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我叫江北辰，今年二十八岁。
三个月前，我妻子温雅死在了产房里。
所有人都说是难产，医生也这么说，就连我也信了。
直到昨天晚上，我在整理温雅的遗物时，发现了她藏在书里的一页纸条。
北辰，如果我出事了，一定是你妈害的我......
字迹歪歪扭扭，明显是在极度恐惧中写下的。
我双手颤抖着拿起纸条，上面还有几滴已经发黑的血迹。
温雅的字继续写着：她在我的保胎药里加了东西，我感觉肚子越来越疼，孩子在里面拼命踢我......
后面的字已经看不清了，只有大片大片的血痕。
我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妈妈秦玉兰，竟然害死了温雅
不，这不可能！
我冲出房间，直奔楼下客厅。
妈妈正在看电视，见我下来，笑着招手：北辰，过来陪妈看会电视。
她笑得那么慈祥，那么温和，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妈，我问你个事。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温雅怀孕那段时间，她的保胎药是你在熬吗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啊，我亲自熬的，每天三次，一次都没落下。
那药里，你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妈妈疑惑地看着我。
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丝慌乱。
但没有，她的眼神清澈得像个孩子。
没什么。我转身就走。
也许是我想多了，也许温雅那时候精神压力太大，胡思乱想写下了这些话。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温雅临死前的画面。
她躺在产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医生说胎儿胎死腹中，温雅大出血，抢救无效。
当时我哭得撕心裂肺，抱着温雅冰冷的身体不愿撒手。
妈妈在一旁也哭得很伤心，还安慰我说：北辰，节哀，雅雅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现在想想，她当时的眼泪，是真的吗
第二天一早，我决定去找当时给温雅接生的医生。
李医生是妇产科的老专家，从业三十多年，经验丰富。
见到我，她叹了口气：江先生，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多少次，你妻子的死真的是意外。
李医生，我想问个问题。我深吸一口气，如果孕妇长期服用某种有害物质，会不会导致胎死腹中和大出血
李医生愣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把温雅留下的纸条拿给她看。
李医生看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如果真的有人在保胎药里下毒......
有这种可能吗
有。李医生点点头，某些中药如果剂量过大，确实会导致流产和大出血。但是我们当时没有做毒理检测......
现在还能检测吗
尸体火化了吗
我点点头，心沉到了谷底。
那就没办法了。李医生摇摇头，除非你能找到当时的保胎药残留，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找到直接证据。
我走出医院，心情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
温雅已经死了三个月，所有的药渣早就扔了，还能找到什么证据
正想着，手机响了。
是妈妈打来的：北辰，你在哪呢快回来吃饭。
知道了，马上回去。
我挂掉电话，突然想起一件事。
妈妈有记账的习惯，每天买什么药材，花了多少钱，都会详细记录。
如果她真的在保胎药里加了什么，说不定账本上会有痕迹。
回到家，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陪妈妈吃了顿饭。
饭后，我主动提出要帮忙收拾厨房。
北辰真懂事，不像以前那个懒样子。妈妈笑着夸我。
我勉强笑了笑，趁她去客厅看电视的时候，偷偷翻找她放账本的抽屉。
账本很厚，我快速翻到温雅怀孕那几个月的记录。
党参30克，10元。
当归20克，8元。
黄芪25克，12元。
前面的记录都很正常，都是常见的保胎中药。
但是翻到温雅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我看到了一行奇怪的记录：
红花50克，15元。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红花，是活血化瘀的药材，有很强的破血功效。
孕妇服用红花，轻则先兆流产，重则胎死腹中！
