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第一章

    火中取粟(试阅)

    药碾在青石臼里碾过第三遍时,朱雀大街传来净街鞭响。沈惊鸿睫毛都没颤,将雷公藤粉末仔细收进鎏金匣。十二年前镇北侯府的血,正沿着这条御道蜿蜒成渠。

    姑娘,东宫的车驾...侍女霜刃握紧剑柄。

    铜镜映出女子眉间朱砂,原是火场木梁贯穿伤,如今成了京城贵妇争相效仿的花钿。沈惊鸿抚过左腕佛珠,内里藏着淬毒的银针:备好《瘟疫论》,该让太子殿下看看,他当年放生的孤女如何破这死局。

    马车经过永宁寺碑林,她突然掀帘。暮色里碑文如刀,刻着镇北侯沈牧通敌叛国,永昭十一年伏诛。惊鸿轻笑出声,那夜父亲被十二道金箭钉死在帅旗上的模样,倒比这碑文鲜活些。

    疫病坊腐气扑面时,太子正用鲛绡掩鼻。转身见素衣女子穿行尸骸间如踏莲步,染血的帷帽垂纱掠过他腰间蟠龙玉珏。

    三日可遏疫情,条件有二。女子声音像淬火的铁,一要大理寺案卷库钥匙,二要...她忽然逼近,金错刀挑开太子衣襟,殿下心口这片刺青。

    第二章

    鹤顶含香

    大理寺地牢渗出的寒气凝成白霜,惊鸿指尖拂过青铜锁眼。辰时三刻,钥匙插入的瞬间,她听见身后铁甲鳞片相撞的轻响。

    沈姑娘查案卷,倒比太医署煎药还勤快。太子玄色氅衣扫过石阶青苔,腰间却系着那夜被她挑断的蟠龙佩,不如说说,永昭十一年的盐引账册与疫病何干

    惊鸿转身时袖中滑落鹤顶红瓷瓶,正被太子踩在靴底。朱砂色药粉漫过金线云纹,他俯身时呼吸擦过她耳畔:用前朝秘毒‘红颜烬’做香囊,沈大夫好雅兴。

    此毒遇龙涎香则成剧毒,恰巧...她忽然握住太子手腕,三指扣在命门,殿下熏衣的海南沉水香,掺了三钱龙脑。

    地牢深处传来锁链响动,惊鸿趁机旋开暗门。火折子照亮满室蛛网时,她瞳孔微缩——本该存放案卷的密室,竟摆着父亲惯用的玄铁兜鍪。

    很熟悉太子燃起壁灯,映出墙上七十八道箭痕,当年十二羽林卫在此刑讯镇北侯,箭头蘸着漠北狼毒。他突然掐住惊鸿后颈按向墙面,说,谢九章许你多少盐井,敢来刺探军械案

    惊鸿任脸颊擦过粗砺石壁,忽然轻笑:殿下可知,狼毒混入边关将士的金疮药,伤口便会溃烂生蛆她反手亮出从太子腰间摸来的鱼符,比如...河西大营的药匣夹层。

    太子的手骤然松开。惊鸿抚平衣襟,从兜鍪内侧摘下半片残纸,泛黄字迹正是谢九章笔迹:七月初三,粮草改道——正是父亲中伏那日。

    子夜更鼓传来时,惊鸿正在蒸煮药釜。霜刃突然疾步而入:谢府送来拜帖,说是...小公子急症。药勺跌进滚水,惊鸿望着帖上沈珏二字,忽将剧毒的乌头膏倒入蜜饯匣。

    备轿。她扯断七宝璎珞,露出内里玄铁令牌,让漠北的鹰盯着河西粮道,谢九章既敢用阿珏作饵,该尝尝至亲相残的滋味了。

    白灯笼照在谢府鎏金匾额上时,惊鸿听见熟悉的咳嗽声。十二岁的少年蜷在锦被中,眉眼与她如同镜照。谢九章从屏风后转出,手中竟握着她早上掉落的鹤顶红瓷瓶。

    沈大夫可知,鹤顶红混入阿芙蓉,便是让人知无不言的良药他笑着将药粉撒入参汤,比如...你安插在太子乳母身边的药童

    惊鸿的银针已抵住沈珏太阳穴,却在触及他耳后胎记时陡然顿住。那抹枫叶状朱痕随血脉跳动,与她腕间佛珠的刻痕严丝合缝。

    窗外骤起惊雷,她忽然尝到喉间腥甜。当年火场中紧抱胞弟的左臂开始剧痛,而眼前少年颈间,分明挂着母亲临终塞给婴儿的长命锁。

    第三章

    烬中取栗

    沈珏的指尖掐进惊鸿手腕时,参汤泼溅在《伤寒杂病论》上,墨字遇毒化作妖异的靛蓝。惊鸿盯着少年瞳孔里跳动的烛火,忽然将银针刺入自己曲池穴——三年前她为试药染上阿芙蓉瘾,正是用这穴位之痛保持清醒。

