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考在即，儿子的情绪愈发不稳定。我给他洗好的苹果，被他一掌拍落。
谁吃带皮的苹果不削皮就不要拿来。
我给他倒好牛奶，他泼了我一身。
我不用补脑，不喝核桃牛奶，难闻死了。
丈夫也在幸灾乐祸：
我看该补脑的是你！如果不是你的基因，咱们儿子只会更优秀。
为了不影响儿子高考，我没有和他俩争吵，默默忍下这一切。
可高考那天，儿子却失踪了。
我焦头烂额的找，差点没疯了。
可打开手机，却看到了儿子发了朋友圈：
图片里，老公和儿子正一脸惬意的沐浴在海边的沙滩。
配文是：【妈妈，人生是旷野。】
我这才知道，他早就被保送了，却为了报复我的控制，和老公一起瞒着我。
我瞬间清醒，将存给儿子的钱取出来，出国度假。
后来儿子哭着给我打电话求我回去时，我告诉他：
儿子，人生是旷野。
1
临近高考，儿子的情绪越发暴躁了。
我将洗好的苹果放在他的书桌边，被他一掌拍落。
谁要吃带皮的苹果不削皮就不要拿来。
我轻皱着眉，刚想教育他应该怎么和妈妈说话的。
可看到他手里的卷子，我咬牙忍了下来：
可是苹果带皮吃会比较有营养。
他抬起眼，不耐烦的看着我：
我就不爱吃带皮的苹果，怎么了
我知道，他是在生昨晚的气。
昨晚，他非要和一群染着各式各样头发的少年出去骑机车，我厉声拒绝了他。
他轻嗤一声：考什么考我才不去考！
我瞪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参加高考那怎么行
老公轻咳一声，打断我俩的争吵。
在他的劝说下，儿子最终跟我回了家，可从那天开始就处处找事儿。
一会儿说我做的饭太咸了。
一会儿说我没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准备好。
看着我们又要因一个苹果吵起来，老公皱眉从手机中抬起头：
有完没完了孩子不想吃，你就别逼迫他吃带皮的呗。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儿子一脸得意的看着我，那模样仿佛在说：
【你看爸爸都站在我这一边。】
我深吸一口气，选择了忍耐：妈去给你削皮，你好好做试卷。
转身出门的瞬间，我注意到父子二人对视一眼。
儿子得意的神色，老公胜券在握的轻笑，刺眼的厉害。
可我什么也不敢多说，只敢低着头给苹果削皮。
皮没削完，厨房的灯泡又坏了，漆黑一片的，什么都看不清。
我高声大喊老公。
他懒洋洋的走了过去：怎么了叫什么影响到儿子高考可怎么办
我立马声音降下180度。
你上去换一下灯泡。
老公掏出手机，不耐烦的朝门外走。
我还有事，你自己换吧。
我有些委屈的看着老公。
他明知道我小时候摔下梯子，对爬高上低这种事会害怕。
结婚时他曾跟我说，以后家里超过一米的高度，都由他来干。
可现在……
想到儿子明早要吃纯手工小笼包，今晚就得发面，我只能无奈妥协，搬来梯子。
那你帮我扶一下梯子。
可他却像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这么晚去哪里
我还没说完，门被重重关上。
我只能转头去喊儿子，语气卑微乞求：
晓烨，你能过来帮忙扶一下梯子吗妈换个灯。
儿子连门都没开。
我忙着看书呢，你自己想办法。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踩上梯子。
我尽力让自己不去低头看脚下，可未知的恐惧还是笼罩着我。
在我抬手颤巍巍的将灯泡装上的时候，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儿子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削个苹果要那么久吗
我脚下一轻，尖叫一声朝着地上摔去，疼的面容都扭曲了。
儿子听到动静，声音带了些不耐烦。
我学习呢，你这样吵我，我复习不好，高考失利怎么办
他不急不慢的走进厨房，看着趴在地上的我，有些无语。
这才一米多的距离，你都能摔，妈，你还能干什么
我有些委屈，还没开口，儿子继续说道：
我苹果呢
2
儿子抬眼看我的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看着他转身就要走的背影，我忙叫住他。
我的脚，好像不能动了，你过来扶我一下。
儿子上前，象征性的扯了我两下，却并没有把我拉起来，反而让我更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的个子不小，今年刚成年，已经长得跟他爸爸一样高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并没有用实力拉我。
