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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赵明远站在茶坊二楼的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停车场里那辆熟悉的红色宝马。李梦已经在那里等了半个小时,但他就是不想下去见她。手机又震动起来,屏幕上梦梦两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操!他低声咒骂,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转身走向办公室角落的保险柜。输入密码时,他的手指微微发抖——3721,李梦的生日。

    保险柜里整齐码放着近三个月的营业款,大约四十万现金。赵明远拿出一摞,掂了掂份量,又烦躁地扔了回去。这些钱根本不够填李梦的嘴。自从上个月他提出分手,这个女人就像条疯狗一样咬着他不放。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静。赵明远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

    老婆

    明远,你记得今天几点接孩子吗我晚上要加班。林静的声音温柔而疲惫。赵明远能想象她穿着淡粉色护士服,在医院走廊匆匆走过的样子。

    我记得,四点二十对吧你放心,我准时到。他看了看腕表,已经三点四十了,对了,明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我在香格里拉订了位置。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最近忙茶坊的事,早忘了。

    赵明远喉咙发紧,怎么会忘呢。他轻声说。

    挂断电话,赵明远抓起外套快步下楼。他必须赶在李梦做出更疯狂的事情前解决这个问题。

    红色宝马的车窗降下,露出李梦妆容精致的脸。十年了,这个女人依然美得张扬,眼角的细纹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韵味。

    上车。她简短地说。

    赵明远犹豫了一下,拉开副驾驶门。车内弥漫着李梦惯用的迪奥香水味,这味道曾经让他神魂颠倒。

    你到底想怎样他直截了当地问。

    李梦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扔到他腿上,看看这个。

    赵明远打开纸袋,手顿时僵住了。里面是他和李梦在宾馆的亲密照片,还有银行转账记录——过去十年,李梦为他花的每一分钱都清清楚楚地列在上面,总计一百八十七万。

    你什么意思他声音发紧。

    意思很简单,李梦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要么给我三百万分手费,要么这些照片会出现在你老婆的医院公告栏上,还有你茶坊的每一个包厢里。

    赵明远感到一阵眩晕。三百万他现在连一百万现金都拿不出来。茶坊虽然生意不错,但大部分利润都压在货款和新设备上。

    梦梦,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十年感情...

    闭嘴!李梦突然尖叫起来,烟灰掉落在她昂贵的裙子上,赵明远,你他妈的有良心吗初中毕业的废物,要不是我,你早死在哪个赌场里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网吧出事那次,是谁拿出三十万帮你平事去年你放高利贷惹上官司,又是谁卖了房子凑五十万捞你出来现在茶坊赚钱了,你想一脚踢开我

    赵明远沉默不语。李梦说的都是事实。十年前同学会上重逢时,他还是个开出租的穷小子,而李梦已经靠做建材生意小有成就。是她出钱帮他开了第一家网吧,虽然最后因为容留未成年人上网被查封;也是她提议合伙开典当行,尽管后来他几乎没怎么管过。

    我没那么多现金。他终于开口,给我半年时间。

    李梦冷笑,三个月,两百万首付,剩下的分期。否则...她晃了晃手机,我连你挪用茶坊公款赌博的证据都有。

    赵明远猛地转头瞪她,你监视我

    保护自己的投资而已。李梦启动车子,明天中午前给我答复。

    下车时,赵明远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摸出手机,看到林静发来的消息:儿子们说想吃你做的红烧肉,我买了材料放在冰箱。爱你。

    简短的爱你两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他想起十年前追林静的时候,自己连束像样的花都买不起,只能在妇幼保健院门口等她下班,手里攥着路边采的野花。那时候林静总是笑着接过那些蔫头耷脑的花朵,说这是她收到过最漂亮的花。

    而现在,他即将失去这一切。

    回到茶坊,赵明远直接去了地下室的私人包厢。这里不对外开放,是他和几个老赌友的据点。他从暗格里取出一瓶威士忌,仰头灌了几口,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中的恐慌。

    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去年在迪士尼拍的。林静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容温婉;两个儿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调皮地做鬼脸。那时的他看起来多么幸福啊,谁能想到这个体面的茶坊老板背后,藏着这么多龌龊事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是典当行的经理老周。

    赵总,出事了!刚才有人来查账,说是李总派来的...

