!
但没人会听我解释了。
我被粗暴地扔出了酒店后门。
雨下得很大,像是老天也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雨中,身上的礼服早已湿透。
手机在包里不停震动,掏出来一看,全是社交媒体上的辱骂和威胁。
我的账号被黑,私人照片被曝光,连带着桑氏集团的股价也开始暴跌。
一道刺眼的车灯突然照过来,我下意识抬手遮挡……
砰!
世界天旋地转。
我感觉到身体飞了起来,然后重重落在地上。
雨声、喇叭声、尖叫声渐渐远去,最后的意识里,我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我面前。
救……我……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
黑暗吞噬了一切。
再次醒来时,全身的疼痛让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我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右眼被什么遮挡着。
别动。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你的右脸和右眼受了重伤,需要恢复。
我艰难地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
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我……在哪里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我的私人医院。
男人走近几步,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轮廓分明的脸庞,锐利如鹰的眼眸,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英俊得……危险。
谢谢你救了我。我努力回忆车祸前的场景,心脏又是一阵绞痛,我……我叫桑宁。
桑宁已经死了。
男人冷冷地说,递给我一部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新闻头条:《桑氏集团千金因丑闻羞愧自杀,尸体在河中找到》。
我浑身发抖,这……这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男人在床边坐下,但全世界都相信那就是你。你的家人已经确认了尸体的身份。
我如坠冰窟。
我的亲生父母,宁愿认领一具陌生尸体,也要彻底摆脱我
为什么……救我我艰难地问。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微笑,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想看着桑家毁灭。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对年轻夫妇的遗照,二十年前,你的父亲为了吞并竞争对手,设计害死了我的父母。
我震惊地看着他,你是……
祁瑾琛。他俯身靠近我,我可以给你新的身份、新的容貌,和复仇的机会,条件是……你要成为我的契约妻子。
我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曾经的桑宁已经死了,被她的家人、爱人和朋友亲手杀死了。
我接受。
再睁开眼时,我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祁瑾琛满意地笑了,那笑容让我想起锁定猎物的猛兽,欢迎来到地狱,我的新娘。
(二)血色重生
现在,我们是同谋
三年后,华瑞珠宝年度设计展。
我站在镜子前,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妆容。
镜中的女人有着一张陌生而精致的脸: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挑的眼角,饱满的唇瓣涂着暗红色口红。
右眼下方那颗泪痣是我唯一保留的原貌,如今被精心描绘成妆容的一部分。
安宁设计师,还有五分钟就该您出场了。助理在门外轻声提醒。
知道了。
我拿起桌上那对红宝石耳环戴上。
这是祁瑾琛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在我完成所有改造的那天。
三年的地狱训练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回:
整容手术后的恢复期,我疼得整夜无法入睡;
为了改变体态,我穿着高跟鞋一站就是十小时;
学习珠宝设计时,手指被工具割破无数次……
记住,桑宁已经死了。祁瑾琛每次来看我训练进度都会重复这句话,你现在是安宁,一个父母双亡、靠奖学金留学意大利的珠宝设计师。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休息室的门。
走廊尽头,祁瑾琛正倚在窗边抽烟。
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他转过头,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
准备好了他掐灭烟头。
我点点头,挽上他伸来的手臂。
这动作我们练习过无数次,自然得像真正的情侣。
记住今晚的目标。走进电梯时,祁瑾琛低声道,让秦墨注意到你。
我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但面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我知道。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我挺直腰背,挂上安宁标志性的淡漠笑容。
展厅内觥筹交错,名流云集。
作为祁氏集团总裁的女伴,我一入场就吸引了众多目光。
祁总!好久不见。一个秃顶中年男人迎上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这位是……
我的未婚妻,安宁。祁瑾琛揽着我的腰介绍,华瑞今年的特邀设计师。
久仰安小姐大名!秃顶男人夸张地赞叹,您在米兰的那场秀简直惊艳……
我微笑着应付,目光却扫视着全场。
突然,入口处一阵骚动,我的呼吸瞬间凝滞。
——秦墨挽着林菲菲走了进来。
三年过去,他更显成熟俊朗,一身定制西装衬托出精英气质。
林菲菲穿着白色礼服裙,亲昵地靠在他肩上,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
别紧张,祁瑾琛捏了捏我的手指,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他们认不出你。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抿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浇灭了些许躁动的怒火。
祁总,幸会,秦墨不知何时走到了我们面前,伸出手,久闻大名。
祁瑾琛与他握手,表情疏离而礼貌,秦总客气了,恭喜收购桑氏成功。
秦墨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商业运作而已。他的目光转向我,明显亮了一下,这位是……
安宁,我的未婚妻。
安小姐,秦墨执起我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吻,您的设计作品令人印象深刻。
我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秦总过奖了。
哎呀,这不是最近很火的那个设计师嘛!林菲菲挤过来,上下打量我,眼中满是警惕,你的设计风格很特别呢。
谢谢。我淡淡回应。
林菲菲的目光在我和祁瑾琛之间游移,突然笑道:祁总和安小姐真是郎才女貌,什么时候结婚呀
下个月。祁瑾琛接过话头,眼神温柔地看着我,我等不及要娶她回家了。
这演技简直可以拿奥斯卡。
我配合地露出羞涩的表情,心里却冷笑。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安小姐!一个兴奋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转头,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快步走来,竟是桑子轩。
我……曾经的弟弟。
他比三年前高了不少,眉眼间依稀还有少年时的影子,但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一身名牌却穿得吊儿郎当。
子轩!秦墨皱眉,注意场合。
抱歉,哥,桑子轩敷衍地道歉,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只是太喜欢安小姐的设计了,能给我签个名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展览画册,翻到我的作品那一页。
我接过笔时,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刀割的。
你受伤了。我下意识说。
桑子轩愣了一下,迅速拉下袖口掩饰,没什么,不小心划的。
我签完名,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订婚宴上向我泼酒的少年。
但现在,他看安宁的眼神却充满了迷恋和讨好。
安小姐比照片上还漂亮,桑子轩凑近一些,声音压低,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喝杯咖啡聊聊设计
子轩!秦墨厉声喝止,别失礼。
祁瑾琛的手臂突然收紧,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抱歉,我的未婚妻最近很忙。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林菲菲打着圆场,子轩就是小孩子脾气,安小姐别介意。她拽了拽桑子轩的袖子,去给你人家拿杯饮料。
桑子轩不情不愿地离开,临走前还冲我眨了眨眼。
我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自助餐台旁,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的母亲桑夫人。
她老了。
这是我第一个念头。
曾经那个保养得当、雍容华贵的桑夫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头发灰白、神情憔悴的中年妇女。
她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香槟,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失陪一下,我对祁瑾琛耳语,去洗手间。
他微微颔首,松开了我的手。
回来的时候,我穿过人群,故意绕路经过自助餐台,近距离观察我的母亲。
她手腕上戴的还是三年前我送她的那只玉镯,已经有些褪色了。
妈,您怎么一个人坐这儿桑子轩端着饮料回来,语气不耐烦,林菲菲让我看着您。
我不舒服。母亲低声说,想先回去。
又来了!桑子轩翻了个白眼,每次都是这样,爸不在家您就这副样子。
我的心猛地一揪。
父亲去哪了
桑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等我多想,一只温暖的大手搭上我的后腰。
祁瑾琛俯身在我耳边说,别发呆,该你上台介绍作品了。
我回过神来,跟着他走向展厅中央的舞台。
经过秦墨身边时,我听到他对林菲菲说:……桑志远那老家伙在医院也好,省得出来丢人……
我的脚步微微一顿。
父亲住院了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台下,祁瑾琛站在最前排,眼神深沉地望着我;
秦墨和林菲菲交头接耳,显然对我的设计毫无兴趣;
桑子轩却挤到了前排,举着手机准备拍照;
而我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会场。
感谢各位莅临。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镇定,今天我要展示的新作品名为‘涅槃’……
展示结束后,我收获了一片掌声。
不少名媛贵妇围上来询问定制事宜,其中包括林菲菲。
安小姐,我和秦墨下个月结婚,她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能请你设计婚戒吗钱不是问题。
我强忍着甩开她的冲动,微笑道:荣幸之至。
太好了!林菲菲欢呼,明天来我家详谈怎么样我收藏了不少宝石可以供你参考。
我正要答应,祁瑾琛走了过来,抱歉,安宁明天有约了,后天如何
林菲菲有些失望,但还是同意了。
交换联系方式后,她和秦墨先行离开。
桑子轩磨蹭到最后,非要加我的私人微信才肯走。
回程的车上,我终于卸下伪装,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们……他们对我父母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妈看起来老了二十岁我父亲为什么住院
祁瑾琛冷笑一声,你以为秦墨是怎么得到桑氏的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翻开一看,是桑氏集团的股权结构图。
秦墨和林菲菲名下现在有52%的股份,而我父母只剩下不到10%。
这不可能……我喃喃道。
你父亲心脏病发作住院后,秦墨以女婿身份接管了公司。祁瑾琛语气平淡,然后通过一系列操作稀释了你家的股份,现在桑氏名存实亡,核心技术已经被转移到秦墨自己的公司去了。
我胸口发闷,那我妈和子轩……
你弟弟沉迷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你母亲……他顿了顿,自从你‘自杀’后,她就患上了抑郁症。
我闭上眼睛,三年前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父亲当众宣布与我断绝关系,母亲冷漠的眼神,弟弟泼向我的红酒……
别心软。祁瑾琛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想想他们当初是怎么对你的。
我没有。我挣脱他的手,只是没想到秦墨做得这么绝。
这才刚刚开始。祁瑾琛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二十年前,你父亲对我父母做的事比这残忍十倍。
我心头一震,他……做了什么
祁瑾琛没有立即回答。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他下车后径直走向书房。
我跟着他,看着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陈旧的信封。
我十岁那年,父母在一次‘意外’爆炸中身亡。他抽出几张泛黄的照片,官方说法是实验室操作不当,但事实上……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的遗容,惨不忍睹。
你父亲当时是我父亲的研究合作伙伴,祁瑾琛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共同研发了一种新型半导体材料,在即将取得突破时,你父亲窃取了所有数据,并在实验室做了手脚。
我摇头,不可能……我父亲不是这种人……
是吗祁瑾琛冷笑,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能白手起家创建桑氏集团靠的是‘商业天赋’
我无言以对。
记忆中,父亲确实很少提及创业初期的事,每次我问起,他都会转移话题。
所以……我艰难地开口,你救我……只是为了报复我父亲
祁瑾琛的眼神深不可测,一开始是。
那现在呢
他走近我,手指抚上我右脸。
那里三年前车祸留下的疤痕,如今已经被遮掩得几不可闻。
现在,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际,我们是同谋。
那一夜,我站在卧室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彻夜未眠。
复仇的滋味本该甜美,为什么我却尝到了一丝苦涩
桑子轩对我这个陌生人的迷恋,母亲憔悴的面容,父亲躺在医院的事实……
这一切都在撕扯着我的决心。
而最令我恐惧的是,当我回想祁瑾琛说我们是同谋时的眼神,我竟然感到了一丝不该有的悸动。
(三)毒蛇的礼物
我会做的更漂亮。
证明给我看。
林菲菲的公寓位于市中心最昂贵的楼盘顶层。
我站在电梯里,手中捧着设计草图,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将文件夹边缘捏出了皱褶。
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门很快打开了,林菲菲穿着一身真丝睡衣,脸上贴着面膜。
安小姐!你来得正好!她热情地拉我进门,我刚做完SPA,皮肤状态最适合试戴珠宝了。
公寓宽敞得惊人,装修风格浮夸,简而言之就是暴发户的审美。
我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幅巨大婚纱照吸引:秦墨从背后搂着林菲菲,两人对着镜头露出完美笑容。
怎么样林菲菲注意到我的视线,上周在马尔代夫拍的,墨哥本来不想这么早拍,我硬拉着他去的。她得意地眨眨眼,男人嘛,总要女人推一把。
我强忍恶心,微笑点头,很般配。
来,看看我的收藏!她拉着我走向一个房间。
这些都是……你的
我走近玻璃柜,里面陈列着数十件珠宝,其中不少我竟然认得——那是我母亲的首饰。
大部分是桑家那老太婆的。林菲菲满不在乎地说,手指划过玻璃,老头子住院后,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抵债了,墨哥让我先挑了些喜欢的。
我胸口发紧,盯着一条翡翠项链。
——那是我外婆留给我母亲的嫁妆。
现在它被随意扔在一堆俗气的钻石首饰中间,像一位落难的公主。
安小姐林菲菲疑惑地看着我,你脸色不太好。
抱歉,有点低血糖。我勉强笑笑,打开设计文件夹,我们来看看戒指设计吧
接下来的两小时简直是酷刑。
我一边听着林菲菲喋喋不休地炫耀她和秦墨的爱情故事,一边绘制戒指草图,同时还要忍住不往她脸上泼咖啡的冲动。
……所以我说,桑宁那个贱人死了活该!
