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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城中村血色厂牌

    1986

    年

    3

    月

    12

    日,惊蛰后的第四天。广州荔湾的城中村还笼罩在晨雾里,青石板路上的积水映着歪斜的霓虹灯招牌,湘江发廊

    湘味米粉

    的字样在水汽中晕成模糊的色块。李阿婆的竹竿刚戳进巷尾的下水道,就听见布料撕裂般的声响,腐臭味混着青苔味猛地涌上来。

    一、下水道里的碎片

    衰鬼!

    她骂骂咧咧地缩回手,竹竿尖上勾着块带血的花布。凑近细看,布料边缘有整齐的针脚,针脚间露出苍白的皮肤纹理

    ——

    那不是布匹,是人类腹部的皮肤,肚脐下方三厘米处,还纹着朵褪色的木棉花。

    李阿婆的搪瓷盆

    当啷

    摔在地上,惊醒了趴在肠粉店门口的土狗。她跌跌撞撞跑向居委会,塑料拖鞋在积水里溅起水花,怀里紧攥着从下水道捞出的碎片:半块印着

    广州白云针织厂

    的厂牌,编号

    84072,发证日期是

    1984

    年

    5

    月

    1

    日。

    荔湾分局刑警陈立文赶到时,巷口已围满穿睡衣的街坊。他的解放鞋踩过青苔覆盖的石板,手电筒光束扫过下水道:除了带血的布料,还有半支摔碎的

    夜巴黎

    香水

    ——

    这种法国货在

    1986

    年的广州,只有友谊商店卖,售价相当于普通女工半个月工资。

    死者

    20-25

    岁,右手中指有缝纫工特有的老茧。

    李法医蹲在地上,用镊子夹起皮肤碎片,但指甲缝里的香水残留...

    小陈,你记得去年外贸局走私案吗

    陈立文点头,目光落在那块残缺的厂牌上。白云针织厂他有印象,1984

    年国庆前夕突发火灾,官方通报

    无人员伤亡,但眼前的厂牌编号

    84072,分明是按

    年份

    +

    流水号

    编制,意味着

    1984

    年该厂至少登记过

    72

    名员工。

    二、电子厂的黄昏

    下午三点,穗华电子厂

    的铁皮顶棚被太阳晒得发烫。28

    台缝纫机同时运转,噪音盖过了墙上的广播

    ——

    正在播放邓丽君的《甜蜜蜜》,这是厂长从香港带回来的磁带。林秀芳的手指在布料上快速移动,针尖偶尔刺破皮肤,在白色的确良衬衫上留下红点。

    秀芳,休息会儿吧。

    隔壁工位的张彩霞递来半块橘子味硬糖,你看你,领口都磨破了。

    林秀芳摸了摸工装领口,补丁摞着补丁的布料硌得锁骨发疼。她笑了笑,把硬糖塞进围裙口袋

    ——

    这是留给老家弟弟的。墙上的挂钟指向

    16:00,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暂住证回执,资料审核中

    的红章在夕阳下格外刺眼。

    六点下班,她跟着人流走出车间,暮色中的城中村已经热闹起来。路边小摊摆着港产电子表、塑料发卡,还有印着费翔头像的贴纸。林秀芳在裁缝铺前停住,玻璃柜里的金丝边眼镜闪着光,那是上周香港来的刘先生说要送她的礼物。

    秀芳!

    裁缝铺老板钟建国从里间出来,袖口沾着蓝布碎屑,你要的的确良到货了,比上次的白细布耐洗。

    她刚要开口,巷尾突然传来哨声。治保主任老陈晃着手电筒走来,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都把暂住证拿出来!没证的明天去居委会交五十块,不然遣返回老家!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林秀芳摸着围裙里的回执单,看着老陈走向裁缝铺,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钟建国转身时,她看见他手里攥着叠钞票,泛着新币特有的油墨香。

    三、尸块拼图

    凌晨的分局法医室,福尔马林味熏得陈立文太阳穴发疼。李法医正在拼接下水道捞出的碎片,不锈钢解剖台上摆着七块人体组织:腹部皮肤、右手小臂、左小腿...

