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消毒水的气味还萦绕在鼻尖,混合着皮肉溃烂的腥甜,那是死亡最清晰的注脚。
苏晚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让胸腔上下起伏,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真丝睡裙。窗外是熟悉的雕花铁栏,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这里是她在苏家别墅的卧室,不是尼泊尔那片被病毒肆虐的炼狱。
她颤抖着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没有被针管扎穿的伤口,皮肤光滑细腻,没有半分溃烂的迹象。再看向双手,十指纤纤,指甲圆润,哪有半分前世临死前,因病毒侵蚀而发黑剥落的惨状。
墙上的电子日历清晰地显示着日期:2025年6月6日。
高考前一天。
她……重生了
不是幻觉,不是梦境。前世临死前,林辰那张因憎恨而扭曲的脸,他将她从直升机上推下时,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灵魂——苏晚,你害死了瑶瑶,这就是你的报应!
而现在,一切都回到了悲剧发生的源头。
林辰要带着陈瑶去尼泊尔求佛祈福的这一天。
前世,她苦口婆心,翻遍了所有关于尼泊尔出现新型病毒的新闻报道,试图阻止他们。可林辰却认定她是嫉妒陈瑶,认为那些病毒消息是她为了留住他而编造的谎言。她无奈之下通知了林家长辈,却间接导致陈瑶赌气登机,最终困在尼泊尔染病身亡。
而林辰,那个她痴恋了十几年的竹马,竟将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在她身上。高考当天,他以准备订婚惊喜为由,将她诱骗上飞机,却在抵达尼泊尔后,将她绑到病毒爆发最严重的区域,亲手扔下直升机。
她记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记得皮肤一寸寸溃烂的恐惧,更记得林辰眼中那冰冷彻骨的恨意。
呵……苏晚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彻骨的寒意。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背叛和愚蠢。
上辈子,她错把鱼目当珍珠,将豺狼当良人,赔上了自己的前途,更赔上了性命。
这一世,她苏晚,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叩叩叩——
房门被人用力敲响,紧接着是一道嚣张又带着不耐烦的男声:苏晚!你醒了没有赶紧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是林辰。
苏晚深吸一口气,迅速擦去脸上的泪痕,眼底的脆弱瞬间被冰冷的漠然取代。她起身,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尚带着少女青涩,却已染上淡淡疏离的脸,缓缓勾起唇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容。
打开房门,林辰正不耐烦地倚在门框上,一身名牌休闲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身边站着的,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看起来楚楚可怜的陈瑶。陈瑶的手正亲昵地挽着林辰的胳膊,看到苏晚,立刻露出一副怯生生的表情,往林辰身后缩了缩。
你总算出来了,磨磨蹭蹭的。林辰上下打量了苏晚一眼,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惯有的颐指气使,我待会儿要带瑶瑶去尼泊尔,找那边的高僧祈福,保佑我们明天高考顺利。我可告诉你,苏晚,你要是敢跟我爸妈告状,或者跟你爸妈说半个字,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警告一个不懂事的小孩,眼神里充满了你敢不听话试试的威胁。
苏晚的目光从林辰脸上移开,落在他身边的陈瑶身上。陈瑶立刻露出一副更委屈的表情,小声开口,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晚晚姐,你别生阿辰的气……去尼泊尔求佛是大事,阿辰说不带你,是怕你……怕你像上次去巴厘岛那样,误会我们,影响了行程……你千万不要多想呀。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苏晚的脸色,那副欲言又止、欲盖弥彰的样子,明摆着是在往苏晚身上泼脏水,暗示苏晚善妒、小气。
苏晚听着,心里只有一片冰凉的嘲讽。
上次去巴厘岛她怎么会忘记。不过是陈瑶隔三差五喊着这里疼那里痒,林辰就心疼得不得了,放下所有行程往医院跑。她不过是看着医生给陈瑶处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擦伤,说了句这点小伤不用来医院,就被林辰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吃醋也得有个限度!瑶瑶伤得多严重,不来医院你是想让她等死吗
那时的她,还傻傻地为自己的失言道歉,现在想来,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哦去尼泊尔苏晚淡淡地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挺好的,高考祈福,心诚则灵。
林辰和陈瑶都愣了一下。
这反应……不对啊。
按照以往,苏晚听到他要和陈瑶单独出去,早就该闹脾气、甩脸色,或者至少是追问不休了,怎么今天这么平静
林辰狐疑地眯起眼,打量着苏晚: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苏晚扯了扯唇角,笑容淡得像一层薄冰,你们去吧,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无论是你爸妈,还是我爸妈,透露半个字。
她的语气太过肯定,肯定到让林辰一时之间竟找不出怀疑的理由。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和苏晚大吵一架的准备,甚至想好了怎么用直升飞机坐不下这种蹩脚的理由来搪塞她,可现在,苏晚居然……同意了
你……林辰皱着眉,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没什么阴谋吧
林辰,苏晚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清澈依旧,却没了往日的痴缠和依赖,只剩下一片淡漠的平静,我能有什么阴谋不过是觉得,你想去就去,我没兴趣掺和。
她的眼神太过坦荡,坦荡得让林辰心里莫名地有些发虚。他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语气也缓和了一些:算你有分寸。我没带你,就是因为那边租的直升飞机座位有限,坐不下三个人。等我和瑶瑶回来,给你求个好签。
说完,他拉着陈瑶的手,一副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样子,转身就要去收拾行李,仿佛刚才那个威胁要和苏晚断绝关系的人不是他。
陈瑶被他拉着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对着苏晚露出一个胜利者般的、带着隐秘得意的微笑,那笑容在看到苏晚无动于衷的表情时,微微一僵。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亲密的背影,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也让她更加确定,这辈子,她和林辰之间,完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林母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林辰!陈瑶!你们这是收拾行李要去哪里明天就要高考了!
林辰和陈瑶脚步一顿,林辰回头,正好看到苏晚站在楼梯口,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显然是以为苏晚告了状。
妈,林辰压下火气,解释道,瑶瑶她高考太紧张了,我带她去尼泊尔散散心,求个佛,保佑她能考好。
林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作为林家主母,她向来看不上保姆的女儿陈瑶,更不满林辰和她走得太近,尤其还在高考这么重要的节点上。胡闹!她厉声训斥,你和苏晚从小就订了娃娃亲,怎么能和别的女孩子单独出去要去,就带着苏晚一起去!
江母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辰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猛地转头,用一种近乎威胁的眼神瞪着苏晚,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敢答应,我就跟你没完!
苏晚迎着他的目光,心中冷笑。上辈子,她就是在江母的坚持下,被迫跟着去了,结果一路受气,还被林辰和陈瑶联手排挤。这辈子,她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虚弱的微笑,对林母说道: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头很晕,可能是考前紧张吧。我就不跟着去了,省得扫了阿辰和瑶瑶的兴。他们想去就去吧,我没事的,不介意。
她语气柔和,态度大度,完全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林辰没想到苏晚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脸色这才好转了些,但看向苏晚的眼神依旧带着警惕。他连忙顺着苏晚的话说:妈,你看,晚晚她自己都不想去。她每次出去玩都娇气,一点耐心都没有,跟她出去才是真的扫兴呢!瑶瑶就不一样了,她温柔体贴,跟我出去保证不闹脾气,还能照顾我呢!妈,你就让我在高考前放松一下吧!
他说着,又亲昵地拍了拍陈瑶的手背,陈瑶立刻露出感动又依赖的表情,看向林辰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是非颠倒,睁眼说瞎话。
苏晚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无比讽刺。她从前怎么就没看清,林辰的眼里,从来就没有她,只有他自己和他认定的白莲花陈瑶。
林母被林辰说得一时语塞,看着儿子一脸急切,又看了看旁边善解人意的苏晚,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们自己小心点,早点回来!
