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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破碎的月光

    雕花窗棂外,暴雨如银蛇狂舞。江婉如攥着半块带血的玉佩,指节泛白。屏风后传来低喘与娇笑,那是她夫君陆彦辰的声音,混着陌生女子的呻吟。

    大人可知,夫人根本生不出孩子

    甜腻嗓音裹着刀,她中过毒,大夫说子宫早烂透了......

    玉佩

    啪

    地碎在青砖上。三年前,她为救他在凤鸣山身中蛇毒,落下终身不孕的病根。如今这病,竟成了他金屋藏娇的借口。

    雨声渐歇时,她摸到腕间翠玉镯。这是陆彦辰求娶时亲手戴上的,此刻却凉得像冰。忽有细碎声响从梁上坠落

    ——

    是她绣了三个月的平安香囊,里面还坠着他去年送的蜜蜡珠子,此刻正静静躺在那女子的青丝间。

    第一章:镜里双影

    夫人今日又在等姑爷

    丫鬟银杏捧着参茶进来,目光扫过满桌冷透的菜肴。

    江婉如对着铜镜描眉,指尖顿了顿:他说戌时归家。

    镜面映出她素白襦裙,腰间系着的,仍是婚前陆彦辰送的茜香罗。

    戌时三刻,门环骤响。

    姑爷可算回来了!

    银杏喜色未褪,却见陆彦辰满身酒气,衣襟上沾着几瓣胭脂色花瓣。

    怎么才回来

    江婉如起身时,袖中滑落一张纸笺

    ——

    是她今早写的

    夫君亲启,原封未动。

    陆彦辰解下外袍随手扔给小厮:吏部尚书寿宴,多喝了几杯。

    他目光掠过桌上菜肴,眉尖微蹙,不是说过我忌食油腻

    今日是我们成亲三周年......

    够了!

    陆彦辰不耐挥手,瓷碗碎成齑粉,成日里就知道纠缠这些小事!

    他转身时,腰间玉佩晃了晃

    ——

    正是与她碎掉的半块能拼成

    永结同心

    的那枚。

    江婉如忽然想起三天前在云雨阁听到的话。那时她替陆彦辰送披风,却见他搂着个穿桃红襦裙的女子,指节碾着她耳垂:等那黄脸婆咽气,你就是陆家主母。

    夫君可知,城西柳记茶楼的碧螺春最是清香

    她忽然开口,盯着他瞬间僵硬的背影。

    陆彦辰转身时已换上温和笑意:夫人何时喜欢上茶艺了明日我让管家多备些新茶。

    他抬手替她拢了拢披风,指腹却避开她肌肤,天凉了,早些歇息。

    门

    吱呀

    合上的刹那,江婉如摸到袖中半片干枯的海棠

    ——

    那是今早从他靴底沾的,与柳诗诗鬓边的一模一样。

    银杏,

    她望着镜中渐渐失色的妆容,明日去请陈大夫来。

    铜镜里,烛火明明灭灭,映出她眼底碎冰般的光。

    第二章:药香里的真相

    陈大夫的药箱刚打开,窗外便飘来细碎的议论声:听说柳姑娘又吐了......

    姑爷昨儿亲自去采的酸梅......

    夫人可是旧伤复发

    陈大夫搭脉的指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腕间若隐若现的青痕

    ——

    那是三年前蛇毒留下的印记。

    江婉如望着药炉中翻涌的白雾:陈大夫可知,当年救夫君的蛇毒......

    她忽然攥紧帕子,是否会使人不能生育

    诊室骤然静得能听见药杵撞击的声响。陈大夫抽回手,从医案下抽出泛黄的医书:蛇毒本身不伤根本,但若是有人......

    他指尖划过

    避子散

    三个字,以毒攻毒之法误用,便会......

    所以陆家的安胎药......

    江婉如忽然想起每月初一必喝的红枣汤,喉间泛起苦味。

    陈大夫叹了口气:夫人腕间玉镯碎裂时,老臣便该告知

    ——

    这镯子内侧刻的‘宜子’二字,实则是‘宜子散’的药方。

    窗外忽有马蹄声疾驰而过,夹杂着女子娇笑:彦辰~你说这胎若是男丁,该叫什么名字

    江婉如猛地掀开窗帘,只见陆彦辰扶着个穿织金襦裙的女子下马

    ——

    正是那日在云雨阁的柳诗诗。她小腹微微隆起,鬓边别着的,竟是江婉如陪嫁的珍珠步摇。

    柳姑娘这是......

