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禾...小禾...起床上早八了。室友轻轻叫着小禾。
呼唤声像是从深水里传来,带着粘稠的回响。小禾睁开眼的瞬间,后颈传来被指甲抓挠的刺痛感。晨光透过发黄的窗帘,在她青灰的面庞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
喉咙里翻涌着铁锈味,她像被丝线操控的木偶般支起身体。劣质棉睡衣摩擦过皮肤时,暗红色的疹子突然在锁骨处炸开。
小禾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她像没事人一样开始洗漱。
你脸色有点吓人啊。昨天没休息好吗
室友攥着牙刷后退半步,塑料杯里水撒了一地,天啊你的眼睛!
小禾的虹膜正渗出靛青色雾霭,血管在惨白的皮肤下虬结成诡异图腾。可当小禾凑近镜面查看时,那些异象瞬间消散——或者说转移到了镜中倒影的体内。真正的镜面此刻光洁如新,映出她再正常不过的模样。
大清早别咒我啊。小禾笑着转身。
室友注意力转到小禾身上,仔细看了看,发现小禾和往常无异,难道是我眼花了
熬夜熬多了吧你,快点收拾去上课啦。小禾打趣着。
听到这句话室友加快了脚步,急急忙忙收拾完出门了。
可她们没看见镜中人影突然出现。那团与小禾一样的虚影正用腐烂的指尖沿着镜面描摹她的轮廓,当晨光偏移的刹那,倒影的嘴角突然撕裂到耳根,露出沾着血丝的森白牙齿。
室友的脚步缓了缓,最后还是加快了脚步走了。
几周前,a市古玩市场内
哇塞,这边的建筑真的好有感觉啊小禾拉着室友的手,这边转转,那边看看。
你不觉得这边冷飕飕的吗室友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胳膊,泛起了鸡皮疙瘩。
小禾抬头看了看,参天的古树将阳光切割成碎片,只有零星的光斑落在地上。可能这边是阴凉处吧。她说着,却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室友话的影响,小禾总觉得自己身边有股冷气,你别说,还真有点冷。
随着天色渐暗,古玩市场的老建筑在暮色中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混合着不知名的香料气息。
妮儿,你是哪里的人啊。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碰到了小禾的肩膀上。
小禾被吓得有些一颤,赶紧转身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老太太,头发已经花白了,眼睛也充满了混浊,发灰的皮肤布满了皱纹。
妮儿,别害怕。沙哑的女声贴着耳根响起,像指甲刮过粉笔灰板。
小禾勉强的笑了笑,奶奶,您有什么事情吗伸手将室友护在身后。
老太太嘿嘿一笑妮儿,我看你有缘,我想送你个礼物。说完,老太太伸出冰冷的手,抓住了小禾的手,小禾被冷的一颤,用力挣扎,发现这个老太太看着虚弱,力气却很大。
老太太拿出了一个白色微透红的玉镯,套在了小禾的手上。
小禾用力的想将手镯揪下,却发现原本轻轻松松套在手上的镯子却紧紧的难以拿下。
怎么回事啊,怎么取不掉了。室友疑惑的问,也开始帮小禾,两人废了会发现取不掉。
发现取不掉的小禾赶紧抬头找那个老太太,却发现老太太消失不见了,小禾不信邪的往前走,此时青砖石瓦的古玩街缓缓腾起了云雾。
老板,你刚刚有没有看到跟我说话的老太太啊。小禾问旁边摆摊的老板。
什么老太太这刚刚不就你站在那说话。老板一脸茫然的看着小禾。
小禾脸色变了,抬手向老板展示:你看,她刚刚还在这呢,还给了我一个镯子。
你这找我玩呢美女,你这手上什么都没有啊!老板无奈的对小禾说:美女,你没事就别打扰我做生意了。
小禾看着自己的手腕,怎么会呢……,纤细的手腕上白色微透红的手镯非常显眼。
明明就在这啊老板,你真的没看见吗小禾把自己的手腕伸到老板脸上你看,就在这啊!小禾急了。
都说了没有了,你这女子长的好看,怎么是个脑袋有问题的。老板挥了挥手,似在驱赶小禾。
你才脑袋有问题!小禾回嘴,只不过小禾急着找那个老太太,没时间跟老板吵架了。
小禾拉走室友,在起雾的街道上跑了起来,寻找着老太太的身影。
今天真奇怪,大晴天怎么起雾了,这女的看起来阴森森的,别是撞鬼了吧。老板环抱肩膀,今天早点回家吧。
怎么会找不到了吗现在这老太太身体素质这么好吗。小禾坐在街边的石阶上。
你能看到吧。小苗。小禾对室友说。
室友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见……
小禾刚刚问了好几个人,却发现自己被当成了神经病,因为大家都看不到她手上的镯子。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苗,幸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
小禾觉得有点冷,蜷起腿,双手环抱在腿上。小禾坐在那,发着呆,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小苗,我们该怎么办啊。小禾问着小苗,小苗却沉默不语。
小禾觉得她和小苗很有缘分,从初中开始,小苗就一直陪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分寝室不久,大家都会以小禾很奇怪的理由换寝室,只有小苗一直陪着她。
谢谢你,小苗。
小禾将头埋到小苗胸前,最喜欢小苗了。
小苗勾起了嘴角,我也最喜欢小禾了。
两人就这么等着雨停。
小禾!我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或许有点奇怪的东西,要不我们回老家一下吧。
小苗摸着小禾的头说。
可我不想回家。可不可以再等等。小禾瓮声瓮气的说。
可最后小禾还是回家了。
因为小苗一直在催促着小禾。
她说时间到了。
今天是小禾的二十岁生日。
车辆行驶在平坦的大路上,小禾看着手镯的颜色越来越红,照着小禾白皙的手,白的甚至有些病态。好像这镯子的红是吸了小禾的血。
其实小禾觉得自己好像少了点记忆,她脑中只有从初中开始的生活,无论小禾怎么想,她都想不起来12岁之前的事情。
可是这不影响,小禾的父母从小都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小禾之前总会怀有期待,自己的爸爸妈妈会像其他同学的一样,接自己放学,带自己逛街,可她的父母连家长会都没去过几次。他们的任务似乎是保证小禾不会死掉。
