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霓虹在雨水中晕染成血色，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最后一条消息。苏影的头像已经变成灰色，像被掐灭的烟头。（三年感情就值这七个字）
玻璃窗映出我扭曲的倒影，领带松垮地挂着，衬衫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崩掉了。这个月第七次加班到凌晨，换来的是人事部冰冷的辞退信和更冰冷的分手通知。
〖叮——〗
电脑突然自主亮起，幽蓝的光吞噬了满室黑暗。屏幕上浮现一行燃烧的文字：
用你此刻最强烈的情绪，交换改写命运的机会
我抓起马克杯砸向主机，却看见飞溅的咖啡在半空凝成琥珀色的水晶。其中一颗坠落在键盘上，化作闪烁的确认交易按钮。
（这他妈…）
食指悬在回车键上方颤抖，窗外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在某个恍惚的瞬间，我听见苏影在电话里轻笑的声音，和十七岁那年教学楼顶的风混在一起。
01
凌霄，我们……好像真的不太合适了。
苏影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来，像被秋风吹散的蒲公英，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能把人割伤的疏离感。
我捏着手机，指尖冰凉，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冻肉。
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像一场盛大而虚无的梦境，却偏偏照不亮我心里这片浓得化不开的灰。
（不合适）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我们在一起三年，从大学校园的青涩，到步入社会的磕绊，什么风浪没见过现在跟我说不合适）
这就是传说中的分手冷静期
我呸！
这分明就是单方面的死刑判决，连个上诉的机会都不给。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像个被熊孩子一脚踹翻的积木城堡，哗啦啦地，正在无可挽回地崩塌。
为什么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在嘶嘶作响，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和不甘。
终于，苏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让人绝望的疲惫。
没有为什么，就是……感觉淡了。凌霄，对不起。
感觉淡了。
对不起。
多标准的分手台词啊，标准得就像教科书里的范例，连个错别字都没有。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微微蹙着眉，眼神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歉疚，可能还会轻轻咬着下唇，一副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无能为力的无辜模样。
（去他妈的感觉淡了！）
（老子为了给你买那个限量版的包，吃了半个月泡面，加班加到差点猝死在工位上，你跟我说感觉淡了）
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咆哮着想要冲破喉咙，但最终，我只是无力地垂下了握着手机的手。
挂了电话，房间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我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空从墨蓝过渡到灰白，再染上一抹惨淡的鱼肚色。
加班到深夜是家常便饭，代码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在模糊的视线里盘旋飞舞，每一个字符都在嘲笑我的狼狈。
精神恍惚中，电脑屏幕右下角，那个该死的、从未见过的、闪烁着诡异流光的登录框又弹了出来。
〖深渊意识交易所——买下梦想，填补遗憾。〗
界面设计得花里胡哨，透着一股子廉价的赛博朋克风，但又隐隐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下面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列表，滚动着诸如一夜暴富体验卡、万人迷光环（体验版）、学神附体（72小时）之类的玩意儿。
我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一样，牢牢锁定了那个让我心头一跳的选项。
完美男友系列记忆套餐。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包含温柔体贴对话模板库、浪漫场景万能应对方案、高情商沟通技巧精粹……以及更多惊喜！】
而它的标价，更是充满了恶趣味的嘲讽。
一丝即将消散的希望。
（这他妈……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啊。）
（虽然看起来像个三流页游广告，但……万一是真的呢）
（我现在这个鬼样子，还有比这更糟的吗）
一丝疯狂的念头，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上我的心脏。
死马当活马医！
我几乎是自暴自弃地低吼了一声，用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狠狠点下了那个写着购买的虚拟按钮。
【确认支付一丝即将消散的希望购买完美男友基础体验包】
〖是否〗
是！
我咬着牙，点了下去。
下一秒，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像是宿醉后的清晨，又像是被人用闷棍敲了一下后脑勺。
紧接着，无数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温柔的语调，体贴的关怀，恰到好处的玩笑，深情款款的眼神，制造惊喜的浪漫点子……甚至还有在各种纪念日送什么礼物不会出错的详细攻略。
这些记忆片段真实得可怕，仿佛我亲身经历过一般。
更诡异的是，在这些涌入的完美记忆里，我竟然捕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就像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闻到了一缕来自故乡的炊烟。
（错觉吧）
（大概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我甩了甩有些发沉的脑袋，试图将这股诡异的感觉驱散。