    赵明远握紧拳头。李梦这是要断他后路。典当行虽然他不怎么管,但一直是他的退路,里面有不少灰色收入。

    我知道了。他挂断电话,又灌了一口酒。

    醉意朦胧中,赵明远想起第一次和李梦上床的情景。那是网吧倒闭后不久,李梦带他去酒吧买醉。半醉半醒间,她贴在他耳边说:明远,你比赵磊强多了。赵磊是当年班上的学霸,李梦曾经暗恋的对象。

    那一刻的虚荣和报复快感让他沉沦。他睡了曾经看不起自己的女神,还花着她的钱。多么讽刺,现在他成了被报复的对象。

    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赵明远点开,血液瞬间凝固——是他在茶坊地下室赌博的照片,还有挪用公款的账目截图。附言只有一行字:明天中午12点前,200万到账。否则这些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赵明远猛地将手机砸向墙壁,屏幕碎裂的声音在空荡的包厢里格外刺耳。他瘫坐在地上,头痛欲裂。两百万,三个月,他要去哪里弄这笔钱

    茶坊的盈利、典当行的分红、家里的存款...就算全凑起来也不够。除非...赵明远眼神飘向保险柜方向,除非动用那笔钱——林静父母留给外孙们的教育基金。

    但那样的话,如果事情败露,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窗外天色渐暗,赵明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必须去接孩子们了,至少在林静面前,他还要维持好丈夫、好父亲的样子。

    走到停车场,他发现雨刷下夹着一张纸条:你以为只有照片吗我手里还有更精彩的东西。记住,中午12点。字迹潦草却有力,像是用尽全力写下的。

    赵明远颤抖着将纸条揉成一团。他突然意识到,李梦可能真的掌握着能毁掉他的东西。那些在醉酒或兴奋时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甚至...某些违法的交易。

    雨开始下了,赵明远站在雨中,任由冰凉的雨水打湿全身。明天就是他和林静的结婚纪念日,而现在,他可能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赵明远在幼儿园门口不停看表,已经四点三十五了,他迟到了十五分钟。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到眼睛里,刺得生疼。小宝的老师撑着伞走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赵先生,您再不来我们就要给您夫人打电话了。

    对不起,王老师,今天有点事耽搁了。赵明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去接儿子。

    五岁的小宝扑进他怀里,书包上的小黄鸭挂件晃来晃去。爸爸,你今天怎么没开车呀

    车...车送去修了。赵明远随口扯谎,实际上他根本不敢开那辆李梦知道车牌号的路虎来接孩子,咱们今天打车回家。

    等车的间隙,赵明远掏出手机,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两个来自李梦,一个来自典当行的老周。他犹豫了一下,先给老周回了电话。

    赵总!老周的声音压得很低,李总的人把2018年到2020年的账本都拿走了,那里面可有...

    我知道。赵明远打断他,感觉喉咙发紧。那些账本记录着他们帮黑车销赃的流水,每一笔都够他喝一壶的。她派谁来的

    不认识,两个穿西装的男的,说是会计师事务所的,拿着您的授权书...

    赵明远握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李梦这是要置他于死地。他匆忙挂断电话,正好网约车到了。

    车上,小宝叽叽喳喳讲着幼儿园的事,赵明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李梦手里的那些证据——照片、账本、录音...录音他突然想起上次喝醉时,似乎对李梦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爸爸,你怎么不理我小宝拽着他的袖子。

    啊对不起宝贝,爸爸在想工作的事。赵明远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妈妈今天早上哭了。

    赵明远的心猛地一沉,妈妈为什么哭

    不知道,她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哭了。小宝歪着头,不过她说是因为切洋葱辣到眼睛了。

    切洋葱林静早上根本不做饭,都是他送孩子时顺便买早餐。赵明远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难道李梦已经...

