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门进入诊室的那一刻,程越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窗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年轻女性,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听到开门声后转过头来。您好,程医生。她的声音很轻,却出奇地清晰。
程越注意到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却带着一丝疲惫的阴影。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到电脑前调出她的影像资料。
苏小姐,你的CT显示脑部有一个占位性病变。程越的声音专业而平稳,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调出影像,从位置和形态来看,很可能是胶质瘤。
屏幕上,一个清晰的阴影出现在苏雨晴的脑部影像中。程越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个位置的手术风险极高。
有多严重苏雨晴问,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程越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在神经外科工作十年,他见过太多患者听到坏消息时的反应——崩溃、否认、愤怒。但苏雨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答案。
需要进一步检查确认性质,但根据经验...程越斟酌着用词,如果是恶性的,预后可能不太乐观。
诊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转的嗡嗡声。苏雨晴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一片叶子正缓缓飘落。
我明白了。她最终说道,嘴角竟浮现一丝微笑,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
程越有些惊讶于她的平静。我会安排你做核磁共振和活检,确定肿瘤性质后制定治疗方案。如果是良性的,手术切除后预后会好很多。
他递给她检查单时,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苏雨晴的手很凉,程越几乎能感觉到她皮肤下细微的颤抖。
谢谢您,程医生。她站起身,将检查单小心地放进包里,我什么时候能拿到结果
三天后。程越回答,然后鬼使神差地补充道,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他的私人号码。这个举动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通常他只给患者科室的办公电话。
苏雨晴接过名片,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我会的。她微笑着说,那笑容让程越想起春天第一缕穿透云层的阳光。
目送她离开诊室,程越发现自己站在窗前,看着苏雨晴穿过医院的花园。她走得很慢,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仿佛在记住每一片云的形状。
三天后,核磁共振结果证实了程越的担忧——苏雨晴患有罕见的间变性星形细胞瘤,位于语言和运动功能区的交界处。程越盯着屏幕上的影像,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个位置,手术风险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永久性功能障碍。
程医生护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苏小姐到了。
程越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表情。当他走进诊室时,苏雨晴正望着墙上的解剖图出神。今天她穿着淡蓝色衬衫,衬得肤色更加苍白。
结果出来了。程越直接切入主题,将影像展示给她看,是间变性星形细胞瘤,二级,有向三级发展的趋势。
苏雨晴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些黑白影像,仿佛在试图理解那个正在她脑中生长的异物。
治疗方案呢她问。
标准方案是手术切除配合放化疗。程越的声音变得低沉,但这个位置...手术风险很大。
他详细解释了可能的风险——语言障碍、肢体瘫痪、认知功能受损...每一个词都像石头一样沉重。苏雨晴的表情始终平静,但程越注意到她的睫毛在轻微颤抖。
如果不做手术呢她轻声问。
程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肿瘤会继续生长,症状加重,最终...他没有说完。
我明白了。苏雨晴点点头,您建议怎么做
程越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职业生涯的十字路口。作为医生,他应该保持专业距离,给出最符合医疗准则的建议。但此刻,他只想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会亲自为你手术。他听见自己说,虽然风险存在,但我相信可以最大程度保留功能区域。
苏雨晴的眼睛亮了起来。您亲自做
程越点头。明天安排术前检查,如果一切顺利,后天手术。他停顿了一下,你有家人需要通知吗
只有我母亲,她在国外。苏雨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会告诉她。
程越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手术当天,程越比平时早了一小时到达医院。他在更衣室里反复洗手,水流冲刷着他修长的手指。镜中的男人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示他昨晚的睡眠质量。
程医生,患者已经准备好了。麻醉师在门外提醒。
手术室里,苏雨晴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师正在做准备。看到程越进来,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早上好。程越戴上手套,声音因口罩而显得沉闷,感觉如何
有点冷。苏雨晴轻声回答。
程越示意护士再加一条毯子。数到十,你就会睡着了。
当苏雨晴的眼睛缓缓闭上时,程越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手术团队。
开始吧。
六小时后,程越终于直起酸痛的腰背。手术比预想的更复杂,肿瘤与功能区的粘连程度比影像显示的更为严重。但他成功了——至少他这么认为。
闭合吧。他对助手说,声音因长时间专注而嘶哑。
走出手术室,程越摘下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气。苏雨晴的母亲——一位优雅但明显憔悴的中年女性——立刻迎了上来。
程医生,我女儿...