而且账本上清清楚楚写着：连续购买了一个月！
我的手开始颤抖，几乎握不住账本。
妈妈，真的害死了温雅！
第二章
我呆呆地坐在厨房里，脑子里嗡嗡作响。
账本上的字迹是那么清晰，清晰得让我无法自欺欺人。
红花50克，连续购买一个月。
这足够杀死一个孕妇和她腹中的孩子。
北辰，你在厨房干什么呢怎么这么久
妈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赶紧把账本放回原处。
马上就好！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走出厨房，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妈妈。
她正在织毛衣，专注的样子像个普通的慈祥老太太。
可我现在知道，她的手上沾满了温雅和孩子的血。
妈，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去哪
见个朋友。
我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夜风很冷，但没有我心里的寒意浓。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要害死温雅
温雅从来没有跟妈妈红过脸，反而对她特别孝顺。
每次买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给妈妈。
妈妈生病的时候，温雅整夜整夜地在病床前照顾。
这样的儿媳，妈妈为什么要害她
我想起温雅怀孕后期，经常说肚子疼，还以为是正常的妊娠反应。
现在才知道，那是红花在她体内发作，让她痛不欲生。
我想起她临产前几天，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
当时我还心疼地问她是不是没胃口，要不要换个口味。
温雅摇着头说：没事，妈熬的药很苦，喝完就没胃口了。
她不知道，那苦味背后藏着致命的毒药。
我想起她进产房前，紧紧抓着我的手，眼中满含泪水。
她说：北辰，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当时我以为她是害怕分娩的疼痛，现在才明白，她是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
我蹲在路边，抱着头痛哭起来。
温雅，我对不起你！
我应该保护你的，可是我什么都没发现。
我眼睁睁看着你被我妈害死，我还像个傻子一样相信是难产。
哭了很久，我慢慢站起身。
现在哭有什么用
温雅已经死了，我再后悔也换不回她的命。
但是，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我要让害死她的人付出代价！
回到家，妈妈已经睡了。
我轻手轻脚回到房间，拿出手机开始搜索相关的法律条文。
故意杀人罪，最高可判死刑。
但前提是要有确凿的证据。
一本账本，能定罪吗
我又想起医院的监控录像。
当时温雅住院待产，妈妈每天都会去看她，还会带自己熬的药。
如果能调到监控录像，证明妈妈给温雅喂了有毒的药，再结合账本上的购药记录，应该可以构成证据链。
但是，三个月过去了，监控录像还在吗
我决定明天就去医院问问。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了门。
妈妈问我去哪，我随口说去上班。
自从温雅死后，我就请了长假，一直没去公司。
到了医院，我直接找到保卫科。
什么你要调三个月前的监控录像保卫科长张望着我，你是警察吗有搜查证吗
我是患者家属，我怀疑我妻子的死......
患者死因不明，应该报警，不是来找我们调监控。保卫科长打断了我的话，而且我们的监控录像只保存一个月，三个月前的早就删了。
我心里一沉。
最重要的证据没了。
只靠一本账本，能告倒妈妈吗
我又去找了李医生，把账本给她看。
李医生看完，神色凝重：如果真的连续服用一个月的红花，确实会导致胎死腹中。但是......
但是什么
单凭购药记录，还不足以证明她真的把红花放进了保胎药里。除非你能找到更直接的证据。
什么样的证据
比如，有人亲眼看到她下毒，或者找到含有红花成分的药渣。
我走出医院，觉得前路一片迷茫。
证人没有，药渣也早就扔了，我还能怎么办
正在街上游荡，忽然想起一个人——王嫂。
王嫂是我们的邻居，平时跟妈妈关系很好，经常串门聊天。
如果妈妈真的在熬药时加了红花，王嫂有可能看到。
我赶紧往家赶，希望能从王嫂那里找到线索。
第三章
王嫂正在自家门口晾衣服，看到我就热情地招呼：北辰回来了吃饭了没
王嫂，我想问你个事。我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温雅怀孕那段时间，你有没有去过我家厨房
王嫂想了想：去过啊，好几次呢。你妈熬药的时候，我经常过去陪她聊天。
我心里一动：你记得她都用什么药材吗
这个......王嫂皱着眉头回忆，大部分都是黄芪、党参、当归这些常见的。不过......