    回到家,赵明远匆忙做了红烧肉,又炒了两个青菜。饭桌上,八岁的大儿子小凯一直盯着他看。

    爸,你手上怎么有伤

    赵明远低头,发现右手关节处确实有几道擦伤,大概是砸手机时划的。哦,今天搬东西不小心蹭的。

    你最近好奇怪。小凯像个小大人似的皱起眉头,老是心不在焉的,上周家长会你也忘了来。

    林静放下筷子,轻声说:小凯,爸爸工作忙,你要体谅他。

    她的声音依然温柔,但赵明远注意到她眼睛红肿,明显哭过。而且她今天异常安静,没有像往常一样询问茶坊的事情。

    饭后,林静去洗澡,赵明远趁机检查了她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有一个陌生号码,通话时长两分四十五秒。他颤抖着记下这个号码,然后删掉了记录。

    刚放下手机,浴室门开了。林静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还在滴水。

    明远,你动我手机了她直接问道。

    赵明远心跳漏了一拍,没有啊,怎么了

    我刚才收到短信提示,说我的云空间在另一台设备登录了。林静盯着他,只有你知道我的密码。

    赵明远张口结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没想到林静设置了登录提醒。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明天想要什么礼物。他结结巴巴地说。

    林静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十周年了,明远。十年婚姻...她声音哽咽,我希望我们之间至少还有诚实。

    赵明远如坐针毡,正想辩解,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李梦发来的短信:明早十点,老地方。带不齐两百万,后果自负。顺便说一句,你老婆的声音真好听。

    赵明远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果然是李梦给林静打了电话!但林静为什么不说她在等他自己坦白吗

    谁的信息林静问。

    没...老周,说典当行有点事。赵明远慌忙锁上屏幕,我明天一早得过去处理下,可能没法送孩子了。

    林静点点头,转身走向卧室,我去睡了,你记得检查下门窗。

    深夜,赵明远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前摊着存折、房产证和各种银行卡。他算来算去,最多能凑出一百二十万现金。除非抵押茶坊,但那样林静一定会知道。

    他打开手机银行,盯着那个特殊的账户——赵子睿赵子凯教育基金,余额八十五万。这是林静父母去世前给两个外孙留下的钱,专门用于他们将来的教育支出。动用这笔钱意味着什么,赵明远心里清楚。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扭曲的面容。雷声轰鸣中,赵明远做出了决定。

    次日清晨,赵明远早早起床,做了丰盛的早餐。林静看起来一夜没睡好,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纪念日快乐。赵明远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礼盒。

    林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蒂芙尼的项链,至少值五万块。她惊讶地抬头,这太贵重了...

    你值得最好的。赵明远亲吻她的额头,晚上七点,香格里拉,我订了最好的位置。

    送走妻儿后,赵明远立即赶往银行。九点五十分,他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公文包,走进了和李梦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李梦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一身黑色连衣裙,红唇如血。看到赵明远,她勾起一抹冷笑。

    钱带来了

    赵明远把公文包推过去,这里是一百二十万,剩下的我三个月内

    李梦看都没看公文包,直接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那批车本来就是黑车,改个车架号就能当正品卖,录音里赵明远醉醺醺的声音清晰可闻,老周有门路,警察那边打点好了

    茶坊就是个幌子,地下室一天流水几十万,录音继续播放,教育局王科长也常来玩,他欠我一百多万,什么检查都不怕

    赵明远面如死灰。这些都是重罪,足够判他十年以上。

    还有更精彩的。李梦又调出另一段录音。

    呵呵林静那个傻女人,真以为我爱她

    录音中的赵明远笑得狰狞,要不是她工作稳定能带孩子,我早

    够了!赵明远猛地站起来,膝盖撞翻了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蔓延,像一摊污血。你到底想怎样

    李梦慢条斯理地关掉录音笔,三百万,一分不能少。明天中午前,我要看到剩下的钱到账。否则,她晃了晃录音笔,这些会出现在公安局、教育局和你老婆的邮箱里。

    赵明远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梦梦,看在我们十年的情分上...

    情分李梦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赵明远,你跟我谈情分我为你放弃婚姻,为你打胎两次,为你倾家荡产...而你,只把我当提款机!

    她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甩在他脸上。照片上全是赵明远和不同女人的亲密照,时间跨度长达五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小四小五李梦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忍了这么多年,是因为真的爱你这个混蛋!但现在,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赵明远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照片中的女人有些他都不记得名字了。李梦竟然一直派人跟踪他,收集这些证据...