    陈大夫皱眉。

    不过是胃里闹了蛔虫。

    陆彦辰瞥见诊室里的人影,瞳孔骤缩,陈大夫怎会在此

    江婉如按住欲开口的大夫,指尖抚过案上的安胎药方:听闻柳姑娘有喜,特来讨教些偏方。

    她忽然盯着柳诗诗的肚子,只是这脉象......

    夫人说笑了!

    柳诗诗往陆彦辰怀里缩了缩,上月大夫已确诊,怎会有假

    陆彦辰咳了咳:夫人身子金贵,这些琐事交给下人便可。

    他袖中滑落张纸笺,正是江婉如昨夜写的和离书草稿。

    夫君似乎很怕我与柳姑娘见面

    江婉如弯腰捡起纸笺,指尖掠过

    和离

    二字,莫不是怕我揭穿

    ——

    够了!

    陆彦辰猛地攥住她手腕,你一向贤淑,何苦与个妾室计较

    他压低声音,若再闹,别怪我......

    别怪你如何

    江婉如忽然笑了,从袖中掏出陈大夫开的方子,怪你用避子散害我不孕,还是怪你私通外室

    柳诗诗脸色骤变,下意识摸向肚子:你、你血口喷人!

    陆彦辰的目光在药方上凝固,忽然抓起药炉砸向墙壁:反了!

    青瓷碎成齑粉,滚烫的药汁溅在江婉如裙角,不过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还敢管起我来

    陈大夫猛地起身:陆大人,当年若不是夫人以命相搏......

    住口!

    陆彦辰抽出腰间玉佩砸向医案,信不信本公子让你医馆开不下去

    玉佩滚到江婉如脚边,露出内侧刻的

    诗

    字

    ——

    那是柳诗诗的闺名。

    江婉如弯腰拾起玉佩,指腹碾过

    诗

    字:原来定情信物早换了人。

    她忽然将玉佩掷向柳诗诗,送你了,祝你们‘永结同心’。

    转身时,她听见柳诗诗的抽泣:彦辰,她、她是不是知道我们的计划......

    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陆彦辰的声音混着药香飘来,等她咽气,你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夫人。

    银杏搀扶着江婉如走出医馆时,暮色已染透屋檐。她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忽然轻笑出声:去把后院的梧桐树砍了吧。

    夫人那可是您和姑爷的定情树......

    枯树而已。

    江婉如摸向腕间空荡的玉镯位置,留着碍眼。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声,惊起一群寒鸦。她知道,有些东西,就像这暮色里的残阳,一旦落下,就再也不会升起了。

    第三章:产房里的戏码

    卯时三刻,江婉如带着两个稳婆踹开柳诗诗的院门时,那女人正抱着金胎漆器碗喝燕窝粥。

    江婉如!你疯了

    陆彦辰从暖阁冲出来,腰间还系着柳诗诗绣的鸳鸯腰带。

    疯的是你们。

    江婉如示意稳婆上前,指尖划过柳诗诗凸起的小腹,听说怀孕三月该显怀了,不如让稳婆瞧瞧

    ——

    你敢!

    柳诗诗护住肚子往后缩,碗盏摔在地上溅起血燕,彦辰,她、她要谋害咱们的孩子!

    陆彦辰拔剑出鞘指向江婉如:立刻滚出去,否则

    ——

    否则如何

    江婉如掀开柳诗诗的被子,露出藏在棉垫下的丝绸软枕,用枕头充肚子,再灌藏红花装孕吐,当我是傻子

    稳婆们俯身检查,片刻后互相对视:回夫人,柳姑娘并未有孕,腹部填充物是......

    贱人!

    陆彦辰反手给了柳诗诗一巴掌,金戒指划破她脸颊,竟敢骗我!

    柳诗诗捂着脸哭嚎:我都是为了你!你说江婉如不能生,只要我有了孩子就能......

    住口!