说完,她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林辰见母亲走了,立刻拉着陈瑶,准备上楼继续收拾行李。临走前,陈瑶却突然挣脱林辰的手,跑到苏晚面前,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晚晚姐,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你有怨气冲我发就好了,为什么要告诉阿姨呢阿姨本来就不喜欢我,你这么一闹,她以后更要处处针对我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那副委屈的样子,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以为苏晚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林辰立刻上前,将陈瑶护在身后,满眼厌恶地看着苏晚,语气冰冷:苏晚,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刚才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转头就去跟我妈告状!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苏晚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只觉得无比疲惫。上辈子,她还会为了林辰的误解而伤心辩解,可现在,她连一个字都懒得说。
对于不相信自己的人,解释就是徒劳。
她淡淡收回目光,弯腰拿起脚边的复习资料,语气懒散:随便你们怎么想。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说完,她不再看林辰和陈瑶一眼,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陈瑶突然尖叫一声,猛地冲上来,一把夺过苏晚手中的复习资料!
晚晚姐!陈瑶紧紧抱着资料,哭得更凶了,你告状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复习资料明天就要高考了,这些重点都是我辛辛苦苦整理的,你怎么能这样!
苏晚猝不及防,资料被抢走,她猛地回头,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这份资料,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一笔一划整理出来的高考重点,上面还有她做的各种批注和笔记,怎么就成了陈瑶的
好戏,才刚刚开始。苏晚看着陈瑶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辈子,她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让所有亏欠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2.
苏晚的指尖还残留着纸张被夺走时的微凉触感,眼前却是陈瑶抱着复习资料、梨花带雨的受害者模样。阳光透过庭院里的香樟树,在陈瑶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双含泪的眼睛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我的资料……晚晚姐,你怎么能抢我的东西呢陈瑶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下意识地往林辰身后缩了缩,仿佛苏晚是什么洪水猛兽,这些重点题型,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整理出来的……你、你怎么能……
你的资料苏晚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她往前一步,目光如刀,直直刺向陈瑶怀里那叠纸,陈瑶,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这是谁的东西。
那叠A4纸上,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记着重点,边角处贴着便签,上面是苏晚独有的、带着点凌厉的字迹。甚至在某一页的页眉,还画着一个小小的、发泄情绪的简笔画小人——那是她昨晚复习到崩溃时随手勾勒的。
林辰皱着眉,不耐烦地将陈瑶护得更紧:苏晚,你闹够了没有瑶瑶平时成绩不如你,难道就不能自己整理资料了你凭什么抢她的东西,还要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我闹苏晚简直要被他的蛮不讲理气笑了,她猛地伸手,指向资料上一处用红色笔圈出的数学公式,好,那你告诉大家,这个‘利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证明不等式’的拓展解法,是陈瑶哪次考试里用过的思路她连基础题型都磕磕绊绊,能总结出这种拔高重点
陈瑶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林辰却是眼神一厉,一把挥开苏晚的手:成绩不好就不能努力了苏晚,你别总是用成绩来打压瑶瑶!她家里什么条件,你家里什么条件她能静下心来整理资料,就已经比你强百倍!
就因为她‘努力’,所以她就能指鹿为马,把我的东西说成是她的苏晚的胸口剧烈起伏,前世今生的委屈和愤怒像潮水般涌上来,林辰,你看清楚,这上面的每一个批注,每一个解题步骤,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的!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林辰打断她,眼神里满是冰冷的嘲讽,就凭瑶瑶不会像你这样卑劣!苏晚,我真是看错你了,以前只觉得你有点娇气,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容不下人!不过是一叠资料,你至于吗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悠悠地割在苏晚的心上。至于吗这不仅仅是一叠资料,这是她通往未来的阶梯,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的心血,更是林辰一次次偏袒、一次次不分是非的证明。
把资料还给我。苏晚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还给你林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伸手从陈瑶怀里拿过资料,看也不看,直接递向苏晚,想要自己来拿。
他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挑衅。苏晚上前一步,伸手去接,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瞬间,陈瑶突然尖叫一声,身体猛地向后一仰!
啊——!陈瑶的声音凄厉,她手中的资料被她不小心扔了出去,划出一道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落进旁边的锦鲤池里!
更令人心惊的是,她的身体在后仰时,看似无意地撞向苏晚的手臂,然后整个人踉跄着倒向鱼池边缘,右手按在池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瑶瑶!林辰大吼一声,猛地推开苏晚,冲过去扶住陈瑶,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陈瑶看着漂浮在水面上、迅速被浸透的资料,又看了看自己泛红的右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我的资料……阿辰,我的复习资料……明天就要高考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控诉:晚晚姐,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也知道你不想让我考好……可是、可是右手对高考生有多重要你知道吗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推我啊……
推你苏晚站在原地,看着陈瑶颠倒黑白的表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甚至没碰到陈瑶,这一切,都是陈瑶自导自演的戏码!
林辰小心翼翼地捧起陈瑶的右手,看到那片明显的红印,瞬间怒火中烧。他猛地转头,看向苏晚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苏晚!你疯了!
我没有……苏晚试图解释。
你还敢狡辩!林辰怒吼着,打断了她的话,我亲眼看到你推她!不过是一叠资料,你居然下这么重的手!你就这么见不得瑶瑶好吗!
他松开陈瑶,一步步逼近苏晚,眼神里的疯狂让她下意识地后退。
林辰,你讲点道理!是她自己把资料扔进鱼池的,也是她自己撞上去的!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寒。
道理林辰冷笑一声,突然转身,按下了鱼池边一个隐蔽的按钮。
哗啦——
鱼池底部的搅碎装置突然启动,清澈的池水瞬间变得浑浊,里面的锦鲤惊慌地乱窜,而那叠浸透了水的复习资料,在强大的水流冲击下,迅速被卷入搅碎口,转眼就和池底的石子、落叶一起,被绞成了模糊的纸浆,混着血水般的污渍,漂浮在水面上。
苏晚眼睁睁看着自己无数个日夜的心血,就这样化为乌有,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
林辰看着她苍白的脸,眼中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他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随手扔在苏晚脸上:喏,这是赔给你的。反正你的东西也是偷来的,这点钱足够了。
纸币轻飘飘地落在苏晚的肩头,又滑落到地上。那上面的油墨味,此刻闻起来无比刺鼻。
林辰……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林辰挑眉,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我看你才是恶心!苏晚,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就算是你不对!你把瑶瑶伤成这样,这笔账,我跟你没完!
他走回陈瑶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语气瞬间变得温柔:瑶瑶,别怕,资料没了就算了,大不了我们明天凭感觉考。你的手要紧,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陈瑶靠在林辰怀里,偷偷抬眼看向苏晚,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胜利的微笑。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亲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鱼池里那片狼藉的纸浆,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上辈子,她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竹马,会变得那样冷酷无情。
现在她明白了。
不是他变了,而是他从来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不分黑白的人。过去十几年的情分,在他眼里,或许连这一叠被搅碎的资料都不如。
她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张被风吹得打转的一元纸币,指尖冰凉。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林辰和陈瑶消失的方向,眼神平静得可怕。
林辰,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你护好她。
护好了,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千万别让她有事。
不然,苏晚的目光落在鱼池里那片浑浊的血水之上,仿佛看到了前世陈瑶染病后溃烂的模样,你会后悔的。
后悔到……连跪下求她都来不及。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散了苏晚眼底最后一丝留恋。
她转身,一步步朝屋里走去。每走一步,就离过去的那个痴傻的自己远一点。
鱼池里的搅碎装置还在嗡嗡作响,像是在为她那段死去的感情,奏响一曲低沉的哀乐。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林辰之间,再也没有任何情分可言。
恩义已绝,往后余生,各走各路。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天空湛蓝,阳光正好。属于苏晚的新生,才刚刚开始。而林辰和陈瑶的路,注定会通向她曾经历过的、那片名为后悔的炼狱。
3.
夜幕像一块浸透墨汁的绒布,沉沉压在苏家别墅的琉璃瓦上。苏晚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指尖冰凉地划过手机屏幕——她刚刚给父母发了信息,言简意赅地提出了高考后与谢家退亲的决定。屏幕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眸底翻涌的不是少女的娇羞或犹豫,而是历经生死后的冷定与决绝。
床头柜上,摊开的笔记本里,她用红笔在尼泊尔新型病毒的词条下画了重重的波浪线,旁边标注着前世记忆里病毒爆发的时间节点与惨烈后果。敲门声在这时突兀地响起,伴随着粗暴的踹门声,砰的一声巨响让门板剧烈震颤。
苏晚!你给我滚出来!