    切口整齐得像是工业裁剪,边缘还留着细密的针脚。

    凶手有专业解剖知识,

    李法医举起放大镜,但更像缝纫工的手法。你看,每个切口都沿着皮肤纹理,和缝纫机走针的角度一样。

    陈立文盯着病理报告:AB

    型

    RH

    阴性血,全市登记在册仅

    12

    人。他翻开笔记本,上面记着白天在电子厂的发现:林秀芳已失踪三天,宿舍床底藏着香港明星贴纸,背面写着

    3.15,玫瑰园,刘先生——

    那是荔湾最热闹的歌舞厅。

    还有这个。

    李法医递过证物袋,里面是从死者指甲缝取出的纤维,不是普通布料,是香港产的牛津纺,1985

    年才进入内地市场,价格不菲。

    窗外传来巡逻车的警笛声,陈立文望着墙上的日历,3

    月

    15

    日,正是白云针织厂火灾两周年纪念日。他突然想起钟建国的裁缝铺,门口挂着

    承接港商订单

    的木牌,而老陈收暂住证费时,钟建国递出的钞票,正是香港汇丰银行的百元大钞。

    四、消失的七十二人

    第二天清晨,陈立文敲响了白云针织厂旧址的铁门。铁锈从门缝里渗出,门楣上的厂名已被水泥覆盖,只留下

    1984

    的模糊印记。看门的老人听说他是警察,浑浊的眼球突然泛起涟漪:

    那场火啊,烧了整夜。

    老人指向背后的废墟,七十二个工位,七十二台缝纫机,可起火时是国庆节前一天,哪来的工人

    陈立文愣住了。官方报告明明说

    无人员伤亡,老人却提到

    七十二个工位。他掏出厂牌照片,老人盯着编号

    84072,手指突然发抖:七十二年生的,七十二号工位,小周...

    她走的时候才十九岁,辫子上总别着木棉花发卡。

    废墟深处,春风卷起几片烧焦的布料,陈立文弯腰捡起,发现上面有和死者皮肤碎片相同的针脚。远处传来缝纫机的轰鸣,不是错觉,是对街的裁缝铺在开工,哒哒哒的声响像极了心跳,又像极了倒计时。

    回到分局,技术科传来消息:厂牌是伪造的,底色用的是

    1985

    年才投产的塑料膜,而发证日期

    1984.5.1

    中的

    4,明显是

    5

    修改而成。陈立文盯着修正液的痕迹,突然想起林秀芳的暂住证回执

    ——

    同样的红色公章,同样的

    资料审核中。

    傍晚,他再次来到城中村,远远看见钟建国站在裁缝铺门口,正给老陈递烟。两人身后的货架上,整齐码着成匹的牛津纺布料,和死者指甲缝的纤维完全一致。陈立文摸了摸口袋里的木棉花发卡,那是从林秀芳枕头下找到的,和死者腹部的纹身一模一样。

    巷尾的下水道又传来臭味,不知哪家主妇在倾倒污水。陈立文望着暮色中的城中村,暂住证办理处的窗口还亮着灯,几个女工正排队递交资料,脸上带着和林秀芳一样的期待与焦虑。他突然意识到,那个伪造的厂牌编号

    84072,或许不是年份加流水号,而是

    1984

    年,第

    72

    个受害者。

    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裁缝铺的灯灭了。黑暗中,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混着一声压抑的呻吟。陈立文手按配枪,快步冲过去,却只看见钟建国正在整理货架,袖口的绿军装内衬一闪而过

    ——

    那是

    1979

    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制式服装。

    下水道的臭味更浓了,这次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陈立文低头,看见自己的皮鞋边漂着半块碎布,上面的针脚组成了一个数字:72。他突然想起白云针织厂的老人说的话,七十二个工位,七十二个工人,而官方记录,永远停留在

    无人员伤亡。

    夜色渐深,城中村的路灯次第亮起,照亮了墙上的标语:暂住证是公民合法居住的凭证。陈立文摸了摸口袋里的厂牌,伪造的日期、伪造的编号,就像这个城市正在生长的暗疮,藏在霓虹灯照不到的角落。而在某个黑暗的房间里,缝纫机的哒哒声再次响起,这次,针脚将穿过谁的皮肤

    第二章

    歌舞厅霓虹下的暗涌

    1986

    年

    3

    月

    14

    日,距离林秀芳失踪已过去四天。穗华电子厂的女工们在更衣室里窃窃私语,张彩霞盯着镜子里自己新烫的卷发,发梢沾着从废料堆捡的金粉

    ——

    昨晚在玫瑰园歌舞厅,香港来的刘先生说她像《上海滩》里的冯程程。

    一、霓虹灯下的交易

    玫瑰园歌舞厅的旋转彩灯在午夜闪烁,刘志强的鳄鱼牌皮鞋踩在打蜡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搂着张彩霞的腰,指尖划过她刚办的暂住证

