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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替嫁新娘

    林知夏,你听清楚了。婚礼照常进行,新娘换成你。

    医院夜班刚交完班,林知夏还穿着白大褂,手机就响个不停。电话那头是继母冷静而急促的命令,没有半分解释的余地。

    今天,是林婉宁的婚礼。她声音哑得几乎发不出音。

    她临时晕倒,你替她顶上。你俩长得像,穿上婚纱没人认得出来。

    可是……

    知夏,你不想你妈的医药费断了吧你还欠林家八万生活费,也别装清白。

    林知夏的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

    电话挂断,她下意识看向医院大楼的病房窗口,母亲正躺在那间重症病房中,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陌生号码发来地址,是婚礼现场所在的南城西郊别墅区。

    她知道这场婚姻是豪门联姻,男方是权势滔天的季家继承人,季斯恒。

    林婉宁是林家的掌上明珠,是名流圈赫赫有名的白月光,而她林知夏,只是一个从乡下被接回来的假千金。

    这一刻,她没有选择。

    两小时后,化妆间里,助理不容置喙地按着她的头画妆试纱。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是误入人世的影子。

    季家安排的婚礼流程一丝不苟,高端庄重。没人发现婚纱里的新娘换了人。

    礼成之际,她被推入那栋熟悉却又冰冷的别墅。

    没有婚宴,没有宾客,连一个欢迎都没有。

    夜色浓重,房间门打开那一瞬,林知夏看到男人坐在落地窗前,白衬衫冷峻,侧脸俊美得像刀刻。

    你不是她。

    三个字,没有多余寒暄,如同利刃。

    林知夏心里一紧。

    季先生——

    滚出去。

    季斯恒没回头,吐字清晰。

    她的指尖颤了一下,但没有动。

    我会离开,只要你肯先放过我妈的住院押金。

    他终于回头,眼神掠过她的脸,目光一顿。

    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在厌恶什么。

    真以为换张脸我就认不出来

    林知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灯光打在她的婚纱上,雪白得晃眼。

    空气死寂。

    你有什么资格穿她的婚纱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你不需要爱我,也不需要接受我。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什么都不会问。

    她说这话时,声音极轻,轻得像是怕一重,就把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碾碎。

    季斯恒没回应。

    她轻轻在沙发边缘坐下,双手搅在一起,指节泛白。

    夜色逐渐沉沉。

    那一晚,没人再开口。

    她成了他的妻子,却只像个影子。

    ……

    第二天清晨六点,林知夏换回白大褂赶回医院上班。

    没人知道昨晚她经历了什么。

    她低头查看床位记录,夜班护士递来一张单子,301的杨奶奶情况不太稳。

    我去看看。

    她声音一如既往镇静,仿佛前一晚的婚礼,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但梦里那句你不是她,却像刀刻进心脏。