    阿姊...沈珏喉间突然溢出气音,左手在锦被下急速划动。那是幼时他们偷溜出府约定的暗号:三横一竖,代指西角门的狗洞。

    惊鸿腕间佛珠应声而裂,二十四粒沉香木珠滚落满榻。谢九章笑着去捡,却在触碰瞬间被毒针刺穿拇指——每颗木珠内竟嵌着浸透鹤顶红的银蒺藜。

    好精巧的机关。谢九章甩着发黑的手掌,可惜比起你父亲镇北侯的七星连弩,还是差了些火候。

    暴雨撞碎窗纸时,惊鸿已抱着沈珏滚入暗道。怀中少年轻如枯叶,脊背却密密麻麻布满烙铁印痕,最新的一道还渗着血珠,依稀是谢氏家奴四字。

    药池...沈珏突然抽搐,齿间咬破蜡丸,苦涩漫开瞬间惊鸿瞳孔骤缩——是漠北狼毒混着阿芙蓉的香气。她猛然扯开少年衣襟,心口处碗大伤疤泛着青黑,正是当年父亲身中狼牙箭的位置。

    暗道尽头传来铁器相击声,惊鸿将沈珏塞进运尸车,反手往自己肩头刺入金针。寒毒遇血腥气翻涌而上,反而冲淡了阿芙蓉的迷幻。七步外,谢府死士的刀锋已映出她苍白的脸。

    姐姐小心!

    沈珏的惊呼与箭矢破空声同时抵达。惊鸿侧头时,淬毒弩箭正钉入她身后刺客咽喉,手法竟是镇北侯亲传的回风箭。转头望去,少年握着机关弩的手指残缺不全,断口处还留着野兽撕咬的痕迹。

    每月朔望,谢尚书会让我跪在祠堂。沈珏扯动嘴角,露出被拔去犬齿的黑洞,他说沈家人骨硬,得用牵机药熬上三日才肯学谢氏笔迹。

    data-faype=pay_tag>

    更鼓声穿过雨幕,惊鸿突然撕开襦裙束带。素白绸缎上密密麻麻写满血书,正是当年父亲旧部名单。沈珏的眼泪砸在玄甲军三字上,颤声说:河西大营的粮草账册...在谢九章枕匣夹层...

    子时三刻,惊鸿背着昏厥的沈珏闯入永宁寺。佛像后的密室却亮着灯,太子正在煮茶,案头摆着惊鸿遗失的鹤顶红瓷瓶,以及半枚沾血的漠北兵符。

    孤的暗卫替你清理了二十七条尾巴。太子碾碎茶饼,漏下的碎末在羊皮地图上标出河西粮道,谢九章用五年时间,让你弟弟临摹出七成相似的镇北侯笔迹。

    惊鸿的银针抵住太子喉结:所以十年前根本没有什么通敌信函

    有,但出自你父亲挚友之手。太子突然咳嗽,帕上血迹竟与惊鸿寒毒发作时一模一样,御史大夫林清远,如今谢九章的亲家公。

    沈珏在此时醒来,看见太子面容瞬间目眦欲裂:鬼面人!三年前往我伤口倒狼毒的就是你!他扯开衣襟,心口伤疤与太子锁骨下的刺青拼合,竟组成完整的漠北狼图腾。

    惊鸿手中《瘟疫论》轰然落地,泛黄纸页间飘出半张盐引。墨迹勾勒的押印旁,赫然是林清远与谢九章合用的私章——十年前根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人。

    第四章

    烽火验骨

    河西大营的炊烟混着腐尸味盘旋而上时,惊鸿正用金丝缠住疫鼠后腿。琉璃镜片后的鼠目猩红,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太子割开掌心,将血滴入她药碗的模样。

    沈姑娘的寒毒,需用真龙血为引。他腕间缠着从她身上褪下的染血束带,孤这病弱之躯,倒比传国玉玺管用些。

    帐外突然响起铁甲铮鸣,惊鸿掀帘刹那,五千玄甲军残部正割开染疫者的咽喉。为首将领转身露出烧伤的侧脸——竟是当年火海中将她推出地狱的副将陈璎。

    少将军!陈璎的陌刀插入黄沙,单膝砸出深坑,玄字营现存七百二十九人,随时可战!

