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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市局的下午,阳光切进百叶窗。

    我,陆衍,市局刑侦队长,正对着一堆超市盗窃案的卷宗发愣,笔在手里转个不停。

    陆队,有你的包裹。门口探进小李的脑袋,新来的实习生。

    撕开胶带,里面塞着泡沫纸。

    扒拉开,我的动作停住,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像是被人攥紧了。

    一条灰蓝色的羊绒围巾。

    我认得。

    她最喜欢的那条,软得很,边上还有几处勾丝,她自己不小心弄的。

    围巾是凉的,一股子放久了的闷味,没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围巾下面,是本硬壳诗集,叶芝的。

    封面磨损了,我送她的。

    诗集旁边,压着张照片。

    是她的侧脸,背景是模糊的海。

    照片色调有点暗。

    最底下,一张白卡片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一行字:

    她很美,是吧我为你保留了她的美丽。

    歪歪扭扭,每个字都扎进我眼睛里,一下戳破我这些年的平静。

    她的东西,怎么会在这用这种方式

    我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发抖地按那个号码,那个刻在脑子里的号码。

    嘟…嘟…嘟…

    忙音。

    再打。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永远是这两种。

    她到底在哪出什么事了

    巨大的疑问和一种黏糊糊的恐慌死死攥住我的心,我喘不过气。

    下午三点零五分。

    桌上内线电话尖锐地响起来,打破办公室的死寂。

    陆队,西郊白鹭湖发现一具女尸,现场…现场挺惨的。电话那头声音很急,还压着点什么。

    知道了,马上到。我挂了电话。

    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往外走。

    小林,带勘察箱,跟我出现场!

    警笛尖叫着冲破午后的安静。

    西郊白鹭湖挺偏,平时没人。

    警戒线拉起来了,外面零星站着几个看热闹的。

    空气里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着水边植物烂掉的湿气,直冲脑门,胃里一阵翻腾。

    我弯腰钻过警戒线。

    尸体在湖边一片芦苇荡里,姿势拧着。

    法医老张戴着手套,正俯身检查。

    初步看是窒息,脖子上有明显勒痕,但死后被严重破坏了…老张抬头看我,脸色很沉,凶手很凶残,也非常…冷静。

    我走近,盯着死者。

    脸烂得看不清了,但有些细节,像针一样扎我神经。

    身高,大概的体型,还有那头染成栗色的长卷发,湿哒哒地粘着泥和血…怎么…这么眼熟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爬上来,越缠越紧。

    尸体被小心装进运尸袋,抬上车,拉回局里法医室。

    等初步身份报告的时间,特别慢。

    我坐在办公室,面前摊着那个匿名包裹里的东西。

    冰凉的围巾,不说话的诗集,定格侧脸的照片,还有那张字条。

    它们好像在无声地嘲笑我。

    门被敲响,小林拿着份文件进来,脸色不太好。

    陆队,初步身份报告。

    我伸手接,指尖碰到纸边,凉飕飕的。

    受害者姓名:苏晓雯。年龄:27岁。职业:自由撰稿人。住址:城东某小区。

    往下看,更详细的信息,外貌描述:身高168cm,栗色长卷发,皮肤白,喜欢穿棉麻长裙…甚至还有从她社交媒体和朋友那问来的习惯:爱喝手冲咖啡,睡前看书,喜欢某个小众乐队…

    这些细节…这些该死的细节…

    我脑袋嗡一声,炸了。

    记忆深处一个快忘掉的片段跳出来。

    几年前,刚破个大案,接受市报记者采访。

    那个年轻女记者想挖点花边,笑着问我:陆队长这么厉害,能不能说说您的理想型

    当时我怎么回的随口胡诌了几句,掺了点当时电视剧女主的设定,还有…可能还有潜意识里她的影子。身高,发色,职业带来的那种感觉,一些文艺的小爱好…我他妈当时到底都瞎扯了些什么!

    现在,这些随口扯淡的描述,竟然跟这份冰冷的尸检报告,几乎一模一样!

    这他妈算什么!巧合哪来这么准又这么血腥的巧合!