手术很成功。程越说,肿瘤切除得很干净,我们尽可能保留了功能区。接下来需要观察术后反应。
苏母的眼泪夺眶而出。谢谢您,程医生。
程越只是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需要休息,但更想亲眼确认苏雨晴的术后状态。
ICU里,苏雨晴安静地躺着,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各种管线连接着她与监护设备。程越站在床边,看着监护仪上稳定的波形。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手腕,检查脉搏。
你会好起来的。他低声说,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三天后,苏雨晴被转入普通病房。程越每天查房时都会多停留一会儿,检查她的神经功能恢复情况。
抬手...很好。现在跟着我说,今天天气很好。
苏雨晴的声音有些嘶哑,但语言功能完好无损。今天天气很好。
程越微笑起来。恢复得不错。
多亏了您。苏雨晴看着他,目光清澈,程医生,您知道吗,手术前我做了个梦。
哦程越正在记录病历,头也不抬地问。
我梦见自己在一条很长的走廊里走,尽头有光,但每当我靠近,光就后退。她的声音轻柔,然后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就回头了。
程越停下笔,抬头看她。然后呢
然后就醒了,看见您站在手术台边。苏雨晴笑了,我想是您把我叫回来的。
程越感到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清了清嗓子,术后幻觉很常见。明天开始康复训练,配合药物治疗。
他转身要走时,苏雨晴叫住他。程医生...
嗯
谢谢您。她的眼睛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不只是为了手术。
程越点点头,匆忙离开病房。走廊上,他停下脚步,深呼吸了几次才平静下来。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十年来,他从未对任何患者产生过这样的情绪。
接下来的两周,苏雨晴恢复得比预期更快。程越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的查房,甚至会在没有医疗需要时找借口去看她。他们聊天的内容也逐渐从病情扩展到生活、兴趣、梦想...
你原来是做什么工作的一天下午,程越问道。窗外下着小雨,雨滴敲打着窗玻璃。
儿童图书插画师。苏雨晴正在素描本上画画,抬头笑了笑,看,这是我画的您。
程越接过素描本,上面是他侧脸的速写,线条简洁却传神,连他微蹙的眉头都捕捉到了。
很像我。他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纸面。
我观察您很久了。苏雨晴的声音带着笑意,您思考时右眉会比左眉抬得高一点,还有...