只能幸亏有小苗陪着自己。叹了口气,小禾打开了家中院子的门。
爸,我回来了,妈,我回来了。小禾不咸不淡的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就拉着小苗回自己屋了。
小禾的父母站在客厅里,目光沉沉地盯着女儿的背影。母亲的手紧紧攥着围裙一角,指节发白;父亲则沉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她回来了。母亲低声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狠狠掐灭了烟头,火星在指尖熄灭的瞬间,他的瞳孔却猛地收缩了一下。
房间里,小禾把背包丢在床上,疲惫地坐下。小苗站在她身后,轻轻按着她的肩膀。
你爸妈还是老样子啊。小苗轻声说。
小禾苦笑了一下:他们巴不得我不回来吧。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原本微透红的颜色已经变得深红如血,甚至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她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镯子,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窜上脊背,她猛地缩回手,心跳如擂鼓。
小苗……这镯子,是不是在变小禾的声音有些发抖。
小苗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她身后,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忌惮,但随之被贪欲笼罩。
夜深了。
小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树影摇曳,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房间角落传来。
小禾猛地睁开眼,心跳加速。她缓缓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是镜子。
她的梳妆镜正对着床,此刻,镜面微微泛着幽光,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小禾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镜子。
镜中的她并没有动,可镜面却像是水面一样,缓缓泛起涟漪。
然后——
镜中的小禾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只有一片浑浊的靛青色,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小禾的嘴角一点点咧开,越裂越大,直到整张脸几乎被撕裂成两半,露出森白的牙齿和血红的牙龈。
小禾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想逃,可身体却像是被钉在床上,动弹不得。
镜中的她缓缓抬起手,腐烂的指尖贴上镜面,轻轻敲了敲——
咚、咚、咚。
像是某种邀请。
与此同时,小禾的父母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火光映照出他们凝重的表情。
果然……还是来了。母亲低声喃喃。
父亲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门被推开的瞬间,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小禾的父母站在门口,目光死死锁定在镜子上——
镜中的小禾猛地转头,那张撕裂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你们……终于来了啊。
你们在欢迎我吗我的爸爸妈妈。
声音沙哑阴冷,像是无数指甲刮擦着玻璃。
小禾的母亲脸色煞白,手里的油灯差点摔落。父亲一把扶住她,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暗红色的朱砂画着繁复的咒文。
滚回去!父亲厉喝一声,猛地将符纸拍向镜面。
啪!
符纸贴上镜子的瞬间,镜中的小禾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整张脸扭曲变形,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皮肤迅速焦黑剥落。
小禾终于能动了,她尖叫着从床上滚下来,手脚并用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爸……妈……这、这是什么!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小禾——
果然……是‘镜灵契’。她的声音低沉而绝望。
镜灵契小禾茫然地看着父母,从未见过他们如此凝重的表情。
父亲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十二年前,你差点死了。
小禾浑身一颤。
你小时候体弱多病,医生说活不过十岁。算命的说你的魂早就被勾走了。母亲接着说,眼眶发红,我们……我们没办法,只能去求‘她’。
她
镜中人。父亲的声音沉重,她答应借你寿命,补全你的魂,成为你的影子但代价是……等你二十岁那年,她会来取走你的身体。
小禾如遭雷击,浑身发冷。
二十岁……今年,她正好二十岁。
镜中的她已经恢复了平静,正用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小禾,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时间到了哦,小禾。镜中人轻声说,声音和小禾一模一样,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小禾,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现在你来当影子,让我当你吧!
