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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云小跳,山村野丫头,误食仙果混进云隐山,偏被毒舌剑修凌霄子抓去当徒弟。

    御剑摔进菜田、炼丹炸飞发簪,师父每天冷笑废物,可他藏在剑谱里的败北手札,不也被我翻着了

    什么沧浪宗说我们收容废物

    我偏要带着总被我气吐血的师父,用最笨的招儿,把这摊乱局——翻出花来!

    1

    我蹲在云隐山偏殿门口啃野枣时,白胡子老头捏着我的测灵根玉盘直叹气。

    玉盘里的光红得跟我家灶台没烧完的柴火似的,暗搓搓冒火星子。

    小丫头,老头抖着胡子,你这灵根...勉强能修仙,就是...

    就是太弱了我把枣核吐在脚边,去年王二婶家母鸡下软壳蛋,她也是这表情。

    老头猛点头:其他峰的长老说,你这灵根引气入体都悬,不肯收。

    我挠头:那咋办

    我走了十里山路来的,山脚下卖糖葫芦的大叔还等我修仙了给他带仙果呢。

    咳。

    我一抬头,看见个穿月白剑袍的男人站在台阶上。

    他眉峰像被剑削过,眼尾吊得老高,手里转着柄青纹木剑,活像我家大黄狗看见偷鸡黄鼠狼时的模样——凶巴巴的。

    掌门说,他声音跟冰碴子似的,让我收你。

    我唰地站起来,野枣核啪嗒掉在他鞋尖。

    我、我叫云小跳!我赶紧弯腰捡枣核,师父好!

    他后退半步,用剑尖挑起我手里的枣核扔进旁边垃圾桶:凌霄子。顿了顿又补,云隐山最年轻的剑修长老。

    我偷偷吐舌头:最年轻的

    那我要是给他丢脸了,他会不会把我扔下山

    灵根弱成这样,他上下打量我,连剑都拿不稳吧

    我刚想反驳,院外突然传来脆生生的笑:凌霄,又欺负新弟子呢

    凌霄子突然僵住。

    少女弯腰时,脖颈间滑出的红绳刺得他眼眶生疼——那枚平安扣的纹路,分明与清秋临终前攥着的护心玉一模一样。

    三更梦魇中妻子泣血嘱托替我了结因果的声音犹在耳边,他猛地攥紧剑柄。

    咳。白胡子老头突然捏碎传音符,掌门苍老的声音在凌霄子识海炸开:此女身负清秋的因果线,你若不收,云隐山必遭大劫。

    玉盘中的红光倏地暴涨,火星溅到我的指尖竟凝成金纹。

    老头咦了一声,凌霄子已甩袖卷起一阵风,月白袍角扫过少女沾着野枣汁的下巴:叫什么名字

    云小跳。

    ……

    暮色漫过山阶时,凌霄子盯着少女后颈发呆。

    那枚平安扣在夕照中泛着诡谲的幽光——三日前清秋托梦时,残魂缠绕的正是这般气息。

    当我第五次摔了木剑,师父忽然掐诀点在我的眉心:你吃的仙果,是不是绛红色,表皮有龙鳞纹

    师父怎么知道我吐掉嘴里的草屑,山脚猎户说那是毒果,我吃完却浑身发烫......

    凌霄子瞳孔骤缩。二十年前清秋陨落时,掌心也攥着半枚龙鳞纹果核。

    我双手捧剑,手腕直打颤。木剑哐当砸在地上,溅起小团灰尘。

    手稳点!师父皱眉。

    我弯腰捡剑,结果太急了没站稳,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他身上有股松木香,跟后山老松树似的。

    你!他耳朵唰地红透,像被煮熟的虾,手忙脚乱把我推开,走路不看路吗

    我摸着撞疼的鼻子:师父我错了...

    错什么错!他背过身咳嗽两声,明天寅时三刻,去演武场练御剑。

    御剑我眼睛亮了,是不是像话本里写的,踩着剑飞老高

    他没回头:想得美。先学会站在剑上不掉下来再说。

    晚上我躺在师父给我收拾的小竹床上,怀里还揣着师娘塞的桂花糕。

    窗外风呼呼吹,我盯着房梁上晃悠的烛影——明天要练御剑了,要是摔下来...师父会不会接住我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听见隔壁传来砰的一声。

    接着是师父咬牙切齿的嘀咕:二十年前比武摔下剑的账还没算,现在又来个小祖宗...

    我裹紧被子偷笑。

    原来师父也有黑历史啊。

    明天...应该不会太惨吧

    2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被师父揪着后衣领拎出了门。

    寅时三刻!他捏着我的手腕往演武场拽,上个月扫落叶偷懒,前天偷喝他师叔的桃花酿,昨天扑我怀里装可怜——云小跳,你欠我的,拿御剑来还。

    我揉着眼睛打哈欠,他倒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袖子带起的风把我额前碎发都吹成了鸡窝。

    演武场的青石板还沾着露水,我光脚踩上去凉得一哆嗦,抬头就见师父甩来一把剑。

    聚气,踏剑。他抱臂站在五步外,剑穗子在晨雾里晃得我眼晕。

    我咽了口唾沫。那剑窄得跟面条似的,我踮着脚往上一踩——

    哐当一声,剑直接砸在地上。

    我踉跄两步扑过去抱剑,抬头正撞进师父的死亡凝视里。

    软脚虾。他冷笑,筑基期的剑都能被你踩趴下,你是属秤砣的

    我咬着嘴唇重新试。

    这回学聪明了,先把剑召到半空,再慢慢抬右脚——腿肚子直打颤,跟筛糠似的,剑尖都被我踩得往下弯了两寸。

    稳住!师父拔高了声音。

    我稳住了,剑也稳住了。

    然后它嗖地窜出去,带着我往演武场后那棵百年老松树直撞!

    砰——

    我卡在树杈中间,鼻尖抵着松针,衣裳被勾得东一块西一块。

    师父的声音从下面飘上来:云隐山千年没出过撞树的剑修,你倒是给我开了个好头。

    我扒着树枝往下看,就见穿得整整齐齐的小师弟白无咎举着个糖葫芦跑过来,糖葫芦尖还挂着没化的糖渣子。

    师兄我来背锅!他把糖葫芦往腰里一别,踮脚够我裤脚,昨天厨房王婶说我偷吃桂花糕该打,我都没怕!

    谁要你背锅师父扶着额头叹气,先把人弄下来!

    白无咎拽着我裤脚往下拖,我拽着树枝往上扒,最后刺啦一声——我的裤腿破了,他摔了个屁股墩,糖葫芦滚进了泥坑里。

    我灰头土脸站在师父面前,头发上沾着松针,膝盖还在渗血。

    师父我错了。我小声说。

    错什么错他从袖里摸出个小瓷瓶扔过来,错在你是我徒弟。

    再试一次,摔下来就去厨房喝三天白粥。

    我攥紧瓷瓶重新踏剑。

    这回我学精了,先把气沉到脚底,剑果然稳了些。

    我正偷着乐呢,飞剑突然开始转圈,跟被抽了的陀螺似的。

    我抓着剑穗子喊师父救命,转得眼前直冒金星,最后啪地摔进了草堆里。

    云小跳!师父的声音都破了音,你是要把演武场拆了才甘心

    我揉着后脑勺坐起来,突然发现胸前的平安扣在发光。

    那是师娘临终前塞给我的,红绳都磨得起球了。

    光顺着红绳往剑尖窜,我鬼使神差把平安扣按在剑脊上——

    剑身突然泛起冰蓝纹路,与平安扣上的刻痕严丝合缝。

    凌霄子踉跄半步,仿佛看见清秋弥留之际将染血玉佩按在他胸口:此玉能引灵气护主,但若遇魔气......记忆随玉佩碎裂声戛然而止。

    没邪术!我举着发光的平安扣,可能...可能它跟我亲

    凌霄子一把扣住她手腕,指腹重重擦过平安二字下隐蔽的剑纹——那是清秋独创的封灵印。

    他猛地甩开手,喉结滚动着咽下惊呼:这丫头竟能触发亡妻的本命剑意!

    他捏着平安扣看了半天,指腹蹭过上面刻的平安二字,突然说:御剑不行,改明儿试试炼丹

    我猛地抬头:炼丹

    怎么他把平安扣塞回我手里,转身就走,总不能让我凌霄子的徒弟,连锅都不会掀。

    我摸着发烫的平安扣跟在后面,听见他小声嘀咕:当年我炼丹炸了三座偏殿...这小祖宗该不会比我还能作

    风掀起他的衣摆,我看着他耳尖那抹若有若无的红,偷偷笑出了声。

    明天...炼丹

    应该...不会太惨吧

    3

    我蹲在炼丹房门口搓手,晨露把鞋尖都洇湿了。

    师父昨儿说改明儿炼丹,我今儿天没亮就爬起来,把师娘给的《初级丹道百解》翻得页角都卷了——结果一推丹房门,满屋子瓶瓶罐罐跟开杂货铺似的,我脑子嗡地一声,差点把书扣自己脑门上。

    小跳

    绿衣少女挑帘而出,腰间丹炉纹玉佩叮当作响——正是丹峰首徒苏苓。

    她瞪了眼缩在角落的胖橘猫:再偷吃火灵草,就把你塞进炼丹炉!

    转身把茶盏塞给我时,袖口隐约露出焦痕,与凌霄子剑柄的灼痕如出一辙。

    她眼睛弯成月牙,把茶盏往我手里塞:别怕,先喝口蜂蜜水,咱们慢慢来。

    我接过茶盏时皱眉:师姐身上有股...烤栗子的糊味

    苏苓弹了弹我的额头:这是三品清心丹的气息!