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打断了他们。苏雨晴突然捂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监护仪上的数字疯狂跳动。
苏雨晴!程越立刻按下紧急呼叫按钮,同时检查她的瞳孔反应,哪里疼
头...像要裂开...她艰难地说,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头。
医疗团队迅速赶到,程越指挥着紧急处理。当CT结果显示术后出血时,他的声音异常冷静,但护士长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需要再次手术。他对赶来的苏母说,出血点需要处理。
第二次手术比第一次更艰难。清除血肿后,程越发现部分肿瘤组织残留,不得不扩大切除范围。当他最终走出手术室时,天色已晚。
会有后遗症吗苏母红着眼睛问。
程越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可能会有轻微的语言障碍,需要康复训练。
病房里,苏雨晴在药物作用下昏睡着。程越坐在床边,看着她平静的睡颜。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为什么是你...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第二天清晨,苏雨晴醒了。当她尝试说话时,词语变得支离破碎。
不...要...担...她努力组织着语言,眉头紧锁。
程越握住她的手。别着急,这是暂时的。我们一起克服它。
康复过程漫长而艰难。每天,程越都会抽出时间陪苏雨晴做语言训练,从简单的单词开始,逐渐到短句。她的进步时快时慢,有时会因挫折而落泪。
我...笨...一天训练后,苏雨晴沮丧地说。
程越摇摇头。不,你很勇敢。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比任何人都勇敢。
他们的手指在床单上轻轻相触,谁都没有移开。
一个月后,苏雨晴的语言能力恢复了八成。出院前一天晚上,程越值夜班,特意去病房看她。
明天就要回家了。他说,站在窗边看着夜色中的城市灯火。
苏雨晴走到他身边,他们肩并肩站着。我会想念这里的。她轻声说。
程越转身看她。想念医院
不。苏雨晴直视他的眼睛,想念每天见到您。
空气仿佛凝固了。程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响亮。理智告诉他应该后退,保持专业距离。但当他看着苏雨晴的眼睛——那双在病痛中依然明亮的眼睛——所有的理智都土崩瓦解。
他向前一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苏雨晴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放松下来,头靠在他肩上。
这不合适...程越低声说,却没有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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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苏雨晴回答,声音闷在他的白大褂里。
他们就这样站着,窗外是万家灯火,窗内是两个明知不该相爱却无法抗拒的心。
禁忌之恋
苏雨晴出院的那天,阳光格外灿烂。
程越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的苏雨晴被母亲接走。她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扎成一个小马尾。临上车前,她突然抬头,目光精准地找到了程越所在的窗口,冲他挥了挥手。
程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他应该转身离开,却像被钉在原地一样,直到那辆出租车消失在医院大门外。
程医生护士敲门进来,3床患者需要您看一下。
好的,马上来。程越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专业的面具。
接下来的日子,程越将自己完全投入工作。手术、查房、门诊、学术会议...他让自己忙得没有一刻空闲。但每当夜深人静,躺在公寓的床上,苏雨晴的笑容就会浮现在眼前。
手机里存着她的号码,他却从未拨出。作为她的主治医师,定期随访是职责所在,但程越将这项任务交给了科室的住院医师。
苏小姐恢复得不错,两周后的病例讨论会上,住院医师汇报道,语言功能基本恢复正常,只是偶尔还会出现词语提取困难。
程越点点头,在病历上写下医嘱,手指微微发抖。继续目前的康复方案,一个月后再评估。
会议结束后,程越独自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整个房间染成金色。他掏出手机,盯着通讯录里苏雨晴三个字,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
铃声突然响起,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您好,程医生。电话那头的声音让程越浑身一震——是苏雨晴。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程越猛地刹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轻柔的笑声。我只是想告诉您,我今天画了一幅新作品,想请您看看。
程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不太合适...
就当是复诊,苏雨晴的声音带着一丝调皮,您不是说要多观察我的认知功能恢复情况吗
理智告诉程越应该拒绝,但嘴巴却自作主张:什么时候
现在,如果您有空的话。我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厅。
挂断电话,程越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这太不专业了,完全违背医患关系准则。他应该打电话回绝,或者至少带一个护士同行。
十分钟后,程越推开咖啡厅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苏雨晴。她面前摊开一本素描本,正专注地画着什么,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程医生。她抬头微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程越僵硬地在她对面坐下,刻意保持着距离。你的恢复情况听起来不错。
多亏了您。苏雨晴将素描本推到他面前,送给您的。
画上是程越手术时的侧影,专注而沉稳,眼神锐利如鹰。画作右下角写着日期和苏雨晴的签名,还有一行小字:给我的救命恩人。
程越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胸口一阵发紧。谢谢,但这太...
太什么苏雨晴歪着头看他,太私人太亲密
太贵重。程越终于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你很有天赋,不该浪费在我这样的...