    ——

    虽然是黑市花

    100

    块买的,但照片上的烫卷发让她看起来像个香港小姐。

    下周带你去深圳,

    刘志强凑近她耳边,身上的古龙水盖过了舞厅里的香烟味,那边的电子厂缺质检员,月工资八十块。

    他的目光落在张彩霞胸前的厂牌上,编号

    86015

    在霓虹灯下泛着塑料光泽,和三天前在下水道发现的

    84072

    截然不同。

    凌晨两点,张彩霞踩着高跟鞋走出舞厅,夜风卷起她的的确良裙摆。路过裁缝铺时,她看见钟建国正在门前收拾布料,缝纫机上摆着半件未完工的衬衫,领口处绣着朵木棉花

    ——

    和林秀芳腹部的纹身一模一样。

    这么晚还开工

    她笑着打招呼。

    钟建国抬头,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在她烫发上停留了两秒:帮刘先生赶制西装,他明天要去香港。

    他的手指划过缝纫机的铁架,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

    ——

    那是昨天帮治保主任老陈修补警服时,被钢钉划破的。

    二、第二个缺口

    3

    月

    15

    日清晨,电子厂的女工们发现张彩霞的工位空着。她的缝纫机上还缠着半截牛津纺布料,针脚停在第

    72

    针

    ——

    和林秀芳遇害时的停工位置一模一样。陈立文赶到宿舍时,看见张彩霞的枕头下藏着瓶

    夜巴黎

    香水,瓶盖上有枚模糊的指纹,纹路里嵌着细小的金属碎屑。

    是裁缝剪刀的钢渣,

    李法医在显微镜下观察,和第一案现场的皮肤切口残留物相同。

    他递给陈立文一张血型报告,张彩霞也是

    AB

    型

    RH

    阴性血,全市仅有的十二个案例,已经有两个遇害了。

    下午,陈立文带着小李走进玫瑰园歌舞厅。收银台后的王芳正在清点港币,指甲上涂着和张彩霞同款的玫红色指甲油。当看到刘志强的签名账本时,她的笔尖在

    3.12,林秀芳,电子表一块

    和

    3.14,张彩霞,暂住证代办

    处停顿了两秒。

    刘先生常让钟师傅送衣服来,

    王芳压低声音,上个月他带了个香港女人来,说钟师傅以前在部队给首长做衣服,手可巧了。

    她突然指向账本最后一页,你看,3.15

    凌晨三点,还记着

    送钟师傅福尔马林一瓶

    ,说是给老家腌腊肉用的。

    三、布料与血型的密码

    data-faype=pay_tag>

    分局技术科的比对结果让陈立文脊背发凉:张彩霞暂住证上的照片底纹,和林秀芳的回执单来自同一张模板

    ——

    那是治保主任老陈的私人印章。而从裁缝铺提取的缝纫机机油,与第一案现场的皮肤残留物完全匹配。

    更奇怪的是这个,

    小李抱着卷宗进来,白云针织厂

    1984

    年的员工名单,编号

    84072

    对应的是周小惠,19

    岁,血型

    AB

    型

    RH

    阴性,1984

    年

    9

    月

    30

    日入职,10

    月

    1

    日火灾后失踪。

    他指着泛黄的纸张,但官方记录里,该厂从未有过这个员工。

    陈立文盯着周小惠的照片,辫子上别着木棉花发卡,和林秀芳枕头下的那枚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钟建国的裁缝铺里,墙角堆着成箱的

    夜巴黎

    香水空瓶,瓶身编号连起来正是

    8407286015——

    包含了两名受害者的厂牌编号。

    傍晚,他再次来到裁缝铺,看见钟建国正在给老陈量体。治保主任的警服口袋里露出半叠钞票,水印显示是

    1985

    年版的百元大钞,而钟建国的工作台上,摆着本《实用人体解剖学》,书签夹在

    腹部神经分布

    那页,书页边缘有暗红的指印。

    陈警官来做衣服

    钟建国笑着戴上顶针,现在流行香港的宽肩西装,刘先生刚订了三套。

    他的目光扫过陈立文胸前的警徽,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四、暴雨前的针脚

    3

    月

    16

    日凌晨,荔湾突降暴雨。陈立文趴在解剖室的案头,盯着两具尸体的拼图:林秀芳的皮肤碎片上,针脚组成了

    84,张彩霞的则是

    07,合起来正是

    8407——

    白云针织厂火灾的年份和月份。

    小李!

    他突然惊醒,去查

    1984

    年

    10

    月

    1

    日之后,所有

    AB

    型

    RH

    阴性血的失踪人口!

