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法医张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皱眉看着面前这具尸体。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死因是氰化物中毒，几乎瞬间致命。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陈默，现场很干净，没有打斗痕迹，杯子上的指纹只有死者自己的。陈默点点头，目光扫过这间装修考究的书房。著名推理家徐志明仰面倒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前，右手垂落在地，左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想抓住什么。他的表情凝固在一种奇特的平静中，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看起来像是自杀。年轻的警员小王在一旁小声说道。
陈默没有回应，只是蹲下身，仔细观察死者右手边的地板。那里有一个打翻的玻璃杯，杯底残留着少量液体。他戴上手套，轻轻拿起杯子，对着灯光看了看。
张医生，你确定是氰化物
八九不离十。你看他嘴唇和指甲呈现的樱桃红色，还有那股苦杏仁味...张明指了指死者的面部，典型的氰化物中毒症状。
陈默放下杯子，目光移向书桌。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仍处于开启状态，屏幕保护程序不断变换着风景图片。他小心地碰了碰触控板，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打开的文档——《完美谋杀》第17章。
这是他的新作品陈默滚动鼠标浏览内容，眉头渐渐皱紧。描述的正是眼前这个场景：一个作家在书房服毒自杀，现场布置得毫无破绽。
死亡时间能再精确些吗陈默突然问道。
张明摇摇头：目前只能锁定在两小时内。要等实验室结果出来才能更精确。
陈默的目光回到电脑屏幕，点击查看文件属性。文档最后修改时间是昨晚11:47。他转向张明，如果死亡时间在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而文档修改时间接近午夜...
理论上，他不可能在死后修改文档。张明明白了陈默的暗示，除非有人在他死后动了电脑。
陈默直起身，环顾整个房间。书房窗户从内部锁死，门也是关着的，管家发现尸体时不得不叫来锁匠开门。一个完美的密室。
这不是自杀。陈默轻声说，有人杀了他，然后精心布置了这一切。
林妍推开书房门时，陈默正盯着墙上的一幅画发呆。那是一幅抽象作品，混乱的线条和色块中隐约能辨认出一张扭曲的人脸。
队长，我查了徐志明的通讯记录。林妍递过一个文件夹，最近三个月，他与一个叫周雨的人联系频繁，几乎每天都有通话。
陈默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通话记录。周雨...这名字有点耳熟。
新锐出版社的编辑，负责徐志明的新书。林妍补充道，有趣的是，我查了她的背景。她的母亲是周莉，十年前完美谋杀案的唯一幸存者。
陈默猛地抬头。十年前那起轰动全市的连环杀人案，五名受害者，每个现场都像艺术品般精心布置，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唯一的幸存者周莉因为临时改变行程逃过一劫，但精神受到严重打击，不久后自杀身亡。
周雨知道她母亲的事吗
不仅知道，她大学还选修了犯罪心理学。林妍意味深长地说，而且，她在母亲去世后得到了一大笔保险金，足够她开一家小型出版社。
陈默走向书桌，重新打开徐志明的电脑。查查周雨昨晚的不在场证明。另外...他点开电脑的搜索功能，我需要看看徐志明最近都在研究什么。
电脑里有一个名为研究资料的文件夹，里面全是各种真实犯罪案例的剪报和笔记，其中就包括十年前完美谋杀案的详细资料。更令人不安的是，还有一个加密的子文件夹，文件名只有一个字母M。
能破解这个吗陈默指着加密文件夹问。
林妍凑过来看了看：需要技术部门帮忙。不过...她突然指向屏幕一角，你看这个回收站图标，里面有东西。
陈默点开回收站，发现一个被删除的音频文件。恢复文件后，他点击播放。
起初只有沙沙的背景噪音，然后是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游戏已经开始，第十七号作品即将完成。记住规则，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录音突然中断。陈默和林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听起来像某种...杀人游戏的规则。林妍低声说。
陈默重新审视书房，目光落在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徐志明作品上。每本书的扉页都印着相同的献词：献给M，我的灵感之源。
我们需要找到这个M。陈默说，还有那个周雨。
周雨的出版社位于市中心一栋老式写字楼的顶层。当陈默和林妍到达时，前台告诉他们周编辑正在开会。
我们可以等。陈默亮出警官证。
二十分钟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会议室走出来。周雨看上去三十出头，黑色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穿着简约的深灰色套装，整个人透着一股冷冽的气质。