    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后脑勺,胃里翻江倒海,嗓子眼发紧,差点吐出来。

    我努力镇定,告诉自己冷静,我是刑警队长。

    但脑子乱成一团,各种念头疯跑。

    这事儿根本瞒不住。

    匿名包裹,我没声张,但有人看见了。

    前妻失联,熟点的同事多少知道。

    现在,又冒出个死得这么惨,还完全符合我那狗屁理想型的受害者…

    局里很快有人小声议论。开始藏着掖着,后来声音越来越清楚。

    听说了吗西郊那个案子…

    死者好像…跟陆队那次采访说的…

    还有那个包裹,听说是他前妻的东西…

    这事儿也太…邪乎了吧

    同事看我的眼神变得复杂,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琢磨和打量。

    连一直挺我的老领导也找我谈话,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的语气透着担心,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审视:陆衍啊,这个案子…你…

    我的私生活,我那段失败的婚姻,现在被一个躲在暗处的变态杀手挖掘出来,用最血腥、最公开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示给所有人看。

    这不只是羞辱。

    这简直是把一张老脸生生扒下来扔在地上,用踩过狗屎的鞋狠狠践踏上百遍,再吐上一口唾沫最后扔到猪圈里糊墙!

    那一刻,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凶手不只是在杀人。

    他是在冲我来的。

    他在挑衅我,在报复我,在用我最隐秘的痛处作为武器,精心策划了一场让我身败名裂的游戏。

    他想看我痛苦,看我崩溃,看我被舆论和怀疑淹没。

    他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让我成为全局乃至全市的笑柄让我背负上洗不清的嫌疑

    胸腔里积郁的愤怒和屈辱,像要爆炸一样。

    陆队,年轻的队员小林站在办公室门口,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和凝重,法医那边…对包裹里的东西做了初步检验,有…有新发现…

    我猛地抬起头,眼底翻涌着压抑的猩红。

    走,去看看。

    2

    法医室的灯光白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老张站在不锈钢解剖台旁,脸色比灯光还白。

    他面前的证物袋里,躺着那条灰蓝色的羊绒围巾,那本磨损的叶芝诗集,那张侧脸照片,还有那张写着恶毒字句的卡片。

    围巾和诗集上,除了你前妻可能留下的旧痕迹,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指纹或DNA。老张指着报告,卡片和照片上倒是有发现,但很杂乱,对比数据库没有结果。更奇怪的是这个。

    他拿起另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包裹的外层包装纸和胶带。

    包装纸很普通,到处都能买到。胶带也一样。但是,老张顿了顿,声音压低,我们在胶带内侧,靠近撕口的位置,发现了一点微量物质。初步分析是…骨粉。

    骨粉

    我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人骨

    大概率是。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成分和来源,但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老张的眼神很沉,结合卡片上的字…‘为你保留了她的美丽’…陆衍,你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准备什么准备她已经…不,不可能。

    我甩开那个念头,它太冷,太硬,会把人冻僵。

    继续查。我声音干涩。

    小林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个包裹,这些东西,加上苏晓雯…一切都指向我。

    指向我那段失败的婚姻,指向我那个该死的理想型。

    还没等我喘口气,第二个报警电话就来了。

    又是西郊,离白鹭湖不远的一片废弃厂房。

    第二具女尸躺在厂房中央的水泥地上,死状和苏晓雯几乎一致,窒息,死后被破坏。

    但这次,凶手留下了更明确的东西。

    尸体旁边,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一个潦草的圈,圈里面,放着一把小巧的银质调羹,旁边散落着几颗烘焙好的咖啡豆。

    我盯着那调羹和咖啡豆,胃里一阵绞痛。

    而我那次采访,被问及理想型的生活细节时,随口提过一句什么懂点生活情趣吧,比如会自己磨咖啡,或者对某种冷门爱好有研究…

    这他妈的…

    更让我血液冻结的是,在尸体不远处的墙壁上,用红色的喷漆,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陆警官,第二份礼物,喜欢吗

    红色的漆,淋漓滴落,像未干的血。

    陆警官三个字,大得刺眼。

    挑衅!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挑衅。

    他甚至懒得再用匿名包裹那种隐晦的方式。

    他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我。

    现场勘查的同事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偶尔投向我的目光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意味。

    我站在那行字前面,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凶手在看着我。

    他一定在某个我看不到的角落,欣赏我的表情,欣赏我的愤怒和无措。

    他了解我。他知道我那次采访说了什么。

    他知道苏晓雯符合其中一部分描述。

    他现在又找了一个符合另一部分的女人,杀了她,像摆弄战利品一样展示给我看。

    他甚至可能知道我前妻的下落,那个包裹里的骨粉…

    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黏腻感攫住了我,从皮肤渗进骨头缝里。

    我的生活,我的过去,我的隐私,全都被这个变态摊开在阳光下,用最血腥的方式展览。

    陆队…小林走过来,声音艰涩,死者身份初步确认了,叫林薇,是个独立乐队的主唱…平时喜欢自己烘焙咖啡豆…

    又对上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回到局里,气氛更加诡异。

    窃窃私语像蚊蚋一样在空气里飞舞。

    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老领导又找我谈话,这次没绕弯子,直接问我:陆衍,你老实告诉我,你前妻…到底怎么回事还有这个凶手,你有没有任何头绪任何可能得罪过的人