哎呀，你重死了，叫爸来拉你吧，我拉不起来。
他摊开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嘟嘟囔囔的走了。
我趴在地上重新试了一下，依旧站不起来，脚腕处的刺痛让我额角的汗扑簌簌的朝下掉。
我的脚被梯子别住，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丈夫。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的声音却让我愣在原地。
曹哥，喝呀。
我瞬间火气上来：你说的有事就是去外面喝酒
我就出来放松一下，家里气氛整天压抑的要死，一点动静都不能发出来，我待会就回去了。
听着老公的话，又回想起儿子刚刚漠不关心的样子，我瞬间有些委屈。
曹竟超，我到底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你儿子要高考……
那头的男人声音一噎。
你瞧你哭什么我这就回去了。
听着不远处房间咯吱咯吱啃苹果的声音，看着挂掉的电话，我的心仿佛坠入冰窖。
我嫁给曹竟超将近二十年。
一开始我们恩爱非常，双方的工作都很体面，周围人都很羡慕我们。
直到曹晓烨出生，曹竟超委婉的问我，可不可以做家庭主妇。
那年，看着曹晓烨稚嫩的笑脸，我选择了离职，在家带孩子。
这一待就是十七年。
儿子斜靠在厨房门口，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满意的欣赏着我的狼狈模样。
你还怪爸喝酒啊
显然他也听到了刚刚电话的内容。
家里面的钱都是爸挣的，我要是你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跟他吵，还有你这身裙子……
他摇摇头：从幼儿园时期就见你穿这条裙子，我都看了视觉疲劳了。
他像是好心似的给我提建议。
这几天你也别担心我高不高考了，你抽空去买几条漂亮裙子去打扮打扮自己吧。
不然高考那天，你来考场接我，我肯定也会装看不见你，太丢人了。
我看着身上的裙子，也没有他说的这么不堪吧
它只是看起来款式比较老而已。
儿子抬手将苹果胡扔向垃圾桶，却没有扔进去。
他轻啧一声，将我拉了起来：苹果核，捡一下。
我看着儿子的背影，突然觉得，我应该再好好跟他聊一聊
。
他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冷漠的样子
可现在不行，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不能影响他考试。
老公很快回来了，浑身的酒味让我不适。
仿佛是听了儿子的通信，他给我买了了活血止痛膏，随手扔给了我。
3
距离高考只剩两天了。
我紧张的将儿子的书包看了又看，生怕落下什么东西。
可父子俩却浑然不在意。
儿子甚至伸头看他爹在手机上斗地主。
我气不打一处来，将牛奶用力放在他面前。
先喝口牛奶，等一下去巩固一下，马上要考试了，你这像什么样子
儿子不耐烦的抬眼看我：我玩一会儿怎么了
那是玩一会吗
他今天从早上到现在，一本书都没看。
他不满地轻啧一声，再看一下那杯牛奶时，彻底来了脾气。
说过了，我不喝核桃牛奶，难闻死了。
我有些无奈的轻哄他：这个补脑的，你最近不是很累吗
我话还没说完，一杯牛奶冲着我的身上泼来。
我震惊的瞪大眼睛，儿子不耐烦的瞪着我。
说了不喝不喝，最讨厌你唠叨了。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丈夫换了个姿势，继续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哈哈大笑。
我看该补脑的是你，如果不是你的基因，咱们儿子只会更优秀。
听着他幸灾乐祸的语气，我一股无名火骤然升起。
曹竟超，你嫌我笨
老公和儿子对视一眼，翻个身没有回答。
我看着冷淡的丈夫和儿子转身紧闭的房门，突然之间有些无力。
这场婚姻，好像被我过的太糟糕了。
我决定了，等儿子高考完，我就跟他们说，以后不做全职主妇了。
我要出去上班，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4
高考那天早上，我早早的起了床。
我将油条和鸡蛋放在儿子面前。
开个好彩头。
他却挑衅式的只吃了一个鸡蛋。
你知不知道现在都是150分算了，跟你真的没话说。
我看着剩下的油条和鸡蛋，敲开，自己默默的吃了下去。
老公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
我说是儿子高考的第一天，有什么事不能往后拖
他却说什么成绩出来再去接，也来得及。
无奈，我只好自己送儿子。
我将证件和笔袋看了一遍又一遍，放进儿子书包里，催促着他。