    我捧着茶盏猛灌两口,甜得舌头都打颤。

    苏苓拉着我站到丹炉前,指尖点过一排药筐:这是火灵草,叶子边缘泛红的才够年份;这是水灵草,茎秆发蓝的能压火气。

    火候么...她捏着我的手按在丹炉旁的控火阵上,心要静,手要稳,跟...跟哄你师父消气似的。

    我噗嗤笑出声,师父那毒舌劲儿,哄他消气比御剑还难。

    先炼最基础的培元丹。苏苓抽了株火灵草递过来,三株火灵草,两株水灵草,记住了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接过药材往丹炉里扔。

    可手刚碰到火灵草筐,后腰突然被什么戳了下——低头一瞧,是师娘养的胖橘猫,正用尾巴尖撩我裤脚。

    我一哆嗦,手里的火灵草哗啦啦全掉进丹炉,红莹莹的堆成小山。

    完了!我盯着丹炉里冒起的火星子,声音都飘了。

    苏苓刚要说话,丹炉轰地窜起一人高的火苗!

    红焰裹着黑烟往房梁上蹿,胖橘猫嗷呜一声窜上房梁,尾巴毛都焦了。

    我手忙脚乱去拍火,却见丹炉表面的符文滋滋冒电,根本近不得身。

    云小跳!

    门哐当被踹开,师父裹着风冲进来,道袍下摆还烧了个洞。

    他拎起我后领往旁边一甩,指尖凝出剑气要劈丹炉,我突然想起苏苓今早的话——水克火,水灵草能压焰!

    我扑向药材堆,翻出一把茎秆发蓝的水灵草,闭着眼全塞进丹炉。

    火苗嘶地灭了,丹炉里飘出股子怪味,像烧糊的糖饼混着烂韭菜。

    我扒着丹炉口往里看,只见一团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在滚,表面还冒着泡。

    这...这是培元丹我扭头看师父,他正捂着心口直喘气,脸比丹炉里的渣还黑。

    你当炼丹是煮糊糊他抖着手指戳丹炉,三株火灵草能给丹炉升温,你塞了八株!

    八株!

    当年我炸偏殿都没这么离谱!

    我缩着脖子搓衣角:师父我错了...

    错他突然卡壳,耳尖慢慢泛红,当年我...咳,算了!

    师娘憋着笑递来帕子,师父一把抢过去捂鼻子:什么味儿这么冲

    可能是...火灵草放多了我小声说。

    放屁!师父突然拔高嗓门,是你把我藏的醉仙酿当灵酒泡药材了吧

    我猛抬头——丹炉旁确实摆着个青瓷坛,坛口还沾着酒渍。

    完了,今早看那坛子里的液体清透亮,我还当是师娘说的调和灵液呢!

    师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闭嘴!他揉着太阳穴转身,我去拿醒酒丹...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炸开嚷嚷声。

    云隐山果然是废物收容所!

    就这炼丹水平,连我家杂役都不如!

    我耳朵一竖。

    这声音...是沧浪宗的人!

    前儿在演武场,那穿玄色锦袍的沧溟少主还说我御剑像扑棱蛾子,现在居然跑山门闹事

    师父!我拽他袖子,他们骂咱们!

    师父还没说话,外头又飘来一句:听说云隐山新收的小弟子,炼丹能把丹房点了

    哈哈哈哈——

    我血往脑门上涌,甩开师父的手就往外冲。

    风灌进领口,我听见师父在后面喊:云小跳你给我站住!可脚底板跟装了弹簧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丹房外的青石板路上,几个玄衣弟子正踮着脚往门里瞧。

    中间那个穿玄色锦袍的,正是沧溟。

    他手里摇着折扇,嘴角勾着笑:哟,这不是御剑翻车的小废物么

    我刹住脚,指甲掐进掌心。

    阳光照在他腰间的玉牌上,晃得我眼睛疼。

    你说谁废物我梗着脖子喊。

    沧溟把折扇往掌心一敲:说谁当然是——

    小跳!师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点气喘。

    他站到我身侧,道袍被风吹得猎猎响,跟这种嘴碎的人较什么劲

    沧溟挑眉:凌长老这是要护短

    也是,毕竟您徒弟连炼丹都能炸...

    沧溟。师父突然笑了,那笑比他平时骂人还渗人,你可知我当年炼丹,炸了哪三座偏殿

    沧溟的笑僵在脸上。

    我偷偷拽师父袖子。

    他低头瞥我一眼,又转回脸:云隐山收不收废物,轮不到你们说。他顿了顿,不过...要是有人想试试被丹炉炸成黑炭的滋味——

    他指尖剑气一闪,沧溟后退半步,玄色锦袍下摆扫过青石板。

    我憋着笑抬头,看见师父耳尖又红了。

    可还没等我乐出声,沧溟突然冷笑:护着吧,等过些日子——

    小跳!师娘从丹房里探出头,快来看看你炼的丹!

    我回头,就见胖橘猫正蹲在丹炉旁,用爪子拨拉那颗黑疙瘩。

    那玩意儿突然噗地蹦起来,粘在猫脑门上。

    沧溟噗嗤笑出声。

    我脸腾地烧起来,刚要冲回去,却见师父已经大步走过去,拎起那颗黑疙瘩,冲沧溟晃了晃:看见没

    这是我徒弟新炼的爆颜丹,专治嘴贱。

    沧溟的笑凝在脸上。

    我憋着笑去拽师父,他反手把爆颜丹塞进我手里:收着,留着以后用。

    外头的风裹着丹房里的糊味吹过来,我捏着那颗还热乎的黑疙瘩,突然听见沧溟小声说:走!

    玄衣弟子们跟着他转身,可没走两步,就听啪嗒一声——沧溟的玉牌掉在地上。

    我刚要喊他,却见那玉牌滚到我脚边,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沧溟,莫要轻慢。

    我蹲下身捡玉牌,抬头时正看见沧溟红着耳朵回头,折扇挡在嘴上:看什么看!

    我憋着笑把玉牌递过去,他抢过玉牌转身就走,玄色衣摆扫起一阵风,把丹房门口的糊味都卷走了。

    师父突然戳我后背:发什么呆

    没。我挠头,就是...突然觉得,炼丹好像也没那么难

    他翻了个白眼:难你连药引都能认错,明儿接着练。

    我吐了吐舌头。

    苏苓端着新泡的蜂蜜水走过来,胖橘猫还顶着那颗黑疙瘩,正蹲在她脚边舔毛。

    阳光透过丹房的窗户照进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可还没等我喝上蜂蜜水,山门外又传来喧闹声。

    我耳朵一动,师父已经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我扒着门框往外瞧,就见几个外门弟子正围着个灰衣小道童。

    那道童手里举着张纸,扯着嗓子喊:云隐山小弟子炼丹炸房,沧浪宗少主亲见——

    我攥紧手里的爆颜丹,转头看师父。

    他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小跳,明儿咱们不炼丹了。

    那练什么

    练嘴皮子。他拍了拍我肩膀,总不能让人家说咱们云隐山,只会被骂不会还嘴。

    我眼睛一亮。

    山风掀起他道袍的下摆,我看着他耳尖那抹红,偷偷把爆颜丹塞进他袖袋。

    外头的喧闹声还在继续,可我突然不慌了。反正...有师父在呢。

    4

    我把蜂蜜水往石桌上一墩,蹭地就窜出去了。

    胖橘猫被我带得打了个滚,喵呜一声追上来扒我裤脚——管不了它了,山门外那破锣嗓子喊得我脑仁儿疼。

    灰衣小道童举的白纸被风掀起一角,炼丹炸房四个大字刺得我眼疼。

    最前头站着个穿玄色广袖的公子,腰间玉牌刻着沧浪宗的云纹,嘴角翘得能挂油瓶,可不就是沧溟

    云隐山就是收容废物的地方。他踢了踢脚边的碎石,看看这炼丹房的焦黑墙皮,能有什么高手

    我气得攥紧袖口——那墙皮是我前天炸的没错,可也不能这么编排人啊!你血口喷人!我踮脚戳他胸口,我们云隐山高手多着呢,师父能——

    就凭你这个小丫头沧溟后退半步,指尖敲了敲腰间的剑,炼气二层都没到吧

    我脖子一梗。

    上个月测灵根时,我确实只冒了个淡青色的小火星,可师父说我是大器晚成型!

    沧溟。

    冷飕飕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我扭头,师父正抱臂倚着门框,道袍被山风吹得猎猎响,可耳尖还是红的——早上我塞给他的爆颜丹该不会起效了吧

    沧浪宗三番五次来闹事,不觉得过分师父摩挲着腰间的玉坠,那是师娘送的定情信物,平时碰都不让碰。

    沧溟反而笑了:听闻云隐山收了个新弟子,不如让她和我比试一场。

    她要赢了,我当众道歉;输了么......他扫了眼我烧焦的袖口,就承认云隐山专收废物。

    我喉咙发紧。

    上回和师兄比剑,我被人家用剑穗抽了十下;前儿御剑,我翻进后山菜窖啃了半根胡萝卜——可现在要是认怂,以后在厨房偷烤红薯都得被笑!

    比就比!我抢在师父开口前喊,谁怕谁啊!

    师父眉峰一挑,刚要说话,师娘拽了拽他袖子:小跳向来有主意。又冲我使眼色,小心他的苍澜剑,专挑人破绽。

    我攥紧怀里的木剑——这是师父用劈柴刀削的,说破剑配破徒。

    沧溟的剑已经出鞘了,银白剑身映得我脸发虚。

    小丫头,接招。他脚尖一点,人已经到我头顶。

    我手忙脚乱举剑,剑尖晃得像抽风的筛子。

    风刮得我眼睛疼,突然想起上回御剑翻进菜窖时,我也是这么慌——结果误打误撞,用菜窖里的辣椒面迷了追我的野狗。

    对了!