    明天中午前,三百万。李梦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否则,你就在监狱里过你的结婚纪念日吧。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倒计时的钟声。

    赵明远瘫坐在地上,周围顾客异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他。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林静发来的消息:晚上见,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赵明远盯着这条消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林静要告诉他什么她已经知道了一切吗香格里拉的晚餐会是最后的晚餐吗

    他颤抖着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地下钱庄的老大刀哥。

    刀哥,我是赵明远...对,想借笔钱...一百八十万...抵押我有茶坊和房子...

    挂断电话,赵明远擦掉额头的冷汗。现在他只能铤而走险了。如果今晚能稳住林静,明天拿到钱给李梦,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就在赵明远准备离开咖啡馆时,手机又响了。是李梦发来的一段新录音。他点开播放,里面传出林静平静得可怕的声音:

    李小姐,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今晚七点,香格里拉,我们当面谈谈吧——关于怎么处理我们共同的问题。

    赵明远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世界在他眼前天旋地转,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香格里拉酒店的水晶吊灯将大堂照得如同白昼。赵明远站在电梯前,领带像绞索般勒着他的脖子。他不断调整着领结的位置,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窒息感。

    电梯镜面映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窝深陷,嘴角下垂,活像个即将上刑场的死囚。赵明远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录音笔,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能录下李梦勒索他的证据,或许还能反将一军。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38层。赵明远深吸一口气,走向预定好的VIP包厢。门半掩着,里面传出低沉的钢琴声——是《梦中的婚礼》,

    ironic得令人心颤。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赵明远血液凝固。

    林静和李梦并肩坐在落地窗前的餐桌旁,面前各摆着一杯红酒。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她们身上,为这荒诞的一幕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老...老婆赵明远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林静抬起头。她今天格外美丽,一袭墨绿色旗袍,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唇上一抹淡淡的豆沙红。但她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来了坐吧。林静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晚的菜色。

    赵明远机械地挪动脚步,公文包从手中滑落,发出沉闷的砰声。里面装着他东拼西凑的一百八十万现金——刀哥的高利贷,茶坊的流动资金,还有两个儿子教育基金里提出来的钱。

    李梦嗤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赵总今天怎么这么拘谨不像你啊。

    你们...认识赵明远干巴巴地问。

    林静从手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轻轻推到桌子中央。李小姐昨天给我打了电话,我们聊得很愉快。她顿了顿,应该说,比过去两年我和你之间的任何一次谈话都要坦诚。

    赵明远盯着那个鼓鼓囊囊的纸袋,胃部一阵绞痛。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那些足以毁掉他一生的证据。

    静静,你听我解释...他伸手想去抓妻子的手,却被对方轻巧地避开。

    解释什么林静打开纸袋,倒出一堆照片和文件,解释你从2018年就开始的出轨解释你花在李小姐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的共同财产还是解释你挪用儿子们的教育基金去填赌债

    她的声音依然轻柔,但每个字都像手术刀般精准。赵明远这才注意到,林静面前摆着的不是普通红酒,而是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她从不喝酒,即使在最应酬的场合也坚持清醒。

    我...我可以解释...赵明远徒劳地重复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解释个屁!李梦突然拍桌而起,酒杯被震倒,红酒在雪白的桌布上洇开一片血红,赵明远,你他妈就是个吃软饭的渣男!十年!我跟你十年!你知道我为你打了几个...

    两次。林静平静地打断她,2016年7月和2019年3月,都在市妇幼保健院。第二次的手术同意书上,家属签字栏是赵明远的笔迹。

    赵明远和李梦同时僵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李梦的声音突然变小。

    林静从文件中抽出一张病历复印件,因为那天正好是我值班。她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我亲手给我的丈夫和他的情人做了术前检查。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明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记忆闪回到三年前的那个下午——他确实陪李梦去了医院,但怎么会那么巧...

    不,不可能...赵明远摇头,那天你明明说你去参加护士进修...

    测试而已。林静轻轻搅动着茶杯,我想看看你能编出多拙劣的谎言。你没让我失望。

    赵明远如遭雷击。原来妻子早在那时就知道了一切,却隐忍不发整整三年!