周编辑陈默上前一步，我是市局刑警队陈默，这位是我的同事林妍。关于徐志明先生的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周雨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只是微微点头：到我办公室谈吧。
她的办公室宽敞明亮，一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城市景观。陈默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与徐志明书房相似的抽象画，只是色调更加阴暗。
首先，对于徐先生的去世，我深表遗憾。陈默观察着周雨的反应，你们关系似乎很密切
周雨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他是我们出版社最重要的作家，我们合作三年了。每天沟通很正常。
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你在哪里
在家。我一个人住，所以没有证人。周雨直视陈默的眼睛，你们怀疑我
只是例行询问。林妍插话道，你知道徐先生最近有什么困扰吗或者他是否提起过要结束生命
周雨摇摇头：恰恰相反，他刚完成新书大纲，对未来充满期待。她顿了顿，不过...他最近确实有些反常，总是神神秘秘的，说有重要发现要告诉我。
什么发现陈默追问。
他没具体说，只提到与他正在研究的真实犯罪有关。周雨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这是他上周发给我的新章节，你们可能会感兴趣。
陈默接过U盘：我们会仔细研究。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M是谁吗
周雨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徐先生的书里经常提到这个M。陈默轻描淡写地说，同时密切注意她的反应，我们以为可能是他的缪斯或者重要的人。
周雨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作家都有自己创作的小秘密。如果没其他问题，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离开出版社后，林妍迫不及待地问：她在撒谎，对吧关于M的事。
不止如此。陈默启动车子，她太冷静了。刚得知合作多年的作家死亡，一般人至少会表现出些许情绪波动。
回到警局，技术科的小张已经等在那里：队长，那个加密文件夹破解了。里面是一些聊天记录和...照片。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对话截图，参与者使用代号交流，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M：第十七号作品准备就绪，演员已就位。
J：确保结局符合标准，我们需要完美的艺术品。
K：观众会喜欢这个反转吗
M：最好的魔术是让观众怀疑自己的眼睛。
更令人不安的是附带的照片——每张都是不同死亡场景的精心构图，宛如艺术品。陈默认出了其中几个，都是近年来的悬案。
这是个谋杀俱乐部。林妍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在策划和执行完美谋杀，然后互相欣赏作品。
陈默翻到最后一张照片，呼吸几乎停滞。那是徐志明书房的照片，角度与今天早上看到的死亡现场一模一样，但拍摄时间显示是三天前。
这不是临时起意。陈默声音低沉，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响了。是法医张明：陈队，实验室有惊人发现。徐志明体内的氰化物与十年前完美谋杀案使用的完全一致——同一种稀有化合物，同样的纯度。
陈默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十年前未解的悬案，神秘的M，周雨与受害者家属的关系，以及那个被精心布置得如同场景的死亡现场...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
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所有线索。陈默对林妍说，从十年前那起案子开始。
警局档案室里，陈默翻开尘封已久的完美谋杀案卷宗。五名受害者，社会地位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现场都像艺术品般完美无瑕，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证据。
林妍突然指着其中一页：队长，你看这个。
那是一份现场勘查报告，在第三名受害者的公寓里，警方发现了一本徐志明的早期《死亡构图》，扉页上有一个手写的M。
徐志明与十年前的案子有关联林妍惊讶地问。
陈默眉头紧锁：或者有人在刻意制造这种关联。他拿出周雨给的U盘插入电脑，让我们看看她给我们的新章节是什么。
文档打开后，两人都愣住了。这不是章节，而是一份详尽的计划书，标题是《如何制造完美谋杀》。更令人震惊的是，文档末尾附着一张照片——年轻的陈默站在警校毕业典礼上，旁边站着的教官正是徐志明的哥哥徐志远。
这是什么意思林妍困惑地问。
陈默的脸色变得苍白：徐志远...十年前负责完美谋杀案的调查，后来因为精神崩溃自杀。我是他最后带的一批学生。