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我鼓起勇气，拨通了苏影的电话。
按照脑子里那些下载来的技巧，我用一种自己都觉得肉麻的温柔语调，约她出来见一面，就当是……好好告个别。
地点选在了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她来了，依旧是那副疲惫而疏离的样子，眼底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笨拙地模仿着那些完美男友的言行举止。
最近看你朋友圈，好像很累的样子，是不是工作太忙了要注意身体。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关切，眼神也尽量模仿记忆中那种深情款款。
（老天爷，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希望她别一巴掌扇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苏影紧绷的表情，竟然真的因为我这句恰到好处的关心，而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
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
嗯……还好。
她低声应了一句，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避开了我的目光。
有戏！
我心里一阵狂喜，赶紧趁热打铁，又调用了几段记忆里的高情商对话模板。
什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好好的，什么以前可能是我不够成熟，忽略了你的感受，什么就算做不成恋人，也希望你记得曾经的美好……
（呕……我自己都要吐了。）
（但这玩意儿……好像真的有用）
聊到最后，苏影看我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不耐烦，变成了些许的动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临走时，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
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废话，哥们儿氪金了！）
我心里得意地想着，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深情又坦然的表情。
人总是会变的嘛。
关系似乎出现了回暖的迹象，这让我松了一大口气，同时也对那个诡异的深渊意识交易所产生了更强的好奇和……依赖。
我决定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挽回女神芳心。
然而，夜深人静，当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回味着白天那些完美的表现，以及脑海中那些不断涌现的完美男友记忆片段时，一个微小的细节，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我的心脏，让我瞬间毛骨悚然。
在那些虚拟男友的拥抱、亲吻、甚至只是并肩散步的记忆画面里，总会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那是一种清冷又温暖的木质调香气，像是冬日雪后初晴的森林。
冷杉与琥珀。
那是苏影最喜欢的香水味，几乎从不离身。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买来的，那个素未谋面的完美男友的记忆里！
一个荒诞而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探出了头。
这股熟悉的香气，究竟是巧合，还是……
02
自从发现了那该死的冷杉与琥珀香水味后，我就像个神经兮兮的侦探，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在深渊意识交易所里氪金。
没办法，效果太显著了。
基础体验包显然不够用，我又咬牙切齿地支付了好几次所谓的一丝微弱的情感波动、半个难眠的夜晚之类的抽象玩意儿，换来了更多、更细致的完美男友记忆碎片。
高情商道歉模板（升级版）、浪漫惊喜制造指南（进阶篇）、读懂她的潜台词（专家级）……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虽然诡异，但真他妈的好用。
我的言行举止，在这些记忆碎片的加持下，变得越来越滴水不漏。
情话张口就来，而且总能精准地踩在苏影的心坎上。
她皱眉的时候，我知道该递上一杯热饮，而不是傻乎乎地问你怎么了。
她随口提起一部老电影，我能立刻接上里面的经典台词，甚至还能恰到好处地分享一些独到见解。
在她生日那天，我策划了一场她朋友圈里点赞数最高的惊喜……为她生日那天，我策划了一场她朋友圈里点赞数最高的惊喜。
怎么策划的
哦，很简单，在浪漫惊喜制造指南（进阶篇）里照搬了一个海底餐厅烛光晚餐+定制星空主题蛋糕+亲手编织星光瓶的套餐。
效果拔群。
苏影感动得稀里哗啦，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嘴里一直念叨着凌霄，谢谢你……你真的不一样了。
（废话，我花钱了啊！）
我们的关系，就像坐上了火箭一样，嗖地一下就回到了热恋期，甚至比以前更甜蜜，更黏糊。
我成了她口中那个完美的凌霄，那个无微不至、体贴入微、总能带给她惊喜和感动的理想伴侣。
她眼里的光，又回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在外人看来，我们就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爽吗）
（爽是挺爽的。）
（可为什么，我心里却像堵了一块铅）
表面风光，我内心却日益焦虑，甚至可以说是恐慌。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被操控的木偶，提线的那只手，就藏在脑子里那些冰冷的记忆数据里。
我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做的每一个看似深情的举动，都不是发自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它们源自购买的记忆，源自那些被打包、被贩卖的完美模板。
（这是我吗）
（我现在扮演的，到底是谁）