    为什么他嘶哑地问,为什么不当时就揭穿我

    林静的眼神飘向窗外,暮色中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为了孩子。她轻声说,也为了看看你到底能堕落到什么程度。

    她从文件堆里抽出一本装订整齐的册子,这是过去两年你的银行流水分析,所有异常支出我都标红了。又拿出一个U盘,这里有你在茶坊地下室赌博的十七段监控录像,包括上周三你和教育局王科长的那场牌局。

    赵明远面如死灰。这些证据足够让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最精彩的是这个。林静翻开册子最后一页,上面贴着一张照片——赵明远、老周和几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在一家KTV包房里举杯,认识这些人吗去年十月三日,金煌夜总会。穿黑衬衫的是市公安局通缉的涉黑团伙头目刘彪。

    赵明远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那天老周确实带他见了几个大客户,但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静静,你听我说,这些我都可以解释...

    解释你怎么帮他们销赃林静冷笑一声,还是解释你收的那五十万中介费

    李梦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赵明远,你完了!你老婆比我想象的厉害多了!她转向林静,林护士,我敬你一杯。虽然我恨了你十年,但今天我得说——干得漂亮!

    林静没有举杯,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梦,李小姐,你发给我的录音我都听了。有一点我很好奇——为什么最后那段录音里,你说我们共同的问题

    李梦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看了看林静,又看了看赵明远,突然抓起红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因为我也怀孕了。她直视林静的眼睛,四周。昨天刚做的检查。

    这句话像炸弹般在包厢里爆开。赵明远猛地站起来,椅子向后翻倒,发出巨响。

    不可能!我们明明...

    用了避孕套李梦讥讽地笑了,我在上面扎了几个洞。十年了,赵明远,我也想要个孩子。

    林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握茶杯的手微微发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李梦。

    打掉。李梦干脆地说,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庭,孩子生下来也是受罪。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林静身边的空位——那里本该坐着两个孩子的。

    林静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赵明远面前。离婚协议书。房子、孩子归我,茶坊和典当行的股份你留着——虽然它们很快就会被查封。

    赵明远看都没看文件,突然跪了下来。静静,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改,我可以...

    赵明远。林静的声音冷得像冰,站起来。别让我更看不起你。

    门突然被敲响,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进来。赵明远认出了他——张晟,林静的大学同学,现在是知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抱歉打扰。张晟彬彬有礼地说,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赵明远时闪过一丝鄙夷,林静,警方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

    再给我十分钟。林静说。

    张晟点点头退了出去。赵明远这才明白,今晚不是谈判,而是审判。他的妻子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自投罗网。

    你要报警抓我他不可置信地问。

    林静摇摇头,不是我。是税务局接到举报,要查茶坊的账目。巧合的是,他们明天上午十点会去。她看了看表,也就是十二小时后。

    李梦吹了声口哨,精彩。林护士,我开始喜欢你了。

    林静没有理会她,继续对赵明远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签了离婚协议,今晚就离开这座城市,永远别再联系我和孩子们。二,留下来,面对税务、公安和黑社会的三重追杀。

    赵明远瘫坐在地上,西装裤被红酒浸湿也浑然不觉。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十年的女人,竟是个完全陌生的狠角色。

    为什么...他喃喃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静终于站了起来。她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们,肩膀挺得笔直。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你发誓会爱我一辈子,说我是你生命。

    昆明的雨季来得又急又猛。

    赵明远蜷缩在城中村一家网吧的角落,屏幕上闪烁着典当行被查封的新闻。照片里,林静穿着米色风衣,挽着张晟的手臂从容走过记者群,而老周被警察押着,满脸死灰。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只粗糙的大手拍在赵明远肩上,他浑身一颤,转头对上一张满是刀疤的脸——是刀哥的手下阿虎。

    没...没什么。赵明远慌忙关掉网页,但已经晚了。

    阿虎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刀哥正到处找你呢,赵老板。那笔钱,连本带利二百六十万了。

    赵明远喉结滚动,冷汗浸透了廉价T恤。逃亡三个月,他从没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天,但刀哥的人还是找上门来了。

    再宽限几天,我在等一笔...