这样的人身上苏雨晴接话,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程医生,您是什么样的人呢
程越哑然。是啊,他是什么样的人一个违背职业道德,对患者产生感情的医生一个懦弱到不敢承认自己感受的男人
我只是个普通人。他最终说道,声音低沉。
苏雨晴突然伸手覆上他的手背。不,您很特别。手术前,我去网上查过您的资料——最年轻的神经外科主任医师,发表过二十多篇SCI论文,参与编写三本专业著作...她顿了顿,但那些都不是您最特别的地方。
程越感到她的手温暖而柔软,与他冰凉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那是什么
是您看我的眼神。苏雨晴轻声说,就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病例。
程越猛地抽回手,咖啡杯被撞翻,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蔓延。对不起,我得走了。他仓皇起身,医院还有事。
程越!苏雨晴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下周二是我生日,您会来吗
程越站在桌边,背对着她,肩膀紧绷。我不知道。
晚上七点,我家地址会发给您。苏雨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果您不来,我会理解的。
程越没有回头,快步走出咖啡厅。外面的空气灼热而潮湿,他却感到一阵阵发冷。
接下来的几天,程越试图将苏雨晴从脑海中抹去。他加倍投入工作,甚至主动替同事值班。但每当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她阳光下的笑脸,听见她叫他的名字。
生日邀请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坐立不安。去,意味着彻底跨过那条职业道德的界限;不去,却像要生生剜去一块心头肉。
周二早晨,程越在手术室连续工作了八小时。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办公室时,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和一张卡片。
卡片上是苏雨晴娟秀的字迹:如果您不能来,至少收下我的感谢。生日快乐,程医生。
程越愣住了。今天也是他的生日,但他从不庆祝,连科室同事都不知道。他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袖扣,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杖图案。
这是...程越的喉咙发紧。
程医生护士探头进来,哦,您看到礼物了。那位苏小姐等了一上午,刚走不久。
程越抓起外套冲出门去。电梯太慢,他直接跑下楼梯,穿过拥挤的门诊大厅,推开医院大门。
苏雨晴正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程越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程越喘着气问。
病历上有您的出生日期。苏雨晴微笑着说,我只是碰巧发现我们同一天生日。
程越上前一步,双手捧住她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她。苏雨晴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闭上眼回应这个吻,双手紧紧抓住他的白大褂。
当两人分开时,程越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环顾四周,几个路过的患者和家属正惊讶地看着他们。
对不起,我...程越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
苏雨晴却笑了,眼中闪着泪光。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我是你的医生...程越痛苦地说。
也是我爱的人。苏雨晴轻声回答,程越,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天,我希望它是与你相爱的一天。
这句话击碎了程越最后的防线。他握住苏雨晴的手,声音沙哑:带我去你家。
苏雨晴的公寓不大,但温馨整洁。墙上挂着她自己的画作,书架上摆满了绘本和艺术书籍。餐桌上放着一个生日蛋糕,插着两根蜡烛——2和7。
本来是为我们两个准备的。苏雨晴有些羞涩地说。
程越关上门,将她拉入怀中。这一次的吻更加深入,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苏雨晴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身体紧贴着他。
你确定吗程越抵着她的额头问,我比你大十岁,还是你的医生...
苏雨晴用指尖封住他的唇。我确定。从您第一次为我检查时,我就知道了。
他们相拥着倒向沙发,程越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头上的伤疤,手指轻抚她的脸庞。我会伤害你...
不,苏雨晴引导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里,只有你能治愈。
衣物一件件滑落,程越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最珍贵的宝物。当两人最终合二为一时,苏雨晴眼中含着泪,却不是因为疼痛。
生日快乐,程越。她在他耳边轻语。
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将两个交缠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如同一幅美丽的剪影画。
事后,程越侧卧着,将苏雨晴搂在怀中,手指轻轻描摹她肩膀的轮廓。这不对...他喃喃自语,却将她搂得更紧。
苏雨晴转过身面对他。什么不对
我是医生,应该保持专业距离...程越的声音充满矛盾。
苏雨晴捧起他的脸。程越,看着我。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患者吗
程越凝视着她,目光从她明亮的眼睛,到小巧的鼻子,再到微微上扬的嘴角。不,从第一眼见到你,你就不仅仅是患者了。
那就够了。苏雨晴吻了吻他的下巴,我们可以慢慢理清其他问题。
程越的手机突然响起,医院打来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程医生,急诊收了个重型颅脑损伤患者,需要您立刻过来!