我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条阴冷的毒蛇，日夜啃噬着我的心脏，让我坐立不安。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爱情吗
用虚假的完美，去换取真实的爱恋
（这他妈算不算一种欺骗）
（而且，这种欺骗，好像还挺成功的）
在一次精心布置的烛光晚餐中，我决定冒险试探一下。
餐厅是新开的，氛围很好，轻柔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
我状似无意地提起了最近在看的一部小众文艺片，那部电影很冷门，但我在某个完美男友记忆碎片里看过关于它的详细介绍，甚至包括里面的经典台词。
这部电影里有一句话，我特别喜欢。
我放下刀叉，看着苏影，模仿着记忆里的语调，用一种带着点忧郁又有点深情的语气说。
星光不负赶路人。
（这句话，我在买的记忆里见过不止一次。）
（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总在我脑子里转悠，像是被强行植入的一样。）
（这句有点文艺腔调的话，会不会和苏影有什么关系）
说完，我屏住呼吸，紧盯着苏影的眼睛。
苏影先是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像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眼神中的光亮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恋，低声说。
你……
然而，这份惊喜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下一刻，一丝极细微的慌乱，像闪电一样掠过她的眼底，快得像我的错觉。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也瞬间变得有些闪躲。
她下意识地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有点急促，似乎想用喝酒来掩饰什么。
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眼神和动作却暴露了她的不安。
（果然有问题！）
（那句话，她认识！而且，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苏影的反应，彻底证实了我的猜测。
那个诡异的深渊意识交易所，那些完美男友的记忆，还有苏影……这三者之间，一定有着某种我不知道的联系。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警惕感也油然而生。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偷偷观察苏影。
我发现，她有时独自在家时，会变得精神恍惚，面色苍白得吓人，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又像是大病初愈。
她会坐在沙发上发呆很久，眼神空洞，偶尔还会无意识地揉着太阳穴，仿佛头痛欲裂。
（这不是正常的状态。）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些被我忽视的细节，此刻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她为什么突然提出分手
她为什么在分手后又因为我变好而复合
那些完美男友记忆里的香水味和口头禅，为什么会和她有关
她为什么会精神萎靡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我无法忽视的真相：苏影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和那个深渊意识交易所息息相关。
我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我必须搞清楚，这个深渊意识交易所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以及它和苏影之间，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联系。
一场秘密的调查，就此拉开了帷幕。
我的程序员本能告诉我，要从源头查起。那个诡异的网站，就是我的第一个目标。
03
决定调查后，我第一时间就回到了出租屋，打开电脑，准备发挥我的程序员本行，追踪那个该死的深渊意识交易所的网络痕迹。
（我就不信了，一个网站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我摩拳擦掌，调出各种网络工具，开始对那个登录框的源地址进行反向追踪。
然而，仅仅过了十几分钟，我就被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
我震惊地发现，这个网站的底层架构极其诡异，它不像任何一个我见过的互联网应用。
它的IP地址是动态且无规律的，每次尝试连接，都会跳转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看起来像是随机生成的地址。
更离谱的是，它的数据流加密方式闻所未闻，我尝试了所有已知的解密算法，没有一个能奏效。
它仿佛不存在于常规的物理服务器上，更像是一个建立在某种未知意识网络之上的幽灵平台。
所有追踪线索，都在试图深入的某个临界点，突兀地、彻底地消失无踪，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连个涟漪都没留下。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是某个超级黑客组织的杰作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超凡技术）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拿着榔头的原始人，试图去拆解一架隐形轰炸机。）
技术追踪受阻，让我感到一阵挫败。
但我没有放弃。
既然外部追踪不行，那就从内部入手。
我再次登录了深渊意识交易所，这次，我没再纠结于那些基础的完美男友套餐，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高级、更深入的选项。
我需要更深层次的记忆，也许能在其中找到线索。
我咬了咬牙，选择了一份标价更高的完美男友深度体验包。
【确认支付一次痛苦的回忆购买完美男友深度体验包】
（痛苦的回忆）
（这标价怎么越来越抽象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强忍着心底的不适，再次点了是。
又是一阵比上次更强烈的眩晕感，我的意识被迅速拉入了一个完全虚拟的世界。
这一次的记忆体验更加真实，更加沉浸。
我仿佛真的成为了那个完美男友，和苏影一起经历了许多甜蜜的、浪漫的瞬间。