是林辰。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极致的愤怒,像一头发狂的困兽。苏晚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通红的眼尾和因暴怒而扭曲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
门刚裂开一道缝,林辰就猛地撞了进来,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他惯用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他身后,陈瑶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瑟瑟发抖地抱着手臂,脸上却带着一种看好戏的隐秘兴奋。
林辰扬手将一沓打印纸狠狠砸在苏晚脸上。A4纸散落一地,每张上面都印着醒目的标题——尼泊尔突发烈性传染病,世卫组织发布
travel
warning。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林辰掐住苏晚的手腕,指腹几乎要嵌进她的骨头里,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故意把这种假新闻送到我妈手里,让她停了我的卡,断了我和瑶瑶去尼泊尔的路!你安的什么心!
苏晚任由他掐着,目光落在地上的新闻纸上。印刷粗糙的图片上,尼泊尔街头戴着防毒面具的行人与堆积的医疗废物触目惊心。这不是假新闻,这是她上辈子用命验证过的真相。
假新闻她轻轻挣了挣,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林辰,你连官方通报都能说成是我伪造的看来在你心里,我不仅善妒,还能只手遮天,伪造国家疾控中心的文件。
不是你是谁!林辰吼得太阳穴青筋暴起,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恨我带瑶瑶出去苏晚,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以为你这次转了性子!
陈瑶适时地啜泣起来,声音柔弱得像风中残烛:阿辰,你别生气……我看到晚晚姐书桌上还放着好多这样的‘新闻’,她……她大概是真的不想我们去祈福吧……她说着,偷偷抬眼瞥向苏晚,眼神里的挑衅一闪而过。
苏晚懒得再与他们争辩。和一个被猪油蒙了心的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她只想让这两个人尽快离开,越远越好。
去不了就不去,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讥讽,至于你妈停你的卡,那是她的决定,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林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甩开苏晚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东西,在手机闪光灯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那是一支医用针管,里面装着浑浊的淡红色液体,针尖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苏晚的心脏骤然一缩。前世,林辰就是用类似的东西威胁她,只是那时她以为是恶作剧,此刻看来,那根本就是真的!
林辰,你……你拿的是什么陈瑶也假装害怕地后退一步,眼底却亮着兴奋的光。
苏晚,林辰步步紧逼,将针管抵在苏晚的脖颈旁,冰凉的针尖透过薄薄的皮肤,传来刺骨的寒意,我本来不想做得这么绝,是你逼我的!
他的呼吸喷在苏晚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偏执:赶紧给你爸妈打电话,把你那架直升机开过来!送我和瑶瑶去尼泊尔!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硬。那架直升机是她十八岁的成人礼,是父亲特意为她定制的,她从未舍得让任何人碰过。
你疯了!苏晚咬牙,那是我爸送我的礼物!
你的就是我的!林辰眼神疯狂,谁让我们是未婚夫妻苏晚,我告诉你,今天这直升机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要是耽误了我和瑶瑶祈福,我就让你尝尝这针管里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针管里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像一条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噬人。苏晚看着林辰眼中毫不掩饰的狠戾,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她记忆中那个会在雨天为她撑伞的少年。他被宠坏了,被陈瑶蛊惑了,骨子里的自私与凉薄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你就不怕这东西真的有毒苏晚的声音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心寒。
有毒又怎样林辰狞笑一声,大不了我们一起完蛋!但我告诉你,我要是去不了尼泊尔,你也别想好过!
陈瑶在一旁煽风点火:晚晚姐,你就借了吧!那可是关乎高考的大事,耽误不得呀!再说了,等我们回来,少不了你的好处。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炫耀,其实……我和阿辰早就计划好了,到了尼泊尔,等躲过了这阵风头,我们就……
她故意没说完,但那暧昧的眼神和林辰默认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苏晚猛地想起上辈子陈瑶临死前的话——我早就知道尼泊尔那场病毒了,我根本不在意什么高考,这次被困后,我就和阿辰生米煮成熟饭,回来我就是谢家少夫人了!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阴谋。所谓的祈福,不过是他们偷尝禁果、摆脱她这个未婚妻的借口。而尼泊尔的病毒,在陈瑶眼中,竟然是促成她好事的契机!
一股寒意从苏晚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看着眼前这对男女,只觉得无比荒谬又无比恶心。
好,苏晚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我借。
林辰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快答应。他狐疑地盯着她:你最好别耍花样!
苏晚没有理他,走到床头柜旁,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私人号码。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父亲温和的声音:晚晚,这么晚了还没睡
爸,苏晚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那架直升机,你让张机长开到西郊机场吧,林辰……有点急事要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晚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爸,苏晚打断他,就是……朋友之间帮忙,你别担心。她刻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
林辰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挂了电话,苏晚将手机扔在桌上:直升机半小时后到。
林辰这才收起针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算你识相。他走到陈瑶身边,亲昵地揽住她的腰:瑶瑶,别怕,有我在,谁也别想拦着我们。
陈瑶依偎在他怀里,挑衅地看向苏晚,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谢谢你啊,晚晚姐。
苏晚移开视线,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半小时后,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苏家别墅后的草坪上。
林辰拉着陈瑶,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临出门前,林辰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苏晚一眼,语气难得地软和了些:苏晚,我和瑶瑶就是去祈福,很快就回来。等我们回来,关于我们的婚事,我们再好好谈谈。毕竟……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
他眼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别的什么。但苏晚只觉得无比讽刺。
多年的感情在他拿着针管威胁她的时候,在他为了陈瑶毁了她的资料的时候,在他一心只想带别的女人远走高飞的时候,他可曾想过多年的感情
林辰,苏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夜色的力量,你会后悔的。
林辰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神复杂。但最终,他只是冷哼一声,转身拉着陈瑶,头也不回地走向那架闪烁着指示灯的直升机。
螺旋桨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卷起满地的落叶。苏晚站在窗前,看着那架承载着罪恶与愚蠢的飞行器缓缓升起,消失在墨色的夜空中。
她知道,这一次,林辰和陈瑶再也回不来了。不是因为她的诅咒,而是因为他们自己选择的歧路,注定通向毁灭。
前世的血海深仇,今生的冷眼旁观。
苏晚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无半分波澜。她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笔记本上用力划掉了尼泊尔病毒的词条,仿佛划掉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明天,就是高考。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战,为那个被她亏欠了一辈子的真正救命恩人而活。至于林辰和陈瑶,他们的命运,早已在他们拿起针管威胁她的那一刻,写下了注定的结局。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苏晚望着那转瞬即逝的光芒,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极淡的、属于新生的笑意。
4.
六月的蝉鸣尚未攀上枝头,清晨的凉意便被高考的燥热蒸腾得无影无踪。苏晚站在镜前,将碎发别至耳后,镜中人眼底不见半分考前焦虑,只有经历过生死淬炼后的沉静。她抚摸着腕上那串素净的白水晶——那是前世从未拥有过的、属于今生的护身符。
晚晚,早餐在桌上,张叔送你去考场。苏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昨夜女儿平静提出退亲时,她和苏父对视的眼神里,除了心疼,更多的是对谢家教育的失望。
苏晚拉开房门,对母亲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妈,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她没提直升机的事,没提林辰抵在她脖颈上的针管,那些腌臜事,何必让父母徒增烦忧。
考场外早已人头攒动,家长们的殷切目光像一张张无形的网。苏晚穿过人群时,意外看到了林家的司机老王,他正对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脸色凝重。四目相对时,老王慌忙移开视线,那躲闪的神情让苏晚眸光微冷——看来,尼泊尔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国内。
坐进考场,试卷发下的瞬间,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与今生扎实的复习脉络在脑海中轰然交汇。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了最好的安神曲,那些曾让她辗转反侧的数学压轴题、晦涩难懂的文言文,此刻都如同被驯服的猛兽,在她笔下乖乖就范。
当最后一科英语的收卷铃声响起时,苏晚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微扬的嘴角,那是如释重负的笑,是为自己而战的胜利之姿。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尼泊尔加德满都国际机场,气氛却如乌云压顶。
林辰拽着陈瑶冲出机舱,一股混合着消毒水与腐烂物的恶臭扑面而来。机场大厅里,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用尼泊尔语高声呼喊着什么,电子屏上的航班信息不断闪烁着延误取消的红色字样。
怎么回事不是说祈福完就走吗陈瑶捏着鼻子,精致的妆容被恐惧浸得有些花掉。她预想中的浪漫祈福之旅,怎么变成了眼前这副人间炼狱的模样
林辰的心也沉了下去,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跳出数条推送——
【突发!尼泊尔境内发现新型烈性病毒,世卫组织发布最高级别警报】
【紧急通知:中国民航局关闭尼泊尔往返航班,已入境人员需就地隔离】
【现场直击:加德满都医疗系统濒临崩溃,民众出现大面积皮肤溃烂症状】
操!林辰狠狠骂了一句,手指颤抖着拨打家里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的却不是母亲平日温柔的声音,而是夹杂着电流杂音的怒吼:林辰!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
是父亲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怒。
爸!快救救我!我和瑶瑶被困在尼泊尔了!这里全是病毒!林辰对着话筒嘶吼,让我妈想想办法,找关系让飞机来接我们!钱不是问题!