    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2

    隐秘之孕

    夜班后第二天的中午,林知夏靠在办公室的转椅里,闭着眼休息。

    妇产科上午例会刚结束,主任的脸色一如既往难看,林医生,今天新来的实习生你负责带,带不好你自己补。

    她点头应下,语气淡淡:知道了。

    实习生叫孟星,是个二十三岁的女大学生,家境不错,穿着打扮都不太像来医院吃苦的,倒是很粘人,一天到晚围着林知夏问东问西。

    林医生,你昨晚没休息好吗眼睛都红了。孟星小心翼翼地看她。

    林知夏抬头笑了笑:没事。

    她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她昨晚刚刚成了豪门季太太,一个没人知道的新娘。

    午饭时,医生办公室里一群人闲聊,有人提起南城上流圈的新闻:听说季家的婚礼换人了,新娘临时昏倒,新郎冷着脸送走了宾客,一桌酒都没开。

    真的假的那可是林婉宁啊,林家千金,林氏集团的门面。

    更奇怪的是,新娘始终没露正脸,婚礼也没发喜帖。

    有人转头笑问林知夏:小林,你以前不是跟林家有点亲戚关系你知道啥情况不

    林知夏放下筷子,轻声道:很久不联系了,不太清楚。

    所有人都没再追问。

    她低头喝了一口热汤,热气冲上眼眶,眼泪险些涌出。

    饭后她照例去查房,301的杨奶奶状态越来越差,家属早已签了病危通知书。

    老太太拽着她的手不放,嘴里喃喃念着:我不怕死,就怕我走了,我孙子没人照顾了……

    林知夏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哄着:不会的,奶奶,您再撑一撑,您孙子在等您。

    查完房,她去护士站处理病历,站着站着突然一阵反胃,赶紧跑去厕所干呕。

    她不是没想过。

    那一晚之后,身体的反应太明显,她一个医生不是不知道自己可能怀孕。

    可她不敢去医院查。

    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季斯恒。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存在,她要保住他。

    哪怕是偷偷地、躲着所有人,也不能让他消失。

    林知夏靠在洗手池前,脸色惨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直起身。

    回到办公室时,手机屏幕一亮,是季斯恒的短信。

    ——今晚,七点,季家老宅晚宴,不许迟到。

    没有称呼,没有问候。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打车去了。

    别墅区门口的保安显然不认得她,拦了好久才放行。佣人也都用诧异的眼神打量她,没人开口说欢迎。

    走进客厅,所有人都在。

    男主人的座位空着,季斯恒站在落地窗前,低头看着手机,气场冰冷。

    坐在主位的是季夫人,保养得宜,穿着高定旗袍,眼神极其挑剔。

    你就是林婉宁她开口。

    林知夏顿了一下,低头:是。

    怎么穿成这样季夫人眉头一皱,季家不是慈善机构,也不是收容所。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她穿的是医院下班后随身的白衬衣和藏蓝色长裙,没有妆容,头发也未梳理,只随意绑了个马尾。

    她没解释。

    一旁的季斯恒冷笑:她向来节省。

    林知夏没有看他,只走到餐桌一侧坐下。

    佣人开始上菜,季家晚餐气氛压抑,每道菜都如同仪式一样被报出名字、食材和产地,没人动筷。

    直到一道燕窝羹被端上,季夫人淡淡开口:你胃不好,少吃辛辣。这碗是给你的。

    林知夏一怔。

    片刻后,她端起那碗汤,轻轻道: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在季家被认作一个人。

    饭后她主动去厨房帮佣人收碗,几个佣人连连摆手说不用,她坚持:我只是个客人,不能太造次。

    季斯恒站在客厅门口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走过来:你演够了没有

    林知夏把手中餐具放下,缓缓抬头看他:我不是在演。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不配坐在那张桌子上。

    你本来就不配。他嗓音很低,却极冷。

    她轻轻笑了一下:你讨厌我,可以。但我不会走。

    为了钱

    她摇头:为了命。

    你怀孕了

    空气骤然凝固。

    林知夏指尖一颤,却没有否认。

    季斯恒的目光变了几分,说不清是讥讽还是震惊:你以为拿孩子做筹码,我就会放过你

    林知夏没有回答,只转身出了厨房。

    她走得极慢,却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背后,季斯恒没有追出来。

    林知夏知道,她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能左右的。

    可她也不会再退了。

    不是为了季家,也不是为了他。

    是为了她自己,和那个可能存在的……小生命。

    3

    身份之谜

    清晨的医院走廊光线惨白,林知夏低头写病历,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知夏

    她的笔一顿。

    转头一看,是林婉宁。

    妆容精致,身着杏色风衣,眉眼温柔,一派名媛风范。她手中提着保温瓶,站在走廊尽头,一双眼却带着几分试探与怜悯。

    你……怎么来了林知夏语气淡淡。

    我来看望我妈,顺便看看你。

    林婉宁慢慢走近,你瘦了很多,也憔悴了。我听说你最近工作挺忙,还……嫁给了季斯恒。

    林知夏低头,不作回应。

    知夏,我不是来质问你的。林婉宁蹲下身,把保温瓶放在她桌角,你知道的,那天我是真的晕倒了,婚礼才……

    我知道。林知夏打断她,语气平静。

    林婉宁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为难的笑容,我没想到你会留下,斯恒他……其实一直爱的人是我。你不会误会什么吧