    陆彦辰的剑

    当啷

    落地,忽然转身对江婉如作揖,夫人明鉴,都是这贱妇蛊惑我......

    别装了。

    江婉如从袖中抽出柳诗诗的诊单,陈大夫说她月信迟了是因为痰湿阻滞,你却故意让她装孕,不过是想逼我接纳她入门。

    她忽然盯着陆彦辰腰间,那孩子的事,你打算如何收场

    空气瞬间凝固。柳诗诗猛地抬头:孩子什么孩子

    陆彦辰瞳孔骤缩,伸手去抢诊单: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江婉如后退半步,撞翻桌上的安胎药罐,解释你早在婚前就和她有了私生子解释你用我的嫁妆养外室

    柳诗诗如遭雷击,踉跄着抓住陆彦辰:你说过我是第一个......

    不过是个玩物!

    陆彦辰甩脱她的手,转而抓住江婉如手腕,夫人,我心里只有你,当年在凤鸣山......

    别提凤鸣山!

    江婉如猛地甩开他,腕间旧伤迸裂渗出血来,当年若不是为救你,我何至于......

    她忽然冷笑,罢了,从今日起,你我分房而居,互不干涉。

    你敢!

    陆彦辰拔出剑抵住她咽喉,你以为镇国公府会容你放肆信不信我

    ——

    信。

    江婉如直视剑尖,从怀中掏出盖着镇国公府印的折子,但你信不信,我能让你明天就失去所有倚仗

    陆彦辰的手忽然颤抖。那是江婉如的陪嫁清单,里面列着镇国公府历年资助他的田产、商铺、人脉。

    滚出去。

    江婉如指了指房门,带着你的好情人,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柳诗诗忽然扑过来扯她头发:你这个不能生的毒妇!彦辰根本不爱你,他说你在床上像具尸体......

    啪!

    江婉如的耳光比脑子更快。柳诗诗的鼻血溅在她素白裙上,像朵妖冶的红梅。

    再说一句,

    江婉如擦了擦指尖血迹,我就剜了你的舌头。

    她转头对呆立的小厮,把这两人丢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进二门半步。

    夜幕降临时,银杏捧着跌打药进来:夫人何苦亲自动手......

    有些账,总得自己算才痛快。

    江婉如望着窗外被砍了一半的梧桐树,忽然轻笑,去把库房的地契文书都搬来,我要仔细清点。

    银杏一愣:夫人是要......

    准备和离。

    江婉如摸向鬓间的素银簪

    ——

    这是她今早特意换下金钗的,等清点完陪嫁,就该让某些人看看,什么叫‘人走茶凉’了。

    窗外忽然刮起狂风,剩下的半棵梧桐树剧烈摇晃,几片枯叶砸在窗纸上,像极了陆彦辰刚才惨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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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金銮殿般的清算

    陆家宴会上,鎏金烛台将众人脸色照得发白。江婉如端坐在主位,面前摆着十二本红绸封面的账册,每本封皮都用金线绣着

    江氏陪嫁。

    今日请各位族老来,是要清点陪嫁。

    她扫过脸色铁青的陆彦辰,指尖敲了敲账册,按律,和离时女方可收回所有婚前财产。

    和离

    陆家大伯猛地起身,茶盏泼湿了衣襟,你嫁入陆家三年,未出一子半女,如今竟要......

    大伯可知,我为何不孕

    江婉如忽然掀开袖口,露出腕间狰狞的青痕,三年前为救彦辰身中蛇毒,而陆家给我的安胎药里,竟掺了避子散。

    满堂哗然。陆彦辰的母亲踉跄着扶住桌沿:不可能......

    那药是我亲自盯着煎的......

    母亲自然是被蒙蔽了。

    江婉如望向缩在角落的柳诗诗,不过有些人,可是清楚得很

    ——

    比如柳姑娘,你说是不是

    柳诗诗猛地站起,却被江婉如身边的嬷嬷按住:夫人何必含血喷人!我不过是个......

    不过是个收了陆彦辰五百两银子,替他找避子药方的帮凶

    江婉如甩出一张字据,这是你与药铺的往来凭证,要我念给大家听吗

    陆彦辰

    砰

    地拍案而起:江婉如!你竟敢调查我

    调查自己的夫君,天经地义。

    她翻开第一本账册,先从田产说起吧

    ——

    城郊三十顷良田,契书上写的是我的生辰八字......