林菲菲突然提高音量,我手中的铅笔差点折断。
什么我声音发紧。
哦,就是墨哥的前未婚妻。林菲菲撇撇嘴,表面装得跟圣女似的,背地里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过,幸亏墨哥及时发现,不然就戴绿帽子了。
我咬紧牙关,听起来……确实很糟糕。
最搞笑的是她最后还‘自杀’了,林菲菲大笑,你知道吗,她妈妈到现在还每周去河边放花呢,好像真以为她女儿有多纯洁似的。
我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母亲……去河边祭奠我
不说这些晦气事了。林菲菲拍拍手,对了,你能在戒指内圈刻字吗我想刻‘墨爱菲一生一世’。
好土的品味!
当然可以。我强迫自己专注于设计,秦总喜欢什么材质白金黄金
铂金吧,显得高档。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墨哥最近资金有点紧张,不然我就要那颗十克拉的粉钻了……
我敏锐地抬头,秦氏集团不是发展得很好吗
林菲菲表情一僵,随即笑道:哎呀,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懂,不过桑氏那边确实有点小麻烦……
她话锋一转,对了,你认识祁总很久了吗
不算太久,我微笑,在米兰的一次展览上认识的。
他好神秘啊,媒体都挖不到他的背景。林菲菲眼中闪着八卦的光,听说他父母早亡,是爷爷带大的
菲菲,你在干嘛
一个男声从门口传来。
秦墨穿着睡袍走进来,头发还滴着水,显然刚洗完澡。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
三年过去,这个男人依然能让我本能地战栗。
墨哥!林菲菲跳起来扑进他怀里,安宁来给我设计戒指!
秦墨上下打量我,点了点头,你好。
我点头,强忍住颤抖,秦总好。
秦墨眯起眼睛,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变,我接个电话。
他离开后,林菲菲撇撇嘴,肯定是公司的事,最近他总是神神秘秘的,半夜还接电话。
我故作关心,经营大公司不容易。
是啊,尤其是还要处理桑家那堆烂摊子!林菲菲叹气,那老头住院费贵得要死,老太婆整天神神叨叨,还有那个败家子桑子轩……
子轩我忍不住问。
哦,就是桑宁的弟弟。林菲菲翻了个白眼,最近又赌输了五百万,墨哥都快气死了。要不是看在他是桑家唯一继承人的份上……
菲菲!秦墨突然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别在外人面前说家事。
林菲菲缩了缩脖子,知道了……
设计定好了就送客,秦墨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
离开公寓后,我在路边长椅上坐了十分钟才平静下来。
祁瑾琛的黑色奔驰缓缓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他示意我上车。
收获如何他问,递给我一瓶水。
我喝了一大口,手指仍在轻微颤抖:比预期多。秦墨资金紧张,桑氏已经是个空壳,我父亲重病住院,母亲……母亲每周会去河边祭奠我。
祁瑾琛挑眉,林菲菲告诉你的
嗯。我苦笑,她大概觉得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设计师,什么都能说。
愚蠢是最大的弱点。祁瑾琛启动车子,我们去医院。
医院
看看你父亲。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了解一下‘敌人’的情况。
市中心私立医院VIP病房区安静得像个墓地。
祁瑾琛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一张访客证挂在胸前,上面写着心血管科专家顾问。
你什么时候成了医学专家我小声问。
钱能买到任何身份。
他淡定地回答,拉着我走向护士站。
值班护士看到祁瑾琛的证件后立刻站起来,教授好!您来会诊吗
祁瑾琛高冷地点头,桑志远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翻了翻记录,老样子,冠状动脉严重堵塞,随时可能二次心梗,家属拒绝手术,只做保守治疗。
为什么拒绝手术我脱口而出。
护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家属说老爷子年纪大了,经不起开胸,其实我们主任觉得还有希望……
带我们去看看。祁瑾琛打断她。
桑志远的病房在走廊尽头,单人间,门口坐着个保镖模样的男子,正在玩手机。
他抬头看到祁瑾琛的证件,犹豫了一下就放行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的呼吸停滞了。
——病床上那个枯瘦的老人是我记忆中威严的父亲吗
祁瑾琛反手锁上门,走到床边,冷静地翻看病历。
我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
急性心肌梗死,三支病变……祁瑾琛低声念着,确实很严重。
我慢慢走近,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旧相册。
鬼使神差地,我翻开它。
——第一页竟然是我的满月照。
奇怪……我喃喃道,他应该恨我才对。
人在濒死时总会想起最在意的东西,祁瑾琛冷笑,即使是他这样的恶魔。
我继续翻相册,里面全是我的照片:
周岁、第一次上学、毕业典礼……
直到订婚宴前夕。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剪报,是我自杀的新闻。
他……后悔了
一个荒谬的想法浮现在脑海。
祁瑾琛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别被表象迷惑,看看这个。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二十年前实验室爆炸案的调查报告,有你父亲的签名。
文件上清楚地写着,经调查,事故原因为祁明远操作不当引发气体泄漏,建议终止赔偿金发放。
我的手开始发抖,这……这可能是别人伪造的……
还有更多。祁瑾琛又拿出几张照片,上面是我父亲和几个陌生人在爆炸现场附近的合影,日期是事发前一天,他们提前勘察过现场。
我眼前发黑,扶住床头才没跌倒。
病床上的父亲突然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呻吟。
我吓得后退几步,撞进祁瑾琛怀里。
我们走。他搂住我的腰,迅速带我离开病房。
回到车上,我终于崩溃了,那些证据……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祁瑾琛眼神阴鸷,现在你还对他们心存怜悯吗
我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说,我不知道……我父亲躺在那里看起来那么……无助。
我父母连全尸都没留下,祁瑾琛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父亲至少还有病床和止痛药。
他突然发动车子,驶向城郊。
一小时后,我们停在一处荒凉的墓地前。
来。他拉着我走向最角落的一块墓碑。
碑文很简单:祁明远林雅之墓
没有生卒年月,没有悼词。
他们连正式的葬礼都没有。祁瑾琛抚摸着斑驳的碑石,因为被定性为责任事故,没人敢来吊唁,我爷爷偷偷埋了他们的部分遗物。
我跪在墓前,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无论父亲做了什么,眼前的悲剧都真实得令人窒息。
现在,祁瑾琛站在我身后,声音低沉,你还想对桑家手下留情吗
雨水开始落下,打湿了墓碑。
我抬起头,让冰冷的雨滴冲刷着脸庞。
不。我终于说,我会完成我们的计划。
回程的路上,祁瑾琛罕见地沉默了。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灯光。
我忽然注意到这不是回他别墅的路。
我们去哪我问。
见一个人。他简短地回答。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隐蔽的私人会所前。
侍者领我们穿过幽暗的走廊,来到一个包厢。
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看到我们立刻站起来。
祁总!他热情地迎上来,然后疑惑地看向我,这位是……
我的未婚妻,安宁。祁瑾琛介绍道,安,这是张律师,负责处理桑氏的法律事务。
我心头一震。
——这是秦墨的人
寒暄过后,张律师迫不及待地打开公文包,按照您的要求,我已经准备好了桑子轩的债务文件,那小子又输了八百万,秦总已经拒绝替他还债了。
很好,祁瑾琛接过文件翻看,他抵押了什么
桑家老宅的最后一部分产权。张律师压低声音,秦总不知道我联系了您,他打算让桑子轩走投无路,然后低价收购……
多少钱能买断这些债务
一千两百万。但祁总,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对桑家……
这不关你的事。祁瑾琛打断他,签了张支票,明天把债权转让文件送到我办公室。
离开会所后,我终于忍不住了,你要帮桑子轩还债
不,祁瑾琛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要让桑家的人彻底无家可归。
他拉我靠近,下周法院会查封桑家老宅,而你,将以安宁的身份,‘偶遇’流落街头的桑夫人。
我浑身发冷,不是因为雨水,而是因为他话语中的残酷算计。
你比秦墨更狠。我轻声说。
祁瑾琛突然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后悔了
雨幕中,他的眼神炽热得可怕。
我该害怕的,却感到一股异样的战栗从脊椎窜上来。
不。我听见自己说,我会做得更漂亮。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低头吻住我的唇。
这个吻带着惩罚般的力度,几乎让我窒息。
当我们分开时,他的拇指擦过我的下唇,留下一丝微痛。
证明给我看。他说。
(四)裂痕
我会帮你报仇的,我保证。
桑家老宅拍卖当天,下着小雨。
我站在法院台阶上,黑色长伞遮住大半张脸,注视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的母亲桑夫人。
她瘦得几乎脱形,穿着一件过时的驼色大衣,站在雨中茫然四顾。
记住计划。耳机里传来祁瑾琛冷静的声音。
他今天在另一个城市出差,但坚持要监听整个过程。
我深吸一口气,收起伞走向她。
雨水立刻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肩膀。
夫人,您需要伞吗
母亲转过头,眼神恍惚。
近距离看,她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曾经保养得宜的双手现在布满细小的裂口。
谢谢,不用了。她勉强笑了笑,我在等我的儿子。
子轩少爷恐怕不会来了,我压低声音,我刚从拍卖会过来,听说他……昨晚在赌场通宵。
母亲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支票,我还有些私房钱……不知道够不够……
我瞥见支票上的数字——二十万。
对于曾经的桑夫人来说,这不过是买一个包的钱;
而现在,这可能是她全部的积蓄。
夫人,我不忍心地移开视线,房子已经拍出去了,是祁氏集团买下的。
祁……氏母亲突然脸色煞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名字,是……祁瑾琛
我心头一震,您认识祁总
母亲没有回答,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支票飘落在地上。
下一秒,她整个人向前栽倒。
妈——我差点脱口而出,急忙扶住她,夫人!您怎么了
耳机里祁瑾琛的声音变得急促,怎么回事
她晕倒了。我慌乱地摸出手机叫救护车,可能是低血糖……
别暴露身份。祁瑾琛警告道,按原计划,送她去医院就走。
救护车来得很快。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在车上,医护人员简单检查后说:血压很低,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您是家属吗
我……只是路人。我避开母亲苍白的面容。
医院急诊室里,医生拿着检查结果皱眉:病人有轻度心力衰竭,需要住院观察,能联系她家人吗
我正想拒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是她儿子。
桑子轩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冲进来。
他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安小姐你怎么在这
我路过看到夫人晕倒……我后退一步,想离开。
等等!桑子轩抓住我的手腕,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妈最近身体一直不好……
他的手掌温度很高,指腹有茧,和记忆中那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完全不同。
我注意到他的西装袖口已经磨边,领带也是过时的款式。
子轩……病床上的母亲虚弱地呼唤。