    我能说什么我说我不知道我说我前妻失联,杳无音信我说我根本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因为什么原因要用这种方式搞我

    我会查清楚。我只能这么说,声音硬得像石头。

    老领导叹了口气,没再逼问,只是让我注意影响,尽快破案。

    压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从四面八方。

    外界的,内部的,还有我自己心里的。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遍遍地看那次采访的记录,看苏晓雯和林薇的资料,看那个匿名包裹里的东西。

    围巾,诗集,照片,卡片,骨粉…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线索,也可能是陷阱。

    凶手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报复为了什么

    我和她离婚,过程算不上愉快,但也没有到结下血海深仇的地步。

    她离开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难道是她那边的人她的家人朋友还是…她本人

    这个念头让我打了个寒颤。不,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那个包裹…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第三起案件来得更快。

    这次是在市中心一间短期出租的公寓里。

    报警的是房东,租客几天没露面,打电话不接,房东上门查看,闻到了异味。

    我赶到时,现场已经被封锁。

    公寓不大,一室一厅,布置得挺温馨,但此刻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受害者躺在卧室的床上,被子盖到胸口,姿势安详。

    死因同样是窒息。但这次,没有死后破坏。

    这不符合之前的模式。

    凶手改变手法了还是…

    法医老张正在小心地检查尸体。

    他忽然停住,眉头紧锁,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掰开死者蜷缩的右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枚戒指,赫然出现在死者紧握的掌心。

    那是一枚款式简单的铂金戒指,上面沾满了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拿去化验科,清洗,看看有没有刻字。我命令道,声音有些发颤。

    等待结果的时间,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我站在公寓的窗边,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感觉自己像站在悬崖边缘。

    那个戒指…会是什么

    小林拿着一个透明证物袋快步走进来,脸色苍白。

    陆队…洗干净了,内侧确实有刻字。

    他把证物袋递给我。戒指在袋子里,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内侧,一行细小的刻字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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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需要凑近看。

    小林的嘴唇在动,无声地念出了那行字,但我已经知道了。

    那行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

    请用我的骸骨拼出你爱的模样。

    我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包裹里的骨粉…为你保留了她的美丽…

    第一具尸体,苏晓雯,身高,发色,文艺气质…

    第二具尸体,林薇,爱好咖啡,小众乐队主唱…

    第三具尸体…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她的详细资料,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一定也符合我那该死的理想型的某一部分!

    凶手在做什么

    他在用这些无辜女性的生命,一块一块地,拼凑出他理解的,或者说,他强加给我的那个所谓的爱的模样!

    而这个爱的蓝本,就是我多年前随口胡诌的几句话!

    这简直是疯了!彻头彻尾的疯狂!

    戒指的来源追查很快陷入了僵局。

    款式普通,没有品牌标识,刻字是手工的,无法追踪到特定的店铺或工匠。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带着血腥和恶意,被塞进死者的手里,然后送到我面前。

    这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请用我的骸骨拼出你爱的模样。

    是凶手对受害者说的一种变态的宣告

    还是凶手借受害者的手,对我说的话用死亡和骸骨来构建他扭曲的爱

    或者…这是对我前妻说的话暗示她的结局暗示她也成了这幅拼图的一部分

    每一个猜测都让我不寒而栗。

    我坐在堆满卷宗的办公桌前,盯着白板上受害者的照片,还有那张戒指刻字的特写。

    苏晓雯,林薇,第三个受害者叫陈珊,一个芭蕾舞老师,符合我当时提到的体态优雅。

    她们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苍白而模糊。

    她们本该有各自的人生,现在却成了一个疯子献祭给我看的艺术品。

    这个凶手,他不只是个杀人犯。

    他是个导演,是个病态的艺术家。

    他精心挑选演员(受害者),布置场景(犯罪现场),留下道具(包裹、字条、戒指),一步步把我拖进他设计的这出死亡戏剧里。

    他对我的过去,特别是那段婚姻,有着近乎偏执的了解和执着。

    他知道我的痛点,知道如何最有效地羞辱我,打击我。

    调查毫无进展。凶手像个幽灵,藏在暗处,不留痕迹,只留下挑衅和死亡。

    局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质疑的声音开始出现,不再是窃窃私语,而是摆到了台面上。

    有人建议我回避这个案子,认为我的个人牵扯太深,会影响判断。

    孤立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愤怒和屈辱在胸腔里翻滚,几乎要炸开。

    回避凭什么!