不过什么我急切地问。
不过我记得有一次，看到她往锅里放了一把红色的东西，我还问她那是什么呢。
她怎么说的
她说是红枣，补血的。王嫂摇摇头，但我觉得不像红枣，更像是红花。我年轻的时候学过一点中医，红花我认识。
我的心跳加速：你确定是红花
八九不离十。王嫂点点头，我当时还想说呢，孕妇不能吃红花，但你妈瞪了我一眼，我就没敢开口。
找到了！
终于找到证人了！
王嫂，这事很重要，你能跟我去趟警察局吗
王嫂愣住了：警察局出什么事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王嫂听完，脸色变得苍白：你是说，你妈害死了温雅
我怀疑是这样。
王嫂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但是这事要是传出去，我在这个小区就没法住了。
王嫂，您放心，如果我妈真的有罪，她害死了我妻子，我不会放过她。如果我冤枉了她，我给您赔不是。
下午，我和王嫂一起去了派出所。
值班民警听完我们的陈述，神色严肃起来。
你是说，你怀疑你母亲故意杀害你妻子
是的。我把账本和温雅留下的纸条都拿了出来。
民警仔细看了看，然后记录下王嫂的证词。
这个案子我们会立案调查，但你要有心理准备，证据还不够充分，很难定罪。
我明白，但我不能让我妻子死得不明不白。
嗯，我们会尽力的。先回去等消息吧，有进展我们会通知你。
走出派出所，我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我希望能为温雅讨回公道。
另一方面，我又怕真相真的是这样——我的亲生母亲，害死了我的妻子。
回到家，妈妈正在准备晚饭。
看到我，她笑着说：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饿了吧，马上就能吃饭了。
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情复杂极了。
这个养育了我二十多年的女人，真的是杀人凶手吗
妈，我问你个事。我坐在餐桌旁，你为什么不喜欢温雅
妈妈手里的锅铲停了一下：谁说我不喜欢她我很喜欢雅雅的。
那为什么她怀孕的时候，你在保胎药里加红花
锅铲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妈妈僵硬地转过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你说什么
我都知道了。我死死盯着她，你的账本上清清楚楚记着，红花50克，连续买了一个月。王嫂也看到你往药里加红花。
妈妈踉跄着后退，撞到了橱柜上。
我...我没有...那是红枣...
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撒谎吗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温雅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妈妈瘫坐在地上，终于崩溃了。
我没想害死她！我只是想让她流产！她抱着头痛哭，我不想让她生孩子！
真相终于大白了。
我的母亲，真的害死了我的妻子。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不想让她生孩子
因为...因为...妈妈哭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什么说啊！我吼道。
因为她不是本地人！妈妈终于喊了出来，她是外地来的，没有房子，没有存款，还要我们养她一辈子！我不愿意！
我惊呆了。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温雅是外地人，妈妈就要害死她
你知道吗温雅有多爱你！我哽咽着说，她怀孕后每天都说，等孩子出生了，第一个抱给你看！她说你是她在这个城市里最亲的人！
我知道她对我好...妈妈哭得更厉害了，但是我不想要外地的孙子！我不想让别人说闲话！
所以你就杀了她杀了我的孩子
我没想到她会死...妈妈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我以为只是流产，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人命是儿戏吗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杯砸向墙壁。
水杯碎成无数片，就像我破碎的心。
第四章
当天晚上，警察来了。
妈妈被带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嘴里还在不停地重复：我没想害死她，我真的没想害死她......
邻居们都围在楼下看热闹，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听说秦玉兰害死了自己儿媳妇......