    惊鸿抚过刀柄沈字铭文,寒毒却在心口翻涌。这些忠魂至死不知,他们守护的河西粮仓,早已被谢九章换成霉变的陈粟。昨夜剖开的疫尸肠中,尽是裹着麸皮的沙砾。

    子夜更漏混着狼嚎传来,惊鸿在医帐展开沈珏刺满血点的脊背。烛火映出少年脊骨如算筹排列的伤疤,竟是谢九章用刑时逼他记下的盐铁账目。

    七月廿三,漕船沉盐三十万斤...惊鸿的银针蘸着药汁,在羊皮上译出暗码,实际运往漠北金帐,换回三百套突厥弯刀。

    沈珏突然抽搐,喉间涌出黑血。惊鸿翻看他指甲盖里的青斑,猛然撕开太子送来的药囊——本该祛寒毒的雪莲,混着催发疫病的尸虫粉。

    好一招借刀杀人。她碾碎虫尸,帐外忽然火光冲天。陈璎踹翻药炉嘶吼:突厥夜袭!营中半数战马突发惊厥!

    惊鸿冲入马厩时,上百匹良驹正啃食染疫者的残肢。她劈手夺过军士火把,掷向堆积如山的药渣。烈焰中爆出诡异的蓝光,正是漠北狼毒遇热蒸腾的毒雾。

    闭气!她甩出浸透药汁的面巾,自己却迎风而立。毒雾侵蚀寒毒的剧痛中,她看清突厥人皮甲下的刺青——与太子心口如出一辙的狼图腾。

    流矢擦过惊鸿鬓发时,陈璎的陌刀已斩下敌将首级。那人头盔滚落,露出的竟是林清远府中管家的脸。惊鸿掰开尸首紧攥的手,掌心褪色的刺字是永昭九年,河西屯田。

    五更天收兵鸣金,惊鸿在残肢堆里翻找。当半块龟甲硌破指尖,她突然笑出声。这是漠北萨满占卜用的卜骨,边缘却刻着谢九章最爱的瘦金体——惊鸿二字。

    姑娘!霜刃举着火折子奔来,太子急报,林清远暴毙府中!

    沾血的密信在晨曦中展开,惊鸿瞳孔紧缩。林清远尸身旁散落的金箔上,拓着沈珏译出的盐铁密账,而致命伤是她独创的回春针手法。更可怕的是,尸斑呈现父亲当年所中狼毒的霜花状。

    备马!惊鸿扯断颈间佛珠,沉香木珠滚入熬药的陶罐,让陈璎带玄甲军扮作流民,三日内必须截住南下的漕船!

    马蹄踏碎落日时,惊鸿在渡口撞见正在焚毁粮船的太子亲卫。焦黑的谢字旗幡下,她嗅到熟悉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太子从浓烟中走出,手中提着谢府大管家头颅,脚边木箱散出漠北金帐的狼头金币。

    孤送你的及笄礼可还称心他踢开金币,露出箱底鎏金婚书,林清远嫡女与谢九章的合婚庚帖,恰好写于镇北侯出征前夜。

    惊鸿的银针抵住他咽喉,忽然察觉他脉搏跳动与沈珏毒发时同频。电光石火间,她想起太医院失窃的脉案,以及谢九章书房那幅缺角的《九州堪舆图》。

    原来如此。她突然挑开太子衣襟,心口狼图腾旁新增的刀疤渗着绿脓,殿下这出苦肉计,连自己种的尸毒都解不了么

    对岸忽有火光撕破夜幕,惊鸿望见沈珏立于燃烧的漕船之上。少年手中龙骨弓拉满月,火箭正对太子眉心。而他身后缓缓升起的,是绣着镇北侯徽记的玄色战旗。

    第五章

    九霄铩羽

    祭天台三百零八级汉白玉阶染血时,惊鸿正将龙骨箭镞浸入寒毒药汁。午时三刻的日轮被天狗啃噬,她望着钦天监乱作一团的星象仪,忽然想起沈珏襁褓时抓周抓住的青铜司南。

    少将军,玄甲军已换装太常寺乐工。陈璎递来鎏金傩面,獠牙处暗藏淬毒利刃,但太子的羽林卫带着先帝御赐的七星弩。

    惊鸿抚过傩面内侧的刻痕,那是沈珏昨夜用断指刻下的血书:谢九章将漠北狼毒混入祭天燔柴,遇明火则成蚀骨毒雾。她突然撕开祭服广袖,露出绑满冰片的臂钏——正是克制狼毒的雪域寒玉。