钱你现在还知道钱!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用病毒威胁苏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苏家已经来人退亲了,你妈气得差点晕过去!我告诉你,谢林家没你这个儿子,你就死在尼泊尔吧!
爸!爸!你听我说!不是我想威胁她,是瑶瑶……林辰急切地辩解,却只听到嘟——嘟——的忙音。
他颓然放下手机,脸色惨白如纸。陈瑶见状,也慌忙拨打自己家里的电话,却只得到保姆母亲哭哭啼啼的抱怨:瑶瑶啊,你怎么跑到那种地方去了林家现在乱成一锅粥,夫人把气都撒在我们身上了,你快想想办法自己回来吧……
希望的火苗在两人眼中彻底熄灭。陈瑶看着周围开始咳嗽、皮肤出现红疹的旅客,吓得浑身发抖,一把抓住林辰的胳膊:阿辰,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新闻里说会皮肤溃烂……
林辰猛地甩开她的手,眼中充满了怨毒: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非要来什么尼泊尔,要不是你怂恿我威胁苏晚,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你怪我陈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当初是谁说带我出来散心的是谁说苏晚的直升机不用白不用的现在出了事,你就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
两人在混乱的机场大厅里激烈争吵起来,周围的恐慌气氛与他们的互相指责形成了讽刺的对比。林辰看着陈瑶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突然想起苏晚昨晚平静的眼神,想起她那句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
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悔恨。如果当初听了苏晚的话,如果没有被陈瑶的花言巧语迷惑,如果没有拿着针管威胁她……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病毒的阴影如同实质的网,将他们牢牢困在这座孤岛之上。
而此刻的苏晚,正坐在回家的车里,手机上弹出一条新闻推送,标题赫然是尼泊尔突发病毒危机,中国游客被困。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将手机锁屏。
车窗外,城市的风景飞速倒退,阳光正好,未来可期。
回到家时,苏父苏母正与一位西装革履的律师交谈。看到苏晚回来,苏父招手让她坐下,语气严肃却带着宠溺:晚晚,林家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正式退亲了。你做得对,这种家庭,这种男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律师将一份文件递给苏晚:苏小姐,这是退亲协议,您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签字。另外,关于林辰用病毒威胁您的证据,我们已经整理完毕,必要时可以采取法律手段。
苏晚接过协议,指尖划过解除婚约四个字,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她没有立刻签字,而是抬眸看向父亲:爸,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林家还有一个儿子,叫林弈,苏晚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希望林家能把他接回来,并且……分给他一半的继承权。
苏父苏母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们知道林家有个被送到国外的长子,却不知苏晚为何会突然提起。
苏晚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轻轻握住母亲的手:爸妈,相信我,这对我们,对林家,都好。她没有说林弈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份恩情,她想亲自偿还。
苏父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这件事交给爸爸。林家要是想让林辰有回来的可能,就必须答应我们的条件。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拿起笔,在退亲协议的落款处,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至此,与林辰的一切,尘埃落定。
而属于她的全新人生,才刚刚拉开序幕。她知道,接下来,她需要找到那个被遗忘了太久的救命恩人——林弈。无论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她都要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也要亲手弥补那份迟来了太久的亏欠。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苏晚以全市理科状元的成绩被华大录取。当记者的镜头对准她时,她只是微笑着说: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蝉鸣渐起的夏天,一个女孩的重生,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即将掀起另一场关于救赎与真爱的风暴。而此刻被困在尼泊尔的林辰,还不知道,他人生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5.
华大的录取通知书像一片轻盈的羽毛,落在苏晚铺着淡蓝色桌布的书桌上。烫金的校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却远不及她眼底重新燃起的光亮。自高考结束已过去半月,林辰与陈瑶被困尼泊尔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豪门圈掀起短暂的涟漪后,便因谢家的刻意压下而渐渐沉寂。
唯有苏晚知道,那不是涟漪,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晚晚,林家那边回话了。苏父推开书房门,手中捏着一份打印文件,脸色复杂,他们同意接林弈回来,但关于继承权……
他们怎么说苏晚转过身,目光灼灼。这些日子她并非无所作为,苏家以断绝所有商业合作为要挟,又将林辰用病毒威胁的监控录像匿名透露给几家财经媒体,迫使林家不得不正视她的要求。
林老先生松口了苏父将文件递给她,但条件是,此事需从长计议,且不能影响林家现有格局。说白了,他们还是想把大部分产业留给林辰。
苏晚指尖划过文件上林弈两个字,墨色的笔画仿佛带着温度。她想起上辈子临死前,林辰那句恶毒的嘲讽:救你的人是我爸前妻的哥哥林弈!他早就残废了!那时她才知道,十年前那场绑架案中,替她挡下爆炸冲击的少年,并非她错认了十几年的林辰,而是这个被林家刻意抹去存在的长子。
从长计议苏晚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爸,您告诉林老先生,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林辰这辈子都别想拿到苏家动用关系弄来的‘特殊救援通道’名额。
苏父看着女儿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叹了口气:傻丫头,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值得吗
值得。苏晚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三日后,林家派往国外的私人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苏晚站在VIP通道外,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想象过无数次与救命恩人的重逢,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他是被家族视为耻辱的残废,而她是刚刚与他弟弟解除婚约的前未婚妻。
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缓缓驶来,停在他们面前。车门打开,首先下来的是林家的老管家,他佝偻着背,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随后,在助理的搀扶下,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出现在视野中。
他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却掩不住过于清瘦的身形。碎发下的眉眼轮廓深邃,鼻梁高挺,是属于谢家的优良基因,但那双眼眸却像蒙着一层厚厚的冰,冷冽得不含一丝温度。他的目光扫过苏晚一家三口,最终落在苏父身上,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疏离:苏叔叔,苏阿姨。
这便是林弈。
比苏晚想象中更年轻,也更……冷漠。他的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小弈,路上辛苦了。苏母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快,上车吧,我们先送你回林家。
林弈没有动,只是淡淡地开口:不必了,我自己有车。他的助理适时将另一辆改装过的轮椅车推来,动作熟练地将他转移过去。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苏晚一眼,仿佛她只是空气。
苏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知道他心里有怨,有恨,毕竟是被家族抛弃了十几年的人。可当这份冷漠真的朝她而来时,她还是感到了一丝刺痛。
林弈。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轮椅上的男人动作顿了顿,缓缓转过头。阳光透过机场大厅的玻璃穹顶,落在他苍白的侧脸上,勾勒出锋利的下颌线。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沉寂的死水:苏小姐。
那声苏小姐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苏晚心中的幻想。她以为至少,他会对救命恩人这四个字有些许反应。
我……苏晚张了张嘴,却发现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欢迎回来。
林弈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却比哭还难看:欢迎苏小姐是在欢迎一个破坏了你和我弟弟婚约的‘残废’吗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还是说,你觉得我回来,能帮你更好地报复林家
不是的!苏晚急忙辩解,我让你回来,是因为……
因为什么江弈辰打断她,黑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因为同情还是因为……愧疚
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也记得十年前的事
看到她的反应,林弈眼中的讥讽更浓了:苏小姐,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吧。我在国外过得很好,不需要别人的施舍。至于林家的继承权,我没兴趣。
说完,他不再看她,对助理示意:我们走。
轮椅车缓缓驶离,留下苏晚呆立在原地,仿佛被人狠狠抽走了所有力气。苏父苏母连忙上前扶住她。
晚晚,别难过,他刚回来,可能……苏母试图安慰。
妈,我没事。苏晚深吸一口气,看着林弈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他只是需要时间。
她想起上辈子林辰说过,林弈是在十岁那年为救她而受伤的,随后便被送到国外,一呆就是十五年。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承受了身体残疾和家族抛弃的双重打击后,怎么可能不变得敏感易怒
爸,苏晚转头看向苏父,帮我个忙,联系国内最好的神经康复专家,我要给林弈做全面检查。
苏父看着女儿眼中的执着,最终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每天都会去林家别墅报到。起初,林弈根本不见她,任由管家将她堵在门外。直到有一次,她在暴雨中站了两个小时,浑身湿透,林弈的书房灯才终于亮起。
管家将她引进门时,她冻得嘴唇发紫,却还是强撑着笑容: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给你送一份资料。她递过去的,是国内顶尖康复医院的介绍和几位专家的履历。
林弈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声音冷得像冰:我说过,我不需要。
可你的腿……
我的腿怎么样,与你无关。他猛地转过头,眼中是压抑的怒火,苏晚,你到底想干什么假惺惺地扮演救世主吗还是觉得,这样就能弥补你当年认错恩人的愧疚
苏晚被他说中心事,脸色一白,却还是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是,我是愧疚!十年前,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怎么会……