收拾好咱们就走了。
儿子依旧慢慢吞吞：我上个洗手间。
我点头。
那我在门口等你。
儿子背着书包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眼底的笑意却盖都盖不住。
我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一边开车一边叮嘱他。
等会儿到了考场不要紧张，放松心态。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指着前方的槐树。
妈，再往前开就很挤了，你停在那里吧。
我刚停下车，就发现他一溜烟已经跑出去了。
我正想追过去送他，却被他挥手。
你回去吧。
想着这么大的小子也没什么问题，我便转身开回了家。
可直到走进洗手间，我才发现扔在洗手间台上的准考证。
我头皮瞬间炸开。
一张、两张、三张……
为了保险，我足足帮他打印了三张，分别放在他的大小包和裤子口袋里，生怕他忘记带了。
可现在却一个不落的全扔在了家里的马桶上。
我来不及细想，心脏如擂鼓，握着那三张纸，发了疯的朝学校奔去
好在我将儿子送来的早，赶在最后一刻拉住了要关门的保卫。
他接过准考证，慎重的朝我点点头。
我在门口焦急的等，旁边的家长安慰我：没事，每年都有忘带准考证的，你发现的早，时间来得及。
没一会儿，那保卫员又出来了。
我看他手中拿着的纸，忙凑上去问怎么了。
男人摸摸头：你是不是搞错了呀你儿子没有在里面。
我瞪着眼睛不可置信。
不可能啊，他是今年的考生没错，他是不是上洗手间，你们没看到呀
身侧响起一阵诧异的惊呼。
我回过头，只见是儿子的班主任。
他的孩子今年也来参加高考，他看着我。
曹晓烨妈妈，你怎么在这里曹晓烨不是保送了吗他还想来试一试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耳朵仿佛有千万只蚊虫在嗡鸣。
什么保送
看见我迷茫的神色，他有些愣住了。
你不知道吗曹晓烨被保送了没告诉你
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那儿子现在又去了哪里
我掏出手机，想要报警，却腿软的不像话。
明明保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5
看着我的模样，班主任于心不忍。
是不是和他爸出去旅游了呀
我好像是听我儿子说过，曹晓烨要利用这次机会出去好好玩一玩来着。
你要不然打电话问一下他爸爸
我反应过来，掏出手机拨给老公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声，始终没人接。
我想报警，可那么大的孩子失踪没到24小时，根本不予立案。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直到手机传来震动，我才低头看去。
我给儿子设置了特关，他发布了新动态。
我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可打开手机，看见那条朋友圈的同时，安心和失望同时充满了我的内心。
照片上的儿子一脸笑意，身旁是半裸的老公，两人沐浴在海边的沙滩。
配文是：【妈妈，人生是旷野。】
底下有人给他评论。
【你们居然不是一家三口去的我今天在考场看见你妈了，你没告诉她呀她找你找疯了。】
儿子回复：【这是我爸的主意，我妈太唠叨了，我们旅游不想带她。】
我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又看，直到泪水将手机屏彻底糊住，我才站起身吸了吸鼻子。
我走到落地镜旁，看着自己的样子。
我今天换上了昨天刚去买的新裙子。
回想起这段时间，我为了儿子的高考草木皆兵的样子，只觉得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我转身回房间掏出银行卡。
这是我给曹晓烨偷偷存的钱。
可现在，我觉得我应该投资在自己身上。
我果断拿了那笔钱，买了一张去塞纳半岛的机票。
这是我一直最想去的地方。
可结婚十几年，曹竟超总是很忙，我也为了省钱很少提及。
我在塞纳半岛玩的很快乐。
这半个月，我仿佛回到了十八岁，抛弃一切杂念后，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
直到半个月后，我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妈，你去哪里了密码锁都没电了也不知道充我跟我爸现在困在门外，你快来给我们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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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静的说道：我暂时回不去，你们自己找开锁匠吧。