    夔鼓震响刹那,谢九章捧着玉琮踏上神道。惊鸿瞳孔骤缩,那礼器内壁泛着青黑,正是林清远尸斑的霜花状。当太子衮冕上的十二旒扫过玉琮,细碎金粉簌簌而落,竟是遇热即燃的火龙砂。

    起乐!

    三千乐工踏出禹步的瞬间,惊鸿傩面下的银针已刺入哑门穴。这是她为破谢九章的摄魂曲,特意用狼毒反炼的闭听术。果然,前排乐工突然七窍流血,踏着诡异的步调扑向燔柴堆。

    护驾!羽林卫的七星弩齐发,却射穿九婴铜像喷出毒烟。惊鸿在混乱中掷出冰片,正撞上谢九章欲投掷玉琮的手腕。寒玉遇火龙砂爆出蓝焰,将他半边身子烧成焦炭。

    阿姊小心!

    沈珏的嘶吼与破空声同时抵达。惊鸿旋身避开冷箭,却见太子徒手抓住箭尾,掌心鲜血滴在星盘上,正对应紫微垣的异光。他忽然扯开衮服,心口狼图腾与沈珏的伤疤拼成完整阵图。

    看好了!太子将染血的箭簇刺入祭坛中央,地底传来机括轰鸣,这才是永昭十一年真正的通敌信——

    汉白玉砖翻转,露出埋藏十年的青铜巨鼎。鼎内森森白骨摆成星象图,头盖骨上赫然是镇北侯的箭伤。惊鸿踉跄抚鼎,在鼎耳内侧摸到半枚虎符,与父亲陪葬的那枚严丝合扣。

    谢尚书好手段。太子剑指奄奄一息的谢九章,用镇北侯头颅布七星杀阵,难怪钦天监说紫微星黯淡。

    惊鸿突然挥剑斩断燔柴架,烈焰顺着火龙砂窜向青铜鼎。热浪中白骨显出血字,竟是林清远临终用指血写的认罪书。沈珏的弩箭在此时穿透谢九章咽喉,将他钉在荧惑守心的星象图上。

    阿姊看天!沈珏突然惊呼。

    日全食的黑暗里,玄甲军点燃烽燧。狼烟在朔风中凝成镇北侯的轮廓,而真正的杀机来自地下——谢九章提前埋设的火药正顺着龙脉延烧。惊鸿劈开祭坛地砖,露出纵横交错的沟壑,竟与沈珏背上伤疤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她将寒玉臂钏掷入沟壑,冻住流淌的火药,谢尚书用十年时间,把大梁龙脉刻在我弟弟身上。

    太子突然咳血倒地,惊鸿触他脉搏惊觉寒毒已入心脉。他挣扎着扯出半幅婚书,背面竟是先帝密旨:镇北侯奉命假意通敌,只为揪出漠北埋在大梁的北斗七星细作网。

    七人之中...唯谢九章与林清远...咳咳...活到今日...太子将兵符塞入惊鸿手中,沈姑娘想要的清白...需用新帝的血来洗...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惊鸿在太庙前举起虎符。玄甲军的火把映亮七具棺椁,分别刻着谢九章等人名讳。当她劈开首辅棺木,露出藏在其中的漠北金帐盟约,身后突然传来新帝仪仗的净街鞭响。

    沈惊鸿!你要造反吗!龙辇上少年天子扔出尚方剑,剑穗却系着沈珏失踪那日戴的长命锁。

    惊鸿突然笑出声,原来棋局终盘,执棋者竟是这个她从未正视过的傀儡皇帝。寒毒在喉间翻涌时,她咬破舌尖将血抹在虎符上——这才是真正开启漠北军械库的钥匙。

    第六章

    苍生为冕

    太庙螭吻吞下最后一缕硝烟时,沈惊鸿正将虎符按入漠北军械库的玄武岩闸口。齿轮咬合的轰鸣声中,她望见沈珏的弩箭穿透新帝冕旒,十二串玉藻坠地粉碎,露出少年天子耳后与谢九章如出一辙的黥面刺青。

    阿姊...沈珏的箭尖在颤抖,三年前我逃出谢府那夜,喂我吃糖糕的内侍...他扯开天子龙袍,心口疤痕拼出新帝掌纹,就是这位陛下啊。

    惊鸿突然挥剑斩断玄铁锁链,军械库暗门轰然洞开。十万张淬毒弩机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却每张机栝都刻着永昭九年监造——正是父亲遭构陷那年。

    好个通敌谋反!她踹翻成捆的户部批文,谢九章用军械换漠北战马,林清远以赈灾银充私库,而这满室罪证...剑锋挑开黄绫,露出先帝朱批准奏二字,竟是奉旨而为!