住口!江弈辰猛地拍向轮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谁告诉你是为了救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他的情绪激动得有些反常,胸口剧烈起伏。苏晚愣住了,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意识到,他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在意那件事。
林弈,苏晚放柔了声音,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试图与他平视,我不知道你在国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林家对你做了什么。但我知道,十年前,是你挡在我身前。这份恩情,我不能不报。
恩情林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声音涩然,苏晚,你看清楚,这就是我为你所谓的‘恩情’付出的代价。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当初没有救你。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苏晚的心脏。她看着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自卑,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是啊,对于一个被困在轮椅上十五年的人来说,那句恩情或许才是最残忍的讽刺。
苏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轻轻放在他的腿上:外面雨大,擦擦吧,别着凉了。
然后,她转身,一步步走出书房,走出林家别墅。
雨还在下,冲刷着这个城市的喧嚣。苏晚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知道,唤醒这颗尘封已久的心,比她想象的更难。但她不会放弃。
因为她欠他的,不仅仅是一句谢谢,更是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和一个被公平对待的人生。
而此刻,在林家别墅的书房里,林弈伸出颤抖的手,拿起那条还带着苏晚体温的毛巾,指腹轻轻摩挲着柔软的布料,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再是纯粹的冷漠和讥讽,而是掺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6.
清晨的阳光透过谢家别墅的彩绘玻璃,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苏晚提着保温桶,站在林弈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板。这是她连续第七天登门拜访,从最初的闭门羹到如今门内传来的一声低沉的进,已是不易的进展。
林弈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正在看一份财经报纸。听到动静,他没有回头,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报纸边缘。苏晚将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后露出里面的红枣莲子粥——这是她特意让家里阿姨熬的,据说对神经恢复有好处。
我不饿。林弈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我知道你饿。苏晚自顾自地拿起勺子,张阿姨说你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面前,尝尝看,不烫了。
林弈终于转过头,眸光冷淡地扫过她手中的勺子,又看向她坚持的眼神。那双曾在暴雨中倔强站立的眼睛,此刻盛满了不容拒绝的温柔。他沉默片刻,终究是微微张开了嘴。
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味。林弈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别开脸:手艺一般。
苏晚却笑了,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直接拒绝她。那我明天换个口味,银耳雪梨
随你。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苏晚看着他清瘦的侧脸,鼓起勇气开口:林弈,今天天气很好,我陪你去楼下花园走走吧顺便……去看看我找的康复医生。
林弈握着报纸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我说过,我不需要。
你需要。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仰视着他,你才二十多岁,难道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吗
我的事,与你无关。林弈的语气又冷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的脆弱,苏晚,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愧疚感的补偿,还是扮演圣母的满足感
我只想你好起来。苏晚的声音有些哽咽,十年前,你为我失去了双腿,我欠你的……
够了!林弈猛地打断她,胸口剧烈起伏,别再提十年前!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林家把我送出国,就是因为我成了残废,成了他们的耻辱!而你,苏晚,你是林家未来的少夫人,现在却来可怜我这个被抛弃的废物,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多年的痛苦和愤怒。苏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中一阵刺痛。原来在他冷漠的外壳下,藏着这么深的自卑和怨恨。
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废物。苏晚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紧握报纸的手背上,林弈,看着我。
林弈身体一僵,试图抽回手,却被她轻轻按住。他对上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坚定和……心疼。
你是林弈,苏晚一字一句地说,是那个在暴徒面前,把我护在身后的少年。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勇敢,都强大。
林弈的瞳孔微微震颤。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十岁那年,阴暗的仓库里,爆炸声响起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将身边那个吓得发抖的小女孩紧紧抱住……醒来时,便是无尽的疼痛和双腿失去知觉的恐惧。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跟我去医院,好不好苏晚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轻轻拂过他尘封已久的心湖,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
林弈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心中那道坚硬的冰墙,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他别开脸,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车在楼下。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惊喜地抬起头:你答应了
林弈没有看她,只是微微颔首。
康复医院的理疗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草药的味道。主治医生李教授是苏晚费了很大力气才请来的权威专家,他仔细检查着林弈的腿部神经,眉头微蹙:神经损伤比较严重,而且错过了最佳康复期,恢复起来会很困难。
林弈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苏晚却握住他的手,对李教授说:李教授,无论多困难,我们都会坚持的,对吗,林弈
林弈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第一次尝试站立时,林弈在苏晚和理疗师的搀扶下,缓缓从轮椅上起身。然而,失去知觉的双腿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他猛地向前倾倒——
小心!苏晚下意识地用身体去挡,两人一起摔倒在软垫上。林弈压在她身上,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
你没事吧苏晚顾不上自己,连忙抬头看他。
林弈撑起手臂,看着她近在眼前的脸,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她,长而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脸颊因为用力而泛起红晕。
笨蛋!他猛地推开她,声音有些气急败坏,谁让你挡的
苏晚从软垫上爬起来,揉了揉被压疼的肩膀,笑了笑:怕你摔着。
林弈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那道裂缝又扩大了一些。他别开脸,语气生硬: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
接下来的康复过程异常艰难。每一次拉伸,每一次尝试站立,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挫败感。林弈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有时会突然暴躁地打翻器械,有时又会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苏晚始终耐心地陪伴在侧。他暴躁时,她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等他冷静;他沉默时,她就给他讲学校里的趣事,或者读他喜欢的财经新闻。她从不催促,也从不抱怨,只是用行动告诉他,她会一直在这里。
这天,在做腿部按摩时,林弈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如果……如果我永远站不起来呢林弈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那我就推你一辈子。苏晚回答得毫不犹豫,陪你去看想看的风景,帮你做想做的事。
林弈的心猛地一震。他看着苏晚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和敷衍,只有真诚的承诺。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冰冷和怨恨,在这一刻,似乎被这股温暖一点点融化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涩然道:我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也有医生说过可以康复,但我没试过。
为什么
因为……林弈的声音有些艰涩,我觉得没意义。反正……也没人在乎。
苏晚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现在有我在乎。林弈,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不好
林弈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真实,那么温暖,仿佛照亮了他黑暗多年的世界。
理疗结束后,苏晚推着林弈走出治疗室。路过走廊时,迎面走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竟然是林辰。
他瘦了很多,脸上带着病后初愈的苍白,身上还能看到一些未完全消退的疤痕。显然,他刚从尼泊尔被接回来不久。
看到苏晚和林弈,林辰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的目光落在林弈的轮椅上,又看向苏晚,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苏晚,你果然和这个残废混在一起了。
林弈的身体瞬间紧绷,握着轮椅扶手的手青筋暴起。
苏晚上前一步,挡在林弈面前,冷冷地看着林辰: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轮不到我管林辰冷笑一声,拄着拐杖上前一步,苏晚,你别忘了,我们以前……
以前的事,我已经忘了。苏晚打断他,语气坚定,林辰,你现在最好关心一下你自己,而不是在这里说些没用的话。
林辰被她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苏晚维护林弈的样子,心中的嫉妒像毒蛇一样蔓延开来。他猛地将拐杖指向林弈:苏晚,你选他一个站不起来的废物你会后悔的!