    我摸了摸怀里还热乎的布包——今早炼丹炸炉时,我抢出半袋药材,里面有迷迭香、青柠叶,还有半块没炸完的硫磺!

    沧溟的剑带着风声劈下来,我故意踉跄两步,在他剑尖要碰到我发顶时,突然矮身滚进石堆。哎呀!我扯着嗓子喊,我脚崴了!

    他果然顿了顿,冷笑:就这

    机会来了!

    我抄起布包往他脚边一扔——轰的一声,黄烟腾起。

    迷迭香的苦香混着青柠的酸,呛得人睁不开眼。

    我听见沧溟咳嗽了两声,趁机抄起木剑戳他后腰。

    啊!他踉跄着撞在石头上,玄色道袍蹭了老大一块灰。

    我差点笑出声——这招师娘教过,叫丹修的物理外挂!

    可没得意两秒,风把烟吹散了。

    沧溟抹了把脸,眼里冒着火:你耍诈!他的剑突然泛起青光,比刚才快了三倍。

    我举剑去挡,当的一声,木剑断成两截。

    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

    我想起师父说过,沧溟是筑基期高手,我这点炼气二层的修为根本不够看。

    他的剑挑开我散下来的发绳,剑尖擦着我耳垂划过——好疼!

    小跳!师娘喊了一声。

    我踉跄着后退,脚下一绊,摔进了身后的药草堆。

    沧溟剑尖青芒暴涨的刹那,我突然觉得难受干呕——那腥甜气息竟与仙果发热时的绞痛如出一辙。

    有什么东西唰地掠过我耳边,师父的剑气横扫而过,在沧溟袖口割出裂痕,露出内衬绣着的血色咒文。。

    我抬头,看见师父站在石墙上,道袍下摆被风掀起,手里的剑还滴着刚才劈断沧溟剑气的火星。

    他低头看我,耳尖的红已经漫到脖子根,却还是那副毒舌样:笨死了。可话音没落,他的剑已经横在我面前,挡住了沧溟下一轮攻击。

    5

    沧溟的剑离我鼻尖三寸时,冷梅香裹着风劈过来。

    师父的剑穗扫过我发梢,像平时揪我耳朵时的力道——他站在石墙上,道袍被风掀得乱飞,剑尖还滴着火星子。

    笨死了。他低头看我,耳尖红得能滴血,可话刚说完,剑就横在我面前,当一声磕开沧溟的剑。

    沧溟退两步,剑尖挑起一缕我散下来的头发:凌霄子,你徒弟自己要比的。

    比个炼气二层和筑基期师父冷笑,你们沧浪宗专挑软柿子捏

    我缩在师父身后,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他今早肯定又偷偷去药园翻我晒的陈皮了。

    正想着,裤脚被扯了扯。

    低头见白无咎扒着我膝盖,眼睛瞪得像两颗桂圆:小跳姐你没事吧

    我、我去给你拿伤药!

    回来!师父吼他,你凑什么热闹

    站边上数蚂蚁去。白无咎吐吐舌头,蹲到墙角,真的开始扒拉草叶。

    我盯着师父的剑穗晃神——上周偷练他的剑诀时,发现他反手刺剑总慢半拍。

    当时被他抓包,他敲我脑袋:小贼,偷师都偷不全。现在看着沧溟的剑花,突然福至心灵——沧溟的招式和师父的破绽,好像能凑成套组合拳

    师父!我拽他道袍,他下一招要从左边劈!你用反手剑!

    师父斜我一眼:添什么乱——话没说完,沧溟的剑已经擦着他左肩过去。

    他瞳孔一缩,反手挥剑,竟真的磕开了!

    沧溟愣了:你——

    我什么我我扒着师父胳膊探出头,本姑娘看你耍剑半炷香了,左三招右两式的,当我们云隐山是瞎子啊

    师父没说话,耳尖红得更厉害了。

    下一轮攻击时,我盯着沧溟的剑尖:师父!

    他要变招!

    往右退半步!师父踉跄着退开,沧溟的剑唰地劈在他刚才站的地方,石砖裂出条缝。

    小跳姐好厉害!白无咎在墙角鼓掌,比师兄教我时说得清楚多啦!

    师父嘴角抽了抽,反手戳我额头:平时背剑诀磕磕巴巴,现在倒成诸葛亮了可他的剑却跟着我的指挥动得更快了——左挡、右闪、挑剑,竟真把沧溟逼得连退三步。

    沧溟突然笑了,剑尖泛起幽蓝光芒:看来是我小看云隐山的废物了。他的剑风裹着冰碴子刮过来,我胳膊上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

    师父小心!我喊完就懵了——这招我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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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的剑和沧溟的撞在一起,嗡地一声,震得我耳膜发疼。

    他踉跄两步,我赶紧扶住他胳膊,摸到一片湿——他后背的衣服被划破了,血正渗出来。

    师父你受伤了!我急得嗓子发颤。

    闭嘴。他咬着牙,你刚才说的...破绽,还有吗

    我盯着沧溟的剑势,突然发现他手腕转动时,小指会微微翘起——这是破绽!师父!

    他出剑时小指翘,你用穿云刺挑他手腕!

    我刚要再说,后颈突然像被雷劈了一下。

    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师父的脸变成重影。

    我听见自己喊了句师父小心,然后就栽进一团软乎乎的东西里——是师父的道袍,带着他身上那股冷梅香。

    最后一秒,我看见师父的眼睛。

    平时总耷拉着的眼尾绷得笔直,喉结上下滚动,喊我名字的声音抖得厉害:小跳

    小跳!

    再然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6

    我是被疼醒的。

    太阳穴像被人拿小锤子一下下凿,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抽鼻子,还有人咬牙切齿地说:都怪我。

    这声音...是师父

    我努力翻眼皮,看见师娘凌清秋的丹炉在眼前晃,她指尖沾了点药粉抹我眉心,凉丝丝的:小跳这孩子,脉象乱得像被雷劈过的毛线团。

    能治吗师父的声音哑得离谱,我从来没听过他这么说话。

    以前他骂我炼丹炸锅时,声音能穿透三里山雾,现在倒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师娘叹气:这股力量阴得很,我丹修的法子使不上劲。她突然伸手戳师父肩膀,你说你,和沧溟那小崽子较什么劲

    小跳才炼气三层,你当她是元婴老怪呢

    师父没说话。

    我眯着眼睛看他,他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带散了半缕,眼尾红得像被人打了一拳,手指攥着我手腕,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哦对了,之前在演武场。

    沧溟的剑刺过来时,我好像喊了什么...然后后颈一麻,就栽进师父怀里了。

    他道袍上的冷梅香平时总被我吐槽像坟头草香,现在倒有点安心。

    那小崽子走了我哑着嗓子问。

    师父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小跳醒了他手忙脚乱要扶我坐起来,结果胳膊肘撞翻了师娘的药碗,哐当一声响,疼不疼

    渴不渴

    要吃蜜饯吗

    后山那棵百年蜜枣我昨天刚摘了...

    师娘翻了个白眼:你平时骂她御剑像骑驴的劲儿呢

    我忍着笑,突然想起晕倒前的画面——沧溟出剑时小指翘起,我喊了破绽,然后后颈就像被雷劈。

    现在回想,那股疼不是普通的疼,像是有根冰针顺着脊梁骨往脑子里钻,还带着股熟悉的腥气...

    师父,我...

    先别说话!师父把枕头塞我背后,师娘说你得静养!他转身对师娘赔笑,清秋,你再给她把把脉

    师娘叹气:把脉能看出个什么

    我丹修又不是医修。她突然眯起眼,小跳后颈有个红印子,像爪印。

    我摸了摸后颈,果然有块凸起的红痕,形状像三根手指掐出来的。

    师父凑过来看,突然倒抽一口凉气:这纹路...像二十年前我在万妖谷见过的阴煞爪。

    阴煞爪师娘皱眉,那不是早绝了的邪修术法

    我脑子嗡地一声。

    万妖谷我知道,是师父当年比武输了被扔去的地方,他总说那是黑历史不让提。

    可阴煞爪...我昏迷时梦见的画面突然清晰了些——血红色的雾里,有个穿黑斗篷的人,他的手就长这样,指甲泛着青黑,掐住我后颈时,嘴里念叨着终于找到了。

    师父,我...我刚要开口,太阳穴又开始疼,眼前的师娘和师父变成了重影。

    师父慌了:小跳

    小跳!他手忙脚乱去摸我额头,是不是哪里疼

    我去藏书阁找古籍!

    当年万妖谷的卷宗我记得在三层西阁第三排!

    师娘拉住他:你现在去小跳刚醒!

    我得查阴煞爪的解法!师父扯着师娘的袖子,活像我上次偷他酒被抓住时的模样,万一这玩意儿要了小跳的命...我、我把云隐山所有灵草都给她赔罪!

    师娘叹气:行吧行吧,你快去快回。她转头对我笑,小跳乖乖躺着,师娘给你煮酒酿圆子。

    我迷迷糊糊点头,看着师父风风火火跑出去,道袍下摆都被他扯得歪歪扭扭。

    平时他最讲究仪态,说剑修的道袍褶皱会影响出剑速度,现在倒像被雷劈了的鸡。

    等师娘的脚步声也走远,我又摸了摸后颈的红印。

    那个黑斗篷的人影在我脑子里越来越清晰,他说的终于找到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和阴煞爪有关系

    正想着,窗外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我挣扎着爬起来,看见藏书阁方向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有个黑影闪了过去。

    那影子的手...好像也泛着青黑。

    我刚要喊,眼前一黑又栽倒了。

    迷迷糊糊听见自己在念叨:师父...阴煞爪...我好像...