桑子轩松开我,走到床边,妈,你怎么又乱跑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
房子……真的没了母亲的声音细如蚊蚋。
桑子轩的表情僵住了,我会想办法的,秦墨答应先借我们一套公寓……
不要他的施舍!母亲突然激动起来,尤其是现在你爸……
妈!桑子轩严厉地打断她,瞥了我一眼。
我识相地告辞:我先走了,祝夫人早日康复。
桑子轩追到走廊上,安小姐,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想好好谢谢你。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他一张只印有工作室电话的名片。
他如获至宝地收进钱包,然后尴尬地摸了摸口袋,那个……医药费……
我默默从手包里取出一叠现金递给他。
他接钱时手指颤抖,耳根通红,我一定会还你的!我最近有笔投资快回款了……
不急。
我勉强笑了笑,转身离开。
走出医院,雨已经停了。
我摘下耳机,关掉通讯。
——祁瑾琛不需要听到接下来的对话。
我在医院门口的咖啡厅坐了很久,直到确定桑子轩不会突然出现,才叫了辆车前往桑家老宅。
那里现在属于祁瑾琛了。
老宅比记忆中破败许多。
花园里的玫瑰枯萎了大半,喷泉早已干涸。
钥匙是新换的,开门时发出生涩的声响。
屋内灰尘满布,但家具陈设几乎没变。
我的手指划过客厅的钢琴,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三年前,母亲常坐在这里弹奏肖邦的夜曲。
回来了
我吓得转身,祁瑾琛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西装笔挺,显然刚从机场回来。
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我下意识擦掉眼角的湿润。
提前结束了。他走近,情况如何
母亲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桑子轩很落魄,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祁瑾琛冷笑一声:报应。
他走向书房。
——那曾经是父亲的圣地,任何人不得擅入。
现在门大敞着,里面的藏书被翻得乱七八糟。
找到什么了吗我问。
没有。祁瑾琛皱眉,你父亲很谨慎,所有关于我父母的记录都销毁了。
我走到父亲的书桌前,抚摸着上面深深的划痕。
小时候我曾不小心在这里留下墨迹,父亲大发雷霆……
抽屉锁着。我犹豫了一下,从发髻里取出一根发卡。
——这是祁瑾琛的训练内容之一。
几秒钟后,锁开了。
里面只有一本薄薄的相册。
我翻开它,呼吸一滞——全是我的照片,从婴儿时期到大学毕业。
最后一张是我和秦墨的订婚照,但秦墨的部分被剪刀粗暴地裁掉了。
有趣。祁瑾琛从我肩后看着照片,看来你父亲后悔把你嫁给秦墨了。
我不明白……我喃喃道,如果他那么在乎我,为什么当初……
因为比起女儿,他更在乎面子。祁瑾琛合上相册,走吧,这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了。
他转身离开,我却注意到书桌下方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抽屉。
轻轻一按,它弹开了。
——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城西仓库B-17,密码0723。
0723是我的生日。
我迅速把钥匙和纸条塞进口袋,跟上了祁瑾琛。
当晚,祁氏集团举办慈善晚宴。
作为祁瑾琛的未婚妻,我必须盛装出席。
林菲菲和秦墨也在受邀之列。
今晚的目标是什么
我站在衣帽间里,调整耳环的位置。
祁瑾琛从背后为我戴上项链,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的后颈,让秦墨戴上那个。
他递给我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对蓝宝石袖扣,在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里面有东西我小声问。
微型干扰器。祁瑾琛的嘴唇几乎贴在我耳畔,明天秦墨要见几个重要投资人,这对袖扣会让他的演示变成一场灾难。
我咬住下唇,会不会太明显
放心,只会被当作技术故障。他扳过我的肩膀,直视我的眼睛,你后悔了
不。我移开视线,只是……
只是什么
我母亲……她听到你的名字时反应很奇怪,好像……很害怕。
祁瑾琛的眼神瞬间变冷,因为她知道她丈夫做了什么。
我还想追问,但他已经转身去拿外套了。
晚宴在祁氏大厦顶层举行。
我和祁瑾琛一入场就成为焦点,不断有人过来寒暄。
祁总!安小姐!林菲菲挽着秦墨走过来,一袭红裙耀眼夺目,今晚的宴会太棒了!
秦墨看起来心不在焉,时不时看表。
我注意到他的袖扣是普通的黑玛瑙,已经有些磨损了。
秦总,我微笑着举起酒杯,上次见面太匆忙,没来得及好好聊聊,听说贵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
秦墨勉强打起精神,安小姐对商业也感兴趣
只对成功的商业人士感兴趣。
我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祁瑾琛,他适时地搂住我的腰,表现得像个吃醋的未婚夫。
林菲菲咯咯笑起来,安小姐真会说话!墨哥,你应该多和安小姐学习怎么讨人欢心。
我倒是想向秦总请教。我从手包里取出那个丝绒盒子,前几天工作室收到一对古董袖扣,听说秦总对宝石有研究,能帮我看看吗
秦墨打开盒子,眼睛立刻亮了,缅甸蓝宝,顶级货色,这切割工艺……至少是十九世纪末的作品。
真的吗我故作惊讶,那太巧了!正好配秦总今晚的西装。
这……太贵重了。
秦墨推辞着,但眼睛一直没离开袖扣。
就当是提前送的结婚礼物,我坚持道,瑾琛也很欣赏秦总的商业眼光,对吧亲爱的
祁瑾琛配合地点头,秦总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一番客套后,秦墨终于换上了那对蓝宝石袖扣。
林菲菲嫉妒地看着,小声嘀咕,怎么不送我珠宝……
晚宴进行到一半,一个侍者匆匆走到祁瑾琛身边耳语几句。
他皱眉,失陪一下,有点公事要处理。
他离开后,林菲菲立刻拉着我去甜品区,安小姐,你和祁总怎么认识的啊他平时那么高冷……
在米兰的一个展览上。我熟练地重复编造的故事。
真浪漫!林菲菲双眼放光,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下个月。
我随口应付,余光瞥见桑子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会场边缘,正眼巴巴地望着我这边。
林菲菲顺着我的视线看去,撇撇嘴,那个败家子怎么也来了肯定是听说这里有免费酒水。
他经常这样
自从桑家垮了,他就到处蹭吃蹭喝。林菲菲压低声音,前几天还来找墨哥借钱,说什么有内幕消息能翻本……笑死人了。
我胸口发闷,借口补妆离开了林菲菲。
刚走进洗手间,门就被推开,桑子轩跟了进来。
安小姐!他脸颊泛红,明显喝了不少,谢谢你之前的帮助……我妈已经好多了。
这里是女洗手间。我冷冷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他局促地搓着手,我就是想当面谢谢你,还有……那个钱我一定会还的!
不必了。
不,一定要还!桑子轩突然激动起来,虽然我现在落魄了,但桑家人说话算话!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中一阵刺痛。
曾经的桑子轩虽然骄纵,但至少骄傲自信。
现在的他,像个输光一切的赌徒,连尊严都所剩无几。
你为什么赌博我忍不住问。
他愣了一下,苦笑道:开始只是想赚点快钱……我爸住院后,公司被秦墨那混蛋控制了,我妈的珠宝首饰都快卖光了……我想着只要赢一把……
你该戒赌。我硬起心肠,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你说得对,桑子轩低下头,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找祁总的,听说他买了我家老宅……我想求他租个小房间给我妈住,她身体不好,住不惯公寓……
我的心猛地揪紧。
祁瑾琛当然不会答应。
这本来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让桑家一无所有。
祁总很忙。我生硬地说,你最好……
洗手间的门再次打开,祁瑾琛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桑少爷,骚扰我的未婚妻
桑子轩像见了猫的老鼠,瞬间蔫了,祁、祁总好!我只是……
滚出去。
祁瑾琛的声音不大,但充满威慑力。
桑子轩灰溜溜地走了。
……
晚宴结束后,祁瑾琛喝了不少酒,由司机开车送我们回别墅。
你今天心不在焉。他突然开口。
只是有点累。我敷衍道。
祁瑾琛睁开眼,目光如炬,因为见到你母亲
我没有回答。
车内的气氛一时凝滞。
回到别墅,他直接去了书房,我则回到卧室卸妆。
刚换好睡衣,手机震动起来。
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后,我浑身血液凝固:那是一张我和桑子轩在洗手间说话的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像在亲密接触。
离桑家人远点,否则下次照片会出现在祁瑾琛桌上。
——发信人未知。
我立刻删除照片,心跳如鼓。
是谁拍的林菲菲秦墨还是……祁瑾琛派人监视我
正胡思乱想间,书房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跑过去,发现祁瑾琛站在窗前,脚边是打碎的酒杯和酒渍。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转过身,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痛苦和迷茫,其实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
我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二十年前的今天,他们死在实验室里。他声音嘶哑,连全尸都没有……
我鼓起勇气走近他:你……当时在场吗
我在学校。他扯开领带,等回到家,只看到爷爷在哭……那是我唯一一次见他哭。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轻轻抱住了他。
祁瑾琛浑身僵硬,但没有推开我。
我会帮你报仇。我轻声说,我保证。
他低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吻我。
但最终,他只是轻轻推开我,去睡吧,明天还有工作。
回到卧室,我辗转难眠。
凌晨三点,我悄悄起床,从衣柜深处找出白天藏起来的那把钥匙和纸条。
城西仓库B-17,密码0723。
那里藏着什么父亲的秘密还是……更多关于祁家的真相
我必须在祁瑾琛发现前,自己去一趟。
(五)母亲的日记
你太让我失望了
城西仓库区在凌晨四点像一座鬼城。
我穿着清洁工的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驾驶一辆租来的小货车缓缓驶入。
B区在最深处。
B-17看起来和其他仓库没什么不同。
我停下车,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走向侧面的小门。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输入密码0723,电子锁滴的一声转绿。
推开门,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
仓库里堆满了纸箱和家具,像是匆忙存放的。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
最里面有个保险柜嵌在墙里。
我试了同样的密码,柜门无声滑开。
里面只有三样东西:一个U盘,一本烧焦边缘的笔记本,和一个黑色小盒子。
我先把U盘插入手机。
需要密码。
试了我的生日,不对;
试了父亲生日,还是不对;
……
最后试了祁瑾琛父母遇难的那天,竟然成功了。
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
点开后,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计划很顺利,祁明远已经上钩了...明天实验时气阀会‘意外’失灵……放心,现场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是的,那份专利价值至少十个亿……
我的手开始发抖。这是确凿的证据。
——父亲策划谋杀了祁瑾琛的父母。
第二样是那本烧焦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祁明远实验记录,日期是爆炸前一天。
里面全是复杂的化学公式和实验数据,我看不懂,但最后一页的潦草字迹引起了我的注意:
桑志远突然要求更改配方比例,这不合理……必须重新计算……如果按他的要求做,反应釜在高温下可能……
笔记在这里中断了。
最后是那个小黑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铂金戒指,内圈刻着给永远的爱,雅。
这可能是祁瑾琛母亲的戒指!