我最后说一次,苏晚的眼神冷了下来,离我们远点。
林辰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林弈那张冷漠的脸,最终狠狠地跺了跺脚,拄着拐杖愤愤离去。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苏晚转过身,看到林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林弈,别听他胡说……
他说得对,林弈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嘲,我就是个废物。
不是的!苏晚急忙蹲下身,握住他的手,在我心里,你不是!
林弈抬起头,眼中是复杂的情绪:苏晚,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我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骗你!苏晚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林弈,你愿意再试一次吗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不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得意。
林弈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不会回答。就在她有些失望的时候,他突然轻轻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却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苏晚的世界。她知道,破冰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康复的道路也充满荆棘,但她会陪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去。
因为她欠他的,不仅是一次生命,更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而此刻,在她眼前,这个曾被世界遗忘的少年,终于愿意,为了她,也为了自己,重新拾起站起来的勇气。
7.
康复医院的理疗室里,金属器械的碰撞声与苏晚轻柔的计数声交织。林弈扶着平行杠,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每一次抬腿都伴随着肌肉的剧烈震颤。这是他第五次尝试独立行走,小腿传来的麻木刺痛让他脸色发白。
林弈,放松,重心再往前一点……对,很好!苏晚半蹲在他前方,双手虚虚护着,眼中满是鼓励。
林弈咬紧牙关,右腿艰难地向前迈出一小步,脚尖刚触地,膝盖便不受控制地发软。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向前倾倒——这次苏晚没有用身体去挡,而是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胳膊,将他稳稳撑在平行杠上。
没事吧她拿出毛巾帮他擦汗,指尖触到他湿透的衬衫,能感受到下面肌肉的紧绷。
林弈摇摇头,喘息着靠在杠上,看着自己依旧有些僵硬的双腿,眼中闪过一丝挫败:还是不行……
已经很棒了。苏晚将温水递到他唇边,你看,比昨天多走了一步呢。李教授都说了,神经恢复就是这样,需要时间。
她的语气总是这样温柔又坚定,像一束光,固执地照进他封闭多年的世界。林弈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指,那瞬间的温热让他心脏微颤。他别开脸,掩饰住眼底的异样:水太烫了。
我再去接点凉的。苏晚接过水杯,转身时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这段时间的相处,林弈的冷漠早已悄然瓦解,虽然依旧话少,但不再刻意排斥她的靠近。
就在这时,理疗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林辰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色因愤怒而涨红,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林家管家。
苏晚!你果然在这里!林辰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林弈扶着平行杠的手,我妈找你半天了,你就躲在这种地方和他鬼混
苏晚皱起眉:林辰,这里是医院,请你放尊重点。
尊重林辰冷笑,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近,我看你是被这个残废迷昏了头!苏晚,你忘了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了吗忘了你以前说非我不嫁了吗
林弈握着平行杠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他没有看林辰,只是盯着地面,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苏晚上前一步,挡在林弈身前,林辰,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
没关系林辰像是听到了笑话,苏晚,你以为和他订了婚就了不起了你看看他,连站都站不稳,能给你什么财富地位还是一个正常的家庭
他的话像针一样刺向林弈。苏晚正要反驳,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她回头,只见林弈松开了平行杠,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竟真的独自站了几秒!
林弈!苏晚又惊又喜,连忙想去扶。
别过来。林弈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他深吸一口气,抬起腿,竟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林辰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然步履蹒跚,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但他确实在走!
林辰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曾经被他视为废物的哥哥,竟然真的站了起来,还在一步步靠近他。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林辰,林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走不稳。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林辰,那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但至少,我知道什么叫尊重。
林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强装镇定地哼了一声:装模作样!不过是能走几步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是不是装模作样,时间会证明。林弈缓缓转过身,朝着苏晚伸出手,扶我回去。
苏晚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带着一丝因用力而产生的颤抖。两人一起转身,将林辰晾在原地。
苏晚!林辰不甘心地喊道,你会后悔的!
苏晚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林弈的手,轻声说:别怕,我在。
林弈没有说话,但苏晚能感觉到,他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
回到休息区,林弈靠在轮椅上,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苏晚连忙给他递过营养剂:刚才太冒险了,怎么突然就……
不能总被人看不起。林弈打断她,语气平淡,眼底却有微光闪烁,尤其是……不能在你面前。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他,却发现他已经别开了脸,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晕。
接下来的日子,林弈的康复速度明显加快。他开始主动配合治疗,甚至在苏晚不在的时候,也会让护工帮他做额外的训练。苏晚看在眼里,既欣慰又心疼。
这天,苏晚推着林弈在医院花园里散步。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
下个月,我想去国外参加一个神经康复研讨会。林弈突然开口。
苏晚有些惊讶:国外你的身体……
医生说可以。林弈看着远处的晚霞,那边有更先进的治疗技术,我想试试。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向苏晚,你……会等我吗
苏晚看着他眼中的期待与不安,用力点了点头:我等你。
林弈的嘴角终于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容像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他原本冷峻的面容。苏晚看得有些失神,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家里的电话,管家的声音带着焦急:小姐,不好了!林少爷他……他去公司闹了,说要抢回继承权,还把老爷气得犯了心脏病!
苏晚脸色一变: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她歉意地看向林弈辰:林弈,我家里有点急事,可能……
我送你回去。林弈打断她,示意护工推他去车库。
车上,苏晚一直心神不宁。她知道林辰被困尼泊尔吃了不少苦,回来后又发现林家因为林弈的回归而态度大变,心里肯定憋着一口气。但她没想到他会去公司闹事,甚至气病了父亲。
别担心,伯父吉人天相。林弈看出了她的焦虑,难得地开口安慰。
苏晚勉强笑了笑:希望吧。
回到苏家,客厅里一片混乱。苏父躺在沙发上,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苏母在一旁抹眼泪。林辰则被保安架着,还在大声嚷嚷:苏晚!你给我出来!是不是你怂恿我爸把公司交给那个残废的!
看到苏晚进来,林辰更加激动:苏晚!你说话啊!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的约定了吗你说过要帮我一起管理林家的!
苏晚看着他状若疯癫的样子,心中一片冰凉:林辰,你醒醒吧,林家的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林辰像是被刺激到了,猛地挣脱保安的控制,抓起桌上的花瓶就朝苏晚砸来!