那头的老公似乎低声跟儿子说些什么。
儿子放软音调：老妈，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们这次玩没有带你，下一次咱们再一起出去玩。
我的心差点就要软下来，却突然回想起收拾行李时，我看见满柜子的衣服，都是他们父子的。
在我为儿子前程担忧的时候，他们却在背地里偷偷商量着要去哪里玩。
在我慌张的四处寻找儿子的时候，他们却已经在国外潇洒。
我握紧了手机，心彻底硬了起来。
我现在在度假，等我回去再说。
说罢，我径直挂断了电话，拉黑了儿子的号码。
给我按摩的姐姐，看着我跳动不停的短信消息。
跟家里人闹矛盾了呀，小孩这会都很叛逆。
我嘴角轻勾，满脸嘲讽，没有搭话。
他何止是叛逆，他简直把我当成了仇人整，可现在我不打算伺候了。
6
我正在餐厅享受着美食时，接到了老公的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半个月没吃你做的饭，儿子馋的不行。
他试图用儿子将我拴回去，却丝毫不说自己错了。
我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在一边，一边吃着牛排，一边开口回他。
短时间内我还不打算回去，不过你要准备一下。
那头的男人微微一顿：准备什么
我回去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准备好离婚的资料。
儿子居然在旁边听着，他听到这话尖叫出声：你疯了！！你要跟我爸离婚
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离开我爸，还有谁要你啊闹脾气也该有个度吧，这次出去玩确实是我们的错，妈你在哪里外婆家吗
我懒得听那边的小孩叫唤，抬手将电话挂断。
可丈夫的消息却一条接着一条。
【你今天说的话是认真的还是气话】
【在儿子面前，我们作为家长，怎么能将离婚这种事挂在嘴边】
我没有回话。
接下来几天，他们换着手机不停的给我打电话。
我全当没有看见，开启了陌生免打扰。
直到我彻底玩够，才开始准备回国。
回国第一件事，我没有联系老公和儿子，而是去找了份工作。
脱离社会十几年，找起工作确实很不容易。
可好在我有个学姐，上学那会儿关系不错，创业时我还借了她一笔钱。
她现在开了一家不小的公司，事业小有成就。
听了我的遭遇后，她气的差点没把杯子摔了。
你来我公司，我跟我合伙人打声招呼，他这个人很佛系的，安排个人进来还不成问题。
我点点头。
那真是麻烦你了。
话音未落，我抬眼便看见了咖啡厅外的儿子。
他神色恹恹，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石子。
下一秒，他透过透明的玻璃看见了我，他眼前一亮，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不想在外人面前闹笑话，转身出了咖啡厅，迎面撞上了儿子。
他一脸不爽的嘟着嘴就开始质问我：
有你这么当妈的吗把自己儿子拉黑，你也真做得出来。
我静静的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7
似乎是没想到我这么冷淡，儿子愣了愣。
当然是让你回家呀，你不知道爸做的饭难吃死了。
那你可以让你爸给你请个保姆。
他脸色有些不耐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味道旁人怎么做得出来你说你都多少天没回家了，我跟爸从机场回来打开门的时候，那灰都老厚了。
听着他的埋怨，我没说话。
不用想，我也知道，房子肯定还维持原样，指不定现在都没有被他们擦过。
有次我出远门，这对父子就是这样。
厨房里的碗都生了潮虫也不清理，就等着我回去。
我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你们都不用等我回去清理了，如果想和虫子一起过一辈子的话，你们就不清理。
还有，替我转告你爸爸，我三天后会去找他商量离婚事宜。
儿子似乎没想到我想离婚是认真的。
他瞪大眼睛，一副看鬼的样子。
你离了我爸怎么活呀哪有人公司愿意要你这样的……
我垂眸看着他一红一白的袜子，突然有些好奇。
是不是在这对父子心里，我除了打扫卫生什么都不会
不用你操心，先管好你自己。
儿子的脸瞬间红成一片。
妈妈已经十几天没回家，他的袜子全都穿了一遍，脚上的这双红色还是破了洞的。
8
