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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苏柚第一次见到季宴洲,是在一家五星酒店的VIP厅。

    她穿着黑色连衣裙,腰线勾勒出学生时期少有的成熟感,精致的妆容掩去了青涩。

    她是被临时叫来代班的礼仪生,站在角落里端酒、倒水、微笑,一言不发。

    季宴洲出现在第十分钟。

    西装笔挺,修身有度,步伐稳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权力的节拍上。

    苏柚那天正好低头给客人斟酒,抬头一瞬,目光与他撞上。

    那男人眉眼如刀,薄唇紧抿,一双眼睛像能看穿人心的深井。

    她愣了半秒,连忙低头。

    可她不知道,她这个半秒的愣神,被他看在眼里。

    —

    宴会结束后,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经理却将她喊住:季总让你过去。

    我

    你不是新来的吗别让人等。

    她咬了咬唇,推门进入另一间休息室。

    那是一间极简的套间,昏黄灯光下,季宴洲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脸部线条锋利又冷漠。

    他头也没抬,淡淡道:叫什么名字

    苏柚。

    哪个柚

    柚子的柚。

    他终于抬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道:柚子,挺甜。

    她心跳有一瞬间失控:季总,有事吩咐吗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成年了吗

    苏柚怔住。

    二十一。她咬牙。

    他轻轻笑了:正好,不犯法。

    那晚,灯光昏暗。

    他喝了点酒,她没有反抗,也没有主动。

    所有的事情,都是默许。

    —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已经离开。

    助理给她转了笔封口费,不多不少,五万块。

    她看着屏幕,手指冰凉。

    五万,是他对那一晚的全部标价。

    她不是没想过去争什么。

    可她低头看看自己——兼职模特,靠着奖学金读书,父母早亡,无亲无靠。

    而他,是季宴洲,上市公司董事长,资产数十亿。

    更重要的是——他有家室。

    她不敢要,也不敢说。

    她以为这就是结束。

    可她低估了命运。

    —

    一个月后,苏柚吐了。

    起初她以为是感冒,后来连着三天恶心反胃,她终于买了验孕棒。

    两道杠,清清楚楚。

    她坐在浴室的地板上,腿软得站不起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

    她没有告诉季宴洲。

    甚至连电话都没打。

    她跑去医院咨询,医生说她身体偏瘦,如果强行流掉,对以后的生育能力会有风险。

    她犹豫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她退掉了所有课,拿着之前的封口费,租了个远离市区的小房子,消失在人海。

    她想躲到生完孩子,再悄悄送人。

    她不想做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

    也不想留下一个私生子的标签毁掉自己人生。

    可事情并不总能如人所愿。

    —

    她怀孕五个月那天,正在超市买东西,转身就看见了——季宴洲的母亲。

    老人满头银发,坐在轮椅上,由保姆推着出来,神色淡漠地扫了她一眼,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时,目光陡然一凝。

    站住。

    苏柚没反应过来。

    那老太太眼神冷厉:你是——苏柚

    她手心一抖。

    跟我回去。老太太冷声。

    您……认错人了……

    我亲眼看见你从宴洲的房间出来的,还能认错

    苏柚面如死灰。

    老人继续道:你怀的是他的孩子。

    她沉默。

    你想做什么老太太盯着她。

    我不会打扰他。

    孩子生下来,我会送走。

    老太太冷笑:你以为你能送去哪儿

    那是季家的血。

    你生了,就别想带走。

    —

    苏柚那晚回到出租屋,哭了一夜。

    她以为自己做得够干净利落,可到头来——她还是被发现了。

    第二天,她接到季宴洲的电话。

    他开门见山:你怀了我的孩子

    她沉默了一秒,说:不是你的。

    撒谎的声音都在抖。

    他冷冷道:滚过来。

    她去了。

    季宴洲坐在办公室里,眼神冷得像刀:你想拿孩子威胁我

    她摇头:没有。

    那你想干什么上位

    她咬牙,眼眶通红:

    我只是想……把孩子生下来。

    我不需要名分,也不想进你家门。

    我躲了五个月……求你放过我。

    他看着她良久,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声说:

    晚了。

    现在,不是你说‘不想进来’就能走得了的了。

    —

    苏柚从没想过,人生第一次被泼冷水,不是在街头,而是在豪门别墅的客厅。

    那一晚,她被季宴洲强行带回了季家老宅。

    她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见尖锐高跟鞋踏地声从门口响起。

    门啪地一声被推开,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沈如初回来了。

    她穿着一身高级定制西装,头发盘起,眼神凌厉,唇红齿白,美得张扬。

    她扫了一眼沙发上坐着的苏柚,又看了一眼季宴洲,忽然笑了。

    你这么急着认回私生子,是想跟我演苦情剧

    季宴洲眉头一拧:如初,不是你该管的事。

    不是我该管沈如初声音尖了上去,忽然走到苏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是谁

    学生

    实习生

    还是……保姆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最后冷冷笑了:你肚子里这个,是‘保姆肚子里的野种’

    苏柚的脸色瞬间苍白,嘴唇微颤:你……你别乱说……

    我乱说沈如初笑出声,你穿着几百块的衣服,拎着几十块的布包,还敢站在我家沙发前

    你知道这张沙发是谁定制的吗

    你知道你现在踩着的地毯值多少钱

    苏柚没说话,只是护着肚子,后退一步。

    可沈如初却不肯罢休。

    我出国半年,你就敢趁机爬上我老公的床还敢怀孕你以为你是谁

    苏家苏家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小学生、一个野种,也敢肖想成为季太太

    季宴洲忽然出声:够了。

    沈如初一怔,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男人神情冰冷:我说——够了。

    她现在是我孩子的母亲。

    你若再出言不逊,就别怪我撕了面子。

    沈如初死死盯着他,整个人因为愤怒微微颤抖。

    你为了她跟我撕破脸

    你为了一个学生、一个私生子,跟我谈什么体面

    季宴洲不再理她,而是转头看向苏柚,声音放轻:上楼去休息。

    苏柚站在原地,没有动。

    沈如初冷笑:你就这样惯着她

    那我倒要看看,这位‘野种的妈’到底能坐多久。

    她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啪地响起。

    季宴洲出手了。

    这一巴掌打得沈如初捂着脸,眼神中布满了不可置信。

    你、你打我

    你从来没打过我。

    季宴洲淡淡道:你从来没对我孩子的母亲动手。

    你越界了。

    沈如初眼眶通红:她是你孩子的母亲我才是你老婆!

    男人冷静回应:离婚协议,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

    你出国的这半年,我已经想清楚了。

    你不是要自由,我给你。

    —

    沈如初当场晕倒,被佣人扶上楼。

    而苏柚站在原地,整个人像是钉在地板上,半晌没能回神。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被骂,会被羞辱。

    但她没想过——季宴洲会在这种场合,公开为她撑腰。

    她怀里,是他的孩子。

    可她自己,算什么

    跟我来。男人走近,扶住她的肩。

    我……不该来的。她喃喃。

    你必须来。他声音低沉却坚定。

    你走了,她不会放过你,连我母亲也不会。

    你躲不了的。

    苏柚抬头看他,眼里是彻底的破碎:你是在……补偿我吗

    季宴洲看着她,良久,轻轻点头。

    也算。

    可你得活下去,孩子也得留下来。

    我会给你名分。

    苏柚瞪大了眼:你要……娶我

    他不答,只是转身走向楼梯。

    季太太的位置,总得有人坐。

    既然她不要,那你来。

    你现在,不是选择权的问题。

    是你没得选。

    —

    那晚,苏柚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窗外是深冬夜雨,手心却热得发烫。

    她曾以为自己怀了一个错误。

    她逃,她躲,她卑微地想着不打扰、不惊动。

    可现在,她被人拎到了权力的中心,被正宫打骂、被男人护着、被名分逼着。

    她从未想过坐上这个位子。

    可她现在知道:

    这个孩子,是她的筹码,也是她的命。

    不坐上那个太太的位置,她走不出这个局。

    —

    她低头看着自己五个月大的肚子,轻声说:

    小家伙,我们……只能一路往前了。

    –

    苏柚正式住进季家那天,是个阴沉的日子。

    老宅的天窗透不进阳光,仿佛空气都凝滞。

    佣人们各自低头做事,没人敢多看她一眼。她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被安置在靠东侧的客房,房间整洁,但摆设一看就是临时布置的。

    她很清楚。

    这个家,没有人为她真正准备位置。

    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

    晚上,季宴洲回来,依旧一身冷色西装,神情冷冽如常。他推门进来,看到她坐在床边发呆,淡声道:

    医生下周会来做系统检查,接下来的时间你不准再自己跑医院。

    我知道。她低头应了一句,声音轻。

    他顿了下,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肚子上:

    孩子胎位偏高,医生建议临产时剖腹。

    那就剖。

    她点点头。

    可第二天清晨,她刚醒来,保姆推开门递来一封信,是季母让人转交的。

    她拆开,是短短一行话:

    进门可以,孩子必须剖腹,时间我来定。

    自然产不干净,不安全。

    别妄想母凭子贵,宫口开十指的戏码我不看。

    苏柚手指一顿,脸色一点点沉下。

    这封信没有署名,没有问候,只有赤裸裸的命令。

    她不是没想过婆婆难缠,但没想到难缠到这地步——

    连怎么生、什么时候生,都要替她决定。

    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就像个生育工具,甚至还不如试管婴儿程序正规。

    —

    她把信折好,压在枕头下,什么都没说。

    午饭时,她照常下楼吃饭,季母坐在主位,端着汤盅,神色淡漠。

    怀孕五个月了,还下楼吃饭她冷声道,不怕胎气重

    苏柚一愣,放下筷子。

    那我回去

    会做人,还知道走。

    你别以为我儿子说娶你,你就真成了季太太。

    你是什么身份我清楚得很。

    苏柚握着汤匙,手微微颤。

    我没想争。

    没想争就老老实实听话。

    剖腹产是医生建议,也是我们季家规矩。

    孩子必须在我定的日子生,时辰选好了,我都请好师傅。

    你只需要张开腿,别闹别矫情。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苏柚不是一个人,而是她花钱请的代孕工具。

    饭桌上没人敢说话,佣人个个低眉顺眼。

    苏柚咽下最后一口饭,站起身,声音平静:

    抱歉,我想自己决定孩子怎么出生。

    季母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医生确实建议剖腹,但时机和方式,我会听医生的,不会听风水师的。

    我不是什么‘合八字的生育工具’。

    我不是你请的保姆。

    季母脸色一沉。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真能让你上位

    你若不按规矩来,我现在就能让你走人。

    苏柚抬头看她,眼里忽然多了几分冷静的光。

    阿姨,您想赶我,可以。

    但我会让整个媒体知道,季家为了所谓‘八字风水’,强制一名孕妇剖腹,还威胁驱赶。

    您觉得这会不会对季氏股价,造成影响

    一瞬间,季母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会反咬一口。

    你敢!

    您不妨试试。

    苏柚低头,温柔地摸着肚子:

    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成为别人嘴里的‘脏命’。

    我不怕剖腹,我怕你把我当牲口。

    —

    饭后,季宴洲回来。

    苏柚把信拿出来,递到他面前。

    你妈妈说,孩子的生日她来定。

    剖不剖腹,她来定。

    如果我不同意,她要赶我出门。

    他看完,眉头拧起:她越界了。

    苏柚看着他:你要娶我,是为了什么

    因为孩子

    因为责任

    还是因为你想跟你妈对着干

    他沉默片刻,答:我不想你被欺负。

    太晚了。

    她轻声道:

    我怀孕五个月,吐了三个多月,去医院都没人陪。

    现在你给我‘季太太’的位置,却不给我说话的资格。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季宴洲握住她的手,声音低哑:

    我承认,我一开始只是想给你交代。

    但现在,我想把你留下。

    名分不是交代,是承诺。

    我可以替你挡我妈,挡外面所有人。

    你只要——留下。

    苏柚盯着他,良久,轻声问:

    如果我不是怀了你的孩子,你还会娶我吗

    季宴洲抿唇,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答案。

    苏柚笑了笑。

    谢谢你承认。

    我不会走。

    但我也不会闭嘴。

    我愿意剖腹,但不是你妈说什么时候我就剖。

    我进了季家的门,不是来听你们安排人生的。

    我孩子要姓苏。

    我要坐这个‘太太’的位置,是坐着,不是跪着。

    —

    她说完,转身上楼。

    留下一室的沉寂。

    季宴洲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无法驯服的烈火。

    她不是靠孩子进门的。

    她是用孩子,烧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

    苏柚怀孕第33周那天,出了意外。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整座城市冲刷得溃不成军,她本来只是陪季母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却在门口的台阶上,被一脚踩空。

    她摔了下去。

    整个身体重重地撞在大理石边沿,疼得她眼前一黑。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救护车上,氧气罩扣在脸上,耳边全是嘈杂。

    医生的声音沉重:

    孕妇失血较多,子宫收缩频繁,可能保不住孩子,先通知家属做手术准备。

    她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

    医院抢救区外,季宴洲疯了一样赶来,领带还未解,发梢全是雨水。

    他一把抓住医生的手,声音带着压不住的颤:

    她人呢

    孩子呢

    她出血了多少

    能保得住吗她会不会……

    说话啊!!