    慢着!

    陆彦辰忽然挤出笑脸,握住她手腕,夫人何必动气都是一家人,这些身外之物......

    拿开你的脏手。

    江婉如甩开他,账册

    啪

    地砸在他脚边,还有你名下的商铺、官服上的织金锦缎、书房里的端砚徽墨,哪一样不是我江家的

    柳诗诗忽然尖笑出声:就算收回这些,你以为陆家会留你不能生的女人,连小妾都不如!

    哦那你猜猜,陆家为何至今没休了我

    江婉如忽然望向陆家大伯,大伯去年冬日送给户部侍郎的那对和田玉璧,可是从我陪嫁的库房里拿的吧

    大伯脸色骤变,茶杯

    当啷

    落地:你、你竟知晓......

    江家的东西,每一件都有记录。

    她示意银杏捧来木箱,里面堆满了借条、礼单,若我将这些交给御史台......

    江婉如!

    陆彦辰拔剑指向她咽喉,却被族老们死死按住,你敢毁我陆家清誉,我就让你......

    让我如何

    她忽然凑近剑尖,眼底燃着冷火,杀了我那你就等着江家铁骑踏平陆家大门吧。

    厅外忽有马蹄声轰鸣,镇国公府的护卫甲胄鲜明地列在廊下。陆彦辰的剑

    哐当

    落地,额角沁出冷汗

    ——

    他忘了,江婉如的父亲,是手握二十万大军的镇国公。

    账册清点完毕,即日起,所有陪嫁物什搬回江府。

    江婉如起身时,瞥见柳诗诗腕间的珍珠步摇,那支步摇,是我母亲的陪嫁。

    不给!

    柳诗诗护住头,这是彦辰送我的!

    哦

    江婉如抬手示意,两个嬷嬷直接按住柳诗诗,强行扯下步摇,陆家的规矩,妾室不得佩戴主母之物。你不过是个外室,连妾都算不上。

    步摇上的珍珠滚落满地,柳诗诗哭嚎着去捡,却被陆彦辰一脚踢开:成事不足的贱妇!

    江婉如望着满地狼藉,忽然轻笑出声:对了,后院的梧桐树已经砍了,明日会有人来拆了那间暖阁

    ——

    毕竟,脏东西住过的地方,我嫌晦气。

    说罢,她带着丫鬟转身离去,裙角扫过陆彦辰脚边的账册,留下一道冷冽的香风。

    夜更深时,银杏捧着热汤进来:姑爷在院外跪了两个时辰了......

    随他跪。

    江婉如翻看着和离书草稿,指尖掠过

    永不相见

    四字,等明日见过皇上,这出戏,就该落幕了。

    窗外,最后一截梧桐树干在夜色中摇晃,像极了陆彦辰此刻摇摇欲坠的狼狈模样。

    第五章:金銮殿上的棋子

    太和殿的鎏金匾额下,皇上捻着佛珠听完陈词,忽然轻笑:卿家可知,本朝律法规定‘七出之条’,无子虽可休妻,却无妻子主动和离之先例。

    江婉如伏在青砖上,指尖触到冰凉的龙纹:民女愿以全部陪嫁充作国库,换一纸和离书。

    国库尚不缺这点银钱。

    佛珠转动声忽然停了,但陆家与镇国公府的联姻,却是稳固朝堂的基石。

    皇上忽然盯着她腕间疤痕,当年凤鸣山救驾之事,朕还记得。

    殿外忽有蝉鸣骤起,震得廊下铜铃叮当作响。江婉如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替陆彦辰挡住毒蛇时,他抱着她喊

    等你醒了,我们就成亲

    的模样。

    皇上是要民女用一生,换这‘基石’

    她抬头时,目光扫过殿角阴影里的人影

    ——

    那是穿着四品官服的陆彦辰,正捏着她最爱吃的糖蒸酥酪。

    婚姻之事,朕劝卿家三思。

    皇上挥了挥手,退朝吧。

    御花园的石榴树下,陆彦辰拦住她的步辇:方才我都听见了,是我不好......