程越挂断电话,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得走了。
苏雨晴点点头,起身帮他找散落的衣物。去吧,患者需要你。
程越匆忙穿好衣服,在门口停下脚步。晚上我可能回不来...
没关系,苏雨晴微笑着,我会等你。
程越突然折返,紧紧抱住她,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深吻。生日快乐,雨晴。
当他匆匆离去后,苏雨晴靠在门上,手指轻触自己红肿的嘴唇,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她走回卧室,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本日记,翻到最新的一页写道:
今天,我终于吻到了我的医生。如果明天就要死去,我也无憾了。
写完后,她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刺痛从头部传来,视线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黑点。苏雨晴深吸一口气,熟练地从药盒里取出止痛药吞下,静静地等待这阵疼痛过去。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第二次手术时,程越没有告诉她全部真相——肿瘤细胞可能已经扩散,她的时间或许比想象中更有限。
但今天,至少今天,她选择沉浸在爱里,不去想那些残酷的可能性。
镜中恋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卧室,程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臂已经发麻——苏雨晴整夜都枕在上面。她睡得正香,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均匀而平静。
程越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轻轻起身。床头的闹钟显示早上六点十五分,距离他通常起床的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他本该回自己公寓换衣服再去医院,但昨晚激情过后,两人相拥而眠,他竟睡得比任何时候都沉。
浴室里,程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现嘴角竟带着一丝笑意。这不像他——那个被同事称为冰山的程医生。冷水拍在脸上,他试图洗去所有不该有的念头,但苏雨晴身上的茉莉香气似乎已经渗入他的皮肤。
早安,医生。
柔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越转身看到苏雨晴倚在门框上,身上只套着他的白衬衫,下摆刚好遮到大腿中部。晨光中,她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瓷器般莹润。
你应该多睡会儿。程越的声音因晨起的低哑而显得格外深沉。
苏雨晴走近,双手环住他的腰,仰头看他。我梦见你走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然后吓醒了。
程越的手自动抚上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我今天上午有台手术。
我知道。苏雨晴把脸贴在他胸前,我只是...不想浪费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刺进程越的心脏。他想起她的病历,想起那个位置刁钻的肿瘤,想起即使手术成功也无法保证的五年存活率。作为医生,他清楚知道数字;作为男人,他却拒绝接受。
周末...程越听见自己说,周末我休息。你想去哪里
苏雨晴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被点亮的星辰。真的吗我们可以离开市区吗就我们两个人。
程越点点头,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在计划与患者的约会,这完全违背了职业道德。但当他低头看苏雨晴期待的表情,所有理智的抗议都烟消云散。
周六早上我来接你。他说,然后吻住了她因惊喜而微张的唇。
这个吻很快变得热烈,苏雨晴的手指插入他的发间,身体紧贴着他。程越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崩塌,手术前的准备工作被抛到九霄云外。
当他的手探入衬衫下摆,触碰到她光滑的肌肤时,苏雨晴轻轻呻吟了一声。这声音像电流般击中程越,他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在洗手台上,镜子映出两人交缠的身影。
程越...苏雨晴喘息着叫他的名字,双腿环住他的腰,我们会在镜子里看到...