    新帝突然击掌,太庙蟠龙柱后转出三百死士,每人手中捧着沈惊鸿这半月开过的药方。霜刃挥剑要斩,却被惊鸿拦住:陛下好算计,将寒毒解药换成牵机引,可惜...她扯落大氅,露出背后交错的金针,我以《瘟疫论》第七卷的换血法,早将剧毒渡给漠北鹰群了。

    话音未落,北方便传来禽类哀鸣。黑压压的鹞鹰如坠星雨落,砸在琉璃瓦上迸出毒血。这是她借陈璎的玄甲军散布的饵料,此刻正腐蚀着漠北先锋军的铁甲。

    报!八百里加急!浑身浴血的驿卒摔在丹墀前,突厥可汗遭帐下七皇子弑杀,首级悬于我朝边关!惊鸿闻言轻笑,那七皇子正是她三年前治过哑毒的漠北质子。

    沈珏的弩箭终于离弦,却在穿透新帝咽喉前被惊鸿用剑鞘打偏。少年红着眼嘶吼:为何阻我!

    因为他身上流着沈家的血。惊鸿挑开新帝腰间玉带,暗格里滑出半块玉佩,与她珍藏的那块拼成完整凤纹,母亲生产那夜,谢九章抱走的不仅是胞弟...

    惊雷劈断百年柏树,照亮新帝背后玄甲军阵。陈璎摘下兜鍪,露出当年火场留下的可怖疤痕:少将军,七星细作最后一人已验明正身。他刀尖所指,竟是钦天监正使手中碎裂的浑天仪——内藏通敌信件的铜球正滚到沈珏脚边。

    惊鸿突然将虎符掷入火盆,青铜融化的瞬间,七十二座军械库同时自毁的狼烟席卷王都。她在滚滚浓烟中走向龙椅,寒毒发作的鲜血滴在龙鳞纹路上,竟与沈珏割掌歃血的动作同步。

    今日起,三省六部更制为七署十三司。她撕下龙椅上的明黄锦缎,露出父亲玄铁兜鍪拓印的军徽,军户田赋减三成,疫区徭役全免,边关互市设医帐...突然剧烈咳嗽,血沫喷在沈珏递来的诏书上,恰染红女子可科举入仕那行朱批。

    新帝在血泊中狂笑:你以为改个官制就能...话音戛然而止,沈惊鸿将药杵刺入他承浆穴,手法正是太医院秘传的封喉针。

    我不改天命,只破规矩。她踩碎冕旒,任长发披散如旌旗,传令各州府张贴《疫症方》,就说...寒风卷起她染血的官袍,是十年前枉死的镇北侯,从黄泉捎来的救命帖。

    三年后寒食节,沈珏在重建的镇北侯府找到惊鸿。她布衣荆钗蹲在药圃里,正教流民孩童辨认防风与狼毒草。腰间不再悬金错刀,取而代之的是当年锁军械库的青铜钥匙。

    阿姊真要归隐沈珏展开边关捷报,漠北递了降书,说要献上八十匹汗血马。

    惊鸿将草药编成冠冕,戴在哭闹的女童头上:明日你代我去受降,记得带上太医院新编的《塞外疫方》。她望着北归的雁阵轻笑,杀伐终有尽时,但人心里埋的火种...

    暮风突然转急,卷起她压在《瘟疫论》下的血诏残页。泛黄宣纸上女子可为帝师的朱批,正被斜阳染成灼目的金。

    (终

    后记

    山河重整的清晨,惊鸿在镇北侯衣冠冢前焚毁虎符。灰烬中显现父亲绝笔:愿吾儿知,铠甲之重非在杀伐,而在止戈。

    她将这句话刻在太庙丹陛之上,用的是谢九章那柄金错刀。刀刃入石三分时,恰有春风拂过药圃,带起一片狼毒草紫色的花雨。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