    医生皱着眉,一句句抛出专业术语:

    羊水混浊、宫颈打开、不规则阵痛。

    只能紧急剖腹。

    但——很可能保一个,弃一个。

    季宴洲整个人愣住。

    他看着那间亮着红灯的手术室,脚步一软,竟然——跪下了。

    他堂堂季宴洲,年少成名、铁血冷面。

    可那一刻,他却跪在冷冰冰的医院瓷砖地上,双手撑着膝盖,头深深埋着。

    别死。

    他喃喃一句:你别死。

    我还没给你婚礼。

    我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来得及说。

    苏柚,你别死。

    —

    苏柚在意识最后一秒,听见医生喊着:

    子宫动脉压不住了!快!

    输血!联系血库!

    然后,她彻底陷入黑暗。

    —

    她醒来是在4时之后。

    白色天花板,消毒水味,静悄悄的病房。

    她的意识慢慢回笼,身边没人,只有仪器的滴滴声。

    她本能地去摸肚子——空了。

    心一抽,她下意识要下床,却扯动了伤口,疼得脸色发白。

    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季宴洲进来了。

    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胡茬重重,眼里布满血丝。

    他看到她醒了,一步冲上前:你别动!医生说你伤口缝了十几针,再裂了要重缝。

    她眼神空洞:孩子呢

    他一顿。

    孩子……

    在新生儿病房。

    提前一个多月,肺还没发育完全,抢救中。

    苏柚眼神发直,嘴唇发白:他会死吗

    季宴洲握住她的手,低声道:

    不会。

    我不准他死。

    他是我和你……命换来的。

    苏柚眼眶一热,泪水蓄满眼底:你不是说,要剖腹也要按计划,不能早生

    你妈不是还挑了日子

    你不是说,医生安排的事你都同意

    可现在呢

    她情绪失控:你根本没资格给我决定这些。

    连我的命你都差点送出去。

    我就差那么一点……我真的会死在手术台上。

    你们季家的人,会不会连一句道歉都不给我

    季宴洲一动不动听完,嗓子像堵住了一团火,低声道:

    对不起。

    是我错了。

    我不该让你回来,不该让你独自面对我妈。

    我该早一点保护你。

    他俯下身,额头贴着她手背:

    我以为我已经在做了。

    可还是太迟了。

    这辈子你什么都不欠我,我却把命都欠给了你。

    苏柚,你以后要什么,我都给你。

    但别死。

    只要你不死,想我跪下都可以。

    苏柚哽咽着,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不是没恨过他。

    可在冰冷的手术室里,她听见他在门外喊别死的声音时,才知道——这个男人,真的怕她走。

    —

    三天后,孩子脱离危险。

    是个男孩,瘦得像小老鼠,闭着眼,却挣扎着哭。

    苏柚隔着保温箱第一次看到他,泪水不停地流。

    这是我的孩子。

    也是我活下来的证明。

    她知道,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没法再当学生,也没法再干净地活。

    可她从此有了牵挂。

    她必须活下去。

    她要把这个孩子,亲手养大。

    —

    当天晚上,季宴洲签下了离婚协议。

    沈如初大闹了一场,被老夫人强行送出国静养。

    而他带着律师、公证、产权文件,一样一样放在苏柚病床边。

    你以后就是季太太。

    不是因为你生了孩子。

    是因为,我想让你真正站在我身边。

    她看着他良久,轻声问:你是真的爱我,还是怕再失去我

    季宴洲答:我怕你不信。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用余生慢慢让你信。

    你可以不原谅,但你必须活着。

    我也必须——和你一起活着。

    —

    季宴洲的婚礼,设在半山顶的一座私人庄园。

    邀请函金箔雕刻,客人名单高至金融巨头、政界权贵,媒体受限,只准三家核心财经机构跟拍。

    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季总正名的一场仪式。

    毕竟孩子早已出生,婚前协议早已签好,苏柚这个上位者,终究坐上了季太太的位子。

    可没人知道,婚礼前一晚,苏柚独自在化妆间里,静静坐了一夜。

    婚纱挂在面前,是高级定制,从法国空运回来,价值几十万。

    她看着它,却只觉得寒。

    —

    婚礼当天,阳光正好,嘉宾满座。

    她穿着那身婚纱,从长长的红毯尽头缓缓走来,身边没有父亲,也没有人挽着她。

    她独自一人,眼神清亮,步伐坚定。

    像是走向婚姻,

    又像是——走向诀别。

    季宴洲在终点等她,一身白西装,神情克制却掩不住喜悦。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结婚,更没想过,会是为了她。