入职当天，我见到了那位合伙人。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个熟人。
我高中时的同桌。
那会儿沉默寡言，整天干啃馒头的内向少年，这会儿摇身一变西装笔挺变成了总裁。
我不免感到唏嘘。
仿佛除了我，所有人都在朝前走。
只有我，将时间浪费了在毫无意义的家庭琐事上、
好在我现在已经成功跳出。
他可能并不记得我了。
面对我的入职申请，他只是淡淡的放到一边，然后拿起一沓资料递给我。
这些，下班前能交给我吧
一旁的同事小声替我解释。
秦总是不是有一点太急了，她今天刚来……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眼：她做得到。
我勾起嘴角，心里莫名有些小兴奋。
看来他认出我了，已经许久没有人将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了。
他说的对，我做得到。
我将文件准时处理好交给他时，没有错过他低下头眼的一闪而过的笑意。
但我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因为我着急回家。
我跟曹竟超约定好了今天签离婚协议。
可当我推开门，看着乱糟糟的家，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将地点约到咖啡厅。
家里臭烘烘的，让人家看笑话来了。
儿子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家里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见我终于回家了，他眼前一亮，强行压下嘴角的笑：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不在这么多天，我都饿瘦了。
我的嘴早就被我养刁了，外面买的口味都不喜欢。
整天吃不饱，脾气都不好了，我这样还怎么上大学啊
我没有接话，直接问他：你爸呢
儿子指了指厨房。
一阵爆炸声从那边传来，曹竟超有些尴尬的走了出来。
见到是我，他眼前一亮。
老婆，你快来看看那个油烟机……
我冷冷地打断他：咱们先把离婚协议签了吧。
儿子一愣。
他离得近，一眼看到我手中的东西，震惊的瞪大眼。
你认真的！
曹竟超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你闹脾气也该有个度，你出去玩这些天，我有说什么了吗
想着你生气，让你散散心，你居然还得寸进尺了
你看看你不在家，家里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看着把一切都甩给我的男人，我突然觉得好恶心。
我到底是怎么和他一起生活了这十几年的
可儿子不仅不以为然，还在一旁帮腔：
没错，你也去度假了，你哪有资格说爸
你都把我电话给拉黑了，我都没生你的气。
我不就是想享受一下被你当皇帝供着的感觉，没告诉你保送的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儿子突然想到什么，上下打量起我容光焕发的穿着打扮。
妈，你该不会……出轨了吧
曹竟超的脸色一变，也静静的看着我。
儿子越说越觉得有可能，眉头也越皱越深。
爸真是把你惯坏了，到底是哪个男人能看上你这样的黄脸婆
他话音未落，我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9
儿子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妈，你干嘛
我早就想打了。
如果之前不是惦记着他的高考、他的前程。
这个巴掌早就在他扔了我给他洗的苹果那天，就该扇在他脸上了。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敢跟妈妈这么说话了这是谁教你的教养
曹竟超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护在儿子身前。
你说话就说话，打孩子干什么
儿子被打了一巴掌，也彻底急眼了。
他也不装了，跳脚着冲着我吼。
你得瑟什么呀一个家庭主妇，没了我爸你什么都不是，你怎么敢打我的
我嗤笑一声，彻底明白过来，合着父子两人一条心呢。
我是你妈，为什么不能打你再敢对我出言不逊，我还要打！
他气疯了。
你不是要离婚吗爸，跟她离！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离了咱们还能去哪
回头饿死街头，可千万别找回来！
我看着暴跳如雷的儿子，心脏已经痛到麻木。
