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凌晨四点,楼板随着《最炫民族风》震动。楼上疯婆娘周丽娟第73次在我头顶蹦跳,她会躺地讹邻居、泼馊饭堵门,却在看见我拎的蹄花汤时浑身发抖——我是刚从精神病院搬出的租客,房东说她男人跳楼那年,她在家放了整夜迪斯科。】第一章
凌晨四点的死亡蹦迪
我握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屏幕上的时间显示4:57,床头的小熊玩偶在共振中微微发颤。这是搬进梧桐苑的第七天,天花板传来的《最炫民族风》准时穿透隔音棉,像有台挖掘机在头顶凿混凝土。
第三次把枕头捂在头上时,床垫突然震得我脊椎发麻。隔壁王大爷的咳嗽声透过墙壁传来,混着楼上跳绳的咚咚声,像极了老家丧葬队的鼓点。我摸黑翻出房东留的纸条,泛黄的纸页上周丽娟三个字被红笔圈得渗色,旁边歪扭写着:她男人去年跳楼的,脑子受了刺激,千万别招惹。
抓起床头的玻璃杯砸向天花板时,玻璃杯在墙面撞出细碎裂纹。音乐声骤停三秒,接着是更剧烈的跺脚声,像在踩着我的脑仁蹦迪。我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突然想起中介带看时说的精装降噪房,此刻窗外的梧桐叶正把月光切成碎片,落在我青黑的眼窝上。
五点零五分,我套着睡衣站在302门前,指节刚碰到门板,门咣当一声被拽开。穿荧光粉运动服的女人叉腰而立,双下巴随着喘息抖动:穷鬼租个破房子还装大爷我在自己家运动碍着你投胎了她胸前的金项链晃得我眯眼,昨晚大排档老板说这女人总赊账,却天天戴着假金链子招摇。
姐,能把音量调小——砰的关门声截断我的话,门板几乎擦着鼻尖合上。指腹按在门把手上正要再敲,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穿碎花衬衫的老太太拽住我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小陈啊,别惹她,上个月老张头说了句‘大清早吵死了’,她直接躺人家门口装心肌梗塞,讹了五千块呢!
我盯着老太太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她昨天在电梯里塞给我桂花糖时的慈祥模样。楼道里声控灯突然熄灭,周丽娟的音乐声又响起来,这次混着杠铃砸地的巨响。黑暗中老太太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男人跳楼那天,她就在家里跳广场舞,警察说楼下都听见‘砰砰’响,她跟没事人似的——
回到202时,晨光已经爬上窗台。打开手机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是三个月前在精神病院拍的,白大褂医生举着诊断书:创伤后应激障碍,建议避免刺激。我摸着相册里泛黄的病历单,指尖划过陈默两个字,突然笑出声——装疯子的人,最怕遇到真疯的。
第二天清晨,我在厨房熬汤时特意打开窗户。高压锅的喷气声混着楼上的跺脚声,像在演奏一曲荒诞的交响乐。汤锅里的猪脚咕嘟冒泡,我从抽屉深处掏出个小药瓶,淡蓝色粉末在晨光下闪烁。这是住院时同病房的老病友给的,说是能让人拉到脱水的神药,他靠这个整蛊过所有欺负他的护工。
拎着保温桶站在302门前时,电子钟显示8:58。敲门的瞬间,门内突然传来咣当摔东西的声音,接着是周丽娟的咒骂:送外卖的你敲你妈——门开的刹那,她的脏话卡在喉咙里,盯着我手里的保温桶眨了眨眼。
姐,看你每天锻炼辛苦,熬了点蹄花汤补补。我笑得格外真诚,保温桶的热气扑在她惊惶的脸上。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胸前金链子晃出残影:你、你想干什么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二楼李哥叼着烟经过,冲我挤了挤眼——这是今早我在电梯里塞给他两包烟换来的默契。
昨天听王阿姨说你最爱吃蹄花,特意起早炖的。我掀开保温桶,乳白的汤面上飘着枸杞,我刚搬来,以后还请姐多照应。周丽娟的目光在汤里打转,喉咙滚动两下,突然伸手夺过保温桶:算你识相,以后少在背后嚼舌根!门板即将关上时,我瞥见她转身就把汤往餐桌上一放,金链子勾住门框,扯出刺耳的声响。
回到家打开业主群,99+的消息正在轰炸。302又把垃圾扔消防通道了刚才看见她把馊饭倒在201门口,我盯着手机屏幕轻笑,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各位邻居,我给302送了蹄花汤,她说以后会注意音量。消息刚发出去,王老太太立刻回复:小陈啊,别跟她套近乎,她去年把物业费收据贴在电梯里,说物业欠她钱——