太狠毒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江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我站在窗前，看着警车远去的尾灯，心里空荡荡的。
从今以后，我既没有妻子，也没有母亲了。
第二天，我去了温雅的墓地。
墓碑上，她笑得那么灿烂，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雅雅，真相大白了。我轻抚着她的照片，妈妈承认了，她在你的保胎药里加了红花。她说，她不想要外地的孙子。
风吹过，带来一阵花香。
我仿佛又听到了温雅的声音：北辰，我不怪你妈，她只是太爱你了，害怕我抢走你。
不，雅雅，你错了。我摇着头，她不是爱我，她是自私。真正爱我的人，不会害死我的妻子。
在墓地坐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我才离开。
回到家，空荡荡的房子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收拾了几件衣服，决定暂时住到酒店里去。
这个家，承载了太多痛苦的回忆。
温雅的拖鞋还放在门口，她的化妆品还摆在梳妆台上，她的衣服还挂在衣柜里。
每一样东西都在提醒我，我失去了什么。
一个月后，法院开庭。
妈妈被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起诉。
庭审现场，妈妈看起来老了十岁，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
她的律师为她做无罪辩护，说她主观上没有杀人的故意，只是想让儿媳流产。
但检察官拿出了充分的证据：购药记录、证人证词、专家鉴定。
专家证实，连续一个月服用50克红花，足以导致孕妇胎死腹中并引发大出血。
任何有医学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一点。
法官最终判决：故意杀人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妈妈当庭痛哭，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但这声对不起，对温雅还有什么意义呢
走出法庭，我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温雅的父母从老家赶来，一直陪着我到审判结束。
温雅的母亲哭着拉住我的手：北辰，我们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阿姨，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雅雅。
孩子，你也是受害者。温雅的父亲拍拍我的肩膀，以后要好好生活，雅雅在天有灵，也希望看到你幸福。
送走了二老，我又一次来到温雅的墓前。
雅雅，妈妈被判了十五年。虽然这不能换回你的命，但至少，你的死有了交代。
我从包里拿出一束百合花，那是温雅生前最喜欢的花。
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去外地重新开始。但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我答应你。
微风轻拂，墓碑上的照片似乎在向我微笑。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温雅在说：北辰，要好好活着，为了我们没能出生的孩子，为了我们曾经的爱情，好好活着。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身后，夕阳西下，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但我知道，不管走到哪里，温雅都会在我心里，陪伴我走过余下的人生。
第五章
三年后，我在另一个城市重新站稳了脚跟。
工作稳定，生活平静，偶尔也会有朋友介绍女孩子给我认识。
但我都婉言谢绝了。
不是我走不出阴霾，而是我觉得，有些人一生只能爱一次。
温雅就是我的那一次。
这天是温雅的忌日，我请了假，开车回到老家。
墓园里，温雅的墓碑被人精心打理过，上面还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菊花。
会是谁呢
我正疑惑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王嫂。
她手里还拿着一壶水和一块抹布。
北辰你回来了王嫂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今天是雅雅的忌日。我指了指墓碑，这花是您放的
王嫂点点头：我每年都会来看看她。当年如果我再勇敢一点，阻止你妈往药里加红花，也许......
王嫂，这不怪您。我摇摇头，您已经做得够多了。
王嫂叹了口气：你妈在监狱里还好吗
说起妈妈，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三年来，我没有去看过她一次。
我恨她，恨她害死了温雅。
但同时，我也痛苦，毕竟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我没去看过她。我实话实说。
北辰......王嫂欲言又止。
怎么了
前几个月，你妈托人给我带了个话。
她说什么
她说，希望你能原谅她。她知道错了，她后悔了。王嫂看着我，她还说，如果你愿意去看她一次，她死了也瞑目了。
我沉默了很久。
原谅
怎么原谅
温雅的命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们的幸福生活没了。
这些，一句对不起能换回来吗
我想想吧。我最终只是这样回答。
在温雅墓前坐到天黑，我才起身告别。
开车回市区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王嫂的话。
也许，我应该去看看妈妈。
不是为了原谅她，而是为了了结这段恩怨。
第二天，我来到了省女子监狱。
在探视室里，我见到了三年未见的母亲。
她瘦了很多，头发全白了，背驼得更厉害，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太。
见到我，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北辰...你终于来看妈了...