    再睁眼时,只看见师父抱着一摞古籍冲进来,发带彻底散了,头发翘得像被雷劈过的茅草。

    他看见我醒了,猛地把书砸在桌上,震得砚台都跳起来:小跳!

    你刚才要说什么

    阴煞爪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张了张嘴,后颈的红印突然发烫。

    那个黑斗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小跳,你身上的灵根...是我的。

    师父...我抓住他袖子,我好像...

    小跳师父的手在抖,你说,我听着。

    可我刚要开口,太阳穴又像被人塞了个炸雷。

    最后一眼,我看见师父身后的窗户,竹帘被风吹得哗哗响,有片青黑色的指甲,正扒在窗沿上。

    7

    我是被疼醒的。太阳穴像塞了颗小爆竹,噼啪炸得人脑仁发颤。

    醒了头顶传来师父的闷声,我勉强睁眼,就见他趴在床边,头发炸得能支棱起三只麻雀,眼下青得能画烟熏妆——活像被雷劈过的烤焦鸡毛掸子。

    师父...我嗓子哑得像砂纸,您这造型,比我上次御剑翻进猪圈还狼狈。

    他唰地直起腰,耳尖通红:谁、谁守了你三天三夜

    要不是白小师弟煮醒神汤,我早困得栽进你药碗里!

    三天

    我脑子嗡地响——晕倒前那青黑指甲、黑斗篷的话,又像被揉皱的纸团,在记忆里乱扑腾。

    后颈的红印跟着发烫,我摸着脖子嘟囔:那声音说...灵根是他的...

    师父的手突然攥紧我被角,指节发白:小跳,你听我说——

    师兄!门哐当被撞开,白无咎抱着个大竹篓冲进来,发带歪在耳后,我、我在后山挖到紫灵草了!

    听说能镇阴煞!

    竹篓里的草叶上还沾着泥,白无咎蹲在床边,认真把草叶子一片一片理齐:我问了药童,说要晒三个日头...小跳你别怕疼,我、我再去挖!

    我盯着他鼻尖的泥点,突然笑出声:小白师弟,你这哪是挖草

    分明是滚了半座山吧

    师父突然抬手揉乱白无咎的呆毛:笨手笨脚的,先去把脸洗了。他转身时我瞥见他袖口——是我昏迷时攥皱的,边角还沾着我吐的药渍。

    调养那几天,师父跟换了个人似的。

    从前我练剑摔个狗啃泥,他能笑够三柱香;现在我刚踉跄半步,他比我还先扑过来,活像守着瓷娃娃的老母鸡。

    直到第五日清晨,我蹲在桃树下偷练他的《惊鸿剑诀》。

    第三式穿云使到一半,剑尖突然往左偏半寸——像被谁拽了小辫子似的。

    哎我蹲在地上画剑谱,突然拍大腿,师父这招有问题!

    正擦剑的师父手一抖,剑穗砸在他脑门上:小跳,你又作什么妖

    您看!我揪着他袖子往剑谱上指,第三式收招时,腕子要压三分,可您总习惯多转半圈——上次我御剑翻进菜窖,就是学您这毛病!

    师父的眉毛慢慢竖起来:你、你说我剑诀有漏洞

    真的!我掏出自己画的改良图,要是把收招的弧度改小,剑气能多劈半丈!

    上次您劈断的那棵歪脖子树,要改了能直接砍成三段!

    他盯着图看了半柱香,突然把图往怀里一揣,耳尖红得滴血:敢说出去打断你腿!

    这是...这是为师当年故意留的破绽,专坑偷学的贼!

    我缩着脖子点头:师父我错了!我保证不说!

    保证他抄起拂尘作势要抽我,你上次说绝对不偷尝炼丹房的醉仙果,结果把丹炉炸出个窟窿!

    我抱着脑袋躲:那能怪我吗谁知道醉仙果泡了酒更甜啊!

    正闹着,山门外突然传来清越的剑鸣。

    云隐山凌霄子听着!

    我扒着窗户往外看,就见个穿紫衫的少年立在青石板上,腰间玉牌刻着沧浪宗三个金纹。

    他甩了甩剑穗,声音像冰碴子:三日后卯时,广场比剑。

    输了,便承认云隐山收废物!

    师父的手突然收紧,指节泛白。

    我盯着他袖中露出的半张剑谱——正是我改的那页。

    师父...我拽他衣角,那、那剑诀的事...

    我应了。他打断我,转身时眼底翻着暗涌,当年被沧溟那小崽子阴了,这次...该算总账了。

    我攥着衣角跟在他身后,看他背挺得笔直,却在没人处偷偷揉了揉手腕——那是他当年被阴煞爪所伤的旧疾。

    第三日清晨,广场的青石板被踩得咚咚响。

    我挤在人群里,看沧浪宗的紫衫弟子立在中央,剑鞘上的银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身旁站着个穿玄色锦袍的青年,眉眼与那弟子有三分相似。

    我听见旁边弟子小声嘀咕:那是沧浪宗少宗主沧夜...听说比他哥还狠。

    风卷着落叶打旋,落在我脚边。

    我摸了摸怀里的改良剑谱,又看了眼台上抱剑的师父——他发带系得整整齐齐,却在发尾偷偷别了朵小桃花——是我上次翻山摘的,说戴了能招好运。

    晨钟当地响起。

    我突然攥紧了袖口。

    这场比试...要出大事了。

    8

    第三日天没亮我就爬起来了。

    怀里揣着被我改得歪歪扭扭的剑谱,指甲把衣角抠出三个洞。

    师父昨天半夜翻剑谱翻得哗啦响,我缩在被子里装睡,听着他叹气声比我炼丹炸炉时的动静还大。

    广场的青石板被踩得咚咚响时,我正蹲在香樟树上啃冷馒头。

    底下围了一圈人,紫衫的沧浪宗弟子像根竹竿戳在中间,旁边站着个玄色锦袍的——听说这是沧夜,比他哥还能挑事的主。

    凌霄子。沧夜甩了甩剑穗,银纹在太阳下刺得我眯眼,当年你那破剑式被我哥逼得退三步的账,今天我替他算。

    我差点被馒头噎死。

    师父当年比武被阴的事,我上周翻他床底破箱子才翻到的旧战报,现在被人当面揭短

    师父抱剑站台上,发尾那朵小桃花被风吹得晃啊晃——是我前天翻后山偷摘的,非说戴了招好运。

    他瞥了沧夜一眼:你哥用阴煞爪偷袭时,你还在喝奶吧

    底下人憋着笑,沧夜脸刷地红了。

    我攥紧怀里的剑谱,心跟着揪起来。

    那页被我改的剑诀,把横削三寸改成了横削五寸,当时想着幅度大更威风,现在越想越像猪队友。

    小跳。

    师娘凌清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树底下,手里端着个青瓷盏。

    她是丹修,总爱往我兜里塞养气丹,说话声音软得像棉花:发什么呆呢

    你师父的剑式,没那么容易被破。

    我哧溜滑下树,盯着她手里的蜜饯莲子咽口水:可我改了剑谱......

    哦师娘眼睛弯成月牙,上次你把我的炼丹火候表改成大火炖爱,丹炉炸了半座山,我不也没骂你

    我缩脖子。

    那回她抄着丹铲追了我三里地,现在提起来倒像说别人的事。

    想去提醒你师父师娘塞给我一把牵牛花,用这些。

    我盯着手里的花发愣。

    她戳了戳我脑门:你总说自己会偷师机关术,用藤蔓绑两朵花当信号,他要是使那招横削五寸,你就晃花。

    对啊!

    我一拍脑门。

    上个月偷学杂役房绑菜的手艺,藤蔓绕得比师父捆我炼丹残渣的绳子还结实。

    我猫着腰绕到场地边,把牵牛花用藤蔓绑在香樟枝上。

    左边绑三朵,右边绑两朵——师父教我认的剑穗结,三长两短是停手。

    晨钟当地一响。

    师父和沧夜的剑撞出火星。

    我扒着树杈,眼睛瞪得比丹炉里的火还大。

    沧夜的剑式带着阴煞气,师父的剑穗被削断一截。

    我急得脚趾抠地——他旧伤在手腕,刚才揉了两下,现在肯定疼得厉害。

    横削五寸!我心里喊。

    师父的剑尖挑开沧夜的剑,正是要使那招的架势!

    我拽藤蔓。

    左边三朵花晃了晃,右边两朵......纹丝不动。

    我凑近一瞅,差点哭出声——藤蔓被我绑成了死结,刚才太急没拉紧,右边的花坠在地上,藤蔓缠成了麻花。

    小跳你行不行啊!我掐自己手心。

    沧夜突然笑了,剑风直逼师父手腕。

    师父退了半步,额角冒出汗珠。

    我看见他手腕上的青筋跳得飞快——旧伤要发作了!

    当啷一声。

    沧夜的剑架在师父颈侧。

    周围人倒抽冷气。

    我腿一软,差点从树上摔下去。

    认输吧。沧夜扯了扯嘴角,手往怀里一探。

    我盯着他摸出来的东西——黑黢黢一团,还冒着绿烟。

    那是......

