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站在太医院考核大厅外的青石台阶上，掌心沁出冷汗。春雾蒙蒙，晨光尚未穿透云层。院墙下的桃花含苞待放，花瓣上凝结着夜露，在微弱的天光中泛着晶莹。往年这个时候，我该在药房清点药材，为午后的医案抄录做准备——可今天不同了。
这是我重来的一日。
沈清梧。
一声点名惊得我猛然抬头。那声音来自大殿深处，沉稳如钟，正是今日主考官裴景明。
他端坐于檀木案后，月白官袍衬得身形修峻，眉目如画却神情肃然。他的目光从众人头顶扫过，最后竟在我身上停了一瞬。那一眼似曾相识，前世，我就是在这样的注视下被指认误诊，成了替罪羔羊。
我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踏入殿堂。
殿堂内香烟袅袅，已有数位女学员跪坐在席位上。我一眼便看见她——师姐林若雪，正低头默诵《本草纲要》。
她身着素雅的墨青长裙，发髻整齐一丝不苟，神情虔诚而专注。可在前世的记忆里，这张面孔下藏着多少毒辣心肠她调换我的安神汤、伪造病症记录、甚至暗中将寒毒之物混入温补方剂……
我悄悄摸向袖中那个小布包，那是我在清晨自库房取出的一味药材——附子。
但就在片刻前，我已将其换成普通川椒。
我知道今天的考核内容，是辨识并调配一副治疗风寒的安和汤。而这副汤方中，恰恰有一味附子。
师姐会动手脚，我确信无疑。
今日考核，以安和汤为题。果然，裴景明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辰三炷香，不可更易配方。
众女齐声应诺。
我迅速看向前座的林若雪，她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的动作极快，趁着监考人员转身翻阅医典时，迅速从袖中抽出一小块暗红色药粉，轻轻洒入自己面前的药碗。
我心头一紧。
她这是在模仿前世的手法——用红花替代当归，制造出我用药不当的假象。
时间紧迫，我不能再等。
就在这时，我起身跪拜：回禀大人，弟子……弟子不慎打翻药炉，恳请重新配制。
满堂哗然。
沈清梧！有女学徒低声惊呼，你疯了吗！
裴景明微微蹙眉，目光落在我空荡荡的药炉上。火还未熄，灰烬尚热。
他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衣摆拂过石砖，脚步声沉重清晰。
近了。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他身上的药草气息。他弯腰查看药炉残渣，又抬头看我，眼神复杂。
为何打翻他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我咬牙，低下头：弟子见他人所配药汤颜色异常，一时心慌，动作失措。
这句话像是一枚石子投入湖面。
林若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与愤怒。
裴景明却未再追问，只是轻声道：罢了，可一人重配。
我松了口气，额头已渗出汗珠。
重新开局的安和汤，我做得格外小心。
研磨药材时，手指稳定如常，心跳却急促如鼓。
前世那些深夜里抄录的医案、那些熬过的药汁、那些失败后的自我惩罚，全都在脑中闪现。我不是为了复仇才回来的，我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也救赎自己。
药汤熬好，呈上之时，我特意多加了一句：汤色偏淡，弟子恐药效不足，添了一分黄芪。
裴景明亲自尝了一口，眉头略挑。
不错。他点头，语气温和平静，此番药性温和，适合初春调养。
林若雪的脸色瞬间苍白。
她精心设计的陷害，在我的临时应对下破局瓦解。
我抬起头，对上她阴狠的眼神，嘴角却浮起一丝笑。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毁了我。
考核结束，我并未立刻离开。
裴景明被太后召去问诊，我便静静守在太医院侧门外。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这个人，是我前世误解最深的人。
他不是无情之人，而是唯一一个，在我临死前试图查清真相的人。
可那时已然太迟。
如今，命运给了我一次机会。
我定要好好把握。
暮色渐沉，我被安排前往冷宫当值。
这原是我的宿命之地。
前世，我因误诊被贬至此，每日服侍病弱老妃，郁郁不得志。而在冷宫深处，二皇子被幽禁多年，终年不见天日。
我抱着药箱穿过荒凉的宫道，脚步踏在碎石上发出细微声响。
冷宫门前，守门宦官瞥了我一眼，冷冷道：进去吧，莫惹事。
我点头，推门而入。
屋内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药香与霉味交织的气息。
一位年迈的老妃靠在榻上，双目无神。而在她对面的角落里，坐着个少年，面色蜡黄，嘴唇干裂，手部偶尔抽搐。