它怎么会在这里
我正想仔细查看,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祁瑾琛的来电。
我吓得差点把盒子掉在地上。
你在哪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出来晨跑。我努力让声音平稳,怎么了
回来,立刻。
电话挂断了。
我匆忙把东西塞回保险柜,只带走了那枚戒指。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祁瑾琛发现我不在别墅,是巧合还是……他一直在监视我
回到别墅时,天刚蒙蒙亮。
祁瑾琛站在客厅落地窗前,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什么。
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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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转身。
我睡不着,出去跑步。
我重复着谎言,同时注意到他手中的东西。
那是我的备用手机,里面存着桑子轩的联系方式。
跑步需要带这个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凌晨三点给桑子轩发短信
我脑中一片空白。
我根本没联系过桑子轩!
我没有……
那这是什么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已发送信息,明天中午,老地方见。A
A.
安宁的首字母。
这不是我发的!
我冲上前想拿手机,但他抬高了手。
我警告过你别接近桑家人,他声音低沉危险,看来你根本没把复仇当回事。
有人陷害我!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可能是林菲菲,她一直怀疑我的身份……
祁瑾琛冷笑一声,很拙劣的借口。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我有证据证明我父亲参与了谋杀你父母。
他的表情凝固了,什么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认得这个吗
祁瑾琛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一把抓过戒指,手指微微发抖,我母亲的婚戒……你在哪找到的
城西仓库,我决定不说出全部真相,那里有我父亲藏的一些东西……包括这个。
他死死盯着戒指,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
良久,他才开口,你还发现了什么
足够证明我父亲有罪的证据。我轻声说,但……也有一些疑点。
什么疑点
那本实验笔记……看起来你父亲当时已经察觉了危险。
祁瑾琛的眼神骤然变冷,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也许我父亲不是唯一的凶手。我小心选择着措辞,可能有其他人参与……
当然有。祁瑾琛冷笑,整个桑氏高层都是共犯。
我还想说什么,但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接完电话后,他的表情更加阴沉,秦墨的融资计划泡汤了,他怀疑是技术故障,正在大发雷霆。
这是我该高兴的时刻,但心里只有沉重。
收拾一下。祁瑾琛转身走向楼梯,一小时后我们去医院,你母亲今天生日,桑子轩会在病房办个小聚会。
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所有事,他头也不回地说,尤其是你瞒着我的那些。
一小时后,我穿着素雅的连衣裙,拎着一个礼盒坐进车里。
祁瑾琛西装革履,面无表情地驾驶。
这是什么他瞥了眼我手中的礼盒。
生日礼物,我轻声说,一瓶香水。
他没再说话。
车内的沉默几乎令人窒息。
医院VIP病房区今天格外热闹。
桑志远的病房门开着,里面传来微弱的笑声和音乐声。
我们走到门口,看到里面简单布置了一下。
几个气球,一小束花,病床上的父亲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但勉强坐着。
母亲穿着件旧但整洁的旗袍,正在切一个小蛋糕。
桑子轩站在一旁,举着手机拍照。
祁总桑子轩先发现了我们,表情瞬间紧张起来,您怎么……
听说今天是桑夫人的生日,祁瑾琛露出完美的社交微笑,特意来祝贺。
病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母亲手中的蛋糕刀当啷掉在盘子上,脸色惨白。
父亲则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护士匆忙赶来,我们被请出了病房。
走廊上,桑子轩又惊又怒,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爸受不了刺激!
只是礼节性拜访,祁瑾琛从容不迫,对了,听说你在找投资人我有个朋友可能感兴趣。
桑子轩的怒气瞬间被犹豫取代,……什么条件
找个地方详谈祁瑾琛提议,让你姐姐陪桑夫人吧,她看起来需要人照顾。
我震惊地看着祁瑾琛。
他居然给我和母亲独处的机会这是试探还是……
桑子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祁瑾琛,最终点头,好,妈,你和安小姐待一会儿
母亲虚弱地点头,眼神始终不敢与祁瑾琛对视。
男人们离开后,我扶着母亲回到病房。
父亲已经被推去做检查,只剩下凌乱的生日装饰和那个几乎没动过的蛋糕。
夫人,您还好吗
我轻声问,递上一杯水。
母亲的手抖得厉害,水洒了一半,他……他是来报复的,对不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谁
祁瑾琛。母亲抬头看我,眼中满是恐惧,他长得太像他父亲了……尤其是那双眼睛……
您认识他父亲我小心翼翼地问。
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你不是他未婚妻吗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些。我含糊其辞。
离开他!母亲几乎是嘶吼出声,越远越好!他会毁了你,就像……就像……
她突然噤声,松开我的手,慌乱地去摸床头柜上的药瓶。
我帮她拿过药瓶,趁机看了一眼标签。
——强效抗焦虑药,已经吃了至少两年。
您需要几片我拧开瓶盖。
两……两片。母亲喘着气说。
我倒出两片药,同时注意到瓶底刻着一个小小的数字7。
趁母亲不注意,我迅速从手包里取出提前准备的相似药片替换。
——那是维生素片,但外观几乎一样。
母亲吞下药片,呼吸渐渐平稳。
我假装整理包包,把真正的药片藏了起来。
您刚才说……祁瑾琛会毁了我我试探着问。
母亲摇摇头,突然变得警惕,我……我胡言乱语罢了,药效上来了,我想休息……
夫人。我鼓起勇气直接问,二十年前祁家的实验室爆炸,您知道什么
母亲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你怎么会问这个谁让你问的祁瑾琛
我只是……偶然看到一些资料,我含糊其辞,听说那不是意外
出去!母亲突然指着门口,声音颤抖,立刻出去!
我只好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我这才想起那个香水礼盒,递给她。
母亲接过时,手指碰到了我的手,突然僵住了。
你的手……她喃喃道,和宁宁一样...第二指节比第一指节长……
我心跳骤停。
——这是我最细微的身体特征之一,连祁瑾琛都没注意过。
巧合吧。我强作镇定,迅速抽回手,祝您生日快乐,夫人。
离开病房,我双腿发软,不得不扶着墙走。
转角处,我撞上了一个人——林菲菲。
哎呀,安小姐!她夸张地惊呼,真巧啊!你也来看桑夫人
祁氏和桑氏有些业务往来。我勉强笑道,礼节性拜访。
是吗林菲菲意味深长地笑了,我还以为……是更私人的原因呢。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摆摆手,对了,我和墨哥下周举办订婚派对,你一定要来哦!
一定。
我点头,急于离开这个危险的女人。
带上祁总一起。林菲菲在我背后喊道,我有个惊喜要给你们!
我头也不回地挥手示意,心里警铃大作。
林菲菲到底知道了什么
在医院停车场,我坐在车里等祁瑾琛。
母亲的异常反应、药瓶上的数字7、林菲菲的诡异态度……
一切都在我脑中打转。
若需真相,找7号文件。
——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放在我口袋里的纸条。
7号文件这是什么
车门突然打开,祁瑾琛坐了进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谈得如何我试探地问。
很顺利。他冷笑,桑子轩比我想象的还蠢。
他发动车子,驶离医院。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你父母……是怎么认识我父母的
祁瑾琛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大学同学,我父亲和你父亲读同一个专业。
然后呢
然后你父亲背叛了他。祁瑾琛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记忆中父亲确实对钱很执着,但他对我和母亲从不吝啬……
回到别墅,祁瑾琛直接去了书房。
晚餐时,祁瑾琛罕见地喝了很多酒。
你爱过什么人吗他突然问,声音因酒精而沙哑。
我愣住了,什么
除了你家人,你爱过谁吗秦墨
没有。我摇头,和秦墨订婚只是家族安排。
那你很幸运。他又倒了一杯威士忌,爱是弱点。
你不爱任何人我轻声问。
他看向我,眼神深不可测,我父母死后,我就不会爱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我心里。
我知道我应该高兴。
这意味着我们的契约关系不会因感情变得复杂。
但为什么我会感到如此……疼痛
那个戒指……我转移话题,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祁瑾琛的表情微微软化,温柔、聪明、她喜欢音乐……
他突然停住,眼神重新变冷,你问这个干什么
只是想了解你。我轻声说。
别做多余的事。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明天林菲菲的订婚派对,穿蓝色那件礼服。
他转身离开,留下半杯没喝完的酒。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在他嘴唇碰过的地方轻轻印上自己的唇印。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衣帽间准备晚上的礼服,佣人敲门说有人送快递给我。
拆开后,我浑身血液凝固。
——那是一沓照片,全是我昨天在医院和母亲在一起的画面,包括我调换药片的瞬间。
附带的纸条上写着,今晚不来派对的话,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祁瑾琛桌上。
我死死攥住照片。
这会是谁
晚上七点,我穿着祁瑾琛指定的蓝色礼服下楼。
他站在客厅里,背对着我讲电话,……确定是7号文件继续找……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立刻挂断电话转身。
在看到我的瞬间,他的眼神明显变深了。
很美。
他简短地评价,伸出手臂。
我挽上他的手臂,心跳加速。
……
林菲菲和秦墨的订婚派对在秦氏大厦顶层举行。
电梯门一开,我就被眼前的奢华震撼了。
——整个顶层被改造成热带雨林主题,到处都是鲜花和绿植,甚至还有真的蝴蝶在飞。
祁总!安小姐!林菲菲穿着镶满水晶的礼服迎上来,欢迎来到我们的梦幻派对!
秦墨站在她身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憔悴不少,想必是融资失败的打击。
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向我们问好。
安小姐今天真漂亮!林菲菲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来,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她几乎是强行把我从祁瑾琛身边拉开,带到一群名媛中间。
这些女孩我大多认识。
——曾经是我的闺蜜,现在显然已经成了林菲菲的跟班。
这位是安宁设计师,祁总的未婚妻!林菲菲大声介绍,你们知道吗,她设计的珠宝可神奇了……戴上就能钓到金龟婿呢!