    当她走到他面前时,他低声问:准备好了吗

    苏柚望着他,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开始吧。

    —

    神父念誓词时,她的指尖微颤。

    你是否愿意,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始终爱他、尊重他、陪伴他,直到生命终结

    她仰头,看着季宴洲。

    良久,开口:我愿意。

    宾客鼓掌,香槟升空,礼花绽放。

    苏柚和季宴洲在人群中紧紧拥抱,成为整个婚礼的焦点。

    媒体争相报道:最强太太出场!

    曾为人非议的‘小三’,终成豪门之妻!

    她站在镜头前,眼神温婉。

    可谁也不知道,在她捧花的手心里,藏着一份薄薄的文件——

    离婚协议。

    —

    婚礼结束后,她并没有参加晚宴。

    而是独自回到卧房,脱下婚纱,换上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孩子在楼下保姆房安睡。

    她轻轻走过去,亲了亲他额头,低声说:妈妈要走了。

    不是不要你。

    是妈妈终于不再欠自己。

    —

    她将离婚协议放在床头柜上,字迹清清楚楚:

    季宴洲先生,本人苏柚,于婚礼日正式提出离婚。

    理由:过去所有伤害无法弥补,感情基础已断。

    所有财产不予索取,孩子抚养权双方协议协商,暂由本人监护。

    她还附了一封信。

    亲笔写的。

    —

    【季宴洲:】

    我嫁给你,不是为了成为谁的太太。

    是为了在这场战役中,亲自证明我配得上你们所谓的门第。

    可我终于发现,我不需要成为你们的谁。

    我只要成为我自己。

    从你第一次在手术室外喊别死的时候,我以为你变了。

    可我错了。

    你给了我名分,却还是没学会尊重。

    你对我好,是因为愧疚,不是爱。

    你替我做决定,是因为你习惯控制,不是理解。

    你以为我留下,是妥协。

    可你不知道,我是一直在等——一个放过彼此的机会。

    今天我穿上婚纱,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现在我完成了。

    该还的,还了。

    该断的,也断了。

    婚我结了,人我走了。

    你可以把这段婚姻,称为闹剧。

    但我,会记得这是我真正成为大人的一刻。

    ——苏柚

    —

    当天夜里十一点,季宴洲回到房间,看见床头柜那封信时,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她真的走了。

    他想过她会犹豫,会哭,会任性。

    但没想过她会走得这样——决绝、优雅、干净。

    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他跑遍整个庄园,最后在监控中看到她穿着白衬衫、抱着孩子离开的身影。

    她没有车。

    她也没回头。

    —

    他疯了。

    当场撕了离婚协议,将整个婚房砸得七零八落。

    助理赶来时,他坐在地上,一身狼狈。

    她走了。

    他像在说梦话:

    她说嫁我,却转身离婚。

    她说不欠我了……

    可我还没说我爱她……

    —

    苏柚离开后,住进城南一间公寓。

    白天照顾孩子,晚上继续攻读研究生课程。

    她从不接受季家一分钱生活费,也不准任何媒体采访。

    她像人间蒸发。

    可那段时间,整个城市却都在谈论她——

    从小三到太太,再到逃婚者。

    有人骂她心机,有人赞她通透。

    但她一句话也不回应。

    她不再需要解释。

    —

    一年后,某场商业设计比赛总决赛现场。

    一位年轻女性设计师登台领奖。

    她一身白裙,长发披肩,神情坚定。

    台下主持人问她:你人生最重要的一次决定是什么

    她微笑。

    离婚。

    我用三年时间证明我值得被爱。

    也用一天时间证明我不靠任何人,也可以站在台上。

    —

    当天晚上,季宴洲坐在电视前,看着她的采访,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起身,走到楼上,打开早已为儿子准备好的小房间。

    里面是苏柚最喜欢的绿色墙纸,一张小床,一个相册,一盏柔光灯。

    他坐下,望着那盏灯,轻声说:

    柚柚……

    我还爱你。

    还在等你。

    哪怕你不再嫁我,我也会一直,把这盏灯……给你留着。

    —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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