所有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陈默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案子会交给他，为什么所有线索都如此刻意地被留下。
有人在玩一个精心设计的游戏。陈默低声说，而我和徐志明，都只是棋子。陈默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合影，太阳穴突突直跳。照片中的徐志远教官面带微笑，手臂搭在年轻的他肩上。那是十年前，就在完美谋杀案调查最紧张的时期，也是徐志远自杀前一个月拍的。
队长，你没事吧林妍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
陈默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我需要单独思考一下。他站起身，抓起外套，你去查查徐志明和徐志远的关系，还有周雨母亲死亡的详细记录。
走出警局，冷风拍打在脸上。陈默钻进车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他在警校时的同学，现在在档案室工作的老赵。
老赵，我需要你帮我查点东西，要绝对保密。陈默压低声音，关于徐志远教官的死因调查报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陈默，那案子早就封存了。上头有命令，任何人不得——
我知道规矩。陈默打断他，但这事关现在的一起谋杀案。徐志远的弟弟昨晚被杀了，手法和十年前的完美谋杀案一模一样。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一声叹息。给我一小时。老地方见。
陈默挂断电话，启动车子。他的思绪回到十年前那个雨夜，徐志远教官的尸体在郊外一间废弃仓库被发现，官方结论是自杀。但当时就有传言说，徐志远死前留下了什么证据，指向完美谋杀案的真相。
咖啡馆角落里，老赵递过一个牛皮纸袋。我只能给你十分钟。这里面是当年没公开的照片和法医补充报告。
陈默迅速翻看资料，瞳孔骤然收缩。照片中，徐志远的手腕上有一道细小的割伤，伤口形状奇怪——是一个清晰的字母M。
这不是自杀。老赵低声说，当年专案组都知道，但上头压下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默摇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照片上那个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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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徐志远就是完美谋杀案的真凶。老赵凑近，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在最后一名受害者周莉家中留下了指纹，被实习警员发现了。他杀了周莉灭口，然后伪造了自己的自杀现场。
陈默如遭雷击。那周雨...
周莉的女儿，当时在国外读书。她回来后不相信母亲是自杀的，一直在暗中调查。老赵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小心点，陈默。这案子水太深。
回到警局，陈默发现林妍不在座位上。他打开电脑，重新审视所有证据。徐志明电脑里那个加密文件夹中的对话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些代号M、J、K的对话方式，像极了警局内部使用的暗语。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他调出林妍的档案，发现她加入刑警队的时间正好是周雨从国外回来后的三个月。更可疑的是，林妍的推荐人一栏赫然写着徐志明的名字。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匿名短信：想知道真相吗来老仓库。一个人。——M
陈默盯着那个字母，心跳加速。他悄悄取出手枪检查弹药，然后驱车前往城郊的废弃工业区。那里正是十年前徐志远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仓库大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陈默打开手电筒，缓步前进。灰尘和霉味充斥着鼻腔，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
你终于来了，陈队长。一个女声从黑暗中传来。灯光亮起，周雨站在二十米外的铁架台上，身旁是被绑在椅子上的林妍。
林妍！陈默本能地向前冲去，却在半路停住——地面上画着一条醒目的红线，旁边写着界限二字。
别担心，你的好搭档暂时没事。周雨微笑着说，我只是想和你玩个游戏。就像十年前你们警察玩的那种游戏。
陈默握紧手枪：周雨，我知道你母亲的事。但徐志远已经死了，复仇改变不了什么。
复仇周雨大笑起来，你以为这是关于复仇不，陈队长，这是关于正义。她举起一个遥控器，你知道徐志明为什么必须死吗因为他发现了真相——关于他哥哥，关于你。
我我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周雨按下按钮，身后的投影幕布亮起，显示出一段模糊的视频。画面中，年轻的陈默和徐志远站在一个房间里，地上躺着一个人影。
这是你警校毕业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周雨的声音冰冷，你目睹了徐志远杀害最后一名证人，却选择了沉默。