    师父!我尖叫着扑下树。

    沧夜的手顿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师父的剑突然转了个方向,挑飞了他手里的东西。

    小跳。师父回头看我,发尾的桃花掉了一朵在我头顶,跑这么急做什么

    我盯着沧夜怀里还剩半块的黑法器,喉咙发紧。

    那东西刚才冒的绿烟,像极了上个月我偷师炼毒丹时炸出来的——

    要命的是,那毒丹的丹方,是我抄错了沧夜他哥的手札。

    9

    我盯着沧夜手里那团冒绿烟的玩意儿,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上个月我在丹房炸出的毒丹,冒的就是这德行的烟!

    当时丹炉炸得我脸黑得能去演灶王爷,师父揪着我耳朵骂:云小跳你是要把云隐山变成炼丹废墟遗址吗现在倒好,这玩意儿跑沧夜手里了,合着我抄错的丹方成了人家的暗器

    小跳白无咎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圆眼睛瞪得像两颗葡萄,那、那东西是不是你说的...毒丹加强版

    我一把抓住他手腕:你记不记得藏书阁那本《百毒克星手札》

    说火属性毒器怕水属性能量!

    啊白无咎摸着后脑勺,就那本被你翻得掉页的

    我帮你粘过书脊的!

    对!

    我当时翻得太急,把最后几页粘反了,还是白无咎用浆糊救的场。

    我拽着他往场地边跑:找水属性灵晶!

    快!

    沧夜的笑声刺得我耳朵疼:凌霄子,你徒弟倒是挺会跑——

    跑你个头!我踹开脚边的碎石,白师弟,看见那堆石头没

    搬最大的!

    白无咎吭哧吭哧搬来块磨盘大的石头,我扯下腰间的束发带,把三枚水灵晶绑在树枝上:你扶着这根树杈,我用石头当支点...

    师姐,这像不像村头王二牛弹弓打鸟

    打鸟

    这是战略级抛射装置!我额头冒汗,等会儿我数三二一,你猛压树杈——

    小跳!师父突然低喝,沧夜的剑已经划破他衣袖,那东西要爆了!

    绿烟里冒出细碎的爆裂声,我手一抖,灵晶差点掉地上。

    白无咎突然扑过来:我来扶!他的小胖手把树杈按得稳稳的,像块会喘气的镇纸。

    一——二——三!

    咻!灵晶擦着沧夜的鼻尖飞过去,砰地撞在毒丹上。

    绿烟滋啦一声冒起白雾,毒丹表面裂开蛛网状细纹。

    沧夜瞪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我抄错的丹方,能不了解我抹了把脸上的灰,突然被师父拎着后领提起来。

    他的剑嗡地出鞘,桃花发簪在风里晃:趁现在。

    沧夜的剑招明显乱了,师父的剑花缠上他手腕。

    我正想喊师父帅爆了,就听见远处传来破空声——

    七道身影从云隐山山门方向掠来,玄色衣袍上绣着沧浪宗的银浪纹。

    为首的男人面容冷得像块冰,指尖转着柄淬毒的匕首:沧夜,你办事总差把火候。

    沧夜瞬间缩了缩脖子:大、大师兄...

    凌霄子。那男人目光扫过我和白无咎,云隐山什么时候成了收容所

    连偷丹方的小贼都收

    我后背一凉——他怎么知道丹方的事

    师父的剑突然压得更低,剑气割碎了沧夜半片衣襟:沧渊,你沧浪宗倒是会挑时候。

    沧渊轻笑一声,手一挥。

    七道身影呈北斗状散开,把我们围在中间。

    白无咎悄悄往我身后挪,攥住我衣角:师姐,他们好多人...

    我盯着周围泛冷的剑气,喉咙发紧。

    刚才那灵晶只破了毒丹表层,现在沧渊带来的人...

    小跳。师父突然把我拉到身后,发尾的桃花被剑气掀落,躲我身后。

    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却听见他旧伤发作时特有的闷咳。

    沧渊的匕首折射着日光,在我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远处传来云隐山晨钟的轰鸣,我数着钟声,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师父非逼我吃的那碗桂花粥——他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翻车。

    现在倒好,车还没翻,先被人围了。

    沧渊的匕首离我只有三步远了。

    我攥紧腰间那半块没炸完的灵晶,突然听见白无咎小声说:师姐,你之前说...用灵晶和石头能造抛射装置,那要是用他们的剑当支点...

    我低头看他,他眼睛亮得像星子。

    山风卷起地上的桃花瓣,落在沧渊的鞋尖。

    我突然笑了。

    管他什么绝境,云小跳的翻车日常,可从来没怕过。

    10

    我盯着冷川腰间晃荡的沧浪宗玉牌,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这破玉牌雕的云纹比云隐山的少两道,他倒跟镶了金边似的,下巴快翘到房梁上去了。

    小跳。师父突然用剑鞘戳了戳我脚背。

    我一抬头,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尾里——他旧伤又犯了,眼尾那点红像被谁拿朱砂点的,看着凶巴巴的,倒比平时多了三分人气。

    白无咎攥着我衣角的手又紧了紧,我低头看他,这小子鼻尖都冒了汗,手里的剑握成了烤红薯姿势——剑尖朝下,剑柄倒像是要往人怀里送。

    我差点笑出声,想起上个月他跟我学御剑,也是这么攥着缰绳,结果连人带剑栽进了后山猪圈。

    今天你们谁都别想好过。冷川开口了,声音冷得能冻住屋檐上的冰锥。

    我数了数他身后的人,七个,加上他八个——比上个月我炸丹时崩飞的药罐碎片还多。

    师父突然把我往身后带了半步,广袖扫过我手背,带着点发烫的温度。

    他咳了两声,声音还是刺刺的:笨徒弟,发什么呆

    没见人家要拆你师公种的梧桐树

    我这才想起来广场角落堆着的破铜烂铁——上个月长老们拆废弃剑阵时剩下的材料,破阵旗卷成了油条,引灵钉歪七扭八插在泥里,活像我上次烤糊的桂花糕。

    师父!

    小白!我拽着两人往角落挪,那些破旗子钉子,能凑个困阵不

    白无咎眼睛唰地亮了:师姐上次说困阵要...要支点和引灵!

    那些钉子是玄铁的,能当支点!

    师父扫了眼那堆破烂,嘴角抽了抽:你上个月用炼丹炉搭灶台,把我养的雪貂毛都烤焦了,现在倒会琢磨这个

    我急得直跺脚:总比被人戳成蜂窝煤强吧!

    师父你要是嫌麻烦——

    闭嘴。他弯腰捡起面破旗,旗面绣的鹤都褪成灰的了,往左三步,插那堆烂砖上。

    小白,把引灵钉拔了,别用手抠,剑尖挑。

    我们仨跟偷枣的小贼似的,师父插旗,小白拔钉,我蹲地上用灵晶画阵眼。

    冷川他们刚开始还笑,后来笑声越来越小——等我把最后颗引灵钉拍进泥里时,七八个沧浪宗的人已经围过来了。

    就这破阵冷川剑尖挑起面旗子,旗穗子刷拉掉了半截。

    我憋着笑后退两步,冲师父挤眼睛。

    他咳了一声,指尖弹出道剑气——不是伤人的,正正戳在阵眼灵晶上。

    广场突然刮起小旋风,破旗子呼啦啦全立起来了,引灵钉滋滋冒蓝光,把冷川他们圈在中间。

    有个小喽啰想冲出来,被旗子抽了个正着,脸上多了道红印子,活像被师娘揪过耳朵。

    跑!师父拽着我手腕就往侧门冲,白无咎跟个小尾巴似的贴在我后腰。

    我们刚跑出广场,身后就传来冷川的怒吼:追!

    别让他们跑了!

    我跑得肺都要炸了,突然听见头顶破空声。

    回头一看,沧夜那孙子踩着剑冲过来了,剑尖泛着冷光,直往师父后心扎。

    小心!我想都没想,扑过去把师父撞开。

    左肩突然一热,像被烧红的铁签子戳了——沧夜的剑划开了我的外衣,在胳膊上犁出条血口子。

    小跳!师父接住我往下栽的身子,声音抖得跟我上次翻车时的剑穗子似的。

    他把我往白无咎怀里一塞,转身时发带都散了,黑发被风卷起,眼尾的红像要烧起来。

    沧夜。他抽出腰间的剑,剑鸣声比平时响了三倍,你伤她这一下,我让你断三根肋骨。

    沧夜还在笑:凌霄子,你当年被我爹——

    闭嘴。师父的剑已经到了他脖子底下。

    我看着他紧绷的后背,突然想起今早他非逼我喝的桂花粥——他说凉了粘锅,现在我倒觉得,他才是那锅最黏的粥,怎么都甩不脱。

    白无咎扯了扯我衣角:师姐,血...血滴到我鞋上了。我低头一看,可不是,鞋尖都红了。

    刚想骂他没眼力见,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冷川他们破阵了。

    师父收了剑,把我打横抱起来。

    我疼得倒抽冷气,他倒开始念叨:让你学御剑术不好好学,现在跑都跑不快。

    上个月要是肯练——

    师父。我戳了戳他胸口,你再念叨,我伤口要裂开了。

    他耳朵尖红了红,没再说话。

    可我听见他心跳声,比我炼丹炉炸的时候还响。

    白无咎在后面小跑着喊:师父等等我!

    我脚疼!

    我们拐过影壁墙时,我听见冷川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往演武场追!

    他们跑不远!

    师父的脚步顿了顿,我抬头看他,他也低头看我。

    风掀起他散下来的碎发,我突然觉得,这破逃跑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糟。

    就是不知道,等会被追上时,我还能不能再想出个——翻车的妙招。

    11

    我疼得直抽冷气,师父怀里的布料都被我攥成了麻花。

    白无咎的鞋尖还沾着血,跑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师姐!