小禾的呼吸几乎停滞,她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小苗,却发现——小苗的嘴角,正挂着和镜中人一模一样的微笑。
月光下,小苗好像没有自己的影子。
小禾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小苗...你...她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只剩下气音。
小苗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她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像是一层薄薄的蜡纸,底下隐约可见靛青色的血管在蠕动。
我一直都在啊,小禾。小苗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从你十二岁那年,我就住进你的影子里了。
小禾的耳边突然响起刺耳的嗡鸣,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十二岁那年,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父母在门外和一个佝偻的老太太低声交谈。老太太递给他们一张符纸,说可以借命,等到那一天这个符纸有大用。她记得自己疼得厉害,记得...记得镜子里有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在笑。
想起来了小苗——或者说镜中人的声音带着戏谑,这些年我多辛苦啊,既要当你的好朋友,又要帮你赶走其他室友...她的手指突然伸长,指甲变得漆黑尖锐,那些女孩都说你奇怪,是因为她们看见了我半夜站在你床边啊。
小禾的胃里翻江倒海,她弯腰干呕起来。父母举着符纸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她轻蔑的说这符纸根本伤不了我。
镜中人从镜面缓缓渗出,像一滩粘稠的液体。她和小苗的身影开始重叠,融合,最后变成一个既像小苗又像小禾的怪物——皮肤青灰,眼睛全黑,嘴角撕裂到耳根。
时辰到了。怪物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该把身体还给我了。
放心,没事的,我最了解你了,你的样子你的性格,我都知道,我可以不被任何人发现……当然,我可以替你享受这个世界。小苗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癫狂。
小禾突然感觉手腕一阵剧痛,玉镯像烧红的铁圈一样灼烧着她的皮肤。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变得透明,而怪物的身体却越来越凝实。
不...不要...小禾绝望的喊着。父母扑过来想帮忙,却被怪物一挥手打飞到墙角。
玉镯亮了起来,砰的一下将怪物弹开。小禾用尽最后的力气逃出屋外。
一阵白烟冒起,怪物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是千百个人在同时哀嚎。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这是……该死的老太婆,你到底要干什么!
玉镯的红色血迹化为符文,亮起刺目的金光,玉镯啪地一声碎裂开来。小禾感觉一股暖流涌回身体,而怪物的身影则像被打碎的镜子一样,裂成无数片,每一片里都映照着她惊恐的脸。
最后一片碎片落地时,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小禾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她的手腕上只剩下一圈淡淡的红痕。
结束了吗小禾心想。
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怪物的身影好像又凝结起来了。小禾脸色一变。父母挣扎着爬起来。
快去祠堂。小禾的父亲大喊。
小禾扶着受伤的父母,往祠堂赶去。
小禾家离祠堂很近。小时候她总讨厌祠堂的香灰味会飘到自己家。
可现在小禾却觉得自己家应该离祠堂再近点。祠堂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像是多年未曾开启。小禾搀扶着父母跌跌撞撞地冲进去,身后传来怪物撕裂般的笑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刺耳。快!把门关上!父亲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小禾用尽全力推上沉重的木门,却在门缝闭合的最后一刻,看见那个怪物正以诡异的姿势爬行而来——它的四肢反向扭曲,脖颈旋转了180度。
砰!门闩落下的瞬间,外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整个祠堂都跟着震颤。供桌上的烛火剧烈摇晃,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扭曲成可怕的形状。母亲颤抖着点燃三炷香,插进积满香灰的铜炉。老祖宗保佑...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禾觉得身边有种熟悉的感觉,她说不上来就像是和小苗呆在一起的感觉。
难道小苗进来了吗小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你知道的,我是你的影子。灯光下,小禾的影子突然站了起来。
小禾的父母惊恐的看着小禾的背后。小禾
快跑啊!
我们永远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黑影环绕着小禾的肩膀。
她把头放在小禾的脸旁。小禾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那个黑影的重量真实地压在她的肩膀上,混杂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你...你不是...小禾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在外面黑影轻笑出声,声音忽远忽近,我说过了啊,小禾。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当你的影子。可我不想只当一个影子。它的手指抚过小禾的脸颊,触感像冰凉的丝绸。
祠堂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小禾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慢慢的消散。
我最了解你的一切...让我替你活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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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小禾从睡梦中惊醒,做噩梦了,吓死我了。
她穿上睡衣,去院子里洗漱。
这个梦还怪真的呢。小禾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和梦里的一模一样诶。不过可惜了,我没有爸爸妈妈。
小禾从小就是孤儿,一直都被孤立,孑然一身。唯一有的就是这个离祠堂很近的屋子。
鼻间传来祠堂的香火味。
怎么回事啊我记得这祠堂好久都没开过了,这不逢年也不过节的。谁在这上香啊
小禾掬起一捧清水拍在脸上,冰凉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她盯着洗漱台上唯一的杯子发愣——这是个印着卡通图案的粉色马克杯,杯沿有道细小的裂纹。
阳光洒在小禾的身上,没有遮盖。
门外,一位面色苍白,皮肤松弛,头发发白的老太太正在敲门。
小禾打开房门。
有缘人,时间到了,要不要请我进去坐坐。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