我坐在她对面，隔着一层玻璃，通过电话和她交谈。
妈，您身体还好吗
好，都好。她连连点头，就是想你，天天想你。
我......我欲言又止。
北辰，妈知道错了。她哭着说，妈对不起雅雅，对不起你，对不起那个没出生的孩子。
知道错了有什么用我的声音有些冷，她们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妈妈拼命地擦着眼泪，但是妈想告诉你，这三年来，我每天晚上都梦见雅雅。她站在我床前，问我为什么要害她。
我的心微微一颤。
她不恨我，她只是问我为什么。妈妈继续说，北辰，妈真的知道错了。如果时间能重来，我宁愿死也不会伤害雅雅。
我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女人确实害死了我最爱的人，但她也确实是我的母亲。
妈，我不能原谅您。我最终说道，但是我也不恨您了。
妈妈愣住了。
雅雅不会希望我带着仇恨生活，她希望我能好好活着。我深吸一口气，所以我选择放下，但不是原谅。
北辰......
您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吧。我站起身，我会定期给您寄一些生活用品，但我不会再来看您了。
走出监狱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
我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不原谅，但我也不再仇恨。
我会带着对温雅的爱，好好地活下去。
第六章
又过了两年，我在新城市遇到了一个叫林小雨的女孩。
她是我们公司新来的设计师，性格开朗，笑容很甜。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我的过去，但从不介意。
每个人都有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她这样对我说。
我们从朋友开始，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对她产生了好感。
这让我很内疚，觉得自己背叛了温雅。
你觉得，死去的人会希望活着的人永远痛苦吗小雨有一天突然问我。
应该不会吧。
那就对了。她笑着说，爱一个人，就是希望她幸福。就算她不在了，这份希望也不会消失。
小雨的话让我想起了温雅。
如果她还活着，知道我遇到了小雨，她会怎么想
我觉得，她会祝福我的。
因为她就是那样善良的人。
半年后，我向小雨求婚了。
她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
我希望婚礼当天，能在温雅的墓前献一束花。
我惊讶地看着她。
我想告诉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小雨认真地说，我不是要取代她，我只是想陪伴你走下去。
那一刻，我确定我选对了人。
婚礼前一天，我们来到了温雅的墓前。
小雨轻轻地把一束白玫瑰放在墓碑前，然后认真地说：
温雅姐，我是林小雨。明天我就要和北辰结婚了。我知道你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我不会试图替代你的位置。我只是想陪他走下去，让他不再孤单。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们幸福吧。
我站在一旁，眼眶有些湿润。
微风轻拂，墓碑上的照片似乎在微笑。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温雅的声音：北辰，我很喜欢这个女孩。你们要幸福啊。
婚礼很简单，只邀请了最亲近的朋友。
没有豪华的布置，没有昂贵的婚纱，但很温馨。
新婚夜，小雨问我：你还会想她吗
会。我没有撒谎，但那是另一种思念，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我明白。小雨靠在我怀里，我也会想念我逝去的爷爷。思念不是背叛，而是爱的延续。
我抱紧了她，心里充满了感激。
感谢命运，让我在最黑暗的时候遇到了她。
一年后，小雨怀孕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
高兴，但也有些恐惧。
我害怕再次失去，害怕历史重演。
别怕，我们的孩子会平安出生的。小雨安慰我，温雅姐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
怀孕期间，小雨坚持要自己做所有的产检，不让我陪同。
我不想让你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她说。
但我还是会偷偷跟着她去医院，远远地看着她平安地走出产科。
只有确认她没事，我才能安心。
十个月后，我们的女儿出生了。
小小的，皱巴巴的，哭声很响亮。
抱着她的那一刻，我又哭了。
这一次，是高兴的眼泪。
我给女儿取名叫江安安，希望她一生平安。
小雨坐月子期间，我亲自照顾她，不敢有丝毫马虎。
每天按时给她做营养餐，定时给她按摩，陪她聊天解闷。
你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你宠坏了。小雨笑着说。
宠坏了正好，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傻瓜，我本来就不会离开你。
有了女儿之后，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
每天下班回家，看到小安安甜甜的笑脸，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
小雨也重新回到工作岗位，我们一起为这个小家庭努力着。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带着安安去公园玩，或者去看电影。
就像所有普通的三口之家一样，平凡但幸福。
第七章
安安三岁的时候，妈妈刑满释放了。
我收到监狱的通知，说她身体不好，希望家属能来接她。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去了。
妈妈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个老太太了。
头发雪白，腰弯得厉害，走路都要拄拐杖。
看到我，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北辰...你来了...
