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陈川站在自家院子里，望着手中那本翻得有些破旧的经济类书籍，眉头紧锁。他已经敏锐察觉到，公分制度在时代的浪潮下，即将成为历史。此时，村里正热火朝天地动员大家用公分换物资，大多数村民都在为能换到一些日用品而欣喜，唯独陈川心里有着不一样的盘算。这公分，不久后就跟废纸差不多了。
陈川喃喃自语道。他决定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用自己手中的公分做点文章。他先是动员了自家的亲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他们跟着自己一起行动。在他的努力下，他们一共凑齐了三百七十二个公分。
陈川带着这些公分，换来了一箩筐鲜活的黄鳝。这些黄鳝在当时的市场上可是稀罕物，尤其是对于那些准备办宴席的餐厅来说。陈川知道，机会来了。
他挑着黄鳝，来到了镇上一家颇有名气的餐厅门口。这家餐厅曾因为黄鳝供应问题，差点搞砸一场重要的宴席，经理正为黄鳝的事情急得焦头烂额。
老板，新鲜活黄鳝，要不要
陈川大声吆喝着。
餐厅经理听到声音，带着大厨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看到陈川箩筐里满满的黄鳝，经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问道：小伙子，这黄鳝咋卖
三毛钱一两。
陈川不慌不忙地回答。
这个价格让经理皱起了眉头，差点跳起来。但想到三十几桌客人还眼巴巴地等着上菜，他也只能咬咬牙，掏出钱买下了这些黄鳝。就这样，陈川凭借着这次交易，赚了个盆满钵满。这笔钱，在当时足够养活一家人一年。
陈川没有把钱存进银行，而是果断地买了一辆自行车和一台收音机。当他骑着崭新的自行车，载着收音机回到村里时，立刻引起了乡亲们的羡慕和议论。
第二天，陈川带着妻子梦莹来到发小李强的杂货店。李强看到他们，说话酸溜溜的：哟，这就是你刚娶进门的媳妇儿啊，今天刮的什么风，把你们二位吹到我这儿来了
强子，我跟梦莹过来，是有事儿找你商量。
陈川笑着说。
行，那你们先商量，我先忙我的。
李强说完，便转身去整理货架。
陈川看着妻子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把注意力转到正事上。他拿起货架上的一件滞销商品，对李强说：强子，我打算把你店里那些三年都卖不出去的货一次性清空。
李强一脸惊讶地看着陈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真的这些货我都快愁死了，你能有啥办法
你就等着瞧好吧。
陈川自信满满地说。
第二天，陈川带着两个村里的小姐妹来到公园摆地摊。他在摊位前大声吆喝：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套圈游戏，一个圈五毛钱，只要能套中摊上的东西，直接拿走！
真的假的这二八大杠也能套走
一位路人好奇地问道。
只要你能套中车上的车铃，直接骑走！
陈川大声回应。
你疯了吧，这二八大杠一百多块钱呢！
旁边有人惊呼。
不就是一百块钱嘛，我不仅要让这钱翻几个滚儿，还要把我朋友店里的货全都卖出去！
陈川胸有成竹地说。
这时，一位顾客有些怀疑地问：老板，你待会儿不会赖账吧
您这话说的！看见这个红毯了吗看见红毯上的东西了吗我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找麻烦的，绝对说到做到！
陈川认真地说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来，我先拿十个圈！
一位顾客迫不及待地掏出钱。
游戏开始后，大家纷纷参与。有人运气好，套中了一些小物件，开心地拿走；也有人花了不少钱，却什么都没套中，嚷嚷着要退钱。
哎哎哎，大家先别着急！
陈川大声喊道，这里还有个宝贝，大家就不想试试吗
在陈川的一番操作下，他不仅吸引了更多人参与游戏，还顺便把李强店里的滞销货物推销了出去。
经过这一天的忙活，陈川算了算账，除去成本，他至少赚了五百块钱。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李强看着陈川递过来的货款，既惊讶又佩服。
强子，这五百块钱，我想买下你这个店，你看咋样
陈川突然说道。
李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真的你买我这店干啥
放心，我心里有数。等合同送过来，梦莹就是老板娘了。
陈川笑着说。
与此同时，村里正在召开各大队的公分分红会。王大娘看着手中的公分单据，满脸得意：瞧瞧，我们家还有八百多公分存着呢，每年拿着队里的分红，换的粮食都吃不完。不像有些人，一天天瞎晃悠。
这时，陈川恰好路过，王大娘阴阳怪气地说：陈川啊，怎么没见你带你媳妇儿找黄鳝呢今天挣钱了吗
挣了，挣了大钱！
陈川笑着回答。
就你我看你下顿饭有没有着落都是问题。
王大娘不屑地说。
陈川也不生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晃了晃：您看看，这些够吃一阵子了吧
王大娘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你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这是我们做生意赚的。
陈川回答道。
哼，我看你就是投机取巧，能赚多久
王大娘冷哼一声。
王大娘，全国市场都开放两年了，您就一点都不担心，您的那些公分，哪天就没用了
陈川好心提醒道。
呸！少在这儿说风凉话，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们分红比你多。
王大娘生气地说。
陈川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村里传来消息，从即日起，二大队的公分制度取消。这一消息瞬间在村里炸开了锅。
村长，这是怎么回事我家还有两千多公分呢，说没就没了
村民们纷纷围住村长，情绪激动地问道。
村长无奈地解释道：这是刚接到的通知，不仅是我们二大队，别的地方也一样。大家先前的公分依然作数，要么记在账上，以后慢慢领，要么今儿个换成米面粮油一次性领回去，不过会少一点。
少多少
村民们急切地问。
三成。
村长说道。
什么三成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村民们炸开了锅，纷纷表示不满。
有的村民提议：要不咱留着以后慢慢换吧。