看着我。程越命令道,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只看着我。
在即将迟到的边缘,程越终于离开苏雨晴的公寓。走在街上,他感到一种奇特的轻盈感,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护士站发来的消息,提醒他今天第一台手术的患者已经准备就绪。
程越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从现在到周六,他需要完美扮演程医生的角色,不能有任何差错。
周六清晨,程越开车来到苏雨晴的公寓楼下。他换下了平日的西装,穿着简单的深蓝色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年轻了至少五岁。当苏雨晴拎着小旅行包出现时,程越的呼吸一滞——她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活泼的马尾,像个准备春游的女学生。
你看上去不像我的医生了。苏雨晴钻进副驾驶,笑着打量他。
程越倾身帮她系安全带,借机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今天我不是医生,你也不是患者。
那我是你的什么苏雨晴眨着眼睛问。
程越没有回答,只是发动了车子。阳光透过天窗洒进来,照亮了车内狭小的空间。他们驶离城市,开往郊外一个以古董店和果园闻名的小镇。
一路上,苏雨晴像个孩子般兴奋,指着窗外的风景大呼小叫。程越发现自己一直在微笑,这种单纯的快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你经常来这里吗苏雨晴问,手指随着收音机里的音乐在腿上打着节拍。
从来没有。程越回答,我查了攻略,说这里适合一日游。
苏雨晴突然安静下来,转头看他。你查了攻略为了我们的约会
程越感到耳根发热,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嗯。
一只温暖的小手覆上他放在档位上的手。谢谢你,程越。
小镇比想象中更热闹,主街上挤满了游客。程越停好车,苏雨晴立刻拉着他的手冲向第一个摊位——一个卖手工果酱的老妇人。
尝尝这个!苏雨晴用木签挑起一小块桃子果酱送到程越嘴边。
程越张口含住,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扩散。太甜了。
生活就需要一点甜。苏雨晴笑着买了三瓶不同口味的果酱,塞进程越的背包里。
他们逛遍了整条街的店铺,苏雨晴对每一家都充满好奇。在一家古董店里,她被一面雕花镜子吸引住了。
看,多漂亮!她拉着程越站在镜子前。
镜中映出两人的身影——高大的程越微微低头看着娇小的苏雨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柔情。店主是个慈祥的老人,见状笑着说:这镜子有一百多年历史了,据说能照出人最真实的样子。
我们买下它吧。程越突然说。
苏雨晴惊讶地转头看他。很贵的!
程越已经掏出钱包。就当是庆祝。
庆祝什么
庆祝...程越贴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庆祝我们在浴室镜前的那次。
苏雨晴的脸瞬间红到耳根,轻轻捶了他一下。程越!你变了!
是的,他变了。程越自己都感到惊讶,在这个远离医院的小镇,他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担,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陷入热恋的男人。
中午,他们在果园旁的露天餐厅吃饭。苏雨晴点了当地特色的苹果酒,虽然程越以医生的身份建议她少喝,但她还是喝光了一大杯,脸颊泛起可爱的红晕。
程越,她突然严肃起来,隔着桌子握住他的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病复发了,你会怎么治我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程越头上。他下意识地进入医生模式,眉头皱起。为什么这么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雨晴摇摇头。只是好奇。作为我的医生和...爱人,你会怎么做
程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首先会做全面检查,确定复发程度。如果是局部复发,可能考虑二次手术或定向放疗;如果是扩散...他停住了,不忍心说下去。
苏雨晴却异常平静。你会告诉我真相吗还是像其他医生对绝症患者那样,用委婉的术语糊弄过去
我会告诉你真相。程越直视她的眼睛,但我也会告诉你,我会陪你战斗到底。
苏雨晴的眼睛湿润了,但她微笑着。这就是为什么我爱上你了,程医生。你从不撒谎。
下午,他们在果园里采摘苹果。苏雨晴坚持要爬到树上摘最高处那个最红的苹果,程越在下面紧张地护着,生怕她摔倒。
接住!她扔下一个苹果,程越手忙脚乱地接住,惹得她哈哈大笑。
回程的路上,苏雨晴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程越调低了空调温度,将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突然,苏雨晴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雨晴程越立刻紧张起来。
苏雨晴捂住头,身体蜷缩起来。疼...突然好疼...