嗯。我点点头，走吧，我送您回去。
我在老房子附近给她租了一个小单间，生活用品都准备齐全了。
安顿好她之后，我准备离开。
北辰......她叫住了我，你...过得好吗
还好。
听说你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说的。
嗯。
能...能让我看看孩子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但是......
不行。我断然拒绝，您好好养老吧，我会定期给您生活费。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小雨问我：怎么样
安顿好了。我简单地说。
她...想见安安吗
我点点头。
小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也许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她。
北辰，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也是安安的奶奶。小雨认真地说，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知错就改。
她犯的不是一般的错，她杀了人！
我知道，我也不是要你原谅她。小雨握住我的手，但是安安有权利知道她有个奶奶的存在。等她长大了，让她自己选择要不要见这个奶奶。
我陷入了沉思。
小雨说得对，安安确实有知情权。
但我不想让我的女儿接触一个杀人犯，即使那是她的亲奶奶。
这件事我们谈了很多次，最终小雨说服了我。
我们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改过自新了。
于是，我开始定期去看妈妈。
起初只是简单地问候，给她送一些生活用品。
慢慢地，我们开始有了一些交流。
她告诉我，在监狱里的这些年，她每天都在反思自己的错误。
她说她做了很多噩梦，梦见温雅来找她，问她为什么要害死无辜的人。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雅雅是个好姑娘，我当年不应该那样对她。妈妈哭着说，我害了她，也害了你，更害了那个没出生的孩子。
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我心里有些动摇。
也许，人真的可以改变。
半年后，我和小雨商量，决定带安安去见一次奶奶。
但是有条件。我对妈妈说，您不能告诉安安以前发生的事，也不能在她面前提起温雅。
我明白，我不会说的。妈妈连连点头，我只想看看我的孙女。
见面的那天，妈妈紧张得手都在抖。
安安很懂事，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好。
妈妈当场就哭了。
好，好，奶奶的乖孙女。她颤抖着手想要抱安安，但又不敢。
小雨鼓励安安：去，让奶奶抱抱。
安安乖巧地走到妈妈身边，妈妈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生怕弄疼了她。
这孩子真漂亮，像她妈妈。妈妈看着小雨，谢谢你，给了北辰一个完整的家。
小雨笑着说：奶奶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
那天，妈妈给安安准备了很多礼物，都是她亲手做的小玩具。
手工很粗糙，但看得出来很用心。
安安很喜欢，拉着奶奶的手不肯走。
奶奶，下次我还要来看你。
好，奶奶等着你。
从那以后，我们每个月都会带安安去看一次奶奶。
妈妈也确实像变了一个人，对安安特别温柔，从不发脾气，也不提过去的事。
有时候看着她和安安一起玩，我几乎要忘记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但每当想起温雅，我心里的那道疤就会隐隐作痛。
有些伤害，真的无法完全愈合。
第八章
安安五岁那年，小雨又怀孕了。
这一次，我们都有了经验，心情也比较平静。
妈妈知道消息后，激动得不得了。
太好了，太好了，又要有小孙子了。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小雨笑着说。
男女都好，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这段时间，妈妈经常来家里帮忙。
做饭、打扫卫生、照顾安安，什么都抢着干。
有时候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情很复杂。
她对这个家确实很用心，对小雨和安安也是真心疼爱。
如果不知道她的过去，任何人都会觉得她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但我知道，她的手上曾经沾过血。
你是不是还在纠结小雨有一天问我。
什么
你妈的事。我看得出来，你对她的态度很矛盾。
是有点。我苦笑，一方面，我看到她确实在努力弥补，对我们也很好。另一方面，我又无法忘记她做过的事。
北辰，你知道吗小雨摸着肚子，有了孩子之后，我更能理解母爱的伟大和可怕。
什么意思
母爱是世界上最无私的爱，但也可能是最自私的爱。小雨认真地说，有些妈妈，为了自己认为对孩子好的事情，会做出很极端的行为。
你是说我妈当年......