    话音未落,值班室的电话响起。市立医院太平间来电:昨晚丢失一瓶福尔马林,监控显示偷药者穿带补丁的绿军装,左袖口有星形烧痕

    ——

    和钟建国熨烫时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陈立文冲向城中村时,暴雨已经淹没了石板路。裁缝铺的灯还亮着,透过蒙雾的玻璃,他看见钟建国正在缝纫机前工作,面前摆着块带血的布料,针脚在灯光下闪烁,组成了

    28——

    加上之前的

    8407,正是

    840728,和第一案现场的厂牌编号只差最后一位。

    他正要推门,巷尾突然传来惨叫。几个拾荒者围着下水道,竹竿上勾着半条人腿,裤脚处绣着木棉花,编号

    86015

    的厂牌挂在脚踝上,被雨水冲刷得发白。陈立文认出,那是张彩霞昨天刚领的新厂牌,而编号的最后两位

    15,正是今天的日期。

    暴雨中,他看见钟建国站在裁缝铺门口,手里拿着把带血的裁缝剪刀,刀刃上的医用酒精味混着雨水,飘向正在逼近的警车。但当陈立文冲过去时,老人已经转身走进里间,传来抽屉开合的声响

    ——

    那是在拿什么军功章还是下一个受害者的暂住证

    回到分局,李法医的新发现让案情更加复杂:张彩霞的指甲缝里,除了牛津纺纤维,还有少量的磷粉

    ——

    那是越战时期用于标记尸体的特殊材料。而钟建国的档案显示,他曾是

    1979

    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卫生员,1981

    年复员后分配到白云针织厂当门卫,正好赶上

    1984

    年的火灾。

    凌晨三点,陈立文盯着两张暂住证复印件:林秀芳的回执单上,经办人签名是

    老陈,而张彩霞的黑市证件上,发证日期是

    1986

    年

    3

    月

    15

    日

    ——

    和刘志强账本上的

    福尔马林交易

    是同一天。他突然意识到,所有的案件都围绕着

    3.15

    这个日期:1984

    年火灾、1986

    年两起失踪案,还有钟建国给老陈送钱的日子。

    窗外的暴雨还在肆虐,陈立文摸了摸口袋里的木棉花发卡,突然想起周小惠的档案照片

    ——

    她的死亡日期被登记为

    1984

    年

    10

    月

    1

    日,而那一天,正是白云针织厂对外宣称

    无人员伤亡

    的日子。缝纫机的哒哒声在脑海中回响,这次,针脚绣出的不是数字,而是一个问号:当暂住证成为生存的凭证,当裁缝刀变成杀戮的凶器,究竟是谁在剪裁着这些年轻女工的命运

    当他准备驱车前往钟建国的住所时,BP

    机突然震动,传来电子厂的紧急消息:又有一名女工失踪,她的暂住证办理回执上,编号栏写着

    84073——

    比林秀芳的

    84072

    多了一位,仿佛在预告着下一个受害者的到来。暴雨冲刷着警车的挡风玻璃,陈立文看见雨幕中闪过一个穿绿军装的身影,袖口的烧痕在闪电中格外醒目,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在这个潮湿的春天里,不断渗出鲜血。

    第三章

    暂住证黑市的阴影

    1986年3月16日凌晨,暴雨如注,荔湾分局审讯室的白炽灯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刺眼。陈立文隔着单向玻璃,注视着治保主任老陈在审讯椅上局促不安的模样。老陈的警服口袋里,那张沾着雨水的百元港币还露出一角,水印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一、致命账本

    老陈,说说吧,你和钟建国的交易是怎么回事陈立文将刘志强的账本重重拍在桌上,账本上3.15

    送钟师傅福尔马林一瓶的字迹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来。

    老陈的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上的汗珠混着雨水往下淌:我...我就是帮他办些暂住证,都是些小忙...

    小忙陈立文翻开物证袋,里面是张彩霞的暂住证,黑市办一个证100块,你盖章就能赚50,林秀芳和张彩霞的死,是不是和这些假证有关

    老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他的手颤抖着伸向裤兜,陈立文以为他要掏凶器,却见他摸出个皱巴巴的药瓶——硝酸甘油。还没等药片塞进嘴里,老陈就重重栽倒在地,打翻了桌上的搪瓷杯,杯里的凉茶在审讯笔录上洇开大片水渍。

    急救车的鸣笛声刺破雨幕时,陈立文在老陈的鞋垫下发现了本泛黄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1984年白云针织厂人员登记,但翻开后,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却是伪造暂住证的交易明细。在林秀芳和张彩霞的名字旁,都标注着84072衍生和86015衍生,而在钟建国的名字下,赫然写着总负责人,提供样本。