下午三点,楼上突然传来巨响。我趴在天花板上听了会儿,确定是马桶冲水的声音异常。揣着工具箱上楼时,周丽娟正对着门口的保温桶皱眉,桶里的汤只剩三分之一。姐,家里漏水我以前学过水电。她警惕地盯着我手里的扳手,突然闻到什么似的捂住鼻子:你身上什么味
可能汤洒衣服上了。我低头嗅了嗅,袖口确实沾着蹄花的油香。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厕所水箱一直在响,你去看看。推开卫生间门的瞬间,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水箱盖子歪在一边,水流正顺着边缘滴落。我蹲下身时,余光看见垃圾桶里有张皱巴巴的纸巾,上面沾着暗红的血迹——是生理期的血,还是
扳手拧动螺丝时,我故意碰松了进水软管。姐,水箱配件老化了,得换整套。起身时顺手把软管往暗处掰了掰,水流在瓷砖上蜿蜒成细流,最近先用着,我明天帮你买配件。周丽娟正对着镜子涂口红,镜子里映出她翻白眼的模样:穷鬼还学人家献殷勤,滚吧。
当晚十点,业主群突然炸锅。302在电梯里吐了!天呐,她浑身都是馊汤味,配图里周丽娟靠在电梯角落,荧光粉运动服上沾着可疑的污渍。我盯着她扭曲的表情,想起下午在厨房尝汤时,特意吞了颗维生素——老病友说过,这药和他给的粉末对冲,吃下去屁事没有。
凌晨四点,天花板准时传来脚步声。我盯着手机里的监控截图,周丽娟扶着墙走向卫生间,脚步虚浮。两分钟后,抽水马桶的声音响了足有一分钟,接着是她的咒骂:该死的水箱!我摸黑起床,把提前准备好的腹泻药冲进马桶——老病友说过,这药溶于水后无色无味,能让肠道像开闸的洪水。
五点整,《最炫民族风》准时响起,但这次节奏明显紊乱。我数着她跺脚的次数,第七下时突然传来扑通摔倒声。隔壁王大爷的咳嗽声停了,整栋楼陷入诡异的寂静。手机屏幕亮起,业主群里李哥发了段视频:周丽娟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关音响,背后的汗水把衣服洇出大片阴影。
我靠在床头轻笑,指尖划过诊断书上的幻觉、被害妄想等关键词。精神病院的张医生说过,受过刺激的人最怕失控感。当周丽娟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当她意识到每个反击都像打在棉花上,这种无力感才是最致命的毒药。
清晨七点,有人疯狂砸门。打开门时,周丽娟的脸几乎贴上来,眼睛里布满血丝:你给我汤里下了什么她手里拎着半桶没喝完的蹄花汤,汤面上漂着几粒没化开的粉末。我无辜地眨眼:姐,汤是和李哥一起熬的,他昨天还喝了两碗呢。走廊尽头,李哥叼着烟点头,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周丽娟猛地转身冲向楼梯,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我关上门,从抽屉里翻出第二瓶药——这次是让人大便失禁的粉末。老病友说过,这药见效慢,但持续时间长,配合卫生间的故障水箱,效果更佳。打开手机备忘录,下一项计划是:在她门口放带刺的玫瑰,附纸条送给最美的姐姐。
中午在小区超市遇见王老太太,她往我手里塞了把艾草:小陈啊,听说302去物业闹了,说有人给她下药。我摸着艾草的绒毛,闻着熟悉的苦味:阿姨,她昨天还夸我汤炖得好呢。老太太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她男人跳楼前,天天在阳台喂鸽子,有天鸽子全死了,第二天他就——
话没说完,超市广播突然响起:请302业主到服务台,您家卫生间漏水到二楼了。我看着周丽娟从电梯里冲出来,衣服上还沾着水渍,突然想起早上故意拧松的软管。当她在服务台咆哮时,我悄悄给物业经理发了条消息:302卫生间防水早该修了,我愿意出一半费用。
傍晚回家,门口堆着袋腐烂的橘子,散发着酸臭味。蹲下清理时,发现橘子底下压着张纸条,歪扭的字迹写着:穷鬼,敢下药就等死!我把纸条折成纸船,放在厨房水槽里,看着水慢慢浸透纸面——就像周丽娟的生活,正在被我一点点泡软、拆解。
深夜十一点,楼上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我贴着天花板听了会儿,确定是客厅方向。打开监控APP,画面里周丽娟正对着碎成渣的花瓶尖叫,脚边躺着只死老鼠——那是我下午趁她出门时放在她门口的,用胶水粘了张字条给姐补补。