这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如今就像看仇人一样看我。
曹竟超也被我气的不轻。
我们之前是在给你台阶下，不就是一个旅游没喊你吗既然你那么想离婚，那就离。
我指了指儿子：不止呢。
既然你刚刚也提了，我现在还要多拟一份断绝关系的协议。
儿子用力踹向一旁的垃圾桶。
有你这样的妈妈，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曹竟超却看着我，开始若有所思。
他抬起手，迟迟没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签字。
儿子瞬间急了：爸，那女人都这么挑衅咱们了，你还犹豫什么
离了最好，前段时间小马阿姨不是还约你出去吃饭吗
曹竟超紧张的看了一眼我，下意识不想让我知道他和别的女人共进晚餐的事。
可我却已经不在意了。
儿子哼笑一声：你还真当自己一个家庭主妇是什么香饽饽，男人到了40岁才是一朵花。
我将两份拟定好的协议扔到他面前。
二人对视一眼。
儿子立马拿起笔签了起来，曹竟超却迟迟没有动手。
都是一家人，何苦闹成这样
我听了他的话，垂下眸子笑：曹竟超，你该不会是离不开我吧
相识这么多年，我知道他的自尊心比谁都强。
在儿子面前被这样耻笑，他的脸瞬间就挂不住了。
儿子啪的一声放下笔，将那纸挑衅的扔到我身上。
曹竟超接过儿子的笔，也签上了字。
我满意的看了又看，长舒一口气。
明天民政局不见不散。
曹竟超瞪大眼睛：这么快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和我离婚
我没有回答，用转身快速离开的动作表示出我的迫切。
身后，儿子轻拍着老公的肩膀安慰：
爸，你放心吧，妈她不过是闹闹脾气。
我妈从小最舍不得我，我要星星，她都得给我月亮。
他忽略掉脸上火辣辣的痛意，眼神坚定。
过了这几天，她肯定会哭着求你跟他复婚。
老爸你对自己不放心，你对我还不放心吗
曹竟超彻底放下心来。
第二天，他果断和我去领了证。
从民政局出来，我看着手里的本本，轻笑出声。
儿子还想嘲讽几句：等你吃不上饭，到时候可以回来，咱们家养活一个人还是可以的，昨天的事我也可以和不和你计较……
可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转身走了。
走的决绝又干脆，连头都没回。
儿子突然有点心慌，他皱眉看向一旁的父亲。
却发现，父亲也呆愣的看着我的背影。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看到过，老婆这么果断干脆的模样了。
10
走出民政局，我脚步轻盈，感觉天都是蓝色的。
自从嫁给曹竟超以后，我好像过得总是不快乐。
即使一开始我们很相爱，可我也活得很拘谨。
我怕钱不够花，我怕他工作压力大，怕这怕那，就是没怕自己过得不好。
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离婚第三天，我跟曹竟超又见面了。
曹竟超公司的项目，居然是我负责跟进的。
看着面前的男人，我只是感慨这个世界还是太小了。
曹竟超皱眉看着我，随后嗤笑出声。
我说你怎么有勇气跟我离婚，原来是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不过我还是你的甲方。
他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一旁，他的助理瞪大眼睛看我。
莉莉姐
我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面前这人。
她很是激动：你可能不记得我！咱们都十几年没见了。
我上次见你还是在毕业典礼上，校长当着全校师生面夸赞你来着，我那会儿就把你当成我的女神了！
你不知道，往后每年校会上，校长都得拿你做榜样给我们讲一遍。
曹竟超愣愣的看着她。
似乎从不知道，我以前是这样优秀的人。
我浅浅抿抿唇，没有回答。
见我和助理聊的开心，全程没有搭理他，曹竟超破防了。
他重重的将文件摔在桌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是你们的甲方，这个方案不行，你回去重做。
我看着他，其实我听到了他刚刚提出的问题，没有一个是要点。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十几年工资却没涨。
我将他扔在桌上的文件拿起来：那你倒说说，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他说不出来。
因为我这份方案做的确实足够完美。
即使他工作十几年，也不能保证挑出一个刺。