但也有人反对：以后的事儿谁能说准现在不换，说不定以后就没得换了，现在就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最终大部分人选择了把公分换成米面粮油。
然而，换完之后，村民们又开始发愁。这么多米面粮油，放在家里吃不完，拿到城里去卖又没时间。这时，大家把矛头指向了陈川。
都怪陈川，他早就知道公分要取消，故意不告诉我们！
王大娘带头说道。
于是，一群村民气势汹汹地来到陈川家。
陈川，你给我滚出来！
王大娘大声喊道。
陈川听到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你们这是干啥
你还装蒜！要不是你不告诉我们，我们也不会把公分都换成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你必须得赶紧处理了！
村民们纷纷指责道。
陈川不慌不忙地说：我也不让你们赔，只要我能帮你们把这些米面处理了，你们记我一个情就行。
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处理不了，就直接把钱拿出来，把东西赔给大家！
有村民愤怒地说。
谁说处理不了的不就是几袋粮食吗乡里乡亲的，这点小忙我帮了。这些粮食就放到我的杂物库去卖，不过我帮你们卖东西，收点手续费不过分吧
陈川平静地说。
你两手空空的，拿什么卖难不成你能到大街上去叫卖
有村民质疑道。
谁说我把自行车卖了我这趟进城就是用自行车换了一间杂货铺，你们的东西都可以放在我的杂货铺里去卖，咋样
陈川说道。
杂货铺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吧一辆车怎么可能换一间铺子
村民们根本不相信。
他没撒谎，陈川就是有了杂货铺。
梦莹站出来说道。
哼，你男人要真有本事，就把证明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他要是真有这个能耐，我们把这些油都给喝了！
王大娘不信邪地说。
陈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不屑与得意。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周围众人的愚昧与短视。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屋内，每一步都踏得极为有力，木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是在为他即将到来的
胜利宣言
奏响前奏。这栋略显陈旧的木屋，此刻仿佛成了他的
战场指挥部，而外面那些满脸震惊的村民，不过是他这场
战役
的见证者。
不一会儿，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姿挺拔如松，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手中拿着一叠烫金的合同，那合同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仿佛在昭示着其不凡的价值。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随手将合同扔在院中的石桌上，那声音清脆而响亮，如同一声惊雷，打破了院子里原本的宁静：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昨天刚签的商铺转让协议，还有工商局的备案章。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折射在鲜红的公章上，刺得众人眯起眼睛。那鲜红的颜色，鲜艳夺目，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某些东西的改变，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来临。王大娘颤着手抓起合同，她那布满皱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如同秋风中摇曳的枯叶。
老花镜也顺着鼻梁滑到鼻尖，她却全然不顾，只是全神贯注地逐字逐句辨认着上面的文字，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当看到
陈川
的签名时，她的手突然剧烈颤抖，合同
啪嗒
掉在地上，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不可能...
你个二流子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相信，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王大娘眼神不好使，我帮您看。
陈川俯身捡起合同，动作优雅而从容，故意将
年租金三千元
的条款举到众人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炫耀，瞧见没这是省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商铺，就凭你们守着那点公分换的米面，在我这儿连个零头都不够交租。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向众人的心脏，让他们感受到了现实的残酷。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几个年轻村民凑上前仔细查看，突然有人指着合同末尾的日期倒抽冷气：这、这是上个月就签的
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被他们视为
二流子
的陈川，竟然在一个月前就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这样一笔
惊天交易。
陈川掸了掸袖口，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钥匙晃了晃，金属撞击声清脆悦耳，仿佛是胜利的音符。上个月准确地说，是公分制度取消的消息刚传出来那会儿。当你们还在为三瓜两枣的分红沾沾自喜时，我已经带着钱跑到省城谈生意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眼神中满是对众人的轻视。在他看来，这些村民的目光实在太过短浅，只看到眼前的一点小利益，却全然不知时代的浪潮正在汹涌而来。
你...