    这是冲我来的。这是我的战场。

    我看着白板上那行字:请用我的骸骨拼出你爱的模样。

    好。

    你想玩拼图是吧

    我就用你的骨头,拼出你通往地狱的路!

    我拿起电话,拨通技术科。

    查全市所有的骨科医院、殡仪馆、医学院…任何可能接触到人体骨骼的地方!查近一年的骨骼标本、捐赠记录、失窃报告!一点异常都不要放过!

    还有,我的声音冷得像冰,重新排查我前妻苏晴的所有社会关系!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线索!

    挂了电话,我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我知道,那个凶手也在看着我。

    那就看着吧。看我怎么把你从黑暗里揪出来,用你的血,洗刷这一切!

    3

    技术科的电话打来时,我正盯着白板上三个受害者的照片,还有那枚戒指的特写,脑子里一团乱麻。

    骨粉,戒指上的字,前妻失联,越来越像我的理想型的受害者…每一条线索都像毒蛇,缠绕着我,收紧,几乎窒息。

    陆队,法医实验室那边的监控数据恢复,有点东西…您最好亲自过来看看。电话那头是技侦科的小王,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凝重。

    我心脏猛地一跳,抓起外套冲向技术科。

    技术科里灯火通明,几台电脑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

    小王坐在主机前,脸色苍白,指着其中一个屏幕。

    我们对法医实验室角落一个废弃很久的监控探头硬盘做了深度数据恢复,清出来一个隐藏分区,里面有个加密文件夹。他敲击键盘,输入密码,文件夹解开了,里面是这个。

    屏幕上弹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着视频文件,文件名是简单的日期格式,从一年前的某个日期开始,连续不断,足足365个。

    这是…我皱眉。

    小王没说话,点开了第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跳出来。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手脚冰凉。

    屏幕上,是苏晴。我的前妻。

    她坐在一个角落里,背景是惨白墙壁和不锈钢器械的影子,我认得,那是市局法医实验室的一角!

    她穿着简单的便服,头发随意扎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有些空洞。

    她看着镜头,嘴唇动了动,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今天是离婚冷静期第一天,我很好。

    离婚冷静期…第一天…

    我死死盯着屏幕,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越收越紧。

    小王又点开了几个视频,日期不同,但内容惊人地一致。

    今天是离婚冷静期第十五天,我很好。

    今天是离婚冷静期第三十天,我很好。

    今天是离婚冷静期第九十六天,我很好。

    ……

    三百六十五个视频,三百六十五天,她每天都在法医实验室的同一个角落,对着镜头,说同一句话。

    平静,麻木,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她为什么会在法医实验室她不是早就辞了那边的文职工作吗她拍这些视频干什么记录离婚冷静期用这种诡异的方式

    陆队…小王的声音带着颤抖,打断我的思绪。

    他调出另一份文件,放在视频旁边。我们核对了三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苏晓雯,林薇,陈珊…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将死亡日期和视频文件名一一对应。

    每一个死亡日期,都精准地落在了她记录这些视频的时间段内。

    落在了…我们正式拿到离婚证之前。

    落在了那该死的,为期一年的离婚冷静期之内!

    轰隆一声,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不是离婚后。

    是离婚前!

    凶手不是在杀死我的理想型未来,他是在屠戮我的过去!

    他在我们婚姻存续的最后阶段,在我们法律上还是夫妻的时候,用那些符合我随口描述的女人,进行血腥的献祭!

    她很美,是吧我为你保留了她的美丽。

    请用我的骸骨拼出你爱的模样。

    那些字句像烧红的烙铁,重新烫在我的神经上。

    骨粉…包裹里的骨粉…难道…

    苏晴!她为什么在法医实验室!她跟凶手是什么关系!她知道这些谋杀吗!她是帮凶还是…她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那个平静地说着我很好的女人,那个我以为早已远走高飞、开始新生活的前妻,她到底是谁!

    天旋地转。

    眼前的屏幕在晃动,小王的脸变得模糊,技术科的灯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看向小王,眼底的猩红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把所有视频拷贝一份给我。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异常平静,立刻去查,苏晴在离婚冷静期内,进出法医实验室的所有记录!查清她接触过谁!查清这些视频是用什么设备拍的,存储在什么地方!查她那段时间所有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社交网络…任何异常!