女孩们哄笑起来。
我保持微笑,目光搜寻着祁瑾琛的身影。
他正和几个商界人士交谈,目光时不时扫向我这边。
安小姐,林菲菲突然压低声音,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她拉着我走向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从手包里掏出手机,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我和母亲在医院走廊上交谈的瞬间,角度刁钻,看起来像在传递什么东西。
这是……我强作镇定。
私家侦探拍的。林菲菲甜甜地笑着,有趣的是,你递给桑夫人的东西……很像药片呢。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想要什么
别紧张~她拍拍我的手,我只是好奇……为什么祁瑾琛的未婚妻会对桑夫人这么关心
礼节性拜访。我重复之前的说辞。
是吗林菲菲点开另一张照片。
——我在病房门口转身的瞬间,右手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耳垂。
桑宁也有这个习惯呢。
我耳垂后有一颗小痣,摸它是我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安宁的脸上没有这颗痣,但习惯很难改变。
巧合而已。我的声音有点发抖。
还有更巧合的。林菲菲凑近我耳边,我查过了,‘安宁’这个人在三年前根本不存在。就像……一个幽灵。
我正要反驳,大厅突然一阵骚动。
转头看去,桑子轩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明显喝醉了。
菲菲姐!他大声嚷嚷,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你监视安小姐……就给我钱……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林菲菲脸色大变,冲过去想拦住桑子轩,但他已经看到了我,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安小姐,对不起,他醉醺醺地说,我不是故意跟踪你……我欠了高利贷,菲菲姐说只要我报告你和谁见面……
我的视线越过他,与祁瑾琛冰冷的眼神相遇。
完了,他一定听到了。
你喝醉了,子轩。秦墨突然出现,强硬地拉着桑子轩往外走,我送你回家。
混乱中,林菲菲趁机在我耳边快速说,想知道7号文件在哪吗明早十点,半岛咖啡见,单独来。
没等我回答,她就追着秦墨和桑子轩去了。
我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
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住了我的后腰。
还好吗是祁瑾琛。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异常复杂。
愤怒、怀疑,还有一丝……担忧
我们得谈谈。他低声说,但不是这里。
回程的车上,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隔在我们中间。
直到进入别墅书房,祁瑾琛才爆发。
桑子轩跟踪你他声音压抑着怒火,而你居然没发现
我……我以为只有林菲菲派人监视我……
我无力地辩解。
你太让我失望了,祁瑾琛冷冷地说,复仇需要绝对的专注和警惕,而你……
我在努力!我突然提高了声音,但那些是我的家人!你以为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很容易吗
家人祁瑾琛讥讽地笑了,他们当众与你断绝关系时,可没把你当家人。
我哑口无言。
是的,他们抛弃了我。
但看到母亲憔悴的面容,父亲病危的样子,还有桑子轩堕落的模样……
你动摇了。祁瑾琛敏锐地察觉了我的犹豫,为什么因为那本实验笔记还是你母亲说了什么
我、我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祁瑾琛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转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那是一份医疗报告,患者姓名是桑志远,诊断结果触目惊心:晚期心肌纤维化,预计剩余寿命不超过六个月。
你父亲快死了,祁瑾琛冷酷地说,在他死前,我要他亲眼看着桑家彻底毁灭,你如果下不了手,现在就退出。
我颤抖着接过报告,心中天人交战。
最终,复仇的誓言战胜了动摇,我不会退出。
证明给我看。
好。
(六)背叛的代价
我知道你是谁
半岛咖啡厅。
我选了最角落的位置,背靠墙壁,确保能看到所有出入口。
十点整,林菲菲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墨镜遮住半张脸。
她环顾四周,发现我后快步走来,拉开椅子坐下。
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得意地摘下墨镜。
7号文件是什么
我直奔主题,没心情和她周旋。
林菲菲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在桌上推给我,先看看这个。
我警惕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全是祁瑾琛和不同女人的亲密照,时间跨度至少三年。
什么意思我皱眉。
你的‘未婚夫’有个习惯,林菲菲压低声音,每到一个城市都会找个当地女伴,她们都长得有点像……特别是眼睛。
我仔细看照片,确实,那些女人都有双相似的杏眼。
我强迫自己面无表情。
所以
所以你不是特别的,林菲菲冷笑,我查过了,祁瑾琛接近桑家人是有目的的,三年前他资助过桑宁的大学项目,你知道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的声音绷得发紧。
林菲菲突然前倾身体,我知道你是谁。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别装了,桑宁。她红唇轻启,吐出恶魔般的低语,整容可以改变脸,但改变不了习惯,你摸耳垂的样子,走路时左脚稍微内八的姿态……我太熟悉了。
我本能地摸向手包里的防身喷雾,但林菲菲接下来的话让我僵住了。
放心,我不会告诉祁瑾琛。她靠回椅背,相反,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我几乎要冷笑出声,你陷害我身败名裂,现在谈合作
那都是秦墨的主意!林菲菲突然激动起来,他从来没爱过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就连和我上床都喊着你的名字!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痛苦,让我一时分不清这是演技还是真心。
7号文件呢我决定不接她的话茬。
林菲菲从信封最底层抽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复印件,原件在我律师那里,如果我出事,它会自动寄给祁瑾琛和媒体。
文件上是父亲笔迹的操作流程:
1.
替换安全阀门
2.
收买值班人员
3.
事故后立即申请专利……
你母亲全程知情,林菲菲敲击文件末尾的见证人签名栏,看,这是她的签名。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这不可能……
林菲菲收起文件,现在有兴趣合作了吗
你想要什么我艰难地问。
秦墨。她眼中闪过狠毒的光,他利用我搞垮桑家,现在又想甩了我,我要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就像他对我承诺会对你做的那样。
我盯着咖啡杯,思绪万千。
林菲菲的话有几分可信
这些文件是真是假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最终说。
明天中午前给我答复。
她离开后,我在咖啡厅又坐了一小时,试图理清思绪。
最终,我做了两件事:先去药店买了和母亲药物外观相似的维生素片,然后去银行匿名转账五百万到桑子轩的账户,刚好够还他的赌债。
回到别墅时已近黄昏。
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不对劲。
所有灯都开着,却安静得可怕。
祁瑾琛我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
我走上楼梯,发现书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低沉的音乐声。
推开门,祁瑾琛背对着我站在窗前。
解释。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的喉咙发紧,我……只是想再去试探试探林菲菲……
撒谎!他猛地将戒指拍在桌上,你去见了林菲菲,给桑子轩转账,还调换了你母亲的药!这就是你承诺的复仇
他怎么会知道
我明明那么小心……
我可以解释……
不需要。祁瑾琛眼神极冷,我已经看到了全部,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约定。
我没有我上前一步,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为什么不能他突然提高音量,他们看着你死的时候时有半点犹豫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祁瑾琛逼近我,因为你父亲快死了因为你母亲抑郁了因为你弟弟成了废物这就是你心软的理由
我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直到背抵上书架,我、我发现了新线索……关于7号文件……
闭嘴!他一把掐住我的下巴,我警告过你别对我撒谎,林菲菲手里的文件是假的,真正的7号文件早在我手里。
我震惊地看着他,什么
测试而已。他松开手,嫌恶地擦了擦手指,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坦白,结果……太令人失望了。
我的心像被撕成两半,所以你一直……监视我
当然。他冷笑,你以为我会完全信任一个桑家人
这句话比任何刀剑都锋利。
三年来的朝夕相处,无数个夜晚的亲密低语,那些我以为特别的时刻……
全是假的
我明白了。我声音发抖,对你来说,我从来都只是复仇工具。
祁瑾琛没有否认。
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沓文件,签了它,从今天起,我们的契约终止。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和保密协议。
我颤抖着翻看条款,其中一条特别醒目: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联系或帮助桑志远、桑夫人及桑子轩,否则赔偿甲方一亿违约金。
你……我抬头看他,泪水模糊了视线,你要剥夺我和家人相认的权利
选择权在你。祁瑾琛面无表情,签了它,你可以带走我送你的所有珠宝和存款,不签,就一无所有地滚出去。
我擦掉眼泪,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以为我爱上你了。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恢复冰冷,愚蠢的感情。
是啊,真愚蠢。我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名字,竟然以为你心里有一丝人性。
签完字,我摘下订婚戒指放在桌上,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三年前你救了我,今天我们还清了。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再见,祁瑾琛。
走出别墅大门时,天空开始下雨。
我没有拿伞,也没有叫车,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雨中,任凭雨水混合泪水流下。
三年了。
我为了复仇放弃了过去的一切,到头来发现自己也只是别人复仇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多么讽刺。
雨越下越大,我浑身湿透,终于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问。
我愣住了。
去哪
桑家老宅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医院父母见到现在的我会认出我吗
朋友……三年前我已经自杀了,谁还愿意联系桑宁
随便。我疲惫地靠在座椅上,找个便宜的旅馆。
旅馆破旧但干净。
我付了现金,拒绝了前台好奇的目光,直接进了房间。
锁上门后,我终于崩溃了,跪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爬起来冲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菲菲的短信,考虑好了吗
我没有回复。
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和她纠缠。
另一条消息紧接着进来,来自陌生号码,A小姐,您送来的药品的化验报告已出结果,请尽快来取。
我皱起眉头。
我没送过什么……
突然想起昨天调换的母亲药片。
我确实动过送去化验的念头,但还没来得及实施。
那么这是……
祁瑾琛设的另一个局
还是林菲菲的陷阱
辗转反侧到凌晨,我决定去一趟。
如果是陷阱,大不了转身就走;
如果是真的,也许能发现关于母亲的更多线索。
天刚亮,我就退房离开旅馆。
化验中心位于城东一栋普通写字楼里,看起来平平无奇。
前台小姐递给我一个密封的文件袋。
医生说要您当面看完。她压低声音,有问题可以直接去三楼找他。
我的心跳加速。
什么报告需要这么神秘
拆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药物成分分析报告。
我快速浏览着专业术语,直到看到主要成分一栏下的文字:
含高浓度神经毒素XX-7,长期服用可导致渐进性神经系统退化,症状类似阿尔茨海默病……
我的手开始发抖。
母亲每天吃的药……是毒药
报告最后一页附了张便条:此药物未经药监局批准,属非法实验药品,建议立即停止服用并报警,样本瓶底的‘7’为实验批次编号。
我浑身发冷。
谁在给母亲下毒秦墨
还是……祁瑾琛
需要解释吗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面容严肃。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举起报告。
字面意思。医生示意我跟他上楼,有人在用你母亲做人体实验。
三楼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医生突然变了脸色,桑小姐,你处境很危险。
我浑身一僵,你……认识我
我是你父亲的老朋友,他快速锁上门,他三个月前就怀疑有人给你母亲下毒,委托我秘密调查,那些药片是你换走的
我点点头,仍保持警惕,为什么用假名联系我
因为你的手机可能被监控。医生从抽屉里取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密码是你生日倒着输。
我接过U盘,心跳如鼓,我父亲……他知道我还活着
他一直在找你。医生叹气,自从看到那个‘自杀’女孩的尸体照片,他就知道那不是你。
我眼眶发热。
原来父亲从未放弃过我……
听着,桑小姐。医生严肃地说,给你母亲下毒的人很可能是祁瑾琛,他通过医院内部关系更换了药物,让你父亲以为那是普通抗焦虑药。
证据呢
U盘里有。医生看了看表,你得赶快离开,祁瑾琛的人可能已经跟踪你到这里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前台小姐的惊呼。
后门!医生推着我往消防通道走,
走廊尽头左转,有个紧急出口!