在海边看日出，在雪夜里依偎着散步，在厨房里一起笨拙地做饭……每一个场景都那么鲜活，那么动人。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该多好……）
正当我沉浸其中时，虚拟的画面突然卡顿了一下，像是老旧的电视信号不良，画面开始闪烁、扭曲。
（怎么回事）
（网络不好还是系统故障）
就在画面极速闪烁、即将彻底黑屏的瞬间，一个模糊的操作后台界面，猛地一闪而过。
零点几秒！
真的只有零点几秒！
但凭借着我作为程序员对界面的敏感度，以及这段时间被完美男友记忆潜移默化强化的思维和反应速度，我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简洁、功能性的界面，上面有一个快速滚动的进度条，旁边标记着一行文字：
〖情感打包中……进度：98%〗
在界面右上角，有一个模糊的用户头像剪影。
（这个侧脸……）
（怎么这么像……）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个侧脸轮廓，分明就是苏影！
头像旁边，还有一个代号：
〖织梦者〗
（织梦者）
（苏影）
（情感打包中）
我猛地从记忆体验中惊醒，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浸湿了后背。
出租屋的灯光有些刺眼，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混乱。
织梦者。
苏影。
情感打包。
（她不是用户！）
（她不是买家！）
（她是……生产者）
（那个该死的完美男友记忆，难道是她……编织的）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精心设计的背叛感，像海啸一样席卷了我。
（她骗了我！）
（她一直在骗我！）
（她给我买的完美记忆，竟然是她自己亲手编织的）
这种感觉，比当初她跟我说感觉淡了还要痛苦一百倍。
那是一种信任崩塌、世界观碎裂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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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手机里苏影温柔的笑脸照片，她笑得很甜，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这张笑脸背后，藏着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如刀割。
但我必须知道真相。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决定，要找苏影当面对质。
不管结果如何，不管她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我都要一个解释。
一个，关于织梦者和那些完美记忆的解释。
这个决定，像是在悬崖边迈出了一步，前方是未知深渊，但我已经没有退路。
04
在决定找苏影摊牌的前一晚，我几乎没合眼。
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回放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
从她提出分手时的疏离，到我购买记忆后的回暖，再到她眼中闪过的慌乱，以及我发现的织梦者代号。
每一个细节，此刻都像是带着倒钩的鱼刺，卡在我的喉咙里，让我无法呼吸。
我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往常一样。
我约苏影出来，地点选在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
（这里有我们的美好回忆，也许能让她更放松，更容易开口。）
这家餐厅很安静，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甜点的味道。气氛浪漫，但对我来说，却像是一个即将引爆的雷区，暗流涌动。
我甚至在来的路上，调用了一段坦诚沟通氛围营造技巧的完美男友记忆。
（这他妈真是讽刺。）
（我竟然要用虚假的技巧，去面对最真实的真相。）
苏影来了，她穿着我送她的那件米色风衣，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见到我时，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今晚的约会，是一场精心准备的摊牌。
点完餐，服务员离开后，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小影。
我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但眼神却无法抑制地变得锐利起来，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
你身上的‘冷杉与琥珀’香水味，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买的‘完美男友’记忆里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刺苏影的心脏。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连带着放在桌上的水杯都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凌霄，你……你在说什么
她试图否认，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
还有那句‘星光不负赶路人’，我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你听到我说这句话时的反应，告诉我那不是巧合。
我将她当时的细微表情、闪躲的眼神、急促的动作，一一描述出来。
苏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一阵绞痛，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停。
苏影，我还在‘深渊意识交易所’的后台，看到了你的侧脸剪影和你的代号——‘织梦者’。
我将那零点几秒内捕捉到的画面细节抛了出来。
情感打包中……
织梦者……
告诉我，小影，那到底是什么
我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在寂静的餐厅里，却像是惊雷一般炸响。
苏影终于再也无法支撑，她捂住脸，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从指缝间滑落。