    他捧出琉璃盏,里面浮着新鲜的木樨花,这是你最爱喝的甜汤,我特意让膳房......

    放下吧。

    江婉如望着他袖口新换的蜀锦,那是用她陪嫁的金线织的,昨夜你宿在柳诗诗那里时,可曾想起我爱吃什么

    陆彦辰的手僵在半空:那都是逢场作戏!自从你要和离,我已经让人将她送出府了......

    是吗

    她忽然指向远处假山,柳诗诗正捂着嘴躲在后面,鬓边别着的,是陆彦辰今早送她的珊瑚簪,那她为何还在宫里

    陆彦辰猛地转身,却见柳诗诗慌乱中踩断枯枝,跌倒在碎石路上。

    贱人!

    他冲过去踹了一脚,谁让你来的

    彦辰,我、我怕你不要我......

    柳诗诗哭着去拉他衣角,却被他甩开。

    江婉如冷笑出声:陆大人演技真好,可惜我看够了。

    她示意丫鬟掀帘,以后不必再来演这种‘浪子回头’的戏码,我嫌脏。

    步辇行至宫门口时,却见镇国公府的马车停在柳荫下。父亲掀开轿帘,鬓角的白发比上月又多了些:如儿,先跟爹回家吧。

    父亲可是来劝我别和离

    江婉如望着他腰间的麒麟玉佩

    ——

    那是她十五岁时送的生辰礼,陆家的脏事,您都知道了

    镇国公叹了口气:为父并非要你忍气吞声,只是......

    他忽然压低声音,你母亲临终前说,凤鸣山的七星连珠......

    别说了!

    江婉如猛地攥紧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当年就是因为相信‘天命姻缘’,我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父亲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个檀木盒:这是你母亲的遗物,她说若你决意离开......

    盒中躺着半块青铜镜,镜面上刻着北斗七星的纹路。江婉如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当七星连珠再临凤鸣山,你便可顺着光,回到该去的地方。

    父亲可知,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江婉如。

    她将铜镜收入袖中,有些路,必须自己走。

    暮色染透宫墙时,银杏捧着一束枯萎的木樨花进来:姑爷让人送的......

    扔了吧。

    江婉如望着窗外被砍倒的梧桐树,工人们正在搬运最后一截树干,从今日起,任何人送的东西,一律拒之门外。

    是。

    银杏顿了顿,方才陈大夫送来消息,说本月十五子时,会有......

    我知道了。

    江婉如摸向袖中的铜镜,指尖划过北斗纹路,让厨房备些干粮,十五那日,我要去趟凤鸣山。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飘落在陆彦辰跪坐的青石板上。他抬头望着她的窗,却只看见剪影中她决绝的侧脸,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替他挡下毒蛇时的模样

    ——

    只是如今,眼中再无半分温柔。

    第六章:凤鸣山上的双生陷阱

    十五子时,月光如银纱漫过凤鸣山石阶。陆彦辰牵着马走在前面,马鞍上挂着江婉如最爱吃的糖糕:当年你就是在这里救的我,那时你裙摆上全是血......

    所以你就用我的血,养了外室三年

    江婉如抚过腰间短剑

    ——

    这是镇国公府暗卫统领今早塞给她的,到了。

    山顶平台上,七星连珠的光辉渐次亮起。陆彦辰忽然指向崖边:看,那是我们刻的名字......

    他话音未落,三支利箭破空而来!

    小心!

    陆彦辰猛地扑过来,肩头瞬间绽开血花。暗处窜出十几个蒙面人,刀刃映着冷光:杀了江婉如,替柳姑娘报仇!

    果然是你。

    江婉如后退半步,短剑出鞘时带起一片寒光,柳诗诗给了你多少银子

    为首的蒙面人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陆彦辰不会让你用他送的匕首。

    她剑尖挑起对方袖口,露出半枚绣着

    柳

    字的护腕,不过可惜

    ——

    山顶忽然亮起数十盏孔明灯,镇国公府的铁骑从四周杀出。蒙面人惊惶后退,却被陆彦辰拦住:你们敢伤她一根头发,我灭你们满门!