    林知夏合上病历本,起身道:病人等着我,我先走了。

    她穿过走廊,身后的林婉宁声音轻轻传来,知夏,你别太贪心了。那个位置,不属于你。

    林知夏脚步微顿,却没回头。

    下班后,林知夏回到出租屋,胃里泛着酸,吃不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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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柜子底翻出早年在医学院用的验孕棒,试了两次,结果都显示出清晰的两道杠。

    她坐在床边,沉默很久。

    窗外雨落得很轻,像是有人低声哭泣。

    林知夏摸了摸小腹,一点点温热传来,她忽然落泪。

    她怀孕了。

    而她不知道,孩子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父亲。

    她给熟悉的妇科主任打了个电话,用了别人的名字预约产检。

    电话那头说排号要排到五天后,她轻声好,然后挂断。

    这一晚,她躺在床上,久久没合眼。

    第二天清晨,林知夏去病房查房,刚进病区,就被护士喊住:林医生,有人找你,在你办公室等着。

    她心里一紧,推开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是季斯恒。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衬衫扣子一丝不苟,目光如刀锋,静静望着她。

    你查出来了他开门见山。

    林知夏关上门,倚着门边,你来干什么

    孩子的事,我会处理。

    林知夏冷笑:处理你想怎么处理让他消失

    季斯恒站起身,走近一步,语气低沉:这个孩子不该存在。

    那我呢我也不该存在

    她抬眼望着他,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锋利。

    季斯恒眉心一跳。

    林知夏从未用这种眼神看他。

    我会生下他,不为你,也不为季家。你不用管。

    你以为我会允许季斯恒冷声道。

    你能阻止什么她语气冷静得可怕,你能逼我签协议,能找人跟踪我,甚至能把我关在家里。但你没办法,控制我心里的这个决定。

    空气凝滞。

    几秒后,季斯恒低声道: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

    林知夏不再看他,转身开门,请你出去。

    季斯恒离开时,眼神比来的时候更深沉几分。

    她站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

    指尖还在颤,心跳如擂。

    傍晚,她刚出医院,就被一辆黑色轿车拦住。

    车窗降下,露出季夫人冷峻的面容。

    上车。

    林知夏迟疑了一下,终究坐上去。

    车内气压沉重,季夫人直视前方,冷声道:你怀孕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林知夏捏紧手指。

    我们季家可以给你一笔钱,你悄悄走人,孩子打掉,从此不要再出现。

    如果我不肯呢

    季夫人终于转头,语气毫无温度,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是个替身,是林家送来挡灾的货物,连户口都挂在乡下镇上。

    林知夏咬住唇,我不是替身。

    你不是季夫人轻笑,季斯恒眼睛瞎了才看上你。你别妄想凭着一个孩子上位。

    车停在十字路口。

    林知夏推门下车,回头看了眼季夫人。

    我从没想上位,我只想活下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

    雨滴落在她肩膀上,一寸寸打湿衣服,她却觉得身上终于有了温度。

    她撑开伞,低头护住腹部。

    别怕,妈妈会保护你。她低声说。

    4

    真相揭晓

    林知夏没有去上夜班。

    她调了同事的班,请了三天假。那是她四年来第一次主动请假。

    她知道必须为这个孩子做点准备。

    出租屋太小太旧,潮湿闷热,窗边的墙壁已经起霉斑。她盘算了几天的生活费,换了个离医院近的合租房间。简陋但干净,房东老太太没问太多,看她瘦小安静,只象征性收了两百块押金。

    搬进去那晚,她整理行李时,拉链夹住了一张旧照片。

    照片里是她和林婉宁小时候的合影。

    她站在角落,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林婉宁站在前面,笑得张扬。那年她刚被从乡下接回林家。