    还有,我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给我查那个送包裹的人!就算把全市的监控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

    4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三天三夜。

    烟灰缸堆成小山,速溶咖啡的苦涩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和尼古丁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颓废气息。

    但我很清醒。

    前所未有的清醒。

    电脑屏幕上,苏晴的脸一遍遍出现,又一遍遍消失。

    今天是离婚冷静期第X天,我很好。

    三百六十五个视频,我看了不下百遍。

    一开始是绝望和愤怒,后来是麻木,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我不再看她的脸,不再听那句重复的话。

    我看她身后的背景。法医实验室的角落。那面墙,墙上的污渍,角落里器械的反光。

    我看她的细微变化。

    第一天,她脖子上有一道细微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勒过。

    第五十天,她左手手腕缠着纱布。

    第一百八十天,她眼底有明显的青黑,瘦了很多。

    第三百天,她说话时,嘴角似乎有不易察觉的牵动,像是在忍耐某种痛苦。

    我很好。

    这句话,不是说给我听的。

    也不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这是表演。演给那个隐藏在镜头后面,或者控制着她的人看。

    谁

    我放大画面,逐帧分析。

    视频背景里,那些冰冷的不锈钢器械,偶尔会映出模糊的人影。太快,太模糊,根本无法辨认。

    但有一个细节。

    大约在第二百三十天左右的几个视频里,背景角落的一个金属托盘上,短暂地出现过一个东西。一个深棕色的,形状不规则的小块。

    技术科放大、锐化,最后给出一个模糊的结论:高度疑似一块风干的组织标本,或者…某种手工艺品的残片。

    法医实验室…组织标本…骨粉…

    线索开始汇聚。

    凶手,或者说,至少是拍摄这些视频的人,和法医实验室脱不了干系。

    苏晴在这段时间,被控制,或者说,至少是处于某种胁迫之下,被迫留在法医实验室,日复一日地录制这些诡异的视频。

    而凶手,就在她身边,或者,就在镜头后面,欣赏着她的平静。

    他在利用苏晴,利用我们的过去,构建他那套扭曲的杀人仪式。

    那些受害者,苏晓雯,林薇,陈珊…她们是替代品,是凶手献给我的礼物,用来拼凑那个该死的理想型。

    而苏晴呢她是什么人质帮凶还是…最终的祭品

    那个包裹里的骨粉…戒指上的字…请用我的骸骨拼出你爱的模样…

    心脏骤然缩紧,尖锐的疼痛扎遍全身。

    不行。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他想玩弄我,想看我崩溃,想把我拖进他设计的泥潭里。