    他们的剑穗晃得我眼睛疼!

    闭嘴!师父低喝一声,脚步却没停。

    演武场的青石板路就在前头,可冷川的剑气已经擦着我发梢过去了——这老小子追人比追早饭还积极。

    哎哎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突然横在中间。

    我抬头,就见个穿墨绿道袍的男人倚在演武场的石狮子上,手里转着枚铜钱,笑起来像偷了鸡的狐狸:云隐山的剑修抱着徒弟跑,沧浪宗的高手追着砍,这戏码比我上周在茶馆听的话本还精彩。

    冷川的剑嗡地出鞘:哪来的散修

    江湖过客,玄风。男人抛着铜钱,两位要是非打不可,我倒是不介意帮着收尸——不过听说最近青冥山古墓要开了他突然压低声音,里面有能让筑基期突破金丹的玉髓,还有......

    停!我猛地拽了拽师父的袖子。

    他耳尖还红着,估计是被我刚才戳胸口戳的,现在倒板着脸:小跳你又想什么歪招

    歪招能救命啊!我扒拉他下巴让他看冷川,咱们现在打不过,古墓里说不定有疗伤的东西!

    再说......我挤了挤眼睛,说不定能反杀呢

    师父的眉毛跳了跳。

    那边冷川已经收了剑:古墓开启需要两派信物,你们云隐山有半块玉牌吧

    玄风打了个响指:巧了不是我这儿有地图。

    于是半小时后,我们四个(加白无咎和沧浪宗一个叫阿木的闷葫芦)站在了古墓入口。

    师父捏着半块发黑的玉牌,活像捏着个烫手山芋:小跳,要是这破墓里全是机关......

    那我就负责翻车,师父负责救我!我拍着胸脯,转头看见白无咎正跟阿木比谁的鞋底泥多,阿咎你别把人家鞋子弄脏了!

    师姐,阿木说他小时候也踩过泥坑!白无咎眼睛亮得像两颗琉璃珠,阿木耳尖红得能滴血。

    古墓里黑黢黢的,我举着火折子照墙——墙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剑痕,看着像我第一次练剑时划的。

    师父的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别乱摸,上次你摸炼丹炉炸了半间屋。

    就摸一下!我指尖刚碰到石墙,头顶突然咔地一声。

    卧——

    师父把我扑进怀里的瞬间,三支淬毒的箭咻咻钉在我们刚才站的地方。

    他后背的衣服被划开道口子,血正顺着肋骨往下淌。

    让你别乱摸!他咬着牙,额角全是汗,现在满意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手忙脚乱翻药囊,可止血散刚倒出来,就听见冷笑声。

    冷川抱着胳膊站在拐角,剑上还沾着阿木的血——那闷葫芦倒在他脚边,胸口插着把短刀。

    凌霄子,你现在连剑都拔不动了吧冷川一步步逼近,云隐山收容废物的名声,今天就由你们师徒俩坐实。

    我攥紧手里的止血散,后背贴着师父发烫的胸膛。

    他的手指还扣着我的手腕,凉得像块玉——可我知道,他的剑鞘里还藏着那柄断过三次的醉月,不到死局不会出鞘。

    冷川的剑尖挑开我的发带,我闻到了铁锈味。

    师父......我声音发颤。

    他突然低笑一声,气息喷在我耳后:怕什么

    你不是最会翻车么

    就在冷川的剑要刺穿我肩膀的瞬间,古墓深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像是巨石滚落,又像是......

    冷川的动作顿了顿。

    我趁机抬头,正看见他身后的墙上裂开道缝,幽蓝的光从里面透出来——那光有点眼熟,像极了上个月我炼丹炉炸飞时,炉底漏出来的奇怪火苗。

    师父的手指在我手心里轻轻动了动。

    我突然想起玄风说古墓里有好东西时,那狐狸似的笑。

    冷川的剑又往前送了半寸。

    而墙缝里的光,正在一点点变成血红色。

    12

    冷川的剑尖离我肩膀只剩半寸——

    冷川。

    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从后传来。

    我脖子都不敢动,只瞥见玄风倚在墙缝边,指尖转着块血色玉牌,古墓里的东西还没到手,你现在杀人,不怕触了机关

    冷川的剑顿住,眼尾抽了抽:玄风,你——

    我不过提醒你。玄风笑了笑,玉牌上的红光映得他眼尾发红,你家少主的流言还没散完,云隐山若真死了人,你猜仙盟会审谁的责任

    冷川咬了咬牙,剑尖当地砸在我脚边的石头上,溅起火星。

    我膝盖一软差点栽倒,被师父捞进怀里——他伤得重,手却还紧攥着我的腰带,像怕我又御剑翻到悬崖底。

    后来古墓里的好东西到底被玄风捡走了。

    我蹲在洞口数蚂蚁等师父疗伤,听他嘀咕:那光像极了你炸炉的火苗。我缩缩脖子:上次炸了厨房,厨娘追着我跑了三里地。师父咳嗽两声:所以这次炸的是古墓,下次是不是要炸沧浪宗山门

    回山那天,山门前的公告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我踮脚挤进去,差点被口水喷成落汤鸡——

    沧浪宗少主沧溟,三日后于云隐山演武台比武招亲!胜者娶他为妻,他便撤销‘云隐山收容废物’的流言!

    白纸黑字,底下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剑,像我第一次画符的水平。

    我手指戳了戳公告:娶他他是男的啊

    旁边小师妹戳我后腰:重点是‘撤销流言’!现在全仙门都在传咱们山收了个御剑必翻、炼丹必炸的废物——她看了我一眼,声音越说越小,就、就比如某个总把止血散当糖豆吃的。

    我摸了摸腰间的小葫芦——里面确实装着止血散,上次被冷川划伤,我连吃了三颗,甜滋滋的。

    回竹屋的路上,我踢飞块小石子。

    师父靠在竹椅上敷药,伤处还渗着血:怎么想去

    我想去。我蹲在他脚边,但我打不过沧溟。上回他用剑鞘敲我,我躲都躲不开。

    师父突然用剑鞘顶了顶我额头:躲不开不会跑你御剑翻车的本事,全修仙界找不出第二个。

    我抬头看他,他耳尖有点红:咳,我是说...输了也没关系。你炸了十二座炼丹炉,我不还是没赶你下山

    那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迷迷糊糊听见竹帘响,眯眼一看——师父裹着伤药,举着根树枝当剑,在院里比划:刺过来要沉肩,翻车要抱头,被追着砍要往厨房跑...

    我憋着笑翻身,听见他小声嘟囔:小跳那脑子,不提前教二十遍,上台得被沧溟戳成筛子。

    第二日清晨,我端着粥撞破他举着树枝对空气挥剑。

    他动作僵在半空,药布滑到眼睛上:我、我在...练剑!

    我把粥递过去:师父,您昨天教的‘被追砍往厨房跑’,是怕我饿肚子吗

    他耳尖红得能滴血,打翻粥碗溅了满手:谁、谁管你饿不饿!快喝药!

    三日后,演武台围得水泄不通。

    我站在台上,盯着对面的沧溟——他穿得比过年还花哨,剑尖挑着块红绸,像要真办喜事。

    云小跳。他笑起来像只偷了鸡的狐狸,你若赢了,我便娶你,顺便收回那些流言。

    我攥紧拳头:我要是输了呢

    输了他扫了眼台下的师父,便让你师父讲讲,二十年前在苍澜山,被我用木剑挑了剑穗的事。

    台下突然炸开一片抽气声。

    我转头看师父——他站在第一排,脸色白得像刚喝过十碗止血散,手指死死攥着剑鞘,指节泛青。

    沧溟的声音像根针,扎得我耳朵疼:怎么凌霄子长老,不敢认当年你说‘十年后必赢’,结果十年又十年,连徒弟都是个废物——

    住口!我吼出声,喉咙发紧。

    剑穗在风里晃,我突然想起昨天夜里,师父举着树枝教我挥剑时,剑鞘里漏出半截断剑,正是二十年前那柄醉月。

    沧溟的剑指过来,我盯着他腰间的玉牌——和古墓里玄风拿的那块,颜色像极了。

    小跳。师父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别怕翻车。

    我吸了吸鼻子,把止血散葫芦攥得发烫。

    沧溟的剑风刮得我眼皮发疼,可我盯着他袖口晃动的红绸,突然想起师父说的:翻车不可怕,怕的是不敢翻。

    裁判敲响铜锣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沧溟的剑尖划破我发带,碎发落在眼前——这次,我没闭眼。

    台下有人喊:云小跳又要翻车了!

    可我知道,这次翻车,得翻得漂亮些。

    因为师父的黑历史,只有我能护着。

    13

    沧溟那声废物徒弟像块滚烫的炭,硌得我后槽牙直疼。

    我把发带重新系紧,剑尖哐当磕在石阶上——这剑还是上个月偷师铸剑峰,用废铁砸巴出来的,比师父的醉月轻了足有三斤。

    沧溟!我扯着嗓子喊,声音破得像漏风的唢呐,你以为翻旧账就能赢今天我云小跳就代表云隐山,把你那些破流言全砸回你嘴里!

    台下突然安静。

    我瞥见师父站在观礼席最前排,玄色道袍被风掀起一角,指尖死死抠住石栏,指节白得像霜。

    他平时总骂我笨得像被雷劈过的树桩,可此刻他望着我的眼神……倒像是那年我偷喝他藏的桃花酿,他举着扫帚追了我三里地,最后却往我兜里塞了块桂花糖。

    小跳。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剑,别怕翻车。

    我喉咙一热。

    上个月我御剑翻进后山菜窖,他叉着腰骂了半个时辰修仙界耻辱,末了还是蹲在窖口,用剑穗拴着绳子把我拽上来;前儿炼丹炸黑他半拉胡子,他揪着我耳朵说再炸就把你扔到药田拔草,结果半夜往我床头塞了本《初级防爆手札》。

    铜锣当地一响。

    沧溟的剑出鞘,寒光劈面而来。

    我往右一闪——脚下绊了个踉跄。

    台下有人嗤笑:果不其然要翻车!