小心!林弈坐在轮椅上,离得最远,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想冲过去,却被轮椅困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花瓶朝苏晚飞去。
千钧一发之际,苏晚侧身躲过,花瓶砸在她身后的墙上,碎成一地瓷片。
林辰!你疯了!苏晚又惊又怒。
林辰看着手中的碎片,似乎也有些清醒过来,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但很快,那茫然就被更深的怨恨取代:是你!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他突然转身,踉跄着跑出了苏家大门,消失在夜色中。
客厅里一片狼藉,苏父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医生叮嘱要好好休息。苏晚送走医生,疲惫地靠在墙上,只觉得心力交瘁。
没事吧林弈的轮椅滑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晚摇摇头,看着他眼中的担忧,心中一暖,却也更加坚定:林弈,你说得对,不能总被人看不起。
她蹲下身,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我们都要好好的,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真正关心我们的人。
林弈看着她眼中的光,用力点了点头。
窗外,夜色深沉,星光却格外明亮。轮椅上的少年和站着的少女,掌心相握,仿佛握住了彼此的未来。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林辰失魂落魄地走着,眼中只剩下被嫉妒和怨恨吞噬的黑暗。
歧路的余晖已经落下,而属于苏晚和林弈的星光,才刚刚开始闪耀。他们知道,前方的路依旧充满挑战,但只要彼此相伴,便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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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深秋的梧桐叶铺满了康复医院的小径,苏晚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一片形状完美的金黄叶片夹进笔记本。这是她为林弈准备的康复日志,里面贴满了他每一次进步的照片——第一次独立站立,第一次扶着助行器行走,还有上周,他竟然能不借助外力,缓慢走过五米的距离。
在做什么轮椅碾过落叶的沙沙声由远及近,林弈停在她身后,手中提着一个保温桶,李教授说你今天没吃午饭。
苏晚回头,接过温热的桶,鼻尖萦绕着排骨汤的香气: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收拾出国的行李吗
林弈的康复进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国外那家顶尖的神经康复中心向他发出了邀请,提供最新的干细胞治疗方案。这是他站起来的最佳机会,却也是两人第一次长时间分离。
差不多了。林弈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笔记本上,又在整理那些‘黑历史’
什么黑历史,这是里程碑!苏晚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一张他满头大汗、表情倔强的照片,你看,这是你第一次敢松开平行杠呢。
林弈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又看看眼前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孩,心中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她的头发,指尖却在触到发丝时微微一顿,最终只是拿起那片梧桐叶,夹进了自己的日程本。
下周三的飞机,他状似随意地开口,可能……要去半年。
苏晚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用力点头:我知道,李教授说那边的技术更先进。你放心去,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告诉你家里的事。
家里的事……林弈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幽深,林辰最近没再闹
提到林辰,苏晚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自从上次在苏家闹事之后,林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林家对外宣称他去了国外静心休养,但苏晚通过人脉查到,他用仅剩的积蓄和一个所谓的海外项目合伙人搞投资,结果被骗得血本无归。
他的事,我不想管了。苏晚将保温桶放在石桌上,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弈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喝着汤。两人之间难得地沉默着,只有落叶被风吹起的声音。苏晚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自从林辰上次失控后,林弈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他,那份隐藏在冷静下的不安,她又怎么会不懂。
离开的那天,苏晚去机场送他。看着林弈在助理的搀扶下通过安检,轮椅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她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仓库,少年将她护在身下时,后背传来的剧烈震动。原来,命运的齿轮早在那时就已转动,只是她走了太久的弯路。
林弈出国后,苏晚正式进入华大就读。金融系的课程繁忙而充实,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偶尔在深夜收到林弈发来的治疗视频——他在水下跑步机上练习行走,在机器人外骨骼的辅助下尝试快跑,每一次进步都伴随着汗水和疼痛。
今天尝试了站立式自行车,感觉腿部肌肉有明显的收缩反应。
这边的医生说,神经再生的速度比预期快。
想看看你今天做了什么。
看着手机屏幕上简洁的文字,苏晚总能想象出他说这些话时,故作平静却难掩期待的样子。她会拍下课堂笔记,食堂的饭菜,甚至路边的小猫,一一发给他,仿佛这样就能让大洋彼岸的他,也参与到她的生活里。
转眼到了寒假,林弈没有回来,说是治疗进入关键期。苏晚有些失落,却也理解。她利用假期在沈氏集团实习,处理一些海外业务,意外地发现林辰竟然也在其中一家合作公司做底层职员。
那天,她去分公司视察,在茶水间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林辰穿着不合身的工装,正在费力地搬着一箱打印纸,曾经光洁的脸上布满了疲惫,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红。
听到脚步声,林辰抬起头,看到苏晚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打印纸从他手中滑落,A4纸散落一地。
苏……苏小姐。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苏晚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看他袖口磨出的毛边,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唏嘘。需要帮忙吗
林辰猛地摇头,蹲下身慌乱地捡拾纸张,手指被纸角划破了也没察觉。不用,不用麻烦您。
苏晚没有坚持,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佝偻的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如今连捡起一张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听说你……投资失败了苏晚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林辰的动作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羞愤:是我识人不清。
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林辰自嘲地笑了笑,将捡好的纸堆放在桌上,先这样吧,至少饿不死。
苏晚看着他眼底的黯淡,想起了上辈子他将自己推下直升机时的狠戾,又想起这辈子他在苏家失控砸花瓶的疯狂。或许,从尼泊尔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输在了自己的偏执和自私里。
林辰,苏晚深吸一口气,有些路,走错了就很难回头。但人总要往前看。
林辰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苏晚,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没有怪,苏晚摇摇头,只是过去了。
过去了林辰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十几年的感情,说过去就过去了苏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苏晚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林辰,你错的不是某一件事,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错在永远只看到自己,错在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不是的!我……林辰急切地想要辩解,却发现无话可说。苏晚说得对,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真正看过别人。
我还有事,先走了。苏晚不再看他,转身离开茶水间。
苏晚!林辰在她身后喊道,声音里带着绝望,如果……如果我现在去求林弈,让他把林家让给我,你会不会……会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晚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她知道,林辰到现在都没明白,他失去的从来不是林家的继承权,而是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
走出分公司大楼,冬日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晚拿出手机,看到一条未读消息,是林弈发来的,只有一张照片——他穿着病号服,扶着康复器械,竟然站得笔直,虽然双腿还戴着护具,但那挺拔的身姿,足以让她红了眼眶。
晚晚,消息下面还有一行字,等我回来,换我保护你。
苏晚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仿佛能看到大洋彼岸的那艘归帆。歧路上的人还在回首,而她的星光,已经踏上了归途。
她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打:好,我等你。
此刻的林辰,还站在茶水间里,看着苏晚消失的方向,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渐渐熄灭。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而属于他的歧路,或许才刚刚开始。
9.
早春的细雨淅淅沥沥,冲刷着首都机场的玻璃幕墙。苏晚站在VIP通道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面是林弈昨天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只有四个字:我明天到。没有多余的修饰,却让她整整一夜辗转难眠。
半年了。
从深秋到早春,三百公里的距离被拉成了一万公里的思念。她看过他在水下跑步机上的挣扎,见过他在机器人外骨骼中汗湿的背影,甚至隔着屏幕感受过他第一次独立行走时的颤抖。那些深夜里互相发送的照片,清晨时跨越时区的问候,早已将大洋两岸的两颗心紧紧缠绕。
通道口的电子屏闪烁了一下,显示着国际航班抵达的提示。苏晚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定那扇即将开启的玻璃门。
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林弈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没有拄拐杖,也没有坐轮椅。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助理说着什么,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比出国前清瘦了些,却更显挺拔。他的步态还有些微的不自然,右腿落地时会下意识地轻顿一下,但这并不影响他行走的流畅度。
他真的……站起来了。
苏晚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林弈转过头,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他的眼神不再是过去的冰冷疏离,而是盛满了星光般的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迈开脚步,朝着她走来。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踏在苏晚的心上。周围的喧嚣仿佛都退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下他越来越近的身影。
我回来了。他停在她面前,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带着一丝长途飞行的沙哑。
苏晚吸了吸鼻子,努力扬起笑脸:欢迎回来。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却只汇成这简单的四个字。林弈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顿住,最终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瘦了。他的指尖触到她手腕的骨头,眉头微蹙。
你也瘦了。苏晚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忍不住踮起脚尖,想看看他的腿,医生怎么说还需要复健吗
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林弈松开她的手腕,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丝绒盒子,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颗小小的星星,用碎钻镶嵌而成,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星星苏晚拿起项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嗯,林弈的耳根悄悄泛红,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在国外的时候,看到一家天文台可以命名星星。我买了一颗,用你的名字。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玩笑,只有满满的认真和一丝期待。她想起上辈子林辰曾说要送她一颗星星,却在最后将她推向了地狱。而眼前这个人,却在无声中,将承诺化作了现实。
喜欢吗林弈见她不说话,有些不确定地问。
喜欢!苏晚用力点头,眼眶再次湿润,这一次却是因为感动,谢谢你,林弈。