我匆忙将U盘塞进内衣,刚冲到走廊,就听到电梯叮的一声。
——有人上来了。
桑宁!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
我回头,看到祁瑾琛的助理带着两个保镖从电梯里冲出来。
没有犹豫,我转身就跑。
消防通道门在身后被撞开的瞬间,我已然冲到了街上。
一辆出租车恰好经过,我拦下它跳了上去。
快开车!随便去哪!我对司机喊道。
透过后窗,我看到保镖们追出大楼,但很快被车流隔开。
我瘫在座椅上,大脑飞速运转。
祁瑾琛给我母亲下毒
为什么
单纯的复仇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U盘在胸口发烫,仿佛一颗定时炸弹。
我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查看内容。
小姐,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司机突然说。
我转头看去,一辆黑色奔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是祁瑾琛的助理他们……
那会是谁
能甩掉它吗我问。
司机摇摇头,这车性能太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愿意多付钱,我带你绕小路。
我掏出钱包里所有现金递给他,拜托了。
司机眼睛一亮,猛地打转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
左拐右拐了十几分钟,终于甩掉了尾巴。
谢谢。
我在一个地铁站附近下车,决定换乘公共交通混淆追踪。
刚走进地铁站,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捂住我的嘴,同时一个尖锐的物体抵在我腰间。
别出声,桑宁。林菲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我走,否则我现在就捅死你。
我僵住了。
那把刀抵得更紧,刺痛传来,估计已经刺破了皮肤。
很好。她拽着我走向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
车门拉开的一瞬,还没等我反应,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击,世界陷入黑暗。
最后闪过的念头竟是:祁瑾琛会来找我吗
(七)破碎的记忆
我们……认识吗
刺骨的冷水泼在脸上,我猛地惊醒,后脑勺传来剧烈的疼痛。
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聚焦,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把金属椅子上,双手反剪在背后,脚踝也被牢牢固定。
醒了林菲菲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我艰难地转头,看到她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工作台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美工刀。
秦墨呢
我哑着嗓子问,尝试挣脱绳索。
粗糙的尼龙绳磨得手腕火辣辣地疼,但纹丝不动。
林菲菲冷笑一声,怎么,一醒来就找你老情人
是你打晕我的
我试图拖延时间。
当然不是。她跳下工作台,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是秦墨的保镖动的手,不过主意是我出的。
她绕到我背后,突然揪住我的头发用力后扯,迫使我仰头看她,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从大学第一天起,我就想看看高高在上的桑宁大小姐跌落尘埃的样子。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林菲菲的脸在月光下扭曲得像个恶魔。
为什么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我从来没亏待过你……
因为秦墨!
她突然尖叫,松开我的头发,疯狂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他从来就没爱过我!每次上床都喊着你的名字,喝醉了就抱着我哭说后悔陷害你……多讽刺啊,他亲手毁了你,然后又爱上你的影子!
我静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
林菲菲突然平静下来,露出诡异的微笑,不过没关系,等明天你的尸体被找到,他就会彻底死心了。
她的话让我浑身发冷,你不敢。
哦她从口袋里掏出我的手机,点亮屏幕,猜猜我刚才用你的指纹解锁后做了什么给祁瑾琛发了条绝妙的告别短信。
我挣扎起来,你做了什么!
[祁瑾琛,我终于明白你永远不会爱我,永别了。——桑宁。]
她的手机屏幕转向我。
他不会上当的,我强作镇定,他知道我不会自杀。
谁知道呢林菲菲耸耸肩,被抛弃的女人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
她突然用美工刀尖划过我的脸颊,一阵锐痛后,温热的血液顺着下巴滴落,尤其是毁容后……
我疼得倒抽冷气,但更让我害怕的是她眼中疯狂的光芒。
这不是虚张声势,她真的会杀了我。
秦墨知道你来这儿吗我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林菲菲嗤笑一声,正在酒店和投资人喝酒呢,我告诉他你要敲诈我们,他立刻同意让我处理掉你。
她俯身在我耳边轻语,男人啊,为了自己什么都能抛弃。
她的呼吸喷在我耳畔。
我突然注意到她脖子上戴着我之前给她设计的项链。
——那款暗藏机关的定制作品。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如果我能够到那条项链……
至少让我死个明白,我故意示弱,让声音发抖,当年那些视频,是你伪造的
当然~林菲菲得意地后退几步,我找了最像你的妓女拍视频,然后AI换脸,花了我五十万呢,不过很值,对吧
我父母知道真相吗
你爸一开始不知道,她歪着头回忆,不过后来秦墨告诉他了,老家伙气得心脏病发作,真是意外收获。
我胸口一阵绞痛。
所以父亲是在知道真相后才病倒的……
至于你妈,林菲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太聪明了,差点查出真相,所以秦墨给她换了药,慢慢毒死她比直接杀人安全多了。
这句话点燃了我内心的怒火。我死死盯着她,不再掩饰恨意,你会下地狱的。
也许吧。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在那之前,我会戴着桑家的珠宝,住着桑家的房子,睡着桑家的男人……
她突然狠狠扇了我一耳光,而你,会烂在停尸房的抽屉里!
这一巴掌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嘴里泛起血腥味。
但我也因此看清了她项链的搭扣。
——只要用力拉扯特定位置,隐藏的尖刺就会弹出来。
最后还有什么遗言吗林菲菲从工作台上拿起一把铁锤,在手里掂量着。
我低下头,假装崩溃,至少……让我整理一下头发,我不想死得……太难看。
她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天啊,桑宁,你到现在还在意这个
但她还是凑近了些,用锤柄挑起我的下巴,行啊,让我看看……
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力向前扑去,椅子前倾,我的牙齿精准地咬住了她项链的搭扣。
用力一扯——
啊!
林菲菲尖叫着后退,但为时已晚——项链的机关启动,细如牛毛的金属刺扎进她的脖颈。
那是我设计这款项链时的恶趣味,灵感来自缅甸部落的毒刺首饰。
刺上虽没有毒,但足以造成剧烈疼痛。
林菲菲疯狂抓挠着脖子,铁锤掉在地上。
我趁机带着椅子一起倒向工具桌,在撞击的瞬间伸手去够桌上的一把剪线钳。
贱人!
林菲菲拔掉了脖子上的刺,满脸狰狞地扑过来。
我的手指刚刚碰到钳子,就被她一脚踢开。
工具哗啦啦散落一地,但幸运的是,剪线钳滑到了我背后。
我扭曲手指,试图够到钳子。
林菲菲看出了我的意图,冷笑着捡起铁锤,别挣扎了……
就在她高举铁锤的瞬间,工厂大门突然被撞开,刺眼的车灯照了进来。
桑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祁瑾琛
林菲菲惊慌转身,我趁机终于抓住了剪线钳,开始疯狂地锯手腕上的绳索。
站在那里别动!林菲菲用铁锤指着我,否则我砸烂她的脑袋!
车灯熄灭,祁瑾琛的身影逐渐清晰。
把锤子放下。他的声音极冷。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祁瑾琛。
——眼中燃烧着纯粹的杀意,像头暴怒的野兽。
这与他平时冷静自持的形象判若两人。
你再往前走一步,她就死!
林菲菲把铁锤抵在我太阳穴上,手抖得厉害。
我的手腕终于挣脱了绳索,但假装还被绑着,等待时机。
祁瑾琛停下脚步,缓缓抬起枪,我给你三秒,三……
你不敢开枪!林菲菲歇斯底里地大笑,杀了我,你永远找不到秦墨犯罪的证据!
二……
我手里有他做假账的记录!有他转移桑家资产的证据!
一。
枪声响起。
林菲菲尖叫着倒地,铁锤砸在我脚边。
祁瑾琛击中了她的肩膀,精准得可怕。
我迅速解开脚上的绳子,冲向祁瑾琛。
他一把抱住我,力道大得几乎勒断我的肋骨。
你没事……你没事……
他在我耳边重复,声音里有一种我从未听过的颤抖。
这一刻,所有的仇恨、算计都消失了。
我只是紧紧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前,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冷冽气息。
我们得离开这里,祁瑾琛很快恢复了冷静,松开我检查伤势,脸上的伤需要处理。
等等。我转身走向蜷缩在地上的林菲菲,从她脖子上扯下那条带血的项链,我的设计从不留给杀人犯。
祁瑾琛捡起林菲菲的手机塞进口袋,证据。
我们快步走向门口的车。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祁瑾琛是一个人来的。
你怎么找到我的上车后我问。
你的手机定位。他简短回答,拿出一条干净手帕按在我脸颊的伤口上,忍着点。
我疼得倒吸冷气,但更在意的是他的表情。
那张总是完美控制情绪的脸,此刻写满了后怕和愤怒。
我以为……你不会来……我轻声说,尤其是在‘我’发了那样的短信后。
祁瑾琛的手顿了顿,我知道那不是你发的。
怎么知道的
你从不叫我祁瑾琛。他抬眼与我对视,生气时叫‘混蛋’,平时叫‘祁总’,只有……动情的时候叫我的名字。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注意到了我所有的习惯,连称呼的细微差别都记得。
谢谢你,我轻声说,又救了我一次。
祁瑾琛没有回答,只是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入主路后,我才发现这不是回他别墅的方向。
我们去哪
安全屋,他说,林菲菲的同伙可能还在找你。
我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失血加上肾上腺素消退,让我精疲力尽。
靠在车窗上,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口袋里的U盘。
父亲留给我的真相,还没来得及看……
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将我惊醒。
怎么了我茫然地问,然后看到了前方路口一辆卡车闯过红灯,正直直朝我们冲来!