    市档案馆的霉味混着油墨香扑面而来,陈立文和小李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翻找。1984年白云针织厂的火灾档案被单独锁在保险柜里,官方报告上工整地写着无人员伤亡,但员工名单里,编号84072的周小惠照片下方,入职日期被修正液反复涂改过。

    看这个!小李举着张泛黄的X光片,这是火灾后从废墟里找到的,上面有具烧焦的尸体,脚踝戴着84072的金属脚环。

    陈立文的手指划过X光片上扭曲的轮廓,突然想起钟建国裁缝铺里的《实用人体解剖学》。他冲出档案馆,却在门口撞见了匆匆赶来的刘志强。香港商人的鳄鱼牌皮鞋沾着泥水,西装袖口还滴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陈警官,我是来提供线索的,刘志强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钟建国让我转交这个,说和案件有关。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1984.10.1,第七十二个。

    三、裁缝铺的秘密

    当陈立文再次闯入钟建国的裁缝铺时,缝纫机还在转动,但店内空无一人。工作台的抽屉敞开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未完成的厂牌,编号从84071到84079,唯独缺少84072。缝纫机旁的铁盒里,藏着七枚军功章,每枚勋章背面都刻着不同的数字,和电子厂遇害女工的厂牌编号一一对应。

    墙角的水缸里,漂浮着浸泡的人体组织,正是第三起失踪女工的部分残骸。陈立文注意到,每块组织的边缘都绣着细密的针脚,组成了84073的字样。而在水缸底部,沉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模糊的字迹显示着白云针织厂

    消毒员

    钟建国。

    钟师傅平时话很少,隔壁杂货店的老板擦着眼镜,但每月15号晚上,他都会往缝纫机里倒一种奇怪的液体,味道和医院太平间一样。上个月他还问我借过钢锯,说是要修床架...

    四、雨夜追凶

    暴雨愈发猛烈,陈立文带着警员冲进钟建国的住所。潮湿的房间里,墙上贴满了剪报,都是1984年以来女性失踪案的报道。在泛黄的《广州日报》旁,钉着张褪色的老照片:1979年的越南战场,年轻的钟建国穿着卫生员制服,身旁躺着被裁缝刀杀害的战友,他手中握着染血的军功章。

    他总说那些女人的眼神和越南女特工一样!房东老太太在门口哭喊,上个月我看见他在给布料消毒,说要净化不洁之物...

    衣柜深处,陈立文发现了个上锁的铁箱。撬开后,里面除了更多带血的裁缝工具,还有本日记。字迹随着年份逐渐扭曲:1984.10.1,我终于找到她了,那个带着木棉花纹身的女人,和越南女特工的眼神一模一样...1986.3.12,新的猎物出现了,她的香水味和当年一样刺鼻...

    当翻到最后一页时,陈立文的心跳几乎停止:3.17,下一个目标,电子厂新来的女工,她的暂住证编号84074,和周小惠一样的血型...

    BP机突然震动,电子厂传来紧急消息:又一名女工在下班路上失踪,最后出现的地点是裁缝铺附近。陈立文冲出门外,在雨幕中看见远处闪过一个佝偻的身影,那人的绿军装袖口处,醒目的星形烧痕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他追着身影来到白云针织厂的废墟,断壁残垣间,钟建国正跪在焦黑的土地上,手中的裁缝剪刀闪着寒光,面前躺着昏迷的女工。她也是特务!钟建国的声音混着雨声,她们的眼神,和越南人一样!

    陈立文举枪的手微微颤抖:钟建国,1984年的火灾,根本不是意外,对吗周小惠她们,是被你...

    话未说完,钟建国突然将剪刀抵住女工咽喉:1984年10月1日,第七十二个,本该是终结的日子,可你们这些警察,为什么现在才来!废墟上空,炸雷响起,照亮了钟建国扭曲的脸,他胸前的军功章在暴雨中泛着冷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被战争扭曲的灵魂,如何在和平年代继续着他的净化使命。而在不远处的下水道里,新的尸块正在被雨水冲刷,等待着被发现的那一刻。

    第四章

    裁缝铺里的解剖刀

    1986

    年

    3

    月

    17

    日,暴雨后的广州泛着潮气。荔湾分局的技术科里,李法医的放大镜在缝纫机钢齿上停留了足有三分钟,金属缝隙间卡着的人体组织碎屑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

    那是皮肤表皮的角质层,带着极细的缝纫机油渍。

    一、双重身份的裂痕

    陈警官,你来看这个。

    李法医将两片切片放在显微镜下对比,左侧是林秀芳的皮肤切口,边缘有

    0.3

    毫米的锯齿状毛边,这是家用缝纫机常见的误差;但右侧张彩霞的切口,整齐得像是医用手术刀,角度完全吻合腹外斜肌的纤维走向。

    陈立文盯着显微镜里的纹路,突然想起钟建国在废墟说的

    净化

    二字。他翻开从钟建国住所搜到的日记,1979

    年

    2

    月的页面上墨迹斑驳:阿强的喉咙被裁缝刀划开时,那个越南女人的辫子上别着木棉花发卡,和周小惠的一模一样......