林弈笑了,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他整张脸。他接过项链,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指尖划过她后颈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走吧,送你回家。
车上,林弈详细讲述了国外的治疗过程,语气轻松,仿佛那些痛苦的复健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苏静地听着,偶尔插问几句,目光却总是忍不住落在他放在腿上的手上——那双手曾经因为用力握轮椅而布满薄茧,如今却干净修长,只是指节处还残留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疤痕。
对了,林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林家那边,我已经正式接手了部分产业。
苏晚接过文件,看到上面林弈的签名,笔锋凌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你决定好了
嗯,林弈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眼神坚定,我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而且……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苏晚身上,我想有能力,给你更好的未来。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烫。她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笑意,却没注意到江弈辰嘴角扬起的弧度。
接下来的日子,林弈一边进行后续复健,一边着手整顿林家的产业。他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天赋,短短几个月内就将原本被林辰搞得一团糟的海外业务重新拉回正轨,甚至开拓了新的市场。曾经轻视他的林家元老们,也渐渐被他的能力折服。
而林辰,在分公司做了一段时间底层职员后,最终还是被辞退了。据说他又去找了那个骗他投资的合伙人,结果再次不欢而散。苏晚偶尔会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消息,听说他整日酗酒,潦倒不堪,却再也没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
这天,苏晚结束了在苏氏的实习,走出大楼时,却意外地看到了林辰。
他瘦得脱了相,头发油腻打结,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的,散发着一股廉价酒的味道。看到苏晚,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取代。
苏晚……他踉跄着上前,语气带着哀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跟林弈说说,让他给我个机会我不想再这样了……
苏晚看着他落魄的样子,心中没有恨,只有彻底的平静。林辰,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错了!林辰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我不该带陈瑶去尼泊尔,不该用针管威胁你,不该……可是苏晚,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在乎过,苏晚轻轻挣开他的手,但那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就不能回头了吗林辰的声音哽咽了,苏晚,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林辰,苏晚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不想再被过去打扰。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林弈的脸。他看到苏晚和林辰站在一起,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但看到苏晚平静的表情,又强行压下了火气。
需要帮忙吗他的声音透过车窗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晚摇摇头,对林辰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林辰看着林弈的车,又看看苏晚决绝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彻底失去了她。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露出绝望的笑容:好……好……我走……
说完,他转身,一步三晃地消失在街角。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上车。林弈推开车门,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没事了。
苏晚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担忧和坚定,心中一片温暖。她点点头,跟着他上了车。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是林弈惯用的味道。苏晚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在想什么林弈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
在想,苏晚转过头,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笑意,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那颗以我名字命名的星星
林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灿烂得如同窗外的星光。现在就去
现在
嗯,林弈对司机说,去郊外的天文台。
车子调转方向,朝着城市边缘驶去。苏晚靠在林弈的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知道,过去的阴霾已经彻底散去,属于她的星光,已经归来。而那些歧路上的人,终究只能在余晖中,看着她走向更远的未来。
车窗外,星星渐渐清晰起来。苏晚抬起头,仿佛看到了那颗以她名字命名的星星,正在夜空中温柔地闪烁。
林弈低头,看着她仰起的侧脸,眼中充满了爱意。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
晚晚,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苏晚转过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有星光,有温柔,还有她期待已久的未来。
傻瓜,她笑了,因为你是我的星光啊。
这一次,是迟来的告白,却是最真挚的承诺。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10.
初夏的晚风裹挟着蔷薇的甜香,掠过苏家别墅的花园。苏晚站在镜前,看着婚纱上手工缝制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烁,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场浸满血泪的前世。但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那是林弈送她的星星项链——让她瞬间清醒。
小姐,该下楼了,林先生在等你。张阿姨的声音带着笑意,眼中却闪着泪光。
苏晚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镜中的女孩,眼底是历经风雨后的澄澈,嘴角扬起的是发自内心的幸福。她不再是那个困在错爱里的苏晚,而是林弈的新娘。
楼下,林弈穿着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装,站在蔷薇花墙下。他的身姿挺拔如松,虽然右腿还有些微的不自然,但早已能从容行走。看到苏晚提着裙摆走下楼梯,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温柔,仿佛盛满了整个夜空的星光。
你真美。他迎上前,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
苏晚将手放入他的掌心,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和轻微的战栗。你也是。
交换戒指的仪式在苏家花园举行。没有奢华的排场,只有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苏父苏母看着女儿女婿,眼中满是欣慰。林父坐在轮椅上,脸色复杂,终究还是送上了祝福。而林辰,没有出现。听说他在不久前彻底消失在这座城市,有人说他去了南方打工,也有人说他潦倒街头,无论哪种结局,都已与苏晚无关。
当林弈俯身,在众人的祝福中吻上苏晚的唇时,她听到他在她耳边低语:晚晚,以后换我守护你。
泪水滑落,这一次,是幸福的泪。
婚礼后的蜜月,林弈带着苏晚去了新西兰的特卡波湖。那里有全球最纯净的星空,也是他为她命名星星的地方。
夜晚,两人并肩躺在湖畔的露台上,裹着同一条毛毯。南半球的星空璀璨夺目,银河清晰得仿佛伸手可及。
你看,林弈指着天空中某颗不太起眼的星星,那就是‘苏晚星’。
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中闪烁着惊喜:真的吗
嗯,林弈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当时在国外,看到天文台的命名服务,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苏晚转过身,看着他在星光下柔和的侧脸:林弈,其实……我一直想问,十年前救我的时候,你怕吗
林弈沉默了片刻,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怕。但更怕你出事。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那时候太小,只知道不能让那个小女孩受伤。后来腿没了知觉,被送到国外,我怨过,恨过,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直到你重新找到我,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苏晚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不晚,林弈抱紧她,只要是你,多久都不晚。
湖风吹过,带来淡淡的水汽。苏晚抬起头,看着漫天繁星,突然想起上辈子临死前看到的景象——不是尼泊尔的炼狱,而是林辰眼中冰冷的恨意。那时的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拥有这样平静而温暖的幸福。
林弈,她突然开口,以后我们一起做些什么吧。
好,林弈看着她,眼中充满期待,你想做什么
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会,苏晚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就叫‘星辰’,帮助那些像你一样,因为意外而残疾的孩子,给他们提供康复治疗和教育机会。
林弈愣住了,随即眼中泛起笑意:好,听你的。
他知道,这是她的救赎,也是他的救赎。那些曾经的伤痛,终于可以化作照亮他人的星光。
回国后,星辰基金会很快成立。苏晚负责策划和运营,林弈则利用自己的商业资源提供支持。他们一起去康复中心看望孩子,一起为基金会的项目奔波,曾经的阴霾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共同奋斗的充实和幸福。
这天,基金会举办慈善晚宴。苏晚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礼服,正在和一位捐赠者交谈。林弈端着两杯香槟走来,脚步稳健,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累吗他将一杯香槟递给她,顺手拂去她鬓边的碎发。
不累,苏晚笑着摇头,看到那些孩子的笑脸,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笑容温和:林先生,林太太,恭喜你们基金会取得这么大的成功。
苏晚认出他是城中有名的慈善家,连忙道谢。交谈中,男人无意中提起:说起来,我前几天在南方一个小城,好像看到过林辰。他在一家工地搬砖,看起来……很不好。
苏晚和林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终究是唏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林弈语气平静,只希望他能真正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点点头,不再多言。
晚宴结束后,两人回到家。苏晚卸下耳环,看着镜中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李教授今天打电话说,你的复健可以结束了。
林弈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嗯,他说我恢复得很好,以后只要注意锻炼就行。
那……苏晚转过身,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学跳舞了你答应过我的。
林弈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当然。明天就去报班,保证不让你摔着。
两人笑作一团,温馨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房间。
夜深了,苏晚靠在林弈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窗外,城市的灯光璀璨,远处的夜空中,那颗以她名字命名的星星,正温柔地闪烁着。
林弈,苏晚迷迷糊糊地开口,谢谢你。
傻瓜,林弈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谢谢你,在我最黑暗的时候,成为照亮我的世界的那束光。
谢谢你,让我相信,即使身处泥泞,也能仰望星空。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这样温暖而美好的事。
苏晚笑了笑,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林弈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眼中充满了爱意和感激。
他曾以为自己的人生早已在十岁那年定格,注定在黑暗和自卑中度过。直到苏晚像一颗流星,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世界,用她的坚持和温暖,一点点融化他心中的坚冰,带领他走出阴霾,重新拥抱阳光。
星辰为聘,以爱为名。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只有细水长流的陪伴和彼此救赎的温暖。那些曾经的伤痛和遗憾,都已化作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印记,让此刻的幸福更加弥足珍贵。
而属于苏晚和林弈的未来,正如窗外那片璀璨的星空,广袤无垠,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他们将携手同行,在岁月的长河中,书写属于他们的,执手此生的圆满篇章。
[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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