我认得这个症状。
前世记载，二皇子在一年后突然暴毙，病因不明。
但我现在知道了，他这是长期服用错误药物所致！
我慢慢靠近，装作检查病情，实则开始记下他的脉象与体征。
若一切如旧，明日我便可试着调整药方。
可正当我俯身测量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我不动声色地起身，转身一看，竟是裴景明。
他一身便服，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沈医女，初次见面便遇冷宫，怕是有些难适应。他语气平和。
我恭敬行礼：多谢大人挂念，清梧无所畏惧。
他笑了笑，目光却落在我手中的药包上。
你方才在给他把脉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怎么知道
我强作镇定：是，殿下似乎肝气郁结，需调养疏解。
他点点头，忽而低声道：若真如此，不妨试试加一味柴胡。
我一怔。
柴胡，确实是疏肝解郁的良药，我原本打算夜里偷偷加入。
他居然……
他对我眨了眨眼，然后转身离去，仿佛从未停留。
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真的记得吗
还是……他也有前世的记忆
夜幕降临，冷宫内只剩烛火摇曳。
我坐在角落，写下今日的诊断笔记，指尖微微颤抖。
裴景明……你还记得我吗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
风起。
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我猛地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只见几匹黑衣骑卫匆匆掠过宫墙，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那里，是敌国的方向。
我心中一凛。
难道……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握紧笔杆，眼中燃起坚定光芒。
这一世，我不仅要自救，更要守护这片天下。
哪怕代价，是再一次面对死亡
我蜷缩在冷宫角落，借着残烛微光翻阅医案。
窗外风声猎猎，像是谁在诉说前尘往事。纸页轻响间，指尖触到一封泛黄信笺——那是前世我偷偷抄录的药方残卷，记载着裴景明曾开的一副疏肝解郁汤。
柴胡三钱，当归两钱……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正是他白天建议我加入的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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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起身，在昏暗中来回踱步。脚步绕过沉睡的老妃，避开二皇子凌乱的眼神。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焦躁，轻声问道：沈医女，夜已深了。
是。我应着，却停不下脚步，殿下可觉心悸
……有些。他迟疑道。
我取出针包，假装施针安神，实则趁机低声问询：殿下近日所服何药
他犹豫片刻，低声道：每日两次，温热服用，说是调养气血。
果然如此！
我记下剂量与药材，心中已有猜测。这些药物分明在缓慢损其元气，若非长期观察，极难察觉端倪。
清晨，天还未亮。
我提着药箱穿过长廊，脚步急促而谨慎。
昨夜裴景明的那句不妨试试加一味柴胡仍在耳边回荡。他是试探，还是提醒我无暇多想，今日必须行动。
御药房外，林若雪早已等候。
她一袭浅绿宫装，神色清冷，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漆木匣。那是特供皇室的药材匣，寻常医官不得擅入。
见我走近，她微微一笑：沈医女来得倒早。
师姐才真正勤奋。我回以一笑，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衣袖。
她神色不变，轻轻推开门扉。
御药房内香料浓郁，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的气息。我们各自领取所需药材，按例当场调配。
我取出昨日记录下的新方子，将原方中的北芪替换为柴胡，并略减甘草用量。
哎呀。林若雪忽然惊呼一声，清梧妹妹，你这药方……似乎不太对哦
我抬头看她，只见她手中拿着一张纸条，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那是我昨晚藏在袖中的方子！
糟了！
我迅速扫视四周，发现几个小宦官正在一旁整理药柜，神情专注，尚未注意到这边动静。