空气陷入一阵沉默。
曹竟超死死的瞪着我，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我回过头，就见到秦宇站在我身后。
他的语气带了些冷意，显然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贵司既然这么没诚意，咱们也没必要合作了，毕竟我们的甲方也不止你一个。
我一愣，曹竟超也睁大眼。
他们说是甲方，实际上却只是站在一个比较高位的地步。
如果这个项目丢了，上司询问起来，他要怎么说
曹竟超看着站在我身旁的，显然是来替我撑腰的秦宇，眼底闪过一抹愤恨。
他恍然大悟的站起身：你就是那个奸夫吧
我冷冷的看着他，想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我说你怎么这么着急跟我离婚原来是这样，你们什么时候滚到一起……
忍无可忍，我抬手将桌上滚烫的咖啡泼到他的脸上。
少拿你肮脏的想法恶心人！
11
看着我们转身离开的背影，曹竟超的心里没由来的慌了。
回到公司，老板果然大发雷霆。
曹竟超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他将所有事都推到了莉莉的身上。
那个乙方，方案做的不行，脾气还傲的要死，跟我们可没关系，是他们不真诚。
老板没有说话，只皱着眉头挥手，让他先回去。
曹竟超长舒一口气，以为逃过一劫。
结果第二天他刚来上班，就被告知他以后不用来了。
他彻底蒙圈了。
随后发了疯的冲到我的公司，将我堵在门口。
曹竟超整个人都有些扭曲，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我从以前怎么发现你是这么小肚鸡肠的女人，不能合作，居然还去找我老板告状
我离职了，那谁来养儿子他马上要上大学，开销大的很。
我静静的看着他发疯，抬起手将他甩开。
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儿子，我已经断绝关系了。
你怎么这么狠！怪不得别人说最毒妇人心！
他瞪着我，责怪我，我却没有多看他一眼。
曹竟超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身旁跑过一个半大的孩子，身后跟着一对年轻的夫妻。
他突然很想哭。
电话突然响起。
挂断电话后，曹竟超坐在公园，迷茫的看着天。
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无限的悲伤，他竟然错怪了莉莉。
刚刚前同事打来电话，告密的是他那个小秘书，如今已经爬上了他原本的位置。
下班后，我为了感谢秦宇，打算请他吃饭。
想了想，我又叫上了学姐。
吃的正开心时，远方的一群五颜六色的头发的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你瞧瞧，这都没成年吧就敢带人到处跑。
咱们城市不禁机车，鬼火少年也没有办法。
我侧头看去，就见到了儿子正坐在一个染着红毛的男人机车后，围着广场转了一圈又一圈。
机车轰鸣，几人兴奋的尖叫。
猝不及防，儿子看到了我。
他先是一愣，随即拍着身帮人的肩膀，让人把他放下。
他低头站在一旁，等着我冲上前扯着他的耳朵，大骂让他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可我只是低下头，继续吃饭。
隔着窗户，儿子震惊得瞪大眼睛。
明明我没有再管他，可他眼底的悲伤和委屈，却藏都藏不住。
他泄愤似的重新爬上男人的后座，挑衅的冲我挑眉，可我根本没看他。
12
深夜，我接到了曹竟超的视频申请。
对不起。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下，男人终于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那事不是你干的。
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曾经的错误。
曾经的他嘲笑我的智商，可儿子能够保送，大约是遗传了我。
当初我如果没离职，十几年来能爬到的位置，一定比他高的多得多。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狼狈不堪的家，揉着酸胀的眉头。
刚刚他和儿子大吵了一架。
他可以允许儿子外面玩，可他竟然把头发染成了绿色，像什么样子
儿子已经跟他差不多高了，两人说着说着就推搡起来。
孩子的头磕到额角，转身跑了出去。
他倒在地上，手插进垃圾桶，腥臭味儿蔓延鼻腔的瞬间，他想到了莉莉。
如果莉莉在家，一定不会是这样。