    我就偏不如他的意。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涌进来,我眯起眼睛。

    该反击了。

    我需要打乱他的节奏,让他从暗处走出来。

    我联系了相熟的媒体记者,不是官方通报,而是私下透露了一些内部消息。

    关于西郊连环杀人案,警方内部存在争议…有资深警员认为,所谓的‘理想型’线索,很可能是凶手故意放出的烟雾弹,目的是误导调查方向…

    据悉,警方目前掌握了关键物证,可能与嫌疑人的职业背景有关,调查重点已转向特定专业领域…

    消息放出去,真假掺半,语焉不详。

    我赌他会看。

    赌他那病态的自负和控制欲,无法容忍自己的作品被误读,被轻视。

    同时,我让小林带队,重新勘查了三个案发现场。

    这次,我让他们故意遗漏了一些东西,又故意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

    比如,在林薇被杀的废弃厂房,留下几根不属于任何受害者或警员的,颜色鲜艳的纤维。

    在陈珊遇害的公寓里,找到一枚带有模糊指纹的,完全不相干的纽扣。

    我要让他迷惑,让他焦虑,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留下了破绽。

    我要让他觉得,猎物开始反咬了,游戏正在失控。

    效果立竿见影。

    第三天晚上,我收到一条匿名短信,来自一个无法追踪的虚拟号码。

    你以为你很聪明陆衍。那些小把戏,骗不了我。

    短信很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

    但他上钩了。

    他开始回应,不再是单方面的宣告和挑衅。

    我没有回复。

    我需要给他更大的刺激。

    我调出了那次采访我的报纸版面,让技术科处理了一下,重新发布到警方的内部论坛,权限设置得很低,几乎是公开状态。

    标题被我改了:旧案回顾:被误读的‘理想型’——专访刑警队长陆衍。

    内容没变,还是那些关于理想型的描述。

    但标题的引导性极强,暗示着一切都是误会,是我被媒体曲解,或者当时只是随口敷衍。

    我甚至在下面用小号匿名跟帖:陆队当年估计就是随便说说吧,哪个警察会把理想型挂嘴边,肯定是记者瞎写的。

    这是诛心之术。

    他在用我的过去羞辱我,我就彻底否定那段过去对我的意义。

    他在用那些女人的生命构建他扭曲的爱,我就告诉他,那份爱的蓝本,根本就是个笑话,一文不值。

    我要摧毁他行为的根基,否定他杀人的意义。

    这一次,沉默持续了很久。

    整整两天,没有任何动静。

    局里的气氛更加压抑,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不解。

    老领导找我谈话的次数更频繁了,暗示我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引火烧身。

    我知道我在玩火。

    但面对一个躲在阴影里,以折磨我为乐的疯子,常规手段已经没用了。

    我必须把他逼出来。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新的礼物送来了。

    不是包裹,也不是尸体。

    是一封邮件。

    直接发到了我警局的公开邮箱里。

    附件是一个音频文件。

    我戴上耳机,点开。

    电流的嘶嘶声过后,是一个经过处理的,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玻璃。

    陆衍…你…你不该…轻视…这份爱…

    声音断断续续,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委屈

    她们…很美…不是吗每一个…都像她…或者说…像你希望她成为的样子…

    苏晓雯的头发…林薇的咖啡…陈珊的舞步…难道…你都忘了吗

    还有…苏晴…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她也为你付出了很多…很多…你不知道…

    那个实验室…很冷…你知道吗冬天的时候…暖气总是坏…

    她每天对着镜头…说‘我很好’…你以为…她真的很好吗

    她是在等你…等你发现…等你救她…

    可是你…你却在否定一切…你否定我…否定她…否定这份…用血和骨头…为你拼凑的…爱…

    声音越来越激动,语无伦次,最后变成一种近乎哽咽的低吼。

    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

    音频戛然而止。

    我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

    他失控了。

    我的反击奏效了。

    那些否认和轻视,刺穿了他病态的自尊心。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导演。

    他急于辩解,急于证明,甚至…流露出一丝祈求被理解的脆弱。

    实验室很冷…暖气坏了…

    这个细节!

    苏晴的视频里,有几个冬天的片段,她确实穿得很厚,背景里似乎有白色的霜气。

    他知道!他当时就在场!或者说,他至少对苏晴在实验室的境遇了如指掌!

    他提到了苏晴的付出,提到了她在等我救她…

    他在暗示什么

    暗示苏晴是受害者暗示他是为了苏晴才这么做的

    他在试图博取我的同情或者…离间我对苏晴可能残存的最后一丝信任

    用血和骨头为你拼凑的爱…

    他还在强调他的逻辑。

    我摘下耳机,指尖冰凉。

    心里没有同情,没有动摇,只有更加彻骨的寒意和厌恶。

    他以为这样就能瓦解我让我心软

    他错了。

    他越是这样暴露他的情感,越是证明他的虚弱和疯狂。

    他杀人,是为了他自己扭曲的欲望,跟爱无关,跟苏晴…或许有关,但绝不是他口中那种付出和等待。

    现在,他开始示弱了。

    那么,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需要给他一个回应。一个让他觉得,我已经开始被他说服的回应。

    我打开一个新的加密邮件客户端,这是之前技术科追踪那个匿名短信时,反向植入的一个极隐蔽的后门程序留下的线索,指向一个一次性的加密邮箱。我赌他会用这个邮箱查看我的反应。

    我开始打字,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我收到你的音频了。

    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我真的…误会了什么。

    实验室…很冷…苏晴她…她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告诉我,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些视频…是你逼她拍的吗