我不是为她辩护，她做错了，而且错得很严重。小雨打断我，但我觉得，她的出发点可能真的是为了你好，只是方法完全错了。
我沉默了。
也许小雨说得对，妈妈当年确实是出于某种扭曲的母爱。
但这能成为杀人的理由吗
八个月后，我们的儿子出生了。
小雨坚持要顺产，我在产房外等了十几个小时。
每当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声音，我就想起温雅当年的情况，心跳得厉害。
好在一切顺利，母子平安。
抱着儿子的那一刻，我又一次热泪盈眶。
这个小生命，是我和小雨爱情的结晶，也是温雅在天之灵的见证。
我给儿子取名叫江乐乐，希望他一生快乐。
妈妈知道消息后，激动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医院看望。
我的乖孙子，让奶奶看看。她小心翼翼地抱着乐乐，满脸慈爱。
妈，您小心点。我有些紧张。
放心，奶奶抱过很多孩子，有经验。
看着她熟练地哄着乐乐，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楚。
如果当年她能这样对待温雅的孩子，该多好啊。
坐月子期间，妈妈几乎每天都来帮忙。
换尿布、喂奶、哄睡觉，她都抢着做。
妈，您年纪大了，不用这么辛苦。小雨心疼地说。
不辛苦，奶奶喜欢。妈妈笑着说，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的机会照顾孙子了。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沉。
确实，妈妈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也不好，能陪伴孩子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要不，您搬过来住吧。我对妈妈说，这样也方便照顾孩子。
妈妈愣住了：你...你真的愿意
房子够大，多您一个人也没什么。我避开她感激的眼神，主要是为了孩子们。
好，好，我搬过来。妈妈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北辰，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妈一个机会。
但是我有条件。我看着她，永远不要在孩子们面前提起以前的事。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说的。
就这样，妈妈搬进了我们家。
起初我很不习惯，总觉得别扭。
但看着她和孩子们相处得那么融洽，我慢慢地也放松了下来。
她确实变了很多，脾气变得很好，从不和小雨发生冲突，对孩子们也特别有耐心。
有时候安安调皮，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她也只是笑着收拾，从不责怪。
奶奶，你为什么不生气啊安安好奇地问。
因为奶奶喜欢安安啊，安安做什么奶奶都不会生气的。
那我以前的奶奶呢她也会这样吗
听到这话，我和小雨都紧张起来。
妈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以前的奶奶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但她一定也很爱安安的。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一刻，我对妈妈的看法又改变了一些。
至少，她信守了承诺。
第九章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两年。
安安上了小学，乐乐也开始会走路了。
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但精神状态还不错。
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两个孩子。
北辰，我想和你说件事。这天晚上，妈妈把我叫到阳台上。
什么事
我想去一趟雅雅的墓地。她低着头说，我想亲自向她道歉。
我有些惊讶：您确定
确定。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去，但不敢去。现在我觉得，我应该去面对她。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好，我陪您去。
第二天，我们来到了温雅的墓地。
妈妈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墓碑前。
看着温雅的照片，她老泪纵横。
雅雅，奶奶来看你了。她哽咽着说，奶奶知道错了，奶奶对不起你。
她跪了下去，我赶紧扶她。
让我跪吧。她推开我的手，这是我应该做的。
就这样，她跪在温雅墓前，哭着说了很多话。
说她当年有多糊涂，多自私，多残忍。
说她这些年来，每天都在忏悔，都在想念温雅。
说她希望温雅能原谅她，也希望在天的孩子能原谅她。
雅雅，你看，北辰现在过得很好。小雨是个好姑娘，安安和乐乐也很聪明可爱。她抹着眼泪说，你可以放心了，他们会幸福的。
我站在一旁，心情五味杂陈。
这是妈妈第一次在我面前承认错误，第一次主动提起温雅。
也许，她真的知道悔改了。
从墓地回来后，妈妈的身体急剧恶化。
医生说她患了晚期肺癌，时间不多了。
妈，我们去大医院治疗吧。我握着她的手说。
不用了，北辰。她摇摇头，妈这把年纪了，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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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这种话。
我没有遗憾了。她笑着说，这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能看着安安和乐乐长大，能得到你和小雨的原谅，我很满足了。
妈......