程越迅速将车停到路边,专业本能立刻占据上风。他检查她的瞳孔反应,询问疼痛的具体位置和性质。就在这时,一滴鲜红的血从苏雨晴的鼻孔流出,滴在她的黄色连衣裙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不...程越的声音发抖,扯出纸巾按住她的鼻子,头向前倾,不要仰头。
苏雨晴顺从地照做,但疼痛似乎加剧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程越的心跳如鼓,最坏的可能性在脑海中闪现——颅内压增高导致的鼻出血,可能是肿瘤复发或进展的征兆。
十分钟后,出血终于止住了,苏雨晴的脸色苍白如纸。
我们需要去医院。程越坚定地说,已经准备调转车头。
不!苏雨晴抓住他的手臂,求你了,程越,不要在今天。这可能只是...只是天气太热了。我经常这样,真的。
程越震惊地看着她。经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雨晴移开视线。第二次手术后...偶尔会头疼,有时候流鼻血。但复查时一切正常,不是吗
程越的手指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你应该告诉我每一次症状,每一次!
然后呢苏雨晴突然提高了声音,让你更担心让你用那种医生看着垂死患者的眼神看着我她的声音哽咽了,我不要你的怜悯,程越。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程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让我检查一下。他妥协道,回你家,我看看你的眼底和神经系统反应。如果一切正常...我们就不去医院。
苏雨晴疲惫地点点头,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回到苏雨晴的公寓,程越立刻进入专业状态。他检查了她的瞳孔反应、眼底状况、四肢肌力和协调性。表面上一切正常,但作为神经外科专家,他知道这些常规检查并不能排除所有可能性。
你需要做核磁共振。程越严肃地说,收拾起手电筒和叩诊锤。
苏雨晴坐在床边,已经换上了居家服。如果...如果真的复发了,我还有多少时间
程越僵住了,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刺进心脏。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我会尽一切努力。
苏雨晴突然笑了,那笑容灿烂得不可思议。程越,过来。
程越走到她面前,被她拉着手坐在床边。
听着,苏雨晴捧着他的脸,无论结果如何,能遇见你,已经是我生命中最幸运的事。所以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好吗
程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我不会让你有事。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保证。
那天晚上,程越留在了苏雨晴的公寓。他们没有再做爱,只是相拥而眠,像两个在暴风雨中互相取暖的旅人。
半夜,程越醒来发现苏雨晴不在床上。他起身寻找,发现她站在阳台上,仰望着星空,单薄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那么脆弱。
睡不着程越走到她身后,环抱住她的腰。
苏雨晴靠在他胸前。我在想,如果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我还有什么遗憾。
程越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着她发间的香气。有什么遗憾
没有画完我的画册,没有去冰岛看极光...她转过身,月光下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没有足够的时间爱你。
程越吻住她,将所有恐惧和痛苦都倾注在这个吻里。当他们分开时,苏雨晴突然说:下周我妈妈要回国了,她想见你。
程越的身体僵住了。以什么身份你主治医生的身份,还是...
以我爱人的身份。苏雨晴坚定地说,我已经成年了,有权选择自己的伴侣。
程越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他知道即将面临什么——质疑、反对、甚至职业危机。但此刻,怀中的温暖比任何顾虑都更真实。
第二天清晨,程越在附近的咖啡店买早餐时,差点撞上神经外科的住院医师李明。他迅速低头转身,心跳如雷。
程主任李明不确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程越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离开。回到公寓,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
怎么了苏雨晴接过咖啡,关切地问。
程越摇摇头。差点被同事认出来。
苏雨晴的表情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扬起笑容。总有一天,我们不用这样躲躲藏藏。
程越没有回应这个美好的幻想。他打开电脑,登录医院系统,查看下周的核磁共振预约情况。无论要冒多大风险,他都要亲自跟进苏雨晴的检查。
当他看到系统中苏雨晴的名字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脊背——作为她的医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数字背后的含义;作为她的爱人,他却宁愿自己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