陈默的呼吸停滞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雨夜，他去找徐志远交报告，意外撞见他正在审问一个男人。然后...枪声响起。
我...我当时不知道...陈默的声音嘶哑。
不知道周雨冷笑，你升职多快啊，从实习警员到刑警队长，只用了五年。徐志远死前给你的推荐信起了多大作用
陈默的视线模糊了。他一直以为那晚的事没人知道，徐志远也承诺过会处理好一切。原来真相从未被掩埋。
所以你要杀了我像杀徐志明那样
周雨摇摇头：我不需要杀你。看看你脚下。
陈默低头，发现红线内侧的地面上散落着几个小瓶子——氰化物容器，和徐志明书房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整个仓库都布满了你的指纹和脚印。周雨微笑道，还有林妍这个目击证人。猜猜看，当警方发现你带着枪来到这个充满毒药的仓库，而你的搭档是唯一幸存者时，他们会怎么想
陈默猛地抬头，看向林妍。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期待
你们是一伙的。陈默恍然大悟，林妍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周雨鼓掌：终于明白了。林妍是我大学室友，她为了帮我，特意考了警校接近你。这些年，她一直在收集证据，等着这一天。
林妍突然自己解开了绳索，站起身走到周雨身旁。对不起，队长。她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但为了正义，这是必要的牺牲。
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所有证据都如此刻意地指向他——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让他成为完美谋杀案的最新凶手。
你们不会成功的。陈默缓缓后退，我有老赵的证词，有徐志远案件的真相——
老赵周雨挑眉，你是说档案室那个酒鬼很不幸，他两小时前在回家路上遭遇了抢劫。她做了个引号手势，现在，只剩你了。
陈默知道已无路可退。他举起手枪，不是对准周雨或林妍，而是上方的消防喷淋系统。
你知道氰化物遇水会怎样吗他扣动扳机。
枪声回荡，喷淋系统启动，水幕倾泻而下。周雨尖叫一声，慌忙后退。林妍则扑向一旁的电脑设备。
陈默趁机冲向侧门，却被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拦住。搏斗中，他的枪掉在地上，被一脚踢开。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周雨抹去脸上的水，愤怒地走来，游戏才刚刚开始，陈队长。
就在此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周雨脸色大变：你叫了支援
陈默喘息着摇头。不是他叫的。
仓库大门被撞开，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所有人不许动！
混乱中，周雨和林妍试图逃跑，却被迅速制服。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陈默面前——是局长本人。
陈默，你没事吧局长严肃地问。
您...怎么找到这里的
局长递过一个手机：老赵在遇袭前给我发了消息，说你可能会有危险。我们追踪了你的手机信号。
陈默瘫坐在地上，看着被押走的周雨和林妍。这场精心策划的复仇游戏，终于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三个月后，陈默站在周雨的审讯室外。透过单向玻璃，他看到曾经优雅从容的女编辑如今面容憔悴，反复在纸上画着同一个字母——M。
她还是不肯说M代表什么陈默问身旁的警员。
警员摇头：除了承认策划了徐志明的谋杀和针对你的陷阱，其他一概不说。不过...他递过一份文件，我们在林妍的公寓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本装订精美的手册，标题是《谋杀的艺术》，扉页上写着：献给M，我的导师和缪斯。落款是徐志明。
所以M是...警员欲言又止。
陈默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贴着一张照片：年轻的徐志远站在警校讲台上，黑板上的签名正是花体的M。
一切终于明朗。徐志远不仅是连环杀手，还是这个扭曲的谋杀俱乐部的创始人。他培养了一批追随者，包括他的弟弟徐志明，以及被仇恨蒙蔽的周雨。
结案吧。陈默合上文件，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周雨的母亲...真的是徐志远杀的
警员点头：根据林妍的供词，是的。周雨发现真相后，决定用徐志远教她的方式复仇。
走出警局，阳光刺得陈默眼睛发痛。十年了，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却留下更多无法回答的问题：关于正义，关于复仇，以及那些被完美谋杀死去的灵魂。
他掏出警徽看了看，然后重新别回胸前。城市某处，或许还有另一个M在潜伏，等待下一场完美谋杀的上演。而他的职责，就是阻止这一切发生。
陈默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阳光深处。游戏结束了，但斗争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