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是，我是织梦者！
她哭着，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
但我不是故意骗你！凌霄，你听我说……
她放下手，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和痛苦。
那些记忆……那些所谓的‘完美男友’记忆，是我根据我对理想伴侣的想象，加上一些……一些无害的情感素材，打包制作的。
她解释着，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急于辩白的焦灼。
我看到你那么痛苦，那么想挽回我，你每天加班那么晚，那么累……我只是想帮你啊！我想让你变得更好，变得……变得符合我对完美伴侣的期望。
（符合她对完美伴侣的期望）
（所以，我以前的样子，是不完美的）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痛了我。
这也是我爱你的一种方式啊！
她哭喊着，声音里带着一种极度的委屈和凄美。
我把你放在心里的最好的期望、最美的幻想，都放在那些记忆里了！我以为……我以为这样就能让你变成我理想中的样子，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凌霄，我爱你！我只是用了一种……笨拙的方式，想让你成为我心中的英雄！
苏影的解释，听起来情真意切，带着一种让人心碎的凄美。
她把一切都归咎于爱，归咎于想让我变得更好，想让我成为她心中的英雄。
（英雄）
（用虚假的记忆，扮演一个完美的英雄）
我的心软了，被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被她口中的爱所打动。
（也许，她说的都是真的）
（也许，她只是太爱我了，所以才用了这种极端的、笨拙的方式）
然而，理智却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我的心脏。
（她回避了情感素材的真正来源。）
（她回避了那个诡异的深渊意识交易所到底是什么。）
（她回避了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织梦者，为什么会精神萎靡。）
她的解释，就像一块漂亮的丝巾，试图掩盖下面的累累伤痕。
我暂时选择了沉默。
我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我假装被她的眼泪和解释所安抚，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小影，别哭了。
我用一种尽量温柔的声音说，模仿着记忆里完美男友安慰人的方式。
她靠过来，把头埋在我怀里，继续小声抽泣。
我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她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内心深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我必须继续查下去。
那些被伪装成无害情感素材和理想期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个深渊意识交易所，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苏影，作为织梦者，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预感，我即将触碰到一个，比我想象中要可怕得多的真相。
05
表面上，我接受了苏影一切都是因为爱的说法。
我们的关系在这次坦诚后，似乎回到了更加甜蜜的正轨。
苏影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精神恍惚，虽然偶尔还是会露出疲惫的神色，但至少在我面前，她总是努力维持着开心的样子。
（她以为我信了。）
（以为这场危机已经过去了。）
但我心里清楚得很，那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我暗地里并没有停止调查，反而将目标锁定在了苏影上传到深渊意识交易所的那些完美男友记忆包上。
既然追踪网站本身行不通，那就从她作为织梦者的产品入手。
我猜想，如果她真的被什么控制，被迫进行这种工作，会不会在自己的作品里留下什么特殊的印记
我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标记为早期测试版或略有瑕疵的版本上，这些版本可能因为不够完美，更容易被她用来夹带私货。
利用自己高超的技术，我绕过了交易所那些诡异的常规检测程序，对这些记忆包的底层数据结构进行深度扫描。
过程异常艰难，交易所的加密技术远超我的认知，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用一把钝刀，试图劈开一块钻石。
但我没有放弃，废寝忘食地啃着各种高级加密算法和数据结构知识。
果然，在几个标记为瑕疵的记忆包的底层数据中，我发现了一些极其隐蔽的、伪装成乱码或损坏文件的数据簇。
它们被巧妙地嵌入在记忆数据的缝隙里，常规的数据修复程序只会把它们当作垃圾数据自动清除，不会引起任何警觉。
（就是这里！）
（她肯定在这里面藏了什么！）
接下来，是更高难度的挑战——解密并修复这些被伪装的数据。
这需要我调用所有知识储备，甚至包括一些我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在解密过程中，我感觉大脑异常活跃，思维速度和逻辑推演能力似乎被之前购买的记忆碎片潜移默化地增强了。
那些完美男友记忆里不仅仅是甜言蜜语，还包含着处理复杂信息、快速分析情况、甚至是一些潜意识层面的应对模式。它们像一个个意识插件，在关键时刻提升了我的能力上限。
（这副作用……竟然是让我变聪明了）
经过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晚，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得飞快，屏幕上的代码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成功修复并解开了这些加密数据。
数据解开的瞬间，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那里面不是什么程序代码，也不是什么无害的情感素材。
而是苏影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求救信息！
信息是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精神编码记录的，但通过修复程序，它们被转换成了我可以理解的文字和一些零散的画面片段。