    别装了。

    江婉如扯下他胸前玉佩,露出里面柳诗诗的生辰八字,这些人,不是你派来的

    陆彦辰脸色骤变:我真的是来保护你的!昨夜柳诗诗派人送来密信......

    密信在这里。

    江婉如甩出半张纸笺,‘十五日丑时,凤鸣山除之’,可惜你找的杀手,识字不多。

    她忽然望向呆立的蒙面人,你们以为拿了柳诗诗的银子,就能活

    你......

    你到底想怎样

    为首者声音发抖。

    很简单。

    江婉如指了指陆彦辰,把他绑到崖边,我就放你们走。

    江婉如!

    陆彦辰瞪大双眼,我为你挡箭,你却......

    挡箭

    她冷笑一声,割开他衣袖,露出里面的软甲

    ——

    箭头根本没入肉,这出英雄救美,演得真好。

    蒙面人突然扑向陆彦辰,绳索瞬间缠住他脖颈。江婉如趁乱退到七星阵中心,摸出怀中的青铜镜,镜面忽然映出山下疾驰的马车

    ——

    柳诗诗正探出车窗,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柳姑娘好兴致。

    江婉如举起铜镜,月光透过镜面,在崖壁投出巨大的

    和离书

    投影,不过你漏算了一件事

    ——

    话音未落,镇国公府的暗卫已将马车团团围住。柳诗诗的尖叫混着马蹄声传来,江婉如望向挣扎的陆彦辰,指尖划过镜面上的北斗纹路: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因为七星连珠时,所有谎言都会显形。

    求你放过我......

    陆彦辰的声音混着呜咽,我真的知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

    她忽然将铜镜砸向他脚边,碎片溅起时,映出他脸上的惊恐与扭曲,你骗我不孕,骗我感情,骗我家族,现在说‘重新开始’

    山顶的风忽然变大,七星连珠的光辉凝成一道光柱。江婉如感到掌心发烫,三年前中毒的旧伤竟在隐隐作痛

    ——

    那是穿越的信号。

    记住这一刻,陆彦辰。

    她转身走向光柱,裙摆扬起时扫过他指尖,这是你失去一切的开始。

    山下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子时三刻。陆彦辰望着她逐渐模糊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她倒在血泊中时,也是这样决绝的眼神。

    不要走!

    他猛地挣断绳索,却被暗卫按在地上。七星光柱中,江婉如的身影渐渐透明,腕间闪过一抹绿光

    ——

    那是她碎掉的翠玉镯,此刻竟在光柱中重新拼合。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山顶时,陆彦辰疯了似的在草丛里翻找,只找到半块带血的铜镜,镜面映着他狼狈的脸,和背后光秃秃的梧桐树桩

    ——

    那是他派人砍的,因为柳诗诗说看见就恶心。

    夫人......

    他的声音被山风撕成碎片,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陆家的管家带着急报:大人,皇上收回了您的官印!镇国公府的船队已撤离港口,还有......

    别说了!

    陆彦辰攥紧铜镜,碎片扎进掌心,去把柳诗诗给我抓来,我要活剐了她......

    抓我

    沙哑的女声从树后传来,柳诗诗披头散发地爬出来,脸上全是血痕,陆彦辰,你敢用我的孩子威胁江婉如,就该想到有报应!

    孩子

    陆彦辰瞳孔骤缩,你不是没怀孕吗

    我是没怀孕,可你让人给我灌的药......

    柳诗诗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陈大夫说,我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了,就像江婉如一样......

    山顶的七星连珠渐渐隐去,只剩下陆彦辰的惨叫,混着山涧流水,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而江婉如的身影,已随着光柱穿越时空,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腕间的玉镯重新绽放出温润的光泽

    ——

    那是对虚伪爱情最锋利的讽刺。

    第七章:双生镜中的光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江婉如猛地睁开眼。点滴管在晨光中晃出细碎光斑,手机屏幕亮着,推送标题赫然是《古言女主觉醒:拒绝渣男从我做起》。

    婉如,你终于醒了!

    闺蜜小夏扑过来,手里捧着言情,你看你看,你昏迷时攥着这本书不放,里面的情节居然和你遇人不淑的经历一模一样!