你早就知道公分要作废
人群里传来颤抖的质问，声音中充满了疑惑与不甘。众人的眼神中满是不解和震惊，他们无法想象，陈川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又为何能如此迅速地做出反应。
不然呢
陈川双臂抱胸，眼神扫过众人震惊的面孔，语气中带着几分傲然，全国市场开放两年，你们连报纸都不看吗我早就在收音机里听到政策风声，特意去县城找供销社主任求证过。
他突然转头看向王大娘，您不是总说我瞎晃悠吗我晃悠的那些日子，可是在研究市场经济的门道。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揭开众人的
伤疤，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愚昧和无知。
王大娘脸色涨得通红，刚要反驳，却被陈川的冷笑打断：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我好心提醒的时候，你们骂我投机倒把，说我不务正业。怎么，现在又想让我当救世主
陈川的声音冰冷而尖锐，字字诛心。曾经，他满怀热情地想要和大家分享自己的发现和想法，却遭到了众人的误解和指责，如今，这些人却又来向他求助，这让他心中满是愤懑。
陈川！你别太过分！
人群里有人喊道，声音中带着愤怒，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你就看着我们饿死
那人的声音中充满了委屈和不甘，仿佛陈川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见死不救。
饿死
陈川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那笑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你们守着几袋米面就觉得要饿死，可知道省城的粮价每天都在涨我昨天刚签的商铺，旁边就是粮油批发市场，人家一车一车的粮食往外卖，你们这点存货，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心中那一丝侥幸的希望，让他们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他突然变了脸色，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想让我帮忙行啊，手续费百分之二十。而且我丑话说在前头，卖不掉的损失你们自己担着。要是觉得不划算，现在就请回，我还忙着装修商铺呢。
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仿佛这是一个不可更改的
铁律。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
王大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川的手都在不停地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和他理论一番。她的眼中满是愤怒和怨恨，觉得陈川实在是太无情无义了。
我这叫市场规律。
陈川从口袋里掏出大哥大，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那大哥大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瞧见这玩意儿没一万二一台，刚托人从深圳带回来的。你们还在为公分吵得不可开交时，我已经在和省城的老板谈合作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优越感，那大哥大仿佛成了他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成了他与这些村民之间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人群陷入死寂，只有大哥大闪烁的信号灯在阳光下明明灭灭，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时代的变迁。突然，人群里传来啜泣声，几个妇女蹲在地上掩面痛哭：这可怎么办啊...
全砸手里了...
那哭声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阵心酸。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可以依靠的公分换来的米面，如今却成了烫手的山芋，而她们却毫无办法。
陈川不为所动，转身对屋内喊道：梦莹，把账本拿出来。让乡亲们看看，他们那些米面能折多少钱。
他的声音冷漠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情。
片刻后，梦莹抱着账本出来时，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她穿着朴素却干净整洁的衣服，眼神坚定而冷静。她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仿佛在向众人展示着她的自信和从容。翻开账本，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按照今天的市价，王大娘家八百公分换的米面，折成现金是一百二十块。扣除百分之二十手续费，实际到手九十六块。
她的话语简洁明了，却字字如刀，刺痛着众人的心。
什么才这么点
王大娘踉跄着后退，险些摔倒，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我家的公分可是攒了十几年啊！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几十年的心血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所以说，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陈川接过账本，随手扔在石桌上，动作随意而洒脱，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按我说的办，要么抱着这些米面去城里摆地摊。不过提醒一句，现在城里人都吃精米白面，你们这些粗粮，恐怕连摊位费都赚不回来。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仿佛在嘲笑众人的固执和守旧。
人群沉默良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大家都在心中权衡着利弊，脸上满是纠结和无奈。终于有人低声说道：我...
我愿意让陈川帮忙卖。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算我一个...我也同意...
那声音中带着无奈，也带着一丝希望。他们知道，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王大娘突然扑过来抓住陈川的胳膊，眼中满是懊悔与祈求：川子，大娘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帮帮我们吧！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悔恨和哀求，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陈川的衣袖。
陈川厌恶地甩开她的手，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胳膊，仿佛那只被触碰过的胳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晚了。当初你们怎么对我的，还记得吗说我不务正业，说梦莹跟着我没好日子过。现在求我帮忙早干嘛去了
他的眼神冰冷，语气中充满了怨恨。曾经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转身走进屋内，丢下一句冰冷的话：从今天起，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想卖米面，明天早上六点带着东西去县城南门外的‘川记杂货铺’。过时不候。
他的声音坚定而决绝，没有给众人留下丝毫商量的余地。
院门
砰
地关上，那声音如同一声重锤，将愤怒、懊悔、绝望的声音隔绝在外。陈川站在窗前，看着人群渐渐散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