    下午,他带着小李来到市立医院档案室,泛黄的退伍军人登记表上,钟建国的职业栏写着

    卫生员(缝纫特长),1979

    年

    3

    月的嘉奖令注明:在谅山战役中,用裁缝刀完成

    12

    例紧急解剖,成功提取敌军情报胶囊。

    附页的战场照片里,年轻的钟建国蹲在帐篷里,面前摆着染血的缝纫机

    ——

    那是从越军据点缴获的战利品。

    这种缝纫机的针距是

    3.2

    毫米,

    小李指着照片,和案发现场的皮肤针脚完全一致。

    他突然压低声音,1981

    年钟建国复员时,评语写着

    创伤后应激障碍,对女性缝纫工作者存在认知偏差

    。

    二、针织厂的幽灵

    白云针织厂的废墟在春日阳光里显得格外凄凉,断墙上的

    安全生产

    标语已褪成灰白色。陈立文蹲在瓦砾堆里,指尖划过一块烧焦的布料,经纬线间嵌着细小的磷粉颗粒

    ——

    和张彩霞指甲缝里的残留物相同。

    1984

    年

    9

    月

    30

    日,

    看门人老周突然开口,钟建国值夜班,说要给女工们的工作服做防火处理。谁知道半夜就起火了,救火时我看见他抱着个铁皮箱往外跑,箱子里叮当响,像是手术刀碰撞的声音。

    技术科的报告印证了老周的回忆:废墟土壤里检测出大量福尔马林残留,而钟建国裁缝铺的水缸水质,与

    1984

    年火灾后的消防水池成分完全一致。更令人心惊的是,从他宿舍搜到的《实用人体解剖学》,内页在

    女性生殖系统

    章节夹着张纸条,上面画满了木棉花纹身的位置示意图。

    三、第三道针脚

    3

    月

    18

    日清晨,电子厂的早餐粥散发着霉味,女工们围着公告栏议论纷纷。新贴的

    暂住证加急办理通知

    下,用红笔标注着

    无合法证件者限三日内离厂。陈立文注意到,新来的女工陈美华总躲在角落,她的工牌编号

    84074

    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

    正是钟建国日记里的下一个目标。

    中午,裁缝铺的铁门终于打开。陈立文带着搜查令闯入时,发现缝纫机上摆着半件未完工的女式衬衫,衣领内侧绣着木棉花,针脚组成的数字

    84074

    正在滴血

    ——

    那是新鲜的人血。工作台上的牛皮本摊开着,最新记录写着:3.17

    雨夜,她的烫发和香水证明了身份,缝纫机的钢齿比手术刀更适合净化。

    陈警官,楼下下水道!

    小李的呼喊打断了搜查。掀开井盖的瞬间,腐臭味夹杂着福尔马林气息扑面而来,七块人体组织装在化肥袋里,每块边缘都绣着工整的针脚,合起来正是

    84074。更关键的是,组织表面涂着一层透明蜡质

    ——

    李法医确认,那是越战时期用于保存情报胶囊的特殊防腐手段。

    四、指纹里的时间差

    分局指纹库里,陈立文盯着放大镜下的两枚指纹。一枚来自

    1984

    年火灾现场的消防栓,另一枚是刚刚从第三案现场提取的

    ——

    两者的斗箕纹走向完全一致,唯一区别是,旧指纹的指腹有明显的缝纫老茧,而新指纹的指尖多了道手术刀造成的浅疤。

    钟建国在刻意模仿三年前的作案手法,

    李法医递来血型统计表,三名受害者均为

    AB

    型

    RH

    阴性血,这个血型在越战时期被我军用作特殊标记,因为......

    因为越军特工队曾大量采集这种血型用于伪装!

    陈立文突然想起档案里的记录,1979

    年某师部曾因误判血型导致情报泄露,牺牲的卫生员正是钟建国的战友阿强。

    黄昏,他再次来到玫瑰园歌舞厅,王芳正在擦拭吧台,指甲上的玫红色指甲油掉了一块。刘先生今天去香港了,

    她凑近低声说,但他留下的布料...