这些信息揭示了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惊天秘密：
苏影根本不是自愿成为织梦者的！
她和她的家人，被一个名为穹顶议会的神秘庞大组织控制。
这个组织利用苏影特殊的精神天赋——一种能够编织、提取和打包高质量情感记忆的能力——来制作商品，也就是我在深渊意识交易所里购买的那些记忆包。
苏影被迫为他们工作，进行高强度的精神劳动，这就是她为什么会精神萎靡的原因。
她偷偷在自己的作品里植入这些极难察觉的精神印记，希望能够被某个足够强大、足够细心的买家发现，并理解其中的含义。
她寄希望于那个能发现这些隐藏信息的买家，能够成为她的救赎者。
而我，凌霄，那个曾经笨拙、失意的普通程序员，竟然鬼使神差地，成为了那个足够强大的买家！
（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不是骗我，她是在求救！）
（她不是想让我变成她理想中的样子，她是想让我看到，她被困在一个可怕的牢笼里！）
巨大的愤怒、心疼和责任感，像火山喷发一样淹没了我。
愤怒的是那个该死的穹顶议会，心疼的是被囚禁和利用的苏影，责任感则来自于我成为了她唯一的希望。
求救信息的最后，指向了一个现实世界中的坐标——城郊一座废弃的天文台。
（天文台）
（那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我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坐标，又看了看手机里苏影刚刚发来的信息，附带一个甜美的表情包。
（她还在扮演着一切正常的样子，还在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痛苦和恐惧。）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这个买家身上。）
我明白了苏影之前所有的异常、所有的谎言、所有的闪躲。那不是背叛，那是绝望中的伪装和呼救。
现在，我面临着一个抉择。
是保护自己，对这个可怕的真相视而不见，继续过我甜蜜但虚假的生活
还是……闯入那个被称为穹顶议会的龙潭虎穴，救出我的爱人
答案不言而喻。
我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苏影，等我。）
（这一次，我要成为你真正的英雄。）
（星光不负赶路人。就算前路是深渊，我也要闯进去！）
06
就在我下定决心，开始规划如何前往那个废弃天文台时，我的电脑屏幕突然黑了一下，然后被强制接管了。
所有的窗口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的、几何化的徽章——一个象征着绝对秩序和冰冷理性的图案，上面刻着三个字：
穹顶议会。
一股强大的精神威压，毫无预兆地直接轰入了我的脑海。
我感觉大脑像是要炸开一样，剧痛袭来，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紧接着，一个毫无感情、像是机器合成又像是来自远古冰川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没有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意识层面回荡。
〖编号734购买者。〗
（编号734这是我的用户ID）
〖停止你的越界行为。〗
声音冰冷而威严，不容置疑。
〖‘织梦者’及其关联资产的安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任何试图破坏秩序的行为，都将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们……他们知道我发现了！）
（他们一直在监控我！）
这股精神冲击让我头痛欲裂，我咬紧牙关，试图抵抗。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种审视和警告的意味。
〖你的精神波动异常。似乎，你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
他它自称裁决者。
〖我是‘织梦者’的直接监管者。你所购买的记忆，只是她工作的‘副产品’。你的价值，仅限于此。〗
裁决者。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不祥。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和警告的真实性，裁决者在我脑海中展示了几个模糊的画面。
第一个画面，是苏影憔悴的面容，她被关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实验室的房间里，眼神空洞。
第二个画面，是几个看起来像是普通人的生活场景，但画面角落里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监控探头。
（那是……苏影的家人！）
赤裸裸的威胁！
他们不仅控制着苏影，还控制着她的家人！
这股精神冲击和威胁，让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捏在巨手里的蚂蚁，渺小而无力。
硬闯天文台
（开什么玩笑）
（他们能直接用精神干涉我，还能监控苏影和她的家人！）
（硬闯过去，估计还没靠近大门，我就已经变成白痴了。）
我意识到，穹顶议会远比我之前想象的更强大、更可怕。他们拥有的技术，已经超越了常规的网络和物理层面，触及了意识和精神领域。
硬碰硬，无异于自杀。
我必须制定一个更周密的计划。
就在我感到绝望之际，脑海中那股剧烈的疼痛开始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感受。
混乱中，那些我购买的完美男友记忆碎片似乎被激活了。
它们不再是零散的片段，而是像被重新整合、优化了一样。
一些关于快速反应、心理博弈、在极端压力下保持冷静、甚至是一些基础格斗技巧的潜意识烙印，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感觉自己的思维速度和应对压力的能力，在这次精神冲击下反而得到了诡异的强化。
（这是……记忆的副作用还是某种……抗体）
（那些被打包的情感，也许不仅仅是情感，还包含着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我认清了现实。我不能靠匹夫之勇，更不能靠单纯的技术。
我需要智慧，需要策略，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我回想起苏影在求救信息中留下的内容。除了坐标，她似乎还隐晦地提到了交易所系统的一个后门，或者她作为织梦者留下的某种特殊权限。
（后门特殊权限）