莉莉在家时虽然整天唠叨，家里却井井有条。
这些天，他和儿子瘦了一大圈，
他试过点外卖，自己下厨，找保姆，却都没有那个味道。
你回来吧，我来照顾家里。
只要你回来，我和孩子不会参与你的工作。
他看得出来，儿子也后悔了。
可那孩子嘴硬，不愿低头，只好由他来说。
我看着手中的机票，讽刺地挂掉了视频。
下个月我要出差去巴黎，顺带度个假。
经济自由后，我才明白，男人孩子什么的，都没有自己重要。
13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曹竟超呆呆的坐在地上。
他的正前方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
照片中的女人笑的恬静温柔。
他忽然间想起儿子刚出生时，一家人窝在一起的温馨时光。
他突然之间很后悔。
他应该早点告诉莉莉，儿子被保送这个好消息，然后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去旅游。
随着儿子开学的日期越近，他越心慌。
他没有工作，只能四处打零工，试图在开学之前凑够儿子的学费。
可他这么辛苦，儿子却视而不见，反而更加讨厌回家。
你能不能别整天板着那个死脸你这样，我妈会愿意回来才怪。
在一次和儿子争吵中，儿子这样对他说的。
他气的浑身发抖，一巴掌拍上儿子的脸。
……
接到曹竟超的视频申请时，我还在巴黎。
他语气恐慌，整个人摇摇欲坠：儿子他……
他话还没说完，眼泪先流了下来。
老婆，你回来吧，我撑不住了，咱们儿子下半生毁了。
我皱着眉头：我再说一遍，那是你儿子。
曹竟超捂着脸痛哭出声，一旁的儿子一把抢过手机。
他头顶的绿毛还没染回来，身上穿着病号服，脸色惨白，整个人瘦削了一整圈。
妈妈，怎么办我的腿没有了。
从他濒临崩溃的陈述中，我了解了事情原委。
儿子半夜跑出去和那群机车少年炸街，160迈撞向了旁边的护栏。
一个孩子当场去世，儿子直接失去了双腿。
医生说，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他们还要面临死者家属的赔偿。
儿子在那头痛哭流涕。
妈你回来吧，我知道错了。
我看着痛哭出声的儿子，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明明是我生的儿子，怎么一点也不像我
我将摄像头对着身后的漂亮蓝天：你说的对，人生是旷野，你觉得我还会回去吗
儿子的脸惨白一片。
他终于明白过来，当时妈妈看到那条朋友圈，看到了底下的评论后，是怎样的心情。
他彻底明白过来，妈妈不会原谅他了。
他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掉在地上，已经成年的大男孩此刻却只会无措的喊着妈妈。
可视频那一端的人，已经挂断了电话。
14
自此之后，我并没有刻意的再去打探那对父子的消息。
曹竟超一开始还会疯狂地给我打电话。
发现不管打多少次，我都会拉黑后，就开始亲自过来找我。
可楼下的物业和公司的保安已经被提前打了招呼，他根本见不着我。
儿子养在家里，需要大量的钱，死者家属也整天找上门要赔偿。
他没了工作，只能去打散工，时间长了便根本没有时间再来堵我。
反倒是儿子，整天给我打电话。
虽然我一通都没有接。
但他坚持不懈的给我发小作文，每天乞求我回去。
直到一个冬天，他的消息再也没有发过来，我也不曾在意。
后来偶然遇到曾经的邻居，她打量我许久，惊讶的喊出声。
从他口中，我才得知了后续。
那对父子从我离开后就整天在吵。
儿子怪老子当初出的保送不告诉妈妈的馊主意。
老子怨儿子当初离婚是他怂恿的，不然现在还是好好的一家人。
他们除了吵，就是吵。
儿子脾气暴，加上腿出了问题，整天都在殴打曹竟超。
曹竟超也回击了几次，把儿子打进医院后，发现要花更多的钱去医治，便由着儿子打骂。
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加上儿子的殴打，令他的身体不堪重负。
直到有一天夜里，邻居失声听到了楼上的尖叫。
曹竟超心梗猝死了。
至于儿子被抓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在意，我的那份旷野。
第三年，我成功的爬到了主管的位置。
接过秦宇送的鲜花，我有一些无奈。
我暂时还不想开始一段感情，我现在更愿意把时间花在事业上。
他笑容温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如果有谈恋爱的意思，可以优先考虑我，并没有要求你现在就给我结果。
我知道上段婚姻让你疲惫不堪，我愿意等，无论多久。
我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