祁瑾琛猛打方向盘试图避让,但为时已晚。
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转。
金属扭曲的尖啸。
玻璃碎裂的脆响。
安全气囊重重砸在脸上。
最后看到的,是祁瑾琛扑过来护住我的身影……
然后,黑暗。
黑暗中,有声音忽远忽近。
……脑震荡……记忆可能……
……能恢复吗
……说不准……创伤性……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漂浮在虚无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白光刺入黑暗。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模糊的天花板。
医院
宁宁。
一个女人的声音惊喜地叫道。
我艰难地转头,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我的母亲但她看起来老了许多……
妈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医生!她醒了!母亲激动地按呼叫铃。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快步走来,检查我的瞳孔,桑小姐,你知道自己在哪吗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医院
记得怎么受伤的吗
我努力回想,但脑海中只有零碎的画面。
订婚宴……视频……车祸……
我……不记得了……
医生和母亲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没关系,慢慢来,医生温和地说,能告诉我今天是几号吗
我下意识想说2019年,但墙上的日历显示2023年6月15日。
2023我困惑地问。
母亲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嘴哭了。
桑小姐,医生严肃地说,你似乎失去了近四年的记忆点这在脑震荡患者中并不罕见……
四年我惊恐地看向母亲。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进来。
看到我的瞬间,他整个人僵住了。
你醒了男人问,声音低沉磁性。
你是……我困惑地看着这张英俊却陌生的脸。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难辨,你不记得我了
我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这位是祁瑾琛,母亲解释道,是他送你来的医院……你的车和卡车相撞……
祁瑾琛。
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谢谢你,祁先生。我礼貌地说,注意到他右手打着石膏,你受伤了
小伤。
他简短回答,眼神却一直没离开我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
医生清了清嗓子,病人需要休息。家属请……
祁瑾琛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就在门关上的瞬间,我突然不受控制地喊道:等等!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我。
我们……之前认识吗
我问道,心脏不知为何跳得飞快。
祁瑾琛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们是……夫妻。
门关上了。
夫妻我不是和秦墨
这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我的丈夫,他……
我躺回枕头上,莫名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仿佛忘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窗外的阳光刺眼得让我流泪。
或者,那真的是因为阳光吗
(八)陌生的自己
你是谁
桑小姐,这是今天的药。
护士推着小车走进病房,将几片药放在床头柜上。
我盯着那些白色的小药片,突然一阵恍惚。
似乎不久前,我也曾看着类似的药片,为某个人……
为谁
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无论如何拼凑都连不成完整的画面。
您还好吗护士担忧地问。
嗯,只是有点头晕。我勉强笑笑,接过水杯吞下药片。
护士离开后,我慢慢挪到窗前。
住院一周了,医生说我除了失去近四年的记忆,身体已无大碍。
窗玻璃映出我的脸,陌生得可怕。
这是我吗
比记忆中消瘦许多的脸颊,眼角微微上挑……
我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脸。
四年的时间,能让人变化这么大吗
门被轻轻叩响,那位祁先生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右手仍打着石膏,左手拿着一束白色满天星——我最喜欢的花。
早上好。他声音低沉,将花插进窗边的花瓶,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出院了。
谢谢。我下意识后退半步。这个自称是我丈夫的男人总让我莫名紧张,其实不用麻烦您,我父母可以……
你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在医院做心脏检查。他打断我,你弟弟……不太可靠。
我咬住下唇。
这些信息对我来说全然陌生。
母亲身体一向很好,父亲更是连感冒都很少得……
我和秦墨……我们……
我鼓起勇气,又磕磕巴巴。
你们订婚取消后三年,我们结婚了。
他从钱包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上面的我穿着婚纱,挽着他的手臂,笑容灿烂。
我盯着照片,胸口发紧。
那确实是我,却又不像我。
婚纱款式很新潮,应该是近两年的设计。
但为什么我对此毫无印象连一丝熟悉感都没有
我……想看看我们的结婚照。我试探道。
家里有相册。他收起照片,收拾一下吧,我去办出院手续。
收拾好不多的行李,我拿出护士给的出院指导手册,翻到最后一页的临时记事栏。
——这几天我养成了记下所有重要信息的习惯,以防再次遗忘。
上面写着:
我叫桑宁,28岁(记忆停留在24岁)
丈夫祁瑾琛,祁氏集团总裁
父母健在,弟弟桑子轩
职业:珠宝设计师(原记忆是桑氏集团项目部经理)
现住址:翡翠湾别墅区18号
笔迹是我的,但比记忆中成熟许多。
我摩挲着这些字迹,试图唤起一丝熟悉感,却只感到彻骨的陌生。
祁瑾琛很快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拎着医药包的年轻男子。
这位是陈医生,我们的家庭医生,祁瑾琛介绍道,他会定期来家里给你做检查。
陈医生和善地笑笑,祁太太,回去后要多休息,避免剧烈运动。
祁太太。
这个称呼让我耳根发热。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医院门口。
祁瑾琛为我拉开车门,我迟疑了一下才坐进去。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沉默许久后,我问。
祁瑾琛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一个珠宝设计展,你当时刚转行做设计师。
我为什么放弃桑氏的工作
你更喜欢设计。他简短回答,明显不愿多谈。
我转向窗外,不再追问。
这个男人身上有堵无形的墙,将所有真实的情绪隔绝在外。
翡翠湾是城中最昂贵的别墅区。
18号位于湖畔最佳位置,三层现代风格建筑,大片的落地窗映出湖光山色。
到家了。
祁瑾琛说,语气中有一丝我无法解读的复杂。
推开大门,宽敞的客厅整洁得近乎冷清,没有多少生活气息。
我们的卧室在二楼,祁瑾琛拎着我的行李上楼,你的工作室在三楼。
工作室
我跟上楼梯,好奇地张望。
主卧很大,简约的灰白色调,两张单人床分别摆在房间两侧,中间隔着宽敞的走道。
分床睡
我暗暗记下这个细节。
祁瑾琛注意到我的视线,你睡眠浅,我们习惯分开睡。
休息一会儿吧。祁瑾琛看了眼手表,我有个视频会议,晚餐时叫你。
他离开后,我像个侦探般仔细检查这个家。
奇怪的是,整个家里几乎看不到我们的合影。
三楼的工作室倒是让我眼前一亮。
宽敞的房间,整面墙的落地窗,专业的设计台,各种工具材料整齐排列。
我随手拿起一张草稿纸,上面是未完成的项链设计,线条流畅大胆……
桌角堆着几本时尚杂志,我翻开最上面一本,内页有我的照片和设计作品专访。
标题是《新锐设计师安宁:用珠宝讲述故事》。
安宁我的笔名
喜欢你的工作室吗祁瑾琛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我吓了一跳。
很专业。我合上杂志,只是……为什么杂志上叫我‘安宁’
他走进来,你出道用的艺名,觉得更有设计感。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晚餐是管家送来的,精致但简单。
祁瑾琛用餐时几乎不说话,我们像两个陌生人被迫拼桌。
明天,他突然开口,我们去看看你父母。
……嗯。
当晚,我躺在陌生的床上辗转难眠。
半夜起来喝水,经过祁瑾琛的床边时,发现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嘴唇微动像在说什么。
鬼使神差地,我凑近了些。
……宁……别去……他含混地呢喃。
我正想后退,他突然睁开眼,我们四目相对,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抱歉,我只是……我慌乱地解释。
祁瑾琛坐起身,做噩梦了。
你叫了我的名字。我鼓起勇气说。
他沉默片刻,经常梦到车祸那一幕。
这个解释很合理,但我总觉得他梦里不只是车祸。
第二天一早,我坐在梳妆台前化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镜中的脸依然陌生,尤其是右眼角那道淡淡的疤痕。
这是车祸留下的,医生说会慢慢消退。
祁瑾琛敲门进来,已经穿戴整齐。
他看到我对着镜子发呆,脚步微微一顿。
需要帮忙吗他问,语气比平时柔和。
我看起来不一样了。我轻声说,不只是年龄……五官好像也有变化。
三年前你做过微调。他走到我身后,双手搭在我肩上,车祸后也进行了一些修复手术。
镜中,我们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他高大挺拔,我纤细苍白,像一幅构图完美的肖像画,却缺少最重要的东西——情感联结。
我为什么整容我抬头看他。
祁瑾琛的目光在镜中与我相遇,一场小事故,别多想,你很美。
他的赞美像例行公事,不带一丝温度。
但当他转身去拿外套时,我注意到他左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医院VIP病房里,父亲比我想象中苍老许多。
他靠在床头,胸前连着监护仪器,看到我时眼睛一亮。
宁宁!他伸出颤抖的手。
爸……我握住他的手,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记忆中的父亲强势威严,现在却像个虚弱的老人。
母亲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比父亲看起来好一些,但眼神涣散。
妈……我走过去拥抱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你没事就好……母亲轻拍我的背,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与祁瑾琛对视。
弟弟桑子轩站在角落,西装革履但神色阴郁。
看到我,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姐。
我走过去想拥抱他,他却后退半步,别,我身上有烟味。
奇怪的是,在所有家人中,只有桑子轩给我一丝熟悉感。
父亲审视着祁瑾琛,眼神复杂,祁总,多谢你照顾我女儿。
应该的。
祁瑾琛语气平淡,但手指再次收紧。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为了打破僵局,我拿出准备好的礼物。
一条我设计的项链。
——从工作室找的成品。
妈,送给你。我帮母亲戴上,据说是我去年的设计。
母亲摸着项链,突然泪流满面。
突然,她停止了哭泣,同时不安地瞥了祁瑾琛一眼。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为什么母亲会害怕祁瑾琛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父母……不太喜欢你我试探着问。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你父亲不赞成你放弃家族事业做设计师。
仅此而已
还嫌我出身不够显赫。他语气嘲讽。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重要部分。
当晚,我在工作室翻找更多线索。
抽屉深处有一个上锁的小盒子,我试着用生日数字成功打开了。
里面是一叠设计草图,每一张都标注着日期和简短说明。
最近的一张是车祸前三天画的,标题是《复仇》,设计极其特别——一枚戒指,戒面可以打开,里面藏着微型刀片。
为什么叫复仇为谁复仇
更奇怪的是,这些设计风格与我记忆中的截然不同——更黑暗,更锋利,充满攻击性。
这是四年间发生的变化吗
我拿起铅笔,凭着直觉在纸上勾画。
手腕像有自己的记忆,流畅地绘出一枚胸针——蛇缠绕着玫瑰,蛇眼处镶红宝石。
画完后,我自己都震惊于这个设计的精美与危险并存。
还没睡祁瑾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下意识遮住草图,但他已经看到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一把抓起那张纸。
毒蛇与玫瑰,他轻声念出我无意识写下的标题,表情复杂难辨,你以前的设计。
我随手画的。我紧张地解释,突然有这个灵感……
祁瑾琛将草图对折,放进自己口袋,别勉强回忆,医生说顺其自然最好。
他离开后,我打开电脑,搜索桑宁祁瑾琛。
结果很少,只有几条社会新闻提到祁氏集团总裁夫人。
换搜安宁设计师,结果多了不少——专访、作品展示、获奖信息……
看来安宁确实是我的职业身份。
正要关掉网页,一条相关搜索建议吸引了我的注意:桑宁秦墨丑闻。
点进去,是四年前的新闻:《桑氏千金订婚宴爆丑闻,视频门震惊豪门圈》。
文章配图是订婚宴现场,我站在台上,脸色惨白,背后大屏幕上是模糊但露骨的视频画面。
我浑身发冷。
这就是我和秦墨取消婚约的原因那后来……
继续关联搜索,结果更令人心惊——《桑氏千金疑似羞愧自杀,尸体在河边被发现》。
什么!
我颤抖着点开新闻,里面的尸体照片明显不是我,但报道言之凿凿,还有我父母的声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睡不着祁瑾琛再次出现在门口,这次手里端着杯热牛奶。
我迅速关闭网页,但为时已晚。
他走到电脑前,看到屏幕上的内容,眼神瞬间变冷。
那些都过去了……他放下杯子,声音僵硬。
有人伪造我的死亡我站起来,直面他,为什么祁瑾琛,到底有多少事你没告诉我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你遭遇过绑架,我救了你,之后为了保护你,制造了假死现场。
那秦墨的视频呢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他斩钉截铁地说,AI换脸技术伪造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说谎的痕迹,但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那为什么……我指着电脑,声音发抖,我的家人会确认那具尸体是我他们抛弃了我
祁瑾琛沉默片刻,当时情况复杂。你父亲后来后悔了,一直在找你。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我太累了,无力继续追问。
喝下他给的牛奶,我很快感到困意袭来。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轻轻抱起我,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头上,伴随着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对不起……
是梦吗
还是祁瑾琛终于流露的真实情感
我已无力分辨,沉入黑暗的梦乡。
梦中,我站在长长的镜子走廊里,每一面镜子都映出不同版本的自己:
24岁天真烂漫的桑宁,冷艳危险的安宁,还有更多模糊不清的面孔……
你是谁镜中的她们同时问我。
我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九)重生
我爱你,比恨更强烈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睡衣。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床头柜上的药瓶。
——医生开的助眠药物,我已经连续服用三天了。
三天来,记忆像被打碎的镜子,零散的片段不断闪现却又迅速消失:
秦墨背叛的眼神,父亲冷漠的宣言,还有……
祁瑾琛在黑暗中注视我的样子,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复杂得让我心颤。
又一道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我起身去关窗,却看到楼下花园里有个人影站在雨中。
是祁瑾琛。
他没打伞,黑色衬衫湿透贴在身上,仰头望着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自己工作室的窗户。
他在看什么这么晚了……
悄悄上楼,我溜进工作室,在黑暗中摸索到窗边。
桌上有几张我白天画的设计草图,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我打开台灯,昏黄灯光下,那些线条突然变得异常熟悉。
——这不是普通的设计,而是精心伪装的建筑平面图,标注着桑氏企业总部的安保漏洞!