    你看。

    她掀开储物柜,里面码着成匹的牛津纺,每匹布的边缘都印着编号,从

    84072

    到

    86015,正好对应三名受害者的厂牌。

    钟师傅说这些布料要做成寿衣,

    王芳的声音发抖,上个月他还问我借歌舞厅的登记本,说要...

    要统计穿时髦衣服的女人。

    五、暴雨将至

    3

    月

    19

    日,气象台发布暴雨橙色预警。陈立文站在钟建国的裁缝铺里,望着墙上的日历,3

    月

    15

    日被红笔圈了七次

    ——

    正好是三名受害者的遇害日期间隔。缝纫机的皮带还在轻轻晃动,仿佛凶手刚刚离开。

    赵哥,查到了!

    小李抱着卷宗冲进来,钟建国根本不叫钟建国,他原名陈德强,1979

    年火线入党的卫生员,1981

    年复员后精神鉴定为

    战时创伤导致的偏执型人格障碍

    。1984

    年进入白云针织厂时,用的是伪造的身份证!

    陈立文的目光落在缝纫机踏板上,那里有块磨得发亮的金属片,上面刻着极小的数字

    72——

    正是

    1984

    年火灾中失踪的

    72

    名女工。他突然想起老周的话,七十二个工位,七十二台缝纫机,而钟建国的

    净化

    名单,正好从

    84072

    开始。

    窗外的乌云压得极低,第一滴雨点砸在玻璃上时,陈立文的

    BP

    机震动起来。电子厂保卫科来电:陈美华在更衣室失踪,她的暂住证办理回执上,经办人签名是

    钟建国,而编号栏写着

    84075——

    比前一个编号多了一位,仿佛在预告着下一场暴雨中的杀戮。

    他抓起雨衣冲出门,在巷口撞见了匆匆赶来的刘志强。香港商人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在胸前:陈警官,钟建国让我带句话,他说...

    他说下一个目标不是

    AB

    型血,是所有办假暂住证的女人!

    暴雨就在此刻倾盆而下,陈立文望着城中村此起彼伏的暂住证办理点,红色的

    合法居住

    灯箱在雨幕中格外刺眼。裁缝铺的缝纫机声突然响起,却不是来自钟建国的店铺

    ——

    是对街的小作坊,还是某个阴暗的地下室他分不清,但知道这场由暂住证和缝纫机编织的死亡罗网,正在暴雨中越收越紧,而钟建国的下一个针脚,已经对准了某个在霓虹灯下烫着卷发、等待暂住证的年轻女工。

    第五章

    暴雨夜的血色缝纫

    1986

    年

    3

    月

    20

    日,暴雨橙色预警生效的第

    48

    小时。荔湾城中村的排水系统不堪重负,青石板路变成浑浊的河流,暂住证办理点的红色灯箱在水中投下破碎的倒影,像极了案发现场那些带血的厂牌。陈立文的警车碾过井盖时,下水道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

    那是尸块与管壁碰撞的声响,他知道,钟建国的

    净化

    即将迎来终章。

    一、废墟里的审判台

    白云针织厂废墟的钢架在暴雨中发出呻吟,陈立文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锈迹斑斑的缝纫机残骸,突然定格在中央的水泥台上。那里摆着七具人体模型,每具模型的腹部都绣着木棉花纹身,编号从

    84072

    到

    84078,最新的

    84075

    模型胸前插着把裁缝剪刀,刀刃上的血迹还未凝固。

    陈警官来得正好。

    钟建国的声音从二楼传来,绿色军装在风雨中猎猎作响,第七十二个工位,第七十二个祭品,本该在

    1984

    年就完成的仪式。

    陈立文握紧配枪,看见钟建国脚下躺着昏迷的陈美华,她的烫发被雨水浇得贴在脸上,暂住证回执单从口袋里滑落,编号

    84075

    在泥水中格外醒目。二楼的墙面上,用福尔马林写着歪扭的字迹:1979.2.17,阿强的喉咙被裁缝刀割开;1984.10.1,第七十二个女特工在火中现形。

    二、缝纫机的祷告词

    钟建国摸了摸胸前的军功章,镜片后的眼睛泛着狂热的光:知道为什么选

    AB

    型

    RH

    阴性血吗1979

    年在谅山,我们卫生队收到情报,说越南特工队会用这种血型伪造伤兵身份。

    他举起手中的缝纫机针,阿强就是信了那个梳着木棉花辫子的护士,结果情报胶囊藏在她的子宫里

    ——

    陈立文的脑海中闪过周小惠的照片,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受害者都有相同的纹身。钟建国继续说着,声音混着雨声:1984

    年

    9

    月

    30

    日,我在针织厂看见周小惠涂着从香港带来的香水,辫子上别着木棉花发卡。她的暂住证是假的,就像当年的越南特工!