北辰，答应妈一件事。她用力握着我的手，以后每年清明，带孩子们去看看雅雅，告诉他们，那是爸爸最爱的人。
我点了点头，眼眶湿润了。
妈妈又坚持了一个月，最终还是走了。
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临终前，她拉着我和小雨的手，断断续续地说：
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家...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天伦之乐...
安安和乐乐哭得很伤心，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疼爱他们的奶奶突然就不见了。
办完妈妈的后事，我们全家去了温雅的墓地。
我把妈妈的骨灰盒放在温雅墓旁，让她们能够相伴。
雅雅，妈妈来陪你了。我轻抚着温雅的照片，她知道错了，也改过了。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够和解。
微风轻拂，似乎在回应我的话。
小雨拉着安安和乐乐，教他们给两位奶奶鞠躬。
孩子们，这是你们的亲奶奶和雅雅奶奶。小雨温柔地说，她们都很爱你们，会在天上保佑你们平安健康的。
雅雅奶奶，我是安安，我会想你的。安安奶声奶气地说。
奶奶，乐乐也会想你们的。乐乐有样学样。
看着两个孩子天真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这样的结局也许就是最好的。
过去的恩怨随着妈妈的离世而结束，留下的只有对未来的希望。
第十章
妈妈去世后的第三年，我决定把这个故事写下来。
不是为了控诉什么，也不是为了炫耀什么，只是想记录下这段特殊的经历。
记录一个普通家庭的悲欢离合，记录人性的复杂和多面。
妈妈确实做了错事，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但她也确实悔改了，用余生在赎罪。
温雅确实死得很冤，很无辜。
但她的善良和宽容，最终也感化了害死她的人。
我确实恨过妈妈，也确实原谅了她。
这不是背叛温雅，而是选择了放下。
现在，安安已经十岁了，乐乐也八岁了。
他们都很聪明，很懂事，是我和小雨的骄傲。
每年清明，我们都会带他们去看望两位奶奶。
安安有时候会问：爸爸，雅雅奶奶是怎么死的
我总是回答：她生病了，但她很爱很爱我们。
等他们再大一些，我会把真相告诉他们。
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人性也不是绝对善恶的。
让他们学会宽容，也学会坚持原则。
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知道爱的力量。
是温雅的爱，让我没有在仇恨中沉沦。
是小雨的爱，让我重新拥有了完整的家。
是孩子们的爱，让妈妈在最后的时光里找到了救赎。
也是这些爱，让我们这个复杂的家庭，最终走向了和谐。
前几天，小雨又怀孕了。
这一次，我们都很平静，很期待。
你说，如果温雅知道我们又要有孩子了，她会高兴吗小雨问我。
当然会。我肯定地回答，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幸福。
那我们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
如果是女孩，就叫江念念吧。
念念
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解释道，念着过去的美好，迎接未来的希望。
小雨笑了，轻抚着肚子说：念念，你听到了吗爸爸妈妈都很期待你的到来。
窗外，春风又起，万物复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