    照片背面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林家姐妹。

    她手指轻轻抚过那几个字,忽然鼻尖泛酸。

    她从不是林家真正的姐妹。

    而今,她更成了林家送去补位的影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妇科主任助理发来的信息:你预约的产检安排在后天早上七点,记得空腹。

    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指尖缓慢滑过屏幕,然后锁上了手机。

    后天产检,她用了假名,报的是外地身份证号,穿了顶鸭舌帽,压得很低。

    做完检查后,医生看了她一眼:孕五周零三天,宫内发育正常,有胎心。

    她愣住。

    医生又补充一句:按理说不建议现在太紧张,孕早期稳定情绪最重要。

    她嗯了一声,手却在发抖。

    她从诊室走出来,站在妇产楼门口的树荫下,阳光透过叶隙打在她身上,她才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真的了。

    她怀孕了。

    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刻,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母亲的病房。

    母亲还在昏迷,病床上的人瘦得只剩骨架,脸色苍白。机器嘀嗒作响,是唯一证明她还活着的证据。

    林知夏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低声说:妈,我怀孕了。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这样,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会保护他,就像你保护我一样。

    母亲没有回应。

    但林知夏知道,她的手动了一下,指尖轻轻蜷起。

    她忽然就红了眼。

    季斯恒再见到林知夏,是在一周后。

    那天她下夜班,正准备出医院侧门,一辆黑色迈巴赫稳稳停在她面前。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车窗落下,季斯恒目光如刀,上车。

    林知夏站在原地,没有动。

    林婉宁流产了。他说。

    她身体一震。

    是我。他说得极低,我推了她。

    空气沉寂。

    林知夏沉默了十几秒,才开口:你来找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以为你想知道。

    我不想。

    林知夏,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留着孩子,就可以报复所有人

    她眼神一冷: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从没想过报复谁。我只是在努力地,活着。

    季斯恒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你不是活着,你是在逃。

    林知夏不再和他说话,转身就走。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声音忽然压低,我梦见他了。

    她怔住。

    一个男孩,穿着蓝色毛衣,睫毛长得像你,站在我面前叫我爸爸。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林知夏看着他,片刻后轻声说:你不会有机会做这个梦成真的。

    这个孩子不会叫你爸爸。

    她挣脱开,头也不回地离开。

    季斯恒站在原地,手指缓慢收紧。

    那天深夜,他收到一封邮件。

    是匿名邮箱发来的。

    标题:DNA报告。

    内容只有一句话:林知夏才是林家亲生的千金。

    附件中,是南城第一医院二十三年前婴儿科出院档案的复印件。

    季斯恒看了整整十分钟,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一早,他亲自去了林家。

    林父刚出差回来,看到他,诧异又慌张:斯恒啊……怎么突然来了

    他没有寒暄,直接开口:我要一份东西。

    什么

    林知夏的出生证明。

    林父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查到了

    她是不是林家的女儿,您比我清楚。

    林父吞了吞口水,试图掩盖慌乱:她和婉宁是一起抱回来的,护士弄错了,那时候我们也……没办法分清。

    所以你们就把错的留着,把真的送去乡下

    林父哑口无言。

    季斯恒声音不大,却冷得刺骨:那你有没有想过,她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林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天回到车上,季斯恒握着方向盘,沉默很久。