（她作为生产者，也许能在系统里留下一些不被察觉的痕迹！）
这或许是我唯一的胜算。
裁决者的精神冲击虽然可怕，但也让我对深渊意识交易所和穹顶议会的精神干涉方式有了一点点了解。
我开始疯狂地分析交易所的规则，苏影可能留下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瑕疵记忆包里的微弱异常。
（她既然能把求救信息伪装成损坏数据藏进去，就一定有办法在系统里留下别的痕迹！）
（她是个织梦者，也许她能在梦境……或者说，在数据结构里，编织出一条生路！）
希望的微光，在绝望的黑暗中艰难地闪烁着。
我紧紧抓住这束光，我知道，我的营救计划，必须围绕这个核心展开。
不是强攻，而是渗透。不是对抗，而是利用。
利用规则，利用漏洞，利用苏影留下的那条……可能存在的生路。
07
结合自身顶尖的黑客技术，以及从那些完美男友记忆碎片中继承的超常社交直觉、应变能力和一点点关键时刻的街头智慧（鬼知道那些记忆里怎么会包含这些东西，也许是完美男友必备技能包），我制定了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
硬闯是送死，技术渗透被对方直接精神锁定。
那么，就伪装身份，光明正大地……潜入！
我利用技术手段，精心伪造了一个深渊意识交易所超级用户的身份。
一个对定制高级情感体验有着极大兴趣的鲸鱼买家。
我甚至伪造了一系列高额的购买记录，让我的账户看起来像是个挥金如土、追求极致体验的土豪。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使议会……开个门）
交易所确实有针对高端客户的线下体验中心服务，通常是提供更加沉浸式、更加个性化的记忆定制服务。
我以对现有套餐不满意，需要深度定制为由，提出了前往线下体验中心的要求。
出乎意料的是，请求很快被批准了。
（看来他们对鲸鱼客户还是很重视的。）
（或者，他们根本不觉得一个买家能掀起什么风浪，甚至可能认为这是个引我上钩的好机会）
管他呢，只要能进去就行。
我拿到了前往城郊废弃天文台的邀请函——那竟然真的是他们的一个线下体验中心。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独自一人，开车前往那个坐标。
一路上，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演一部好莱坞特工片，每一个路口，每一辆经过的车，都让我高度警惕。
到达天文台外围，果然有守卫。
他们看起来像是普通的保安，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冷酷和警觉，而且身上散发着一种隐晦的危险气息。
我深吸一口气，启动了我的完美男友模式——不，现在应该叫完美客户模式。
我拿出邀请函，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傲慢和一丝不耐烦，语气却保持着礼貌。
我是来参加定制体验的，我的预约时间到了。
守卫仔细核对了我的信息，同时用一种无形的精神力场扫描着我。
那一瞬间，我感觉大脑微微刺痛，但上次裁决者的精神冲击似乎给了我一定的抗性，加上我刻意将意识沉浸在那些完美的、充满自信和优越感的记忆片段里，竟然成功地干扰了他们的扫描。
（多亏了那些该死的记忆！）
我巧妙地利用完美男友的魅力和随机应变能力——或者说，是那些记忆里打包的高情商社交技巧——应付了他们的盘问。
我表现得像一个对技术一窍不通，只关心体验和服务的纯粹消费者。
我的伪装成功了。
守卫放行，我得以进入天文台。
天文台下方，别有洞天。
巨大的地下空间，充满了现代科技感，各种复杂的仪器和管道交错，完全不是废弃的样子。
这里，才是穹顶议会真正的秘密基地。
我被带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客户休息区的地方，有人热情地接待了我。
（他们的热情就像冰箱里的冰块一样冷。）
我假装对周围的环境感到好奇，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寻找苏影在求救信息中暗示的系统节点。
根据苏影留下的零散信息，那个节点应该是一个老旧的数据接口，藏在基地边缘的一个维护区域。
我以想参观一下体验设备为由，要求去看看。接待人员有些犹豫，但我坚持，并暗示愿意为此支付额外的体验费。
鲸鱼客户的要求果然有特殊待遇。
我被带到了那个维护区域。
这里果然有一个看起来非常老旧的控制台，与基地其他地方的高科技格格不入。
（就是这里！）
我假装对控制台上的老式按钮和屏幕很感兴趣，趁着接待人员不注意的瞬间，迅速按照苏影求救信息中提示的方式，进行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操作。
这个操作需要我输入一连串特定的指令，而且，它可能还需要苏影在基地内部的配合。
（小影，你还在吗你还能听到我的呼唤吗）
（按照你留下的信息，现在……就是那个时机！）
我赌苏影作为织梦者，有能力在特定的时间，通过上传一个包含特定指令的瑕疵记忆包，与这个外部节点进行一次隐秘的交互。
这就像是她提前埋下的一个定时炸弹或是一个远程遥控器。
我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地敲击着，输入着那段诡异的指令。
在指令完成的瞬间，我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确定的能量波动从控制台发出，同时，我的脑海里似乎接收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信号回应。
（成功了！）
（小影，你做到了！）
这个操作，成功地暂时制造了一个小范围的监控盲区，并且，我的账户权限在这一瞬间得到了短暂而微弱的提升。
虽然只有几秒钟，但足够了！
我立刻利用这短暂的权限，侵入了基地的内部通讯系统。
我在系统里搜索着苏影的编号或代号，终于在一个被标记为核心实验室的区域，找到了一个对应的信号源。
我立刻尝试进行通讯。
小影！
我压低声音，对着控制台上的麦克风低吼出声。
通讯接通了！
凌霄！
苏影虚弱但充满惊喜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系统传了过来。
（她还活着！）
（她没事！）
巨大的喜悦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疲惫。
等我！
我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
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像是惊喜又像是害怕，然后是苏影急促的声音。
小心……小心裁决者……
通讯被粗暴地切断了。
（裁决者！）
（那个能直接进行精神干涉的家伙！）
我猛地转过身，准备冲向核心实验室区域。