    我咬着牙没闭眼。

    师父说过,翻车不可怕,怕的是闭眼。

    上个月他举着根枯树枝当剑,追着我在演武场跑:躲剑不是躲猫猫!眼睛瞪圆了!腿别软!你当自己是被踩尾巴的兔子

    现在我瞪圆了眼。

    沧溟的剑风擦着我左肩过去,带起一片碎布。

    我瞥见他手腕翻折的弧度——和三天前师父拿树枝戳我后背时说的沧浪宗快剑式一模一样。

    记不记得那天师父用树枝敲我膝盖,他们刺左胸会先抖剑尖,刺右肩手腕要转半圈。你笨,就记小动作。

    我突然猫腰。

    沧溟的剑擦着我头顶劈进土里。

    他愣了一瞬——机会来了!

    我挥剑去挑他的手腕。

    这招是我偷师的,前儿看杂役师兄赶鸡,竹耙子一勾一挑,老母鸡立刻扑棱着翅膀摔进草堆。

    叮——

    剑刃相击。

    沧溟的剑纹丝没动,我的废铁剑倒震得虎口发麻。

    他挑眉:就这

    我急了。

    师父说过,打不过就狗皮膏药——黏着对方耗体力。

    我往左滚,往右翻,剑尖专挑他袖口、裤脚。

    上回我摔进菜窖,压烂了三棵白菜,菜农骂我比野猪还能滚,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小跳!师父突然吼,他要变招!

    我猛地抬头。

    沧溟的剑凝在半空,剑身泛起青芒——和古墓里玄风拿的玉牌一个颜色!

    我想起那晚在师父房里,他翻箱倒柜找断剑,我瞥见床底压着张旧纸,上面画的正是这种青芒纹路。

    破他剑势!师父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耳朵,用你偷师的‘赶鸡式’!

    我脑子一热。

    管他什么修仙招式,抄起剑就往沧溟手腕底下钻。

    他的剑往下压,我往上顶——像极了上个月和厨房阿婆抢最后一个糖糕,她举着蒸笼,我踮脚去够。

    咔嚓——

    沧溟的剑穗被我挑断了。

    红绸刷地落在地上。

    台下炸开一片惊呼。

    我喘得像刚跑完十里山路,却看见沧溟耳尖通红——原来这红绸是他娘绣的,他总说俗得要命,结果藏在袖口最里面。

    好!师父突然拍了下石栏,声音里带了点笑,接着来!

    就在这时,场外传来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两位且慢。

    我转头。

    人群里挤进来个穿灰袍的男人,腰间挂着块青玉石牌——和古墓里那块分毫不差。

    他冲我笑:小跳姑娘,我是玄风。这场比武,可不止你们两人的事。

    沧溟皱眉:你算哪门子裁判

    自然是为两宗声誉。玄风指尖转着块玉牌,不如添个规矩:谁先破对方三个招式,谁赢。如何

    我盯着他手里的玉牌。师父房里那张旧纸,画的好像就是这个图案。

    沧溟冷笑:随你。

    我攥紧剑柄。

    新规矩

    破招式

    师父教我的翻车式赶鸡式能算吗

    玄风退到一边,眼神像在看什么有趣的戏码。

    沧溟重新拔剑,剑尖却比刚才慢了半拍。

    他盯着我,像是突然不确定——这个总翻车的小丫头,今天会不会翻出什么新花样

    风掀起我的碎发。

    我望着师父,他冲我眨了下眼——和那晚我偷喝他的桃花酿,他明明气炸了,却偷偷往我碗里多放桂花时,一模一样。

    这次翻车,我偏要翻得他记一辈子。

    14

    我盯着沧溟的剑尖,后槽牙咬得发酸。

    玄风那玉牌在他指尖转得飞旋,晃得我眼皮直跳——师父房里那张破纸,画的就是这纹路,难道他藏的黑历史和这号人有关

    小丫头,发什么呆沧溟冷笑,青锋剑划出半轮月牙。

    我慌忙举剑去挡,手腕震得发麻——这招半月斩我在典籍上见过,说是能劈开三块青石板。

    可他剑尖到我面门三寸突然顿了顿,像被什么拽住了衣角。

    等等。

    我盯着他握剑的虎口——刚才那下停顿,不是招式破绽,是他手腕在抖

    上回帮厨房劈柴,二胖举斧头劈歪了,手腕也是这么抖的。

    我灵光一闪,剑尖突然往下一压,没去硬接他的剑,反而戳向他脚边的青石板。

    咔嚓一声,碎石子溅起来,正撞在他持剑的手腕上。

    沧溟的剑当啷落地。

    全场死寂。

    我举着还在发颤的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额头全是汗——这招是上个月偷学伙夫劈柴,被师父抓包时骂好好的剑修偏要学樵夫,没想到歪打正着

    破一招。玄风的声音像滴进热油的水,云小跳,记一分。

    我偷瞄师父。

    他抱臂靠在石栏上,嘴角压得死紧,可耳尖红得像熟虾——和我上次偷喝他桃花酿,被他揪着耳朵骂酒囊饭袋,转头却往我碗里塞了三大勺桂花时,一模一样。

    沧溟捡起剑,指节捏得发白:有点运气。第二招来得更快,剑影像暴雨里的蛛网,缠得我睁不开眼。

    我缩着脖子左躲右闪,突然看见他每次出剑前,右肩都会先抬半寸——和村里王铁匠打铁前先抬胳膊一个毛病!

    我踮起脚,剑尖挑向他右肩。

    沧溟吃痛缩了下,剑势顿时乱了。

    我趁机用剑鞘往他手腕一磕,他的剑又飞了。

    破两招。玄风笑出了声,小跳姑娘,藏得深啊。

    师父突然咳嗽一声:那招‘歪脖子劈柴式’,我教过

    我立刻狗腿摆手:师父教的‘以巧破千斤’!

    他翻了个白眼,可指尖悄悄比了个三——是说再破一招就赢

    我浑身一热,差点没站稳。

    沧溟这回学精了,剑招里夹着冰碴子,冻得我剑柄直打滑。

    我急得直跺脚,突然想起师父说过越慌越要找破绽,咬着牙盯着他的鞋尖——他左脚总是先动半步!

    我假装往左边躲,等他左脚刚迈出去,突然往右一滚。

    他的剑噗地扎进土里,我扑过去抱住他的剑鞘,像抱柴火似的往上一掀。

    第三招!我喊得破音。

    沧溟的剑咣当砸在他脚边。

    他脸涨得像煮熟的螃蟹,手指都在抖:你、你这算什么招式

    师父教的‘翻车式’!我理直气壮,御剑总摔,总得有点摔出来的本事不是

    师父咳得更厉害了,可我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玄风拍着掌走过来:精彩,精彩。他突然甩袖,三块巴掌大的玉牌叮地落在我们中间,不过嘛——他弯腰捡起一块,新规矩:每破一招,得块‘玄机令’。关键时刻,能换个大好处。

    我盯着那玉牌,和他腰间的一模一样。

    沧溟一把抓过两块,眼神发亮:什么好处

    到时候便知。玄风转身要走,又回头冲我笑,小跳姑娘,你那块,可别被人抢了。

    我攥紧玉牌,手心全是汗。

    这玄风,从出现就透着股子不对劲——他怎么知道我和沧溟比武

    怎么知道师父房里的旧纸

    还有这玄机令,不会是什么坑吧

    再来!沧溟的剑突然刺来,比刚才快了三成。

    他盯着我手里的玉牌,眼睛亮得吓人——看来这玄机令,他势在必得。

    我咬着牙举剑,突然听见师父在台下喊:小跳!用你上次摔下山时悟的那招!

    哪招

    滚地葫芦式!

    师父你闭嘴——我话音未落,已经被沧溟的剑气逼得踉跄。

    玉牌在掌心硌得生疼,我突然想起玄风说的好戏,后背直冒冷汗——这场比武,怕不是才刚拉开帷幕。

    15

    我被沧溟的剑气逼得连退三步,鞋跟卡在青石板缝里差点摔个屁股墩。

    这孙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剑招比刚才狠了十倍,剑尖带起的风刮得我脸生疼。

    小跳!

    往左闪!师父在台下吼得嗓子都破音了,活像我小时候偷挖后山红薯被他逮住时的架势。

    我往左一蹿,他的剑噌地扎进我刚才站的位置,青石板裂出蛛网状的缝。

    玄机令交出来!沧溟咬着牙,剑尖直指我心口。

    我这才发现他耳尖通红——合着刚才装高冷呢,现在急得跟被抢了糖葫芦的小孩似的。

    我攥紧兜里的小瓶子。

    刚才玄风趁乱塞给我的,说是比武特供。

    瓶子里的液体绿莹莹的,打开时飘出股子甜丝丝的味儿,像我上次炼丹炸炉时飘出的桂花蜜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当糖吃。

    小跳!

    冷静!师父突然拔高声音,你上个月偷师厨房颠勺的劲儿呢

    我脑门嗡地一响——对了!

    上个月为了偷吃灶房的糖蒸酥酪,我跟着大师姐学了三天颠勺,手腕子练得能转着圈儿抛锅铲。

    现在沧溟的剑招虽快,可他脚下总爱往左边挪半步,跟大师姐颠勺时重心偏移的毛病一模一样!