    他终于明白,林知夏不是谁的替身。

    她,是她自己。

    是被这个世界亏欠了二十年的人。

    5

    软禁生活

    林知夏觉得这段时间像梦。

    梦里,她怀孕了,搬了家,查了产检,开始偷偷准备未来。

    梦外,是季斯恒突然频繁出现在她生活里。

    他没有再逼她堕胎,却以照顾为名,将她的生活一点点蚕食。

    起初,是每天准时出现在医院门口接她下班。

    再后来,是直接联系房东,买下了她合租的整栋小楼,把其他租户全部请走,只留下她一人住。

    她下班回家,一进门就是他斜靠在阳台抽烟的身影。

    你没有钥匙。她冷冷道。

    有钱就有。他说完,掐灭烟,像是在她的地盘巡视。

    我不欢迎你。

    可你怀了我的孩子。他语气温和,却有一种强硬的理所当然。

    这不是你出现在我家的理由。

    可惜法律不会这么认为。

    林知夏不想再和他说话,径直走进卧室,反锁了门。

    门外传来他的声音:你要知道,我是在保护你。

    她站在门后,心口一阵阵发闷。

    他所谓的保护,不过是控制。

    这场看似温柔的软禁,悄无声息地展开。

    林知夏第一次真正发怒,是因为母亲的转院。

    那天护士打电话告诉她,季家人来了,说要把她母亲送到私立医院治疗,手续全部走了绿色通道。

    她赶到时,母亲已经被推进了救护车。

    她拦住司机:谁让你动她的

    司机迟疑:是……季先生签字的。

    林知夏转头,看见季斯恒站在人群后,眉眼沉静。

    她是我母亲,不是你的人。

    她需要更好的治疗。

    可不是你说了算。她咬牙,声音带着颤,你总是这样,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东西。

    我没有。

    你有。她看着他,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清醒,你控制我,控制我的生活,控制这个孩子,甚至控制我妈。

    林知夏,你情绪不稳定,别激动。

    别跟我讲情绪。她几乎是吼出来,你连我妈的命都要插手,那你还要不要把我也一起送去急救

    救护车门关上,司机开走,她看着尾灯消失在夜幕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片刻后,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道:对不起,妈妈今天真的太狼狈了。

    几天后,林知夏准备复查。

    她一早出门,却在医院门口被拦下。

    是几名记者。

    林小姐,关于您和季家少爷的婚姻,目前坊间传闻您是‘临时新娘’,请问属实吗

    您怀孕是为了保住婚姻吗

    林婉宁小姐目前状态不明,您作为替补,是否存在道德问题

    林知夏脸色刷地一白,身旁有人突然挡住镜头,是季斯恒。

    谁放你们来的

    他声音不大,却冷得彻骨。

    几个记者意识到惹了不该惹的人,仓皇散去。

    林知夏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是林婉宁。季斯恒语气平静,她知道你怀孕了。

    所以她让人来羞辱我

    他不说话。

    林知夏嘴角泛起一丝冷意:这就是你要保护我的方式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

    你当然没想到。她看着他,你从来都站在她那边。

    我没有。

    可你连孩子都不想要。

    季斯恒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让他留下。

    林知夏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让他留下,还是让你心里那个人离开

    他怔住。

    她已经转身走远。

    那天晚上,林知夏做了个梦。

    梦里,她站在林家老宅的大堂,头发湿透,手里抱着一个孩子。

    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林父低声骂她:你是个错误。

    她抱着孩子往外跑,脚下一滑,摔倒在楼梯口。

    孩子哭了,她也哭了。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枕边湿了一大片。

    她起身喝水,却看见书桌上多了一张纸。

    是DNA亲子鉴定书。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林知夏——林父,亲权指数99.99%。

    下面还有一行字,是季斯恒的字迹:你不是替身,你才是林家唯一的女儿。

    林知夏看着那行字,手指一点点收紧。

    这一刻,她不想哭了。

    她只想清清楚楚地,活出属于自己的名字。

    6

    家宴风暴

    林知夏站在走廊尽头,窗外光线斜照进来,她手里攥着那张DNA亲子鉴定书,指尖泛白。

    她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眼前的黑白字迹就像某种无声的讽刺——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只是替身,是林家送来交换命运的影子,却原来,从一开始,错的是所有人。

    她不是替代品,她才是真正的主人。

    可现在,她要拿这份真相做什么

    换一个拥抱一个家庭还是换回二十年沉默的人生

    她不知道。

    医院例会上,主任临时调派她支援新建产房。

    她换上隔离衣进手术室,带新人实操,一站就是五个小时。

    新生儿落地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她脚底发软,却始终没有一丝松懈。

    最后一个婴儿被接出产道,家属在产房外放声大哭:是男孩,是男孩啊!