然而，就在我迈出脚步的瞬间，一股冰冷彻骨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通道前方，一个穿着银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人影，无声无息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他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得像两块石头。
裁决者。
他它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的到来，或者说，我利用苏影留下的后门进行通讯的行为，彻底暴露了我的位置。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一个程序员，现在要面对一个能直接攻击我精神的怪物。
08
冰冷的气息像潮水般涌来，裁决者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但那股压迫感却让我几乎窒息。
〖编号734购买者。你再一次越界了。〗
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伴随着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试图摧毁我的意志。
（来了！）
（这就是裁决者的精神攻击！）
大脑剧痛，意识开始模糊，我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撕裂一样。
但这次，我没有像上次那样完全被动。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我利用强化后的思维，结合我对深渊意识交易所运作机制的理解，试图进行反向干扰。
（你不是想攻击我的精神吗）
（那我就给你点你处理不了的东西！）
我不是抵抗，而是将大量混乱、庞杂、充满低级趣味的情感信息流，通过精神链接，强行灌给裁决者。
那些我购买的完美男友记忆碎片，那些庸俗的浪漫桥段，那些肉麻的情话，那些我体验过的喜怒哀乐……
我将它们一股脑地打包，像垃圾邮件一样，疯狂地发送给裁决者。
〖这是什么〗
裁决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带着一丝困惑和……厌恶
它它显然是一个高度理智、冰冷无情的管理者，不擅长处理这种混乱、庞杂、充满低级趣味的人类情感。
我的情感垃圾邮件攻击奏效了！
裁决者控制我的精神能力出现了短暂的紊乱，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减弱了一瞬。
（机会！）
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利用之前通过苏影的后门操作获得的临时提升权限，迅速在基地的内部系统里，触发了苏影预埋的另一个程序。
这个程序不是自毁，而是将穹顶议会在该基地的核心实验数据，包括织梦者的工作记录、部分客户信息、以及一些核心技术资料，向某个外部安全地址——也就是我提前设置好的一个加密云端——进行泄露。
这个程序的触发，就像在穹顶议会的心脏里引爆了一颗数据炸弹。
〖警告！核心数据泄露！〗
〖最高优先级警报！〗
基地的内部系统立刻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整个基地陷入了一片混乱。
系统开始强制隔离和清洗数据，优先级最高。
裁决者也被迫中断了对我的精神攻击，他它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似乎需要优先处理基地内部的数据危机。
（趁现在！）
我没有丝毫犹豫，趁着基地混乱，裁决者被牵制的时机，猛地冲向核心实验室区域。
沿途遇到几个守卫，他们也被突如其来的警报搞得手忙脚乱。我凭借着身体里涌现出的力量（鬼知道是不是完美男友记忆里附带的体能强化），加上一点点运气，成功地避开了他们。
我冲到核心实验室门口，那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亮着红色的锁定指示灯。
（该死！）
我顾不上多想，抡起旁边一个灭火器，狠狠地砸向控制锁。
一下，两下，三下！
金属控制锁被砸得变形，冒出电火花。
门开了！
我冲进实验室，一眼就看到了苏影。
她被连接在各种复杂的仪器上，看起来非常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死死地盯着门口。
凌霄！
她看到我，眼中涌出泪水。
我冲过去，迅速解开她身上的连接线，拉起她瘦弱的身体。
快走！
我们没有时间废话，在混乱中，沿着我之前规划好的、避开主要守卫力量的路线，一路狂奔。
警报声、奔跑声、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可能是数据风暴引发的物理破坏）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混乱而激昂的逃亡交响曲。
我们跑出了地下基地，冲出了废弃的天文台。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越来越响亮的警报声。
我们没有回头，只是拼命地向前跑，跑向黎明的方向。
远离城市的山丘上，晨曦微露。
苏影紧紧地抱着我，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淌。
谢谢你，凌霄……
她哽咽着，声音沙哑。
你不是完美的……你身上有很多缺点，你以前笨笨的，呆呆的……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最真实、最动人的笑容。
但是，你是我真正的英雄。
她将头重新埋进我怀里，贪婪地呼吸着我身上并不完美的、带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
我回抱着她，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暖和重量。
（是啊，我一点也不完美。）
（我笨拙，不善言辞，甚至需要购买虚假的记忆来挽回她。）
（但我来了。）
（我救出了她。）
我看着远方渐渐亮起的天际线，眼神坚定。
星光不负赶路人。
我轻声说，这句话，此刻不再是记忆里的模板，而是发自我内心深处的力量和信念。
小影，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穹顶议会的阴影仍在，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但我知道，此刻，我不再是那个需要购买记忆来扮演角色的笨拙程序员了。
我拥有了苏影真实的爱，也拥有了守护这份爱、守护苏影的力量和勇气。
我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