业主群里又开始热闹,有人说看见周丽娟半夜在小区晃荡,有人说听见她在骂不得好死的杂种。我关掉手机,盯着床头的小熊玩偶,突然想起住院时,隔壁床的大叔总把药片藏在玩偶里。现在小熊的肚子里,正装着第三瓶药——能让人神经兴奋的粉末,老病友说,连续服用三天,会让人整夜无法入睡。
凌晨四点,天花板没有传来音乐声。我摸着黑走到窗前,看见302的阳台亮着灯,周丽娟的影子在窗帘上晃动,像只被困在玻璃罐里的飞蛾。远处传来野猫的叫声,我知道,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窗台时,手机突然震动。业主群发来条消息,是周丽娟发的:楼下的杂种,你给我等着!附带的视频里,她举着把生锈的菜刀,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我盯着她扭曲的脸,突然笑出声——疯子最有趣的地方,就是永远不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进别人的剧本。
收拾好药瓶和工具箱,我哼着《最炫民族风》走向厨房。今天要熬的,是加了双倍料的乌鸡汤。老病友说过,对付疯狗,就得比它更疯,只不过,我的疯,藏在每一勺温吞的汤里,躲在每次善意的微笑后。当周丽娟以为自己握着火把时,她不知道,整座房子早已被我浇满了汽油,只等一个火星。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我打开门,看见周丽娟趴在地上,手里的菜刀滑出老远,脸上全是冷汗。她抬头盯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恐惧:你、你到底是谁——我蹲下身,指尖划过她潮湿的鬓角:姐,我是来带你跳舞的啊。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业主们陆续打开门张望。王老太太捂着嘴惊呼,李哥掏出手机录像,而我,只是微笑着看着周丽娟被抬上担架。她不知道,刚才倒下前,我在她门把手上涂了点会让人四肢无力的粉末——老病友说,这是护工对付暴躁患者的秘方。
当电梯门缓缓合上,周丽娟的咒骂声渐渐消失。我回到房间,打开日记本,在第七天后面写下:疯婆娘第一次住院,倒计时开始。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穿过叶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精神病院墙上的涂鸦——那些扭曲的线条,曾是我每天盯着发呆的图案。
收拾好熬汤的器具,我哼着歌走向超市。今天要买的,是最新鲜的乌鸡,还有,给周丽娟的礼物——一盒助眠的褪黑素,当然,是掺了兴奋药的特制版。老病友说过,睡眠是人的软肋,当一个人连续三天无法合眼,理智就会像融化的冰淇淋,慢慢流淌在地板上,任人踩踏。
回到小区时,救护车已经离开。物业经理苦着脸来找我:小陈啊,302说要起诉你下毒。我掏出手机,打开和李哥的聊天记录:昨天李哥亲眼看见她抢我的汤,对吧李哥正在抽烟的李哥立刻点头:对啊,小陈好心送汤,她自己喝的,关人家什么事
经理无奈叹气,转身时我塞给他包烟:多担待,她精神不好,等她出院,我亲自去道歉。看着经理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房东说过,周丽娟的男人跳楼后,保险赔了八十万,而她,把钱全存在了床头柜的铁盒里——昨天修厕所时,我看见铁盒上的密码,正是她男人的忌日。
暮色渐浓时,业主群弹出条消息,是周丽娟发的:我在医院化验了,汤里有泻药!配图是张诊断报告,上面腹泻待查四个字格外醒目。我笑着回复:姐,是不是医院食堂的饭不干净我昨天也拉肚子,吃了粒诺氟沙星就好了。消息刚发出去,李哥立刻跟上:对啊,我昨天也有点不舒服,估计是外卖不卫生。
群里突然安静,只有周丽娟的消息框在闪烁,却始终没发出新内容。我知道,她在医院里肯定气疯了,却拿我毫无办法——毕竟,所有的药,都是她自愿吃下的,所有的意外,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这就是疯子的逻辑:当你比她更懂规则,她的疯狂就成了笑话。
深夜,我趴在地板上,听着楼上空荡的房间里传来风声。打开监控,302的客厅漆黑一片,只有阳台的灯还亮着,像只孤独的眼睛。我摸出藏在小熊里的药瓶,对着月光看了看——剩下的粉末,足够让周丽娟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体验到生不如死的感觉。