    还是…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

    我故意在最后加上一句,带着一丝怀疑和痛苦的语气,把矛头隐晦地指向苏晴。

    我要让他相信,我开始动摇了,开始怀疑苏晴,甚至可能…开始理解他了。

    我要让他觉得,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他再多说一点,再多暴露一点。

    邮件发送成功。

    办公室里只剩下电脑主机运行的嗡嗡声。

    我盯着屏幕,等待着。

    等待着那条来自地狱深渊的回信。

    我知道,他会回复的。

    他需要我的理解,就像溺水的人需要空气。

    而我,会给他这份理解。

    然后,用这份理解作为诱饵,把他彻底拖进我为他准备好的陷阱里。

    他杀人,用那些无辜女人的生命。

    我诛心,用他自己病态的情感。

    用你的骨头,铺我复仇的路。

    5

    邮件发送后的等待,是另一种煎熬。

    每一秒,都像砂轮打磨着我的神经。

    他会回复吗他会相信吗那个藏在暗处的疯子,会吞下我抛出的,带着剧毒的诱饵吗

    两天后,凌晨三点。加密邮箱弹出提示。

    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未知。

    附件,一张图片。

    我的手有些抖,点开。

    照片拍得很清晰。

    背景,是我和苏晴曾经的家。

    那个我们一起挑选家具,一起粉刷墙壁,也曾激烈争吵、最终分崩离析的地方。

    照片中央,地板上,用什么东西拼出了一个日期和时间。

    今晚,十点。

    旁边,放着一样东西。

    一枚戒指。

    那枚沾着血,刻着请用我的骸骨拼出你爱的模样的铂金戒指。

    他约我见面。在我曾经的家里。用这枚戒指做信物。

    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他终于要现身了。

    赴约,还是报警布控

    报警,意味着打草惊蛇,他可能永远消失。意味着我将再次被置于保护之下,远离核心,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抓捕那个毁了我一切的混蛋。

    不。

    这是我的局。我的战场。我的复仇。

    必须我亲自去。

    我关掉电脑,起身。三天未眠,身体疲惫欲死,精神却亢奋得灼人。

    我不需要团队。我只需要我自己。

    还有,藏在风衣内侧,那把冰冷的配枪。

    晚上九点四十五分。我开车抵达旧居楼下。小区很安静,大部分窗户都黑着。我抬头看向三楼那个熟悉的窗口,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他已经到了。

    我没有走电梯,选择步行楼梯。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一步一步,踩在通往地狱的阶梯上。

    门虚掩着。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光线勾勒出一个背对着我的身影。他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手里拿着一个相框。

    那个相框里,是我和苏晴的结婚照。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不再是音频里那种经过处理的嘶哑,而是一种略显单薄,带着一丝病态兴奋的男声。

    有点耳熟。

    他慢慢转过身。

    落地灯的光照亮他的脸。

    一张我无比熟悉,却又在此刻陌生到令人胆寒的脸。

    张启明。

    市局法医实验室的技术员。

    苏晴曾经的…同事。

    那个总跟在她身后,沉默寡言,偶尔会红着脸跟她请教问题的年轻人。

    怎么会是他!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寒意同时攫住了我。

    我以为会是一个隐藏极深的敌人,一个对我有着刻骨仇恨的陌生人,却没想到,是他。

    一个我几乎从未放在眼里,甚至有些同情的可怜虫。

    很意外张启明笑了,笑容扭曲而得意,所有人都以为凶手是个力量强大的变态,没人会怀疑一个默默无闻的技术员,对吗

    他站起身,将相框放下,拿起茶几上的那枚戒指,在指尖把玩。你那封邮件,写得很好。‘她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他模仿我的语气,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你果然开始怀疑她了,开始动摇了。我就知道,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

    那些视频…我的声音干涩。

    是我拍的。张启明坦然承认,眼神狂热,就在法医实验室那个角落。她每天都在那里等我,记录下她对你的思念和…我的存在。

    等记录思念我几乎要笑出声,胸腔里翻滚着暴怒,张启明!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做了你该做的事!他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尖利,我爱她!比你爱她一万倍!你只知道你的工作,你的理想型!你根本看不到她的痛苦,她的挣扎!

    她离婚冷静期第一天,脖子上的红痕,是你弄的我死死盯着他。

    张启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残忍的笑容:她想离开我,想去找你。我只是…稍微提醒了她一下,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她手腕的伤呢

    她不肯吃饭,想用绝食来反抗我。真是天真。他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眼底的青黑,她越来越瘦…

    实验室的冬天很冷,暖气总坏。张启明眼神迷离,似乎陷入某种回忆,她很怕冷。我把我的外套给她,抱着她。只有我能给她温暖。你呢陆衍,你在哪里

    我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你杀了苏晓雯,林薇,陈珊…就因为她们符合我随口说的几句话

    她们是替代品!张启明眼神狂热,是劣质的复制品!她们怎么能跟苏晴比但她们身上,有你喜欢的特质,不是吗头发,爱好,体态…我把这些‘美’收集起来,送给你。你不喜欢吗

    那个包裹里的骨粉…我艰难地开口,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张启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献祭般的虔诚:是苏晴。她最后的礼物。

    轰隆!