我的手开始发抖。
为什么我要画这个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我要桑志远亲眼看着他的帝国崩塌。
祁瑾琛声音冰冷。
他们抛弃了你,不值得怜悯。
他掐着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桑家老宅起火的照片。
签了这份合约,我帮你复仇。
他将钢笔塞进我颤抖的手中。
头痛欲裂。
我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工具架。
钳子、镊子叮叮当当散落一地,最底层的抽屉滑开。
里面藏着一个密封袋,装着几张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是车祸现场,我的车被撞得面目全非。
新闻报道标题赫然写着:《桑氏千金自杀未遂后遭遇车祸,生死未卜》。
信是父亲写的,日期是三年前:
宁宁,爸爸错了,视频是伪造的,我已经查清,是秦墨和林菲菲设的局……求你给我弥补的机会……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全部想起来了!
被家人抛弃,车祸后被祁瑾琛所救,整容变身,复仇协议……
还有那个雨夜,他把我赶出家门……
想起来了
祁瑾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抬头,看到他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全部。我攥紧父亲的信,包括你利用我报复我家人,包括你骗我说他们已经确认我的死亡……包括你把我赶出门的那个晚上。
他缓步走近,雨水从发梢滴落,我找了你一整夜,找到你时,你已经被林菲菲绑架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我声音嘶哑,我父亲后悔了,他在找我……
因为复仇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他突然提高音量,二十年来,我每一天都在等着让桑家血债血偿!当你开始心软,我害怕了……
所以你宁愿我失忆我冷笑。
祁瑾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一开始……是的,但后来……
后来什么我逼问,发现爱上你的复仇工具了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的。
这个简单的承认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胸口。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对峙。
是医院号码。
桑小姐您父亲刚才心脏骤停,虽然抢救过来但情况不乐观,他坚持要见您。
挂断电话,我看向祁瑾琛,我得去医院。
我送你。他转身去拿车钥匙。
不必了。我冷冷地说,我们的事还没完。
……
暴雨中的医院走廊空荡得瘆人。
母亲和弟弟守在重症监护室外,看到我时,母亲扑上来抓住我的手,宁宁,你爸爸他……
妈,我想起来了。我轻声说,全部。
母亲脸色瞬间煞白,桑子轩则警惕地看向我身后的祁瑾琛,他来干什么
我需要和他谈谈。父亲虚弱的声音从病房传出,所有人……都进来吧。
他示意医生护士出去,然后艰难地摘下氧气面罩。
宁宁,对不起。
他颤抖着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
视频的事,我后来查清了……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我拿出那封信,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父亲看向祁瑾琛,眼中是复杂的情绪,因为他先找到了你……当年……
祁瑾琛站在床尾,面色阴沉如铁,桑志远,你还有脸提当年为了窃取我父亲的研究成果,你害死了他们!
父亲闭上眼睛,一滴浑浊的泪水滑落,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祁瑾琛一把扯开领带,从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摔在病床上,这是我找到的证据!你和我父亲在实验室的合影,日期是爆炸前一天!
父亲艰难地拿起照片,突然苦笑起来,你……真的以为是我杀了他们
难道不是祁瑾琛的声音危险地低沉。
我是想窃取技术,但没想杀人。父亲喘息着说,爆炸那天,我根本不在现场……
撒谎!
祁瑾琛猛地捶向墙壁,监控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祁瑾琛!我挡在父亲面前,他快不行了!
医生护士冲进来,一阵忙乱后,父亲的情况暂时稳定。
他示意所有人再次出去,只留下我和祁瑾琛。
真相……父亲气若游丝,在桑氏大厦……我的保险箱,密码是你母亲生日,里面有全部证据……
祁瑾琛冷笑,临死还想耍花招
我承认,我是个混蛋,父亲艰难地说,但不是杀人犯,真正的凶手是……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监护仪再次尖叫,医护人员又冲了进来。
不行了,准备电击!医生大喊。
我被推到一旁,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体在电击下弹起又落下。
最后一次电击后,医生看了看表,沉重地宣布:死亡时间,凌晨3点17分。
母亲瘫倒在地,桑子轩抱着她痛哭。
我站在原地,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曾经恨之入骨的父亲,现在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
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是祁瑾琛。
我们去桑氏大厦。
他说,声音异常冷静。
雨停了,但天色依然阴沉。
桑氏大厦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矗立如墓碑。
父亲的通行卡仍然有效,我们顺利进入电梯。
为什么现在相信他了我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
我不相信。祁瑾琛紧握拳头,但这是最后的线索。
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积了一层薄灰。
父亲的保险箱嵌在书架后方,我输入母亲生日,箱门无声滑开。
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袋。
祁瑾琛一把抓过,倒出里面的东西:几张照片,和一盘磁带。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和另一个男人站在实验室外,两人表情严肃。
那个男人……有些眼熟。
这是谁我指着陌生人问。
祁瑾琛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我爷爷。
办公室角落有一台老式录音机,我放进那盘磁带,按下播放键。
刺啦刺啦的噪音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志远,明天按计划断电三分钟,反应釜会过热爆炸……
祁瑾琛如遭雷击,这是……我爷爷的声音……
磁带继续播放:
但会死很多人,林雅她……
这是我父亲年轻时的声音,充满恐惧。
苍老的声音继续道:
……专利文件我已经调包……记住,祁明远必须死,他太容易心软……
桑宁倒吸一口冷气。
——这根本不是事故,而是一场针对祁瑾琛父母的精密商业谋杀。
我父亲……不是爷爷的亲生孩子……祁瑾琛低声道。
像是什么都解释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解释。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让我一时语塞。
二十年的仇恨,竟然指向了错误的对象……
我父亲……只是被利用了。我轻声说,他想窃取技术,但你爷爷他……
祁瑾琛突然暴起,一拳砸在书架上,那我父母就白死了吗!
他的怒吼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如刀绞。
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射入,正好照在办公桌的一张照片上。
——我们全家的合影,我站在中间,笑得无忧无虑。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至少……我拿起照片,现在我们知道了真相。
祁瑾琛颓然坐进沙发,双手抱头,二十年……我活在一个谎言里……
我想安慰他,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烟味
着火了!我冲到窗前,看到下层有浓烟冒出,快走!
我们冲向电梯,但按键已经失灵。
楼梯间传来噼啪的燃烧声,整栋楼的火灾警报突然响起。
紧急通道!
祁瑾琛拉着我向另一侧跑去。
浓烟迅速弥漫开来,热浪扑面而至。
我们弯腰前行,但火势蔓延得比想象中还快,转眼间走廊已成火海。
回办公室!祁瑾琛脱下外套罩在我头上,那里有防火系统!
我们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身后传来天花板坍塌的巨响。
滚烫的碎片砸在我背上,疼得我尖叫出声。
祁瑾琛一把抱起我,冲进办公室重重关上门。
火舌已经舔舐到门外,浓烟从门缝渗入。
窗户!他用力掀开烫手的玻璃,新鲜空气涌入,我先下去接你!
窗外是紧急逃生梯,但已经部分扭曲变形。
祁瑾琛敏捷地翻出窗户,试探性地踩了踩金属楼梯,还能承重!快过来!
我刚要上前,一块燃烧的天花板砸在面前,火苗瞬间窜上窗帘。
热浪逼得我连连后退。
桑宁!祁瑾琛的喊声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恐慌。
火势越来越猛,我被困在墙角。
浓烟呛得我视线模糊,恍惚中看到祁瑾琛又爬了回来。
他的袖子着火了,却浑然不觉。
走啊!我哭喊着,别管我了!
不!他踹开燃烧的办公桌,向我伸出手,这次我绝不放弃你!
就在这生死一瞬,我突然明白了:他和我一样,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但现在,他选择了放手……选择了我。
我奋力一跃,抓住他的手。
他紧紧抱住我,从窗口跳向逃生梯。
金属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们刚踏到地面,整段楼梯就轰然倒塌。
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祁瑾琛抱着我跑到安全地带,然后瘫坐在地,仍死死搂着我不放。
为什么我哽咽着问,为什么要救我桑家欠你那么多……
因为我爱你。他额头抵着我的,声音沙哑,比恨更强烈。
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我看着他被烟熏黑的脸,被火灼伤的手臂,突然泪如雨下。
消防员冲过来要送我们去医院,祁瑾琛却捧起我的脸,现在你知道了全部真相,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阳光穿透烟雾,照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
我想起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他教我设计时的耐心,我生病时他彻夜的守护,还有那个把我赶出家门的雨夜,他眼中隐藏的痛苦……
有个条件。我擦掉眼泪。
什么条件都行。
别再把我当复仇工具。我直视他的眼睛,把我当桑宁……爱我就好。
他紧紧抱住我,身体微微发抖,我保证。
一年后,祁氏别墅。
我站在婴儿房里,看着工人们安装最后一块防撞条。
手机响起,是桑子轩。
他现在经营着一家小型设计公司,虽然规模远不如从前,但至少戒了赌,生活走上正轨。
姐,妈让我问你产检结果怎么样
一切正常。我摸着隆起的腹部,医生说是个健康的女孩。
太好了!对了,他犹豫了一下,祁瑾琛真的把全部资产转到你名下了
嗯。他说这样我就永远不会怀疑他的真心了。
桑子轩吹了声口哨,够狠。不过……姐,你幸福吗
我望向窗外,祁瑾琛正在花园里和设计师讨论改造方案。
阳光下,他眉宇间的阴郁已经散去不少,偶尔甚至能看到笑容。
是的,我轻声说,很幸福。
挂断电话,我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丝绒盒子。
里面是两枚戒指。
一枚是祁瑾琛母亲的婚戒,另一枚是我新设计的对戒。
楼下传来脚步声,祁瑾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束新鲜的玫瑰。
给。他递给我,然后俯身亲吻我的腹部,今天小家伙乖吗
很乖。我拿出戒指盒,我有个礼物给你。
他打开盒子,看到那枚对戒时,眼神柔软下来,终于肯给我名分了
早就给了。我笑着拿出他母亲的戒指,这个……我想留给我们的女儿。
祁瑾琛小心地接过戒指,阳光下,内圈的L字母清晰可见,她会知道祖母是个多么温柔的人。
他帮我戴上新戒指,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
当我为他戴上戒指时,一滴泪水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是他的。
谢谢你。他低声说,给了我一个家。
窗外,春日的阳光洒满花园。
曾经的仇恨、背叛与痛苦,如今都化作了滋养新生的土壤。
而我们,就像那缠绕的藤蔓,在伤痕中生长得更加坚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