    沧少主要是急着认输,直说啊。我故意把玄机令往他眼前晃了晃,我这玉牌可金贵着呢,摔碎了——

    闭嘴!他气得剑都抖了,挥出个螺旋剑气。

    我猫腰躲过,顺手抄出小瓶子往他脚边一倒。

    绿莹莹的液体呲溜窜开,地面立刻滑得跟抹了十斤猪油似的。

    我去这什么玩意儿沧溟脚一滑,剑尖直接戳进土里。

    我趁机抄起剑,把偷学的砍柴式、晾衣杆挑被子式、甚至上次摔下山时滚出来的狗啃泥式全揉一块儿,对着他的剑穗子就是一通乱挥。

    叮铃哐啷一阵响,他的剑当地掉在地上。

    我踩住剑鞘,把玄机令举得老高:沧少主,承让

    台下突然炸了锅。

    云隐山的师兄弟们吹着口哨鼓掌,二师兄举着糖葫芦蹦得比筑基期修士还高。

    沧溟的脸青得能滴墨,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句:我...收回流言。

    我正想蹦起来跟师父得瑟,玄风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转着片银杏叶。

    他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小跳姑娘,你以为这场比武真的只是为了两宗声誉

    我后脖子直冒凉气。

    刚才那股子得意劲儿唰地没了,手心全是汗。

    玄风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压得我心口发闷:你师父的旧纸,我的玄机令,沧溟的急眼——他指尖敲了敲我兜里的小瓶子,这局棋,才刚摆开呢。

    我攥紧瓶子,喉咙发紧。

    远处传来师父喊我去吃烤鸡的声音,可我盯着玄风似笑非笑的脸,突然觉得山风里飘着股子不寻常的甜香。

    你...到底是谁我脱口而出,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玄风没回答,转身往林子里走。

    银杏叶从他指缝滑落,打着旋儿飘进我脚边的草丛。

    我盯着那片叶子,突然发现背面用朱砂画着个小剑——跟师父房里旧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16

    我盯着玄风背影,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刚才还想着赢了沧溟能去师父那蹭烤鸡,现在倒好——这老小子突然甩个局刚摆开,吓得我兜里的养魂丹瓶子都快被攥化了。

    小跳师父的声音从林外飘过来,带着点不耐烦,烤鸡快焦了!

    我一哆嗦,赶紧把银杏叶往袖子里塞。

    转身时玄风早没影了,只剩脚边草窠里那片叶子,朱砂小剑在夕阳下红得刺眼——和我上次翻师父旧书堆看见的剑纹,活像一个模子刻的。

    发什么呆呢师父不知什么时候站我身后,指尖戳我后颈,沧溟那小子都走了,你还搁这儿种叶子

    我脖子一缩,把叶子往怀里拢:师父,玄风说比武不只是两宗面子......

    他说他的,你信他师父哼一声,拽着我往膳堂走,上回他说要跟我比种灵竹,结果偷摸往我竹盆里撒除草剂——就这号人,能安什么好心

    话虽这么说,他脚步却慢下来。

    我偷瞄他侧脸,发现他盯着我袖子里的叶子,喉结动了动,像是有话咽回去。

    当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床板吱呀响,我摸黑爬起来,把藏在枕头下的银杏叶和师父旧书里掉出来的碎纸片对在一起——妈耶,那小剑纹路严丝合缝!

    第二日早课,我蹲在师父炼丹房门口啃馒头。

    他正拿拂尘敲丹炉:云小跳!

    昨天让你练的御剑术呢

    又把菜地里的萝卜苗全掀了

    师父我错了!我叼着馒头扑过去,但我发现个大事儿——玄风和你旧纸......

    咳!师父突然用拂尘捂住我嘴,眼神往门口飘。

    我顺着看过去,玄风正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新的银杏叶,笑出八颗牙:早啊小跳姑娘,凌霄子,我来讨杯茶喝。

    师父的耳尖刷地红了,松开拂尘时差点把我推到丹炉上:茶

    没有!

    你上次把我二十年的碧潭飘雪全泡成茶叶渣!

    玄风也不恼,晃着叶子坐下来:说正事吧。

    三日后,苍梧秘境开。

    我刚喝进去的水喷出来:苍梧秘境

    那不是传说中藏着上古魔修遗物的地方

    正是。玄风收了笑,最近我夜观星象,发现魔修残魂有复苏迹象。

    云隐山和沧浪宗要是再掐架,等魔修出来——他指尖点了点桌面,俩宗门都得成背景板。

    我后背发凉。

    转头看师父,他正捏着那片旧纸,眉头皱成麻花:所以你搞那场比武,是想逼我们合作

    不然呢玄风摊手,你们两宗的剑修,一个比一个能作。

    我要明说有危机,沧溟那小子不得先砍你十剑

    放屁!

    熟悉的冷嗤声从门口传来。

    沧溟抱着剑站在那儿,白衣上还沾着晨露,脸色比昨天更青:谁要和云隐山合作

    少主。冷川从他身后闪出来,手里拎着个食盒——我认得,是沧浪宗特供的桂花糕,玄风前辈说的星象,我昨夜也观测到了。

    魔修若醒......

    沧溟的剑尖戳地,火星子直冒:那也不代表我要和她合作!他瞪我,她上次御剑差点把我发冠削了!

    我那是手滑!我急了,再说你上次用冰锥冻我烤鸡,我都没计较!

    师父突然咳嗽一声。

    我回头,见他正用丹勺敲丹炉,眼睛却盯着沧溟:沧小友,你可知当年我和你师父在苍梧秘境......

    住口!沧溟耳朵腾地红了,剑尖哐当掉在地上,谁...谁要听你说陈年旧事!

    冷川,走!

    冷川憋着笑捡起剑,冲我使眼色。

    我反应过来——师父肯定拿沧溟师父的黑历史威胁人呢!

    三日后,两宗弟子在苍梧秘境门口集合。

    沧溟绷着脸站我对面,冷川在中间当和事佬:小跳姑娘,你跟紧我,别又......

    我知道!我攥紧师父塞给我的护身符,不随便碰发光石头,不跟陌生狐狸说话,御剑时不回头——

    行了。师父揉乱我头发,声音突然低下来,要是遇到危险,捏碎护身符。

    我就算在千里外,也能......

    凌霄子!玄风在秘境门口喊,发什么呆呢

    再磨蹭,秘境要关了!

    师父耳尖又红了,踹我屁股:滚进去!

    要是敢炸了秘境,看我不把你吊在山门晒成肉干!

    秘境里比我想象的黑。

    我举着火折子,看沧溟的剑发出冷光,冷川的冰锥在墙上凝出蓝花,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糟

    小心!冷川突然拽住我胳膊。

    前方石缝里爬出黑鳞蛇,眼睛泛着妖异的红。

    我手忙脚乱摸符咒,却见沧溟的剑唰地劈过去,蛇头直接飞了。

    谢...谢。我结巴。

    沧溟别过脸:谁帮你我是怕你炸了秘境,害我被师父骂。

    我偷偷笑。

    转头时,看见师父站在不远处的石台上,正用口型骂我:笨蛋,跟紧队伍!

    后来的事像场梦。

    我们在秘境最深处找到魔修残魂,它裹着黑雾冲过来时,我脑子一热,把怀里的养魂丹全撒了出去——那是师父熬夜炼了三个月,说给我补灵根的。

    黑雾突然顿住。玄风大喊:这丹里有凌霄子的本命剑气!

    师父的声音从身后炸响:云小跳!

    你是不是又偷我丹药但下一秒,他的剑已经穿透黑雾,都发什么呆

    结阵!

    我们八个人背靠背,剑鸣声、冰锥声、符咒炸响混成一片。

    我手忙脚乱掐诀,突然被人拽到身后——是沧溟,他的剑网把我护得严严实实:别添乱!

    等黑雾散尽,天已经亮了。

    我瘫在地上,看着师父跑过来,发冠歪了,道袍破了好几个洞,却还是嘴硬:笨死了,连个残魂都打不过......

    他伸手拉我,我却看见他掌心的血——刚才替我挡那下时划的。

    师父。我突然扑过去抱他,你疼不疼

    周围突然响起狼嚎。

    我抬头,见玄风举着个小本本猛记,冷川憋着笑,沧溟红着脸转开视线。

    松开!师父耳朵红得能滴血,成何体统!但他的手悄悄环住我后背,轻得像片羽毛。

    危机解除后,云隐山摆了三天流水席。

    我蹲在膳堂偷吃烤鸡,被师父拎着后领拽到演武场。

    月光照在他发冠上,他平时总绷着的脸软得像化了的糖:小跳。

    嗯我啃着鸡骨头。

    从你第一天摔进我炼丹炉,把我刚炼的养颜丹炸成灰......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我就知道,这辈子栽你手里了。

    我鸡骨头掉地上。

    做我道侣吧。他声音发颤,虽然你总炸丹,总翻车,总把我茶盏当痰盂......

    我没有!我急了。

    但......他低头吻我额头,没有你,这山太安静了。

    周围突然爆发出欢呼。

    我转头,看见玄风举着在一起的灯牌,沧溟别过脸但嘴角翘着,冷川在给我们拍照——原来他们早躲在树后面了!

    师父你耍我!我扑过去捶他,却被他圈在怀里笑。

    夜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那天,他皱着眉看我摔在他脚边,骂:哪来的野丫头

    现在他说:野丫头,跟我回家。

    回家啊。我勾住他脖子,突然觉得——

    这大概就是,最甜的翻车日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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