    她低头看着怀中孩子,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那是喜悦吗

    不是。

    是眼前这个生命,让她意识到自己腹中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也是一个完整的、属于她的存在。

    他也有权出生,被爱,被承认。

    结束工作后她脱下手术服,在更衣室坐了很久。

    手机在包里震动不止。

    是季斯恒打来的。

    她没接。

    紧接着,是季家下属发来的信息:今晚八点,林家设宴,林父邀请您一同赴宴。请务必出席。

    林知夏眸色沉了几分。

    她没有回复。

    她知道林父在怕了。

    DNA鉴定书不可能只她一个人看到。

    但她不是来讨要什么的。

    她只想,自己走进去,不再低头。

    晚宴设在林家老宅,是她童年时曾住过的三层洋楼。

    她记得后院的桂花树,门口的青石砖,还有林婉宁的钢琴声。

    今晚那一切都还在。

    只不过,坐在主位的林父,眼神复杂,脸色难堪。

    季斯恒站在他旁边,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知夏,回来了。林父勉强笑道。

    林知夏走到餐桌另一侧,站定,我没回来。

    林父一愣。

    这是你们家,不是我家。

    知夏,你别这么说。当年……也是搞错了,我们也是……

    你们是为了林婉宁。林知夏语气冷淡,从头到尾,她才是你们的女儿,而我,只是个养在乡下、随时可以被替换的人。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可你们这么做了。

    空气陷入沉寂。

    林婉宁端着酒杯从厨房走出,神情淡淡,仿佛不觉得尴尬。

    她看了林知夏一眼,轻声道:你真的打算,就靠这份鉴定书,夺走我拥有的一切吗

    林知夏笑了:你觉得我稀罕

    那你来干什么

    让你知道,我不再怕你。

    林婉宁握杯的指节收紧。

    林父脸色铁青:够了!都给我闭嘴!今天是家宴,不是你们姐妹撕破脸的地方!

    我不是她姐妹。

    林知夏语气清冷:我不是替身,也不是你们养来补空缺的工具。我是林知夏,我妈妈只生了我一个人。

    林婉宁站起身,唇角浮现讽刺的笑,你以为你能赢斯恒也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只是恰好……可怜你。

    她转头看向季斯恒,你告诉她啊,告诉她你心里真正想的人是谁。

    季斯恒没有回答。

    林婉宁笑意更浓:你看,他都不敢开口。

    林知夏抬眸看着他:是这样吗

    季斯恒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很久才启唇:林婉宁,我从来不曾爱你。

    林婉宁脸色一变:你骗我

    我骗过你,也骗过我自己。他缓缓起身,看着林知夏,我以为你是她的影子,后来才知道,她才是我一直没敢承认的光。

    林婉宁手一松,酒杯摔在地上,清脆破裂。

    林知夏没有看她,转身就走。

    季斯恒跟上来,在玄关处拉住她的手腕。

    知夏,你可以……不要走了吗

    她没有挣脱。

    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再没有怨,也没有恨,只有清冷与决绝。

    我不走,不是为了你。

    她抽出手,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声音轻却坚定:

    我是为了他,为了我自己。

    林知夏走出林家大门,夜风扑面。

    她深吸一口气,站在那棵桂花树下,抬头望了一眼三楼她曾住过的小房间。

    那是她生命被搁置的地方。

    现在,她自己把它找了回来。

    不是为了归属,是为了彻底告别。

    7

    新生之始

    林知夏搬离了合租房,找了间月租贵一点的单间公寓,带着独立厨房和窗台,阳光每天会准时照进来。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过渡,但她知道,她需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

    她每天照常去医院上班,查房、开会、写病历,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跟平常所有医生一样。