    大脑一片空白。

    苏晴…死了。

    那些骨粉…是她的骨灰。

    请用我的骸骨拼出你爱的模样。

    这句话,不是凶手对受害者说的,不是凶手对我说的,也不是对我前妻说的。

    这是张启明,借用苏晴的死亡,对我发出的最恶毒的诅咒和宣告!

    他杀了她!然后用她的骨灰,用那些无辜女人的生命,来构建他那套扭曲变态的爱的理论!

    你杀了她!我一步步逼近,声音嘶哑,眼底充血,你他妈的杀了她!

    我没有杀她!张启明尖叫起来,表情痛苦而愤怒,是她自己!她撑不住了!实验室太冷了,她太想你了!她不停地咳,不停地发烧!最后一天,她看着镜头,还是说‘我很好’,然后…然后就倒下了!她是为了你!是为了你才死的!

    他试图把责任推给我。

    她等你发现,等你救她…我重复着他音频里的话,声音冰冷,所以,她脖子上的勒痕是假的手腕的伤是假的她日益消瘦是假的那些视频,不是你逼她拍的不是你在囚禁她,折磨她!

    张启明被我的质问逼得后退一步,眼神闪烁:我…我只是想让她留在我身边!我只是想证明我比你更爱她!如果不是你那些该死的理想型,如果不是你对她那么冷漠,她不会那么痛苦!是你害死了她!

    我害死了她我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暴戾,好,就算是我害死了她。那你呢张启明。你这个躲在阴影里,偷窥别人痛苦,玩弄尸体和骨头的蛆虫!你用她的死亡,用其他女人的生命,来满足你那龌龊、变态的占有欲!你管这叫爱

    我猛地停住脚步,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你说实验室很冷,暖气总坏。你说她等你救她。我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你以为这些话能打动我能让我同情你能离间我和她

    不。我摇摇头,看着他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这些话,只让我更清楚地知道,苏晴在那三百六十五天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怎样的地狱里。而你,就是那个制造地狱的恶魔。

    你那些小把戏,那些自以为是的‘作品’,我指了指那枚戒指,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你拼凑的不是爱,是垃圾。你也不是什么导演,你只是一个可悲又可恨的杀人犯。

    张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里的狂热被彻底的绝望取代。我的话,击碎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摧毁了他行为的全部意义。

    不…不是这样的…她爱我…她最后是看着我的…他喃喃自语,精神彻底崩溃。

    是吗我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录音文件。

    那是他之前发给我的音频。

    陆衍…你…你不该…轻视…这份爱…

    她们…很美…不是吗

    苏晴…她也为你付出了很多…很多…

    她是在等你…等你发现…等你救她…

    他自己的声音,充满愤怒、委屈、急于辩解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张启明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魔鬼。

    你…你早就知道了…你一直在耍我!

    对。我收起手机,声音冷酷,你杀人,诛我的心。我便用你的‘心’,你的自负,你的病态情感,铺我复仇的路。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转身想跑。

    但我比他更快。

    一个擒拿,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他的手腕。

    他剧烈挣扎,像一条离水的鱼。

    我捡起地上那枚戒指,捏在他的眼前,强迫他看着上面干涸的血迹和那行刻字。

    请用我的骸骨拼出你爱的模样。我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现在,告诉我,张启明,你用苏晴的骨头,用苏晓雯、林薇、陈珊的生命,拼出了什么

    他看着戒指,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拼出的,是你的坟墓。我松开手,任由那枚戒指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警笛声由远及近。

    我没有再看地上的张启明一眼。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下起了雨,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

    我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看着张启明被两个同事押解出来,塞进警车。

    结束了。

    这场用生命和鲜血导演的戏剧,落幕了。

    凶手伏法。

    但我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松。

    胸腔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悲凉。

    苏晴死了。

    死在那个冰冷的法医实验室角落。以我不知道的方式,承受着我不知道的痛苦。

    那三百六十五个我很好的视频,是她留下的最后痕迹,也是对我最残忍的凌迟。

    我的理想型,成了催命符。

    我的婚姻,成了死亡的倒计时。

    雨越下越大。

    我站在窗边,任由冰冷的雨水浸透我的衣服,流进我的眼睛。

    眼前浮现出苏晓雯的脸,林薇的脸,陈珊的脸,最后定格在苏晴那张平静到令人心碎的脸上。

    我很好。

    不。

    一点都不好。

    这个世界,糟透了。

    但我活下来了。

    带着一身无法磨灭的伤疤,和被鲜血浸染的回忆,活下来了。

    我亲手,结束了这场噩梦。

    用他的骨头,筑起了他的坟墓。

    也埋葬了我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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