    书的封面上,穿着素白襦裙的女子背影决绝,腕间碎玉镯闪着冷光。江婉如忽然摸到枕头下的硬物

    ——

    半块青铜镜,镜面映出她现代的模样,却在边缘隐约浮现古代陆彦辰的倒影。

    小夏,

    她望着病房窗外的梧桐树,如果有个长得很像渣男的人追你,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

    ——

    小夏忽然指着病房门,说曹操曹操到!

    穿

    Armani

    西装的男人捧着玫瑰走进来,笑眼弯弯:听说你出车祸了,我特意从美国赶回来......

    他手腕上戴着的,正是陆彦辰同款定情玉佩样式的腕表。

    周明远,

    江婉如打断他,指尖摩挲着铜镜边缘,你上次说要投资我的工作室,是因为‘欣赏我的才华’,还是因为‘觉得我适合当贤内助’

    男人愣了愣:当然是前者......

    撒谎时摸鼻尖,是你从投行学的习惯吗

    她忽然将铜镜扣在床头柜,镜面映出男人瞬间僵硬的表情,我记得你前女友说过,你给她送的包,都是用未婚妻的陪嫁钱买的。

    小夏惊得打翻水杯:婉如,你怎么知道......

    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

    江婉如望向窗外的七星连珠天象预报,去把我办公桌上的‘陈氏珠宝设计案’拿来,今天该签最终合同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古代。

    陆彦辰拄着拐杖踉跄着爬上凤鸣山,断腿处的脓血渗湿了布条。山顶的梧桐树桩旁,躺着他遍寻不得的半块铜镜,镜面映出他蓬头垢面的脸,和现代江婉如敲击键盘的画面。

    你果然在这里。

    柳诗诗的破锣嗓子从身后传来,她穿着流放犯人的赭色囚衣,脚踝上锁着镣铐,皇上说,只要我们找到江婉如,就免死罪......

    她已经死了!

    陆彦辰挥杖砸向她,却被自己的血滑倒,都是你!若不是你假孕,她不会......

    我

    柳诗诗忽然笑了,笑声混着咳出的血沫,你以为她真的爱你她不过是个从镜子里来的幻影,现在回自己的世界去了!

    铜镜忽然发出嗡鸣,镜面上同时映出两个画面:现代江婉如在珠宝发布会上展示

    碎玉重生

    系列首饰,古代柳诗诗被官差拖走时踢翻铜镜。

    看清楚了吗,陆彦辰

    江婉如的现代声音混着古代回响,你从来没拥有过我,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镜面突然裂开,古代陆彦辰的手穿过裂缝,试图抓住现代江婉如的手腕,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玻璃。发布会现场的全息投影中,七星连珠与古代天象重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两个时空同时响起:求你回来,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的不是知道,是改过。

    现代江婉如按下遥控器,碎玉镯的

    3D

    模型在展台上重组,而你,永远没机会了。

    古代山顶,暴雨倾盆而下。陆彦辰抱着碎裂的铜镜蜷缩在树桩旁,忽然看见泥土中露出半块蜜蜡珠子

    ——

    那是江婉如绣的平安香囊里的东西,他曾嫌土气随手扔掉。

    原来你真的......

    什么都知道。

    他将珠子按在胸口,却发现镜面映出的现代场景里,江婉如正和陈大夫的现代分身

    ——

    珠宝展的主赞助商碰杯。

    雨声渐歇时,他听见远处传来陆家管家的哭号:大人,皇上抄了咱们的家......

    柳姑娘在路上咽气了......

    而现代的江婉如,正对着镜子戴上那枚碎玉镯改造的项链,指尖划过吊坠上的

    永不

    二字。手机弹出新消息:周明远投资的公司破产,涉嫌挪用公款被调查。

    她望向窗外的星空,七星连珠的光辉温柔地洒在办公桌上的青铜镜上。镜中映出两个世界的她,一个在古代斩断情丝,一个在现代绽放光芒,腕间都戴着象征新生的碎玉首饰。

    有些路,总要自己走才痛快。

    她对着镜子轻笑,镜中的古代女子同时勾起嘴角,碎玉镯在两个时空同时发出清越的鸣响

    ——

    那是对过往最彻底的告别,也是对未来最坚定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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