林若雪压低声音：你胆子倒是不小，擅自更改太医令批复的处方，可是大罪。
我强作镇定，不动声色地伸手去夺：师姐莫要开玩笑，这只是一份草稿罢了。
她却向后退了一步，笑意加深：该不会，是你想用错药，再栽赃于人吧
这话一出，我心头一紧。
她这是打算故技重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猛然回头，只见裴景明缓步走来，身披晨露，面色平静如常。
两位医女，吵嚷什么他淡淡开口。
林若雪立刻收起笑容，恭敬行礼：回大人，弟子正与师妹讨论药方细节，略有争执。
他说完，将手中的方子递上。
裴景明接过，细细看过，眉头微皱。
我不敢出声，只能盯着他的表情变化。
半晌，他轻叹一声：沈医女此番改动，倒是更合病症。
林若雪脸色骤变：大人
柴胡疏肝，辅以归、芍，确比原方更佳。他抬起头，目光在我与林若雪之间游移，不过……他顿了顿，语气忽转冷淡，未来用药，需经我亲自审验方可发放。
言下之意，已是对我起了戒备。
我低下头，掩住眼中震惊。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午后，我在冷宫为二皇子换药。
他喝了我亲手煎的汤剂，唇角终于浮现出一丝血色。
沈医女，你这药，和往日不同。他睁眼看向我，眼神清明了许多。
殿下聪慧。我微笑，臣妾做了些调整，不知是否合适
他点点头：舒坦多了。
我松了口气，正欲说什么，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奉皇后娘娘懿旨，彻查冷宫医事！
我心头一震。
林若雪果然没有善罢甘休！
门被推开，数名宦官鱼贯而入，为首的是林若雪的师兄——御药房总管柳青。
他一进来便厉声喝道：沈清梧！你涉嫌篡改皇室药方，意图不轨，现奉命搜查你的居所。
我强作镇定：请便。
他们开始翻找我的卧榻与矮柜，很快，一个小布包从床底滚落。
柳青拿起布包打开一看，脸色骤变：啊！这是……禁药‘断肠草’！
众人哗然。
我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林若雪的手段。但此刻辩解无益，唯有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裴景明的声音响起：且慢。
门边一道身影静静立于晨光之中，是他。
他缓步走进，目光扫过地上布包，又看向我。
让我看看。他伸手取过药包，仔细嗅了嗅，然后随手洒下一撮粉末。
粉末落地，竟泛起淡淡紫光。
他脸色骤然阴沉：这不是断肠草，而是紫花丹参。
柳青愣住：可是……可这颜色、气味都……
因为有人掺了朱砂。裴景明冷冷道，刻意染红，以假乱真。
他转身看向我，语气温和了些：沈医女，这药是你从哪里取来的
我咬牙：昨日领药时，原封未动。
众人皆知，御药房由林若雪负责保管。
她脸色瞬间惨白。
裴景明看着她，缓缓道：柳总管，你方才也在场，可有看见是谁靠近过她的药匣
柳青支吾不语。
这一刻，我知道，我赢了。
入夜，我坐在冷宫窗前，望着满天星斗。
远处传来更鼓声，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一只手轻轻搭上我的肩膀。
我回头，只见裴景明站在月影下，手中拎着一个熟悉的药包。
你救了他。他低声说。
我怔住：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药方。他苦笑，前世，你也这般救过我。
我瞳孔一缩。
他果然记得！
他继续道：但我直到你死，才知道真相。这次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我心头一热，却又压抑情绪：大人……
他打断我：叫我裴景明。
我望着他，许久未语。
夜风拂面，带来远处桃花的香气。
这一世，我们终将并肩同行。
就在这时，远处宫墙外传来尖锐的哨声。
我猛地站起，循声望去——只见几缕黑烟从西北方向升起，直冲云霄。
裴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敌国细作，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握紧拳头，心中燃起熊熊战意。
这一世，我不仅要保全自己，更要守护这片天下。
哪怕对手，是命运本身。
我站在冷宫窗前，望着远处升起的黑烟，心中涌起一股不祥预感。
裴景明的目光紧锁在那缕黑烟上，神色凝重。他低声说：那是敌国细作常用的信号。
你早就知道了我忍不住问。
他点点头，声音低沉：前世，我花了三年时间追查他们的踪迹，就在即将揭发之时……他顿了顿，却因查到了林若雪的真实身份，被人灭口。
我心头一震。
她不是太医院的人。我喃喃道，她是细作。
裴景明点头：而且是高层联络人。
我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坚定。
皇城陷入一片混乱。