明天,该给她送乌鸡汤了。我想着她喝下药时的表情,想着她在卫生间里崩溃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毕竟,在精神病院待过的人都知道,最可怕的疯,不是大喊大叫,而是藏在微笑里的、让人脊背发凉的冷静。
周丽娟,你准备好了吗接下来的日子,会比你男人跳楼那天,更精彩百倍。毕竟,疯子遇到疯子,总得有人,把这场戏,演到极致。
周丽娟从医院回来那天,梧桐苑的银杏叶正扑簌簌落满步道。我站在二楼楼梯拐角,看着她被护士搀扶着下救护车,荧光粉运动服换成了松垮的灰色家居服,颈间的假金链不见了,露出一道暗红的抓痕——像是自己挠出来的。
陈先生,302业主的病历显示她有焦虑性神经症。物业经理跟在身后,语气里带着试探,您之前送汤的行为,最好还是——我转身时故意让保温桶撞在他腹部,热汤在桶壁晃动:经理,昨天您不是还说水箱维修要尽快我这就给楼上送补药去。
302的门虚掩着,腐臭味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周丽娟蜷缩在沙发上,听见脚步声立刻绷紧脊背:滚!我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乌鸡汤的香气漫出来,她的肩膀却在发抖。昨天在医院,我亲眼看见她把护士端来的粥泼在墙上,却盯着我送的汤桶发愣。
姐,医生说您得补补气血。我掀开桶盖,蒸汽模糊了她惊恐的眼睛,这次没放别的,我亲眼看着李哥熬的。提到李哥,她的瞳孔骤缩——住院时同病房的张婶告诉她,李哥在业主群发了二十遍302泼妇讹人,现在整个单元都躲着她。
周丽娟突然抓起靠垫砸过来,布料摩擦声里夹着哽咽:你男人是不是也被我逼死的你跟楼下那些短命鬼一样,都盼着我死!靠垫砸在我胸口时,我摸到里面藏着的指甲刀——刀刃上还沾着褐色锈迹,是她昨天在超市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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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男人我蹲下身捡起靠垫,指尖划过她绣在边缘的平安二字,姐,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倒是听说您家床头柜的铁盒里,还存着八十万保险金呢。她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慌乱,那是上周我帮她修马桶时,故意撞开抽屉看见的密码——190723,她男人跳楼的日期。
傍晚在超市遇见王老太太,她往我购物篮里塞了包朱砂:小陈啊,302今天在阳台烧纸钱,嘴里念叨‘老张你回来帮我’。塑料袋窸窣作响时,我看见周丽娟正隔着玻璃窗盯着我,手里攥着半根黄瓜,像握着把刀。
深夜十一点,楼上突然传来咣当砸东西的声音。我贴着天花板数到第十七声,确定是铁盒掉地的动静——她终于发现我调换了里面的保险单,现在夹层里躺着的,是我从精神病院偷的诊断书,姓名栏贴着她男人的一寸照。
第二天清晨,我在门口发现堆成小山的垃圾,腐菜叶里埋着张撕碎的照片——是周丽娟和她男人的结婚照,男人的脸被抠得只剩窟窿。蹲下身清理时,指尖被碎玻璃划破,血珠滴在永结同心的烫金字上,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冷笑:穷鬼,血债血偿。
她靠在楼梯扶手上,手里拎着装满红墨水的喷壶,衣服上沾满洗不掉的污渍——就像我上周趁她熟睡,用502胶水堵死了她家所有门锁,逼得她砸窗求救时,沾了一身的玻璃碴。姐,您喷错了,血应该这么流。我举起流血的手指,在墙面画了个扭曲的笑脸,她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状。
中午熬汤时,我特意把手机放在厨房显眼处,业主群里李哥正在直播:快看302,把花盆吊在阳台边上,万一砸下来——镜头里,周丽娟正踮脚调整花盆位置,穿堂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新纹的骷髅头纹身——昨天我在她常去的纹身店,特意告诉老板纹最吓人的图案,记302账上。
小陈,你上去劝劝!王老太太拍门时,我正把最后一勺兴奋药撒进汤里。拎着保温桶上楼,正看见周丽娟趴在阳台边缘,花盆在风中摇晃,楼下聚集的人群发出惊呼。姐,汤要凉了。我按住她冰凉的手腕,她猛地转身,指甲几乎戳进我咽喉:你咒我摔死!你和他们一样,都咒我死!