    少他妈废话!阿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网吧里的人纷纷低头假装没看见,刀哥说了,今天要么见钱,要么见血。

    被拖出网吧时,赵明远瞥见柜台后的日历6月18日,正好是他和林静的结婚纪念日。一年前的今天,他在香格里拉酒店失去了所有。

    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涌入鼻腔,赵明远被扔进一辆面包车。车内昏暗的光线下,刀哥正把玩着一把蝴蝶刀,刀刃开合间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赵老板,别来无恙啊。刀哥笑眯眯地说,眼角的疤痕像条蜈蚣般扭动,我听说你老婆把你产业都接管了挺能干啊。

    赵明远缩在座椅上,膝盖不受控制地发抖。刀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

    机会刀哥突然变脸,刀尖抵上赵明远的喉咙,你他妈知道刘彪现在在哪吗监狱!就因为你老婆举报的那批赃车!

    冰凉的金属刺破皮肤,一丝鲜血顺着脖颈流下。赵明远这才明白,林静的报复远不止离婚那么简单——她是要借刀杀人。

    我...我可以帮你作证!指认刘彪!赵明远急中生智,警方需要证人...

    刀哥哈哈大笑,收回刀子。晚了,赵老板。彪哥昨天已经在看守所自杀了。他凑近赵明远耳边,呼出的热气带着大蒜味,你知道太多秘密了,这很不好。

    面包车驶向郊外,雨越下越大。赵明远突然想起那两个牛皮纸袋——李梦和林静各自收集的证据。她们是否已经将一切交给了警方他的儿子们现在怎么样小凯会不会已经叫他张叔叔爸爸了

    下车。阿虎踹开车门。

    这是一处废弃的采石场,雨水在坑洼处积成血红色的水洼。赵明远被推搡着跪在泥地里,刀哥的手下围成一圈,眼神冷漠得像看一只待宰的牲畜。

    赵明远,刀哥点燃一支烟,雨水很快打湿了烟头,看在我们合作过的份上,给你两个选择。一,我现在就送你上路;二,你永远留在昆明,但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写字、不能找任何人麻烦。

    赵明远浑身发抖,尿液顺着裤管流下,混入泥水中。他想活着,无论如何都想活着。

    我选...选二...

    刀哥满意地点头,朝阿虎使了个眼色。利索点,别弄死了。

    第一棍落在膝盖上时,赵明远的惨叫声惊起了远处树林里的乌鸦。

    三个月后,昆明市郊的阳光福利院。

    护工推着轮椅来到花园里晒太阳。轮椅上的人双腿扭曲变形,右手只有三根手指能轻微动弹,左眼浑浊无神——那是被打碎的眼球留下的后遗症。

    382号,有你的信。护工将信封放在他唯一完好的左手上。

    信封上是熟悉的字迹——林静。赵明远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差点弄掉信封。

    护工帮他拆开信,展开信纸。阳光照在纸上,映出几行娟秀的字迹

    明远,希望你安好。小凯和小宝已经适应了新学校,张晟对他们很好。有件事你应该知道——小宝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和张晟的。还记得五年前你去上海考察生意的那周吗张晟来家里修水管,那晚暴雨,他留宿了。

    典当行和茶坊现在由我和李梦经营,改造成了女性创业基地。对了,李梦决定生下孩子,我答应做孩子的教母。

    永远别再回来。

    林静

    信纸飘落在地,赵明远发出啊啊的嘶哑叫声,残缺的手指在空中抓挠,像是要抓住什么已经永远失去的东西。

    护工摇摇头,捡起信纸。382号又发疯了,该打镇静剂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城。

    曾经的明远茶坊现在挂上了静·梦女性创业空间的崭新招牌。大厅里,林静和李梦正在主持一场女性创业者沙龙。

    李梦的孕肚已经很明显,她穿着宽松的连衣裙,笑容明媚。林静则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只是在看到门口出现的张晟和两个孩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妈妈!小宝跑过来扑进林静怀里,张叔叔带我们去吃了冰淇淋!

    林静揉揉儿子的头发,抬头对张晟微笑。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默契而温暖。

    李梦碰了碰林静的手臂,轻声问:他收到信了

    嗯。林静点点头,表情平静如水。

    你觉得他会...

    不重要了。林静打断她,转向满屋子的女性创业者,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新项目...

    窗外,初夏的阳光洒满街道。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映出两个并肩而立的女性身影——一个温婉如玉,一个艳丽如花,却同样挺拔坚韧。

    在她们脚下,是被碾碎的男人野心的尘埃;而在她们手中,是崭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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