御林军四处巡逻，宫门紧闭，守卫森严。可这反倒给了敌人可乘之机——他们在暗处，而我们在明处。
就在这时，冷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迅速将药箱藏到榻下，裴景明则闪身躲入屋角阴影中。
门被推开，林若雪缓步走了进来。
她今日未着宫装，而是换上了素色便服，眉目间多了一丝冷厉。
沈医女。她微笑，皇后娘娘要召见你。
我站起身，不动声色地问：不知所为何事
她走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有人举报你在夜间私自修改二皇子的药方，并且与一位神秘男子密会。
她的眼神扫向角落，仿佛能穿透黑暗。
裴景明没有动。
我的心跳加速，但面上依旧平静：师姐莫要危言耸听，我只是尽职尽责罢了。
是吗她冷笑一声，突然伸手从袖中抽出一枚银针，直指我的咽喉！
电光火石之间，裴景明暴起而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将其捏碎。
林若雪。他冷冷开口，你以为这次还能全身而退
她咬牙挣扎，却挣脱不开。
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她阴狠地笑，那又如何我死不足惜，但这皇宫……迟早毁于疫病！
疫病我心头一震。
裴景明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林若雪狞笑着，猛地张口欲咬舌自尽！
我反应极快，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撒出，瞬间封住她几处穴位。
她僵在原地，双目圆睁。
你想知道真相吗我俯身靠近她耳边，语气冰冷，那就乖乖配合。
她瞪着我，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愤怒。
我们带着林若雪来到一处密室，这里是裴景明秘密设立的调查据点。
烛光照亮墙壁上的地图与线索，上面标注着大量可疑人员与药材流向。
我翻开一本册子，指着其中一页：这是你经手的药材清单，有些药材根本不在医典记载之中。
她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凡人，懂什么真正的医术
裴景明缓缓道：你用‘紫花丹参’伪造断肠草，是为了嫁祸沈清梧；而你真正制造的，是一种名为‘疫瘴散’的剧毒药物。
她终于变了脸色。
你将这种药混入民间常用汤剂，在城中各处悄然扩散，等疫情爆发，再借机内应外合。我步步紧逼，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得逞。
她咬牙切齿：你们根本不明白，这场疫病只是开始！等到大军压境，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我盯着她的眼睛：告诉我，疫瘴散的解法是什么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小宦官慌乱地冲进来：不好了！宁妃娘娘突发高热，已经昏迷不醒！
我猛然起身：快带我去！
裴景明拦住我：小心有诈。
我摇头：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必须去。
我知道宁妃的情况。她一向体弱多病，若真染上疫瘴散，恐怕撑不过今晚。
宁妃寝殿内，气氛压抑。
她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脉搏紊乱，显然是中毒已深。
我迅速取出针包，一边施针一边让宫女准备药材。
桂枝五钱，麻黄三钱，石膏一两……我快速下达指令。
身旁的医官一脸震惊：这可是《伤寒论》里的‘麻杏石甘汤’，用于治疗肺热壅盛，怎可随意加减
我没空解释，直接动手调配药剂。
裴景明在一旁默默观察，随后也加入操作。
煎煮三沸后取汁，分两次服用。我边做边解释，疫瘴散的毒性来自一种特殊媒介，在体内引发肺热，必须先清热解毒。
他点头配合，动作熟练。
半个时辰后，宁妃终于退烧醒来。
她虚弱地睁开眼，看向我：沈医女……是你救了我
我松了口气：娘娘吉人天相。
回到冷宫已是深夜。
我疲惫地靠在墙边，裴景明递来一杯热茶。
做得很好。他说。
我苦笑：这只是开始。
他沉默片刻，忽而轻声道：你还记得前世临终前的事吗
我怔住。
那一幕历历在目——我被押往刑场，浑身血污，跪倒在地。刽子手举起鬼头刀的那一刻，我只看到一个人的身影逆着阳光而来。
是他。
我记得。我低声回答，你也来了。
他点头：我记得你最后对我说的话。
我抬头看他。
你说，若有来生，愿以一生所学救人济世。
我眼眶湿润。
他握住我的手：这一世，我会陪你一起完成。
夜风拂过冷宫残垣，带来一丝诡异的香气。
我嗅到不对劲，立刻起身查看窗外。
只见远处太医院方向，隐约有火光闪烁。
裴景明也察觉异样，迅速披上外衣：糟了，藏药阁！