    所以你放火烧了工厂

    陈立文趁机靠近,注意到钟建国的裤脚沾着从裁缝铺带来的缝纫机油。

    火是意外,

    钟建国冷笑,但上帝帮我留下了最关键的证据

    ——

    她的皮肤碎片。

    他指向水泥台上的标本罐,里面泡着

    1984

    年火灾中提取的腹部皮肤,纹身图案与林秀芳如出一辙,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每隔两年的

    3

    月

    15

    日,她们会带着新的编号回来。

    三、血型与暂住证的绞刑架

    暴雨突然转急,陈立文的手电筒光束被雨水打散。钟建国趁机抓起缝纫机皮带,那上面还缠着第三案受害者的头发:暂住证是你们的通行证,却是她们的判决书!

    他踢倒标本罐,福尔马林混着雨水流向陈美华,没有合法暂住证的人,就像没有血型标签的尸体,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找

    ——

    就像

    1984

    年的七十二个女工!

    陈立文终于明白,钟建国为何执着于伪造厂牌:他在为当年火灾中被自己误杀的女工们

    补办身份,用杀戮完成一场病态的救赎。而刘志强的走私布料、老陈的暂住证黑市,不过是他筛选

    目标

    的筛网

    ——

    烫卷发、用香水、办假证的女工,都会被贴上

    特工

    的标签。

    钟建国,你错了!

    陈立文的声音盖过雷鸣,周小惠她们只是普通女工,1984

    年的火灾报告是假的,但她们的血型、纹身,都只是巧合!

    巧合

    钟建国突然疯狂大笑,从口袋里掏出叠照片,看看这些女人!

    照片上的林秀芳、张彩霞、陈美华,无一例外在缝纫机前工作,辫子上别着木棉花发卡,她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和当年的越南特工一模一样!

    四、最后一针

    就在钟建国举起剪刀的瞬间,陈立文扣动了扳机。子弹擦过他的手腕,裁缝剪刀

    当啷

    落地。暴雨中,钟建国跪倒在缝纫机残骸旁,双手颤抖着抚摸生锈的针板:1984

    年的火,本可以烧掉所有罪证,可你们为什么要翻下水道、查暂住证......

    陈美华在警笛声中苏醒,她的暂住证回执单被雨水泡烂,露出底下钟建国的字迹:84075,第七十五个,净化完成。

    陈立文这才意识到,编号并非简单的流水号,而是钟建国心中的

    特工编号,从

    1979

    年的第一个受害者开始,他从未停止过计数。

    技术科的警员在裁缝铺地窖发现了终极证据:七十二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人体组织,标签上的编号与

    1984

    年针织厂员工名单一一对应。在最底层的铁盒里,躺着钟建国真正的退伍证,姓名栏写着

    陈德强,职务栏盖着

    战时精神异常,提前复员

    的红章。

    五、黎明的暂住证

    三天后,暴雨停歇。陈立文站在电子厂门口,看着新挂的

    暂住证合法办理处

    牌子。张彩霞的工位上,新来的女工正在缝制出口衬衫,针脚细密而均匀,再没有人为的停顿与血色印记。

    市立医院的精神科报告显示,钟建国患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将缝纫动作与战场解剖深度混淆,形成

    净化特工

    的强迫性仪式。而刘志强因走私和协助伪造证件被起诉,老陈的账本成为关键证据,揭开了城中村暂住证黑市的冰山一角。

    白云针织厂的废墟上,工人们正在清理瓦砾,有人捡到半枚军功章,五角星的轮廓已被雨水磨平。陈立文摸着口袋里的木棉花发卡,突然想起李法医的话:AB

    型

    RH

    阴性血在人群中占比不到千分之一,可在那个年代,任何特殊都会被视为威胁。

    城中村的巷道里,李阿婆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拾荒,她的竹竿再也没有勾出过带血的布料。但每当暴雨来临,她总会盯着下水道出神

    ——

    那里曾经漂着带针脚的皮肤碎片,漂着无数女工的暂住证回执,漂着一个被战争和时代扭曲的灵魂,留下的最后印记。

    1986

    年的荔湾,暂住证制度仍在完善,缝纫机的哒哒声依旧在厂房里回响。陈立文望着远处的霓虹灯,突然明白,真正的凶手从来不是某个人或某件工具,而是那些藏在时代褶皱里的偏见与恐惧,它们像无形的针脚,在每个外来者的命运里,缝下了或深或浅的伤痕。而他作为警察,能做的,就是让法律的阳光,照亮每一个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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