急救车第二次呼啸而来时,我看着她被绑在担架上的样子,突然想起住院时看见的场景——躁狂症患者被约束带固定,嘴里喊着他们要挖我的心。口袋里的手机震动,银行短信显示到账八十万,正是周丽娟铁盒里保险单的金额——今早趁她抢救时,我用偷来的身份证办了挂失。
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我站在302门口,看着新换的密码锁闪烁蓝光。输入密码时,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190723——这次,里面躺着的是真正的保险单,还有张字条:你男人坠楼时,我在楼下数他的血滴,一共三十七滴,和你每天跳操的次数一样。
周丽娟在精神病院住了三个月,我每周去送汤,每次都换不同的配方:周一掺失眠药,周二加幻觉剂,直到她看见汤桶就开始呕吐。第十次探望时,护士说她整天盯着天花板笑,说上面有她男人在跳舞。
冬至那天,我带着最后一桶汤去医院,保温桶里是加了过量安眠药的红枣莲子羹。她看见我时突然清醒,抓住我手腕的力气大得惊人:你是不是那个天天在楼下数鸽子的疯子我男人说你总盯着他的鸽子看——
我笑着抽出被抓红的手臂,看着她慢慢合上眼睛。窗外的梧桐树枝条光秃,像极了那年夏天,她男人跳楼前站的阳台栏杆。其实他不是自杀,是我在鸽食里掺了致幻药,看他摇晃着从阳台摔下时,我正在楼下数鸽子,一共三十七只,和他坠地的血滴数一样。
处理完周丽娟的遗产,我退掉了202的房子。临走前在业主群发了条消息:楼上的噪音问题解决了,祝各位好梦。王老太太发来语音:小陈啊,你搬去哪儿听说你之前住的精神病院——我关掉手机,盯着302门口的对联,那是周丽娟去年贴的,福如东海的福字倒着贴,像极了一个吊死的人。
新租的房子在城市另一头,七楼,没有楼上住户。第一晚睡觉时,我把小熊玩偶放在枕边,里面的药瓶已经空了。月光透过窗帘,在天花板投下晃动的树影,恍惚间,我又听见《最炫民族风》的前奏,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摸黑打开灯,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窝青黑如鬼。抽屉里的诊断书被风吹开,陈默,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严重幻觉的字样在灯光下跳动。原来那些药,都是我自己吃的,根本没有什么老病友,所有的报复,都是我在幻想中完成的。
周丽娟其实是个普通的广场舞爱好者,她男人死于心梗,根本没有跳楼。那天我在楼下发病,把鸽子的血滴当成了人血,从此认定她是凶手。现在,药吃完了,幻觉又开始蔓延,我听见天花板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像有人在跳一支死亡的舞蹈。
最后一次拨打120时,我盯着墙上的影子,突然笑了。原来最可怕的疯,不是装出来的,是当你以为自己在复仇时,早已堕入更深的深渊。救护车的鸣笛声响彻夜空,我知道,这次,再也没有人会给我送汤了,而楼上的疯婆娘,永远住在了我的脑子里,和那些三十七滴的血,三十七只鸽子,一起,跳着永不停止的广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