我们飞奔而去。
远远望去，只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他们要用大火毁掉证据！我惊呼。
裴景明咬牙：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身影从火海中走出——是林若雪！
她一身黑衣，神情癫狂：既然你们不肯死，那就和这个腐朽的王朝一起毁灭吧！
她举起火把，朝最后一批存档书籍扔去。
裴景明怒吼一声冲上前，却被她一脚踹开。
我毫不犹豫扑过去，将她扑倒在地。
你疯了吗！我嘶喊。
她疯狂大笑：重生一次，我也要让你们陪葬！
我死死按住她，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一世，我不能再让她毁了我所爱的一切。
哪怕代价，是我这条命。
（）
浓烟滚滚，热浪扑面。
我死死按住林若雪的手腕，她疯狂挣扎，指甲划破我的脸颊。鲜血滑落，在灰烬中显得格外刺目。
你疯了！我咬牙怒吼，你以为这样就能毁掉一切
她狞笑着：既然你们不肯死，那就和这个腐朽的王朝一起毁灭吧！
我猛地翻身压制住她，可就在这时，一块燃烧的横梁轰然坠落，砸在我们之间。
火焰瞬间吞噬了她的衣袖。
她惨叫一声，滚到一旁拼命扑打火焰，却越烧越旺。
我顾不得疼痛，冲进火场拽起她向外拖。可她早已神志不清，只是喃喃自语着什么。
沈清梧！裴景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满脸黑灰，手中提着一只水桶，奋力泼向林若雪身上的火苗。
火势稍减，我趁机将她拖出藏药阁。
就在此刻，整座建筑轰然倒塌！
尘埃落定，满地狼藉。
林若雪躺在地上，浑身焦黑，气息微弱。
她望着我，嘴角溢出血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为什么……救我
我跪坐在她身边，疲惫至极：因为我不是你。
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闭上了眼睛。
皇宫内一片混乱。
皇帝震怒，御林军封锁宫门彻查。而太医院已成废墟，医典尽毁。
我站在废墟前，看着那片曾经承载我梦想与屈辱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
裴景明走过来，轻声道：你在看什么
我摇头：我在想，这一切值得吗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至少，你活下来了。
我低头看着他沾满灰尘的手，想起前世临刑前，也是这双手试图救我。
如今，它终于真正握住了我。
三日后，皇帝亲自召见。
冷宫外，阳光明媚得讽刺。
我一身素衣，缓缓步入大殿。裴景明站在阶下，目光始终未离开我。
皇帝高坐龙椅，神情复杂。
沈清梧。他开口，你说，敌国细作林若雪已伏诛，疫病源头也被截断
是。我恭敬回答，臣妾已改良解毒方剂，在城中分发施治，疫情已基本控制。
他点点头，转头看向裴景明：你呢有何话说
裴景明上前一步，声音坚定：臣愿辞去太医令之职。
满堂哗然。
我猛然抬头看他。
他继续道：太医院已毁，臣愿协助沈清梧重建医馆，专设女子行医之权。
这一刻，我才明白他的用意。
皇帝沉吟良久，终是叹息：也罢，朕允了。
春末夏初，万物复苏。
新设的女子医馆门前，人潮涌动。
百姓们带着希望而来，有人扶老携幼，有人抱子求医。他们的眼神里不再只有对死亡的恐惧，更有一份对生命的渴望。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些熟悉的药材架、整洁的诊室，心中百感交集。
裴景明站在我身旁，低声说：你还记得最初的梦想吗
我微笑：救人济世。
他点头：这一世，我们一起完成。
章节尾声：
远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名驿使飞驰而来，扬声喊道：急报！边境有疫情爆发，请求支援！
我与裴景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决心。
他翻身上马，伸出手：走吧。
我跃上马背，缰绳紧握。
朝阳洒落，照耀在我们的背上。
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命运的囚徒，而是它的主宰者。
风起时，我听见自己轻声说：裴景明，这一次，我们要走得更远。
他笑而不语，策马奔向远方。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带起一路尘土飞扬。
医馆门前，百姓仍在排队等候。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尽头，是我们即将奔赴的战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