    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快六个月身孕。

    她的腹部逐渐隆起,但她穿宽松的衣服,动作沉稳,不声不响地度过每一个班次。

    有一次深夜,她在急诊室帮人缝合伤口,一名实习医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林医生,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顿了顿,只说了一句:小点声,别吓到病人。

    实习医生红了脸,再也不敢问。

    那晚下班,她回到公寓,门口却站着一个人。

    是季斯恒。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她走近。

    林知夏没有开口。

    他低声说:你搬走了,不告诉我一声

    你不是知道了么。

    你在躲我。

    她从容掏出钥匙:我在过我自己的生活。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打算原谅我

    林知夏停下动作,看着他。

    你说原谅她轻声重复。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季斯恒说。

    我不想和你去任何地方。

    你会想去的。

    她最终还是去了。

    那是一座老城区的街巷尽头,一栋不起眼的红砖楼。

    季斯恒领她上楼,推开门,是一间被改造成教室模样的房间。

    墙上挂着儿童画,木质地板打扫得很干净,角落堆着拼图、绘本、玩具。

    我租下来的。他说,这里以后是孩子的早教教室,也是他玩耍的地方。

    林知夏没有说话。

    知夏。他慢慢转过身,看着她,我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好人。我从小到大,看到的爱都是有条件的,是交换,是屈服,是控制。

    可你教会了我,原来人也可以用放弃来守护。

    我没资格要求你原谅我。

    但我想留下来,看着你,看着他,哪怕……只能是远远地看。

    林知夏站在门口,手握着包带,指节发白。

    她的喉咙动了动,眼睛却很平静。

    你觉得你这样说完,我就会心软

    季斯恒轻轻摇头:不会。

    那你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你值得被说出一切。

    他走近一步,声音放得很低,我爱你。

    林知夏笑了一下。

    你以前说过,你爱的人是林婉宁。

    是啊。他点头,但后来我发现,我爱的不是她,是我以为她拥有的一切。

    温柔、善良、坚定、无所畏惧。

    可这些,其实都在你身上。

    林知夏没有动,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轻声道:他今天在我肚子里踢了一下。

    可能是想说,他听见了。

    几天后,她产假开始。

    她从医院离职,在家安静等待分娩。

    她没有告诉林家,也没告诉季家。

    只有老房东老太太会每天给她送一碗红枣银耳汤,摇着蒲扇,坐在她阳台外陪她晒太阳。

    丫头,你准备好了没老太太总这样问。

    快了。林知夏摸着肚子,声音柔和。

    预产期那天晚上,风雨大作。

    林知夏一个人叫了车去医院,羊水破得突然,司机手忙脚乱。

    她却很冷静,一路上咬着牙没有出声。

    到了产房,她没签任何委托协议,只留下了那张匿名产检卡。

    生产过程极其漫长。

    整整十二个小时。

    她抓着产床边缘,疼得几次昏厥。

    医生一遍遍问她要不要剖腹产,她咬牙摇头。

    我要他平安出生。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

    当婴儿第一声哭响在产房响起时,林知夏已经哭不出声音。

    医生把孩子抱到她眼前,她看见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眼泪瞬间落下。

    你好啊。她轻声说,我是你妈妈。

    季斯恒赶到医院时,天刚亮。

    他在产房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护士从里面出来。

    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他脚下一软,靠在墙上,闭上眼,仿佛用了全部力气才站稳。

    护士说:她说,婴儿姓名栏,写‘林知夏之子’。

    他点点头,低声说:好。

    一个月后。

    林知夏带着孩子回了老城区的小教室。

    那里已经布置成了婴儿房,窗帘是浅蓝色的,小床上摆着毛茸茸的布熊。

    她抱着孩子站在窗边,看着初春的阳光洒进来。

    不远处,季斯恒站在街角,隔着玻璃静静看着他们。

    他没有进去。

    她也没有回头。

    风吹动窗帘,孩子在她怀里轻轻蹬了蹬腿。

    她笑了。

    她的人生,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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