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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无声的交易

    夜色如墨,泼洒在A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琉璃之上。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而冰冷的光,映照着一张张不动声色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雪茄和昂贵香水的混合气息,却驱散不了一丝一毫的紧张。夏氏集团的总裁夏国雄,正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斜对面沙发上那个仿佛与喧嚣隔绝的男人。

    男人名叫陆景琛,陆氏帝国的掌舵人。他年仅二十八,却已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以铁血手腕和深不可测的心机闻名于商界。他有一张被上帝过分偏爱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总是习惯性地抿着,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

    陆总,求您再给夏氏一条活路。夏国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る的颤抖。

    陆景琛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高脚杯,猩红的液体在他指尖轻轻摇晃,他甚至没有抬眼看夏国雄,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条件。

    声音低沉磁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夏国雄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道:我愿意将小女安然嫁给您。她今年二十二,刚刚大学毕业,纯洁善良,样貌……您是见过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夏家的千金夏安然,是A市上流社会圈里有名的美人,如同温室里精心培育的娇嫩玫瑰,不谙世事,我见犹怜。而陆景琛,这个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许久,陆景琛终于抬起了那双深邃的眸子,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看着夏国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夏总,你是在卖女儿吗

    夏国雄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只能把屈辱和不甘死死地咽进肚子里。是为了……家族。

    陆景琛放下酒杯,站起身。他身材高大挺拔,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他走到夏国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刺骨:成交。明天,带她来陆家。

    说完,他便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仿佛他刚刚做下的,不是一桩决定两个人一生的婚事,而仅仅是一笔微不足道的生意。

    2

    假面的新娘

    第二日,夏安然如约被送到了陆家那座被称为星辰宫的半山庄园。

    她穿着一条洁白的连衣裙,长发如瀑,小脸素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和恐惧,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她拘谨地坐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欧式沙发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裙摆。

    这就是陆景琛对她的第一印象,与传闻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形象完美契合。他心中划过一丝讥讽,这就是父亲病重时,用最后的力气为他定下的良配一个可以轻易被家族当做货物交易的、毫无灵魂的花瓶。

    名字。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般没有温度。

    夏……夏安然。她怯生生地回答,声音细若蚊蝇,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从今天起,你就是陆太太。陆景琛面无表情地宣布,然后扔给她一份文件,签了它。

    夏安然颤抖着手拿起文件,封面上婚前协议四个大字刺痛了她的眼睛。协议内容苛刻到了极致:不得干涉陆景琛的任何私事,不得对外宣扬夫妻关系,不得试图染指陆氏集团的任何股份,甚至……不能对他产生任何感情。

    作为回报,夏氏集团的危机将得以解除。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眼眶微微泛红,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那副隐忍而脆弱的模样,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可惜,陆景琛不是任何男人。他冷眼旁观,像在欣赏一出蹩脚的戏剧。签,或者现在就滚出去,夏氏会因为你的愚蠢,在二十四小时内宣布破产。

    夏安然死死咬着下唇,拿起笔,几乎是闭着眼睛在文件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纸张划破。

    签完字,她抬起头,那双含着泪的眸子第一次勇敢地直视他,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陆先生,希望你遵守诺言。

    陆景琛看着她,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她的确很美,美得脆弱,也美得……很无趣。他收回目光,冷漠地转身,记住你的本分。

    婚后的生活,一如那份冰冷的协议。陆景琛夜不归宿是常态,即使偶尔回来,也当她如空气。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像是隔着两个世界的陌生人。

    夏安然表现得像一个完美的提线木偶。她安分守己,每天在家插花、看书,学着讨好管家和佣人。她从不追问他的行踪,也从不试图靠近他的世界。她那副逆来顺受、柔弱可欺的样子,让整个陆家庄园的人,都对这位新来的女主人充满了同情,又带着几分轻视。

    直到一个月后,陆景

    déco

    的白月光,当红影星苏婉晴高调回国。

    所有人都等着看夏安然的好戏。他们想看这只温室里的金丝雀,如何被正主撕得粉碎。

    苏婉晴回国当晚,陆景琛破天荒地回了家。他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那是苏婉晴惯用的限量款。他看都没看客厅里的夏安然一眼,径直上了楼。

    那一晚,夏安然在黑暗中静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还亲自下厨,为陆景琛准备早餐。那副贤惠得体的模样,让准备看好戏的佣人们都有些失望。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当她转身进入厨房的那一瞬间,脸上所有柔弱和悲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充满了算计的弧度。

    3

    反转的猎物

    属于夏安然的狩猎,从苏婉晴回国的那一天,才算真正开始。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无害的陆太太。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陆景琛可能出现的场合——高端酒会、商业论坛,甚至是慈善晚宴。

    每一次,她都打扮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张扬,又能让人眼前一亮。她不再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而是举止优雅,谈吐得体,脸上挂着温婉又疏离的微笑。她能说流利的法语和德语,对国际金融形势的见解甚至比一些所谓的专家还要深刻。

    她像一块被蒙尘的璞玉,在不经意间,一点点擦去尘埃,绽放出令人惊艳的光芒。

    陆景琛开始注意到她。他发现,这个他一直以为是花瓶的女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能和那些商界名流侃侃而谈。她看他的眼神,依然带着几分敬畏,但那敬畏之下,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一次慈善晚宴上,苏婉晴作为特邀嘉宾出席,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挽着陆景琛的手臂,接受着众人的艳羡和祝福。

    而夏安然,则安静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品着香槟。

    中途,一个喝醉了的暴发户摇摇晃晃地朝夏安然走去,言语轻浮,动手动脚。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惊慌失措地尖叫时,夏安然却只是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巧妙地避开了对方的咸猪手,然后微笑着,用一种极轻,却又带着威慑力的声音说道:王总,您喝多了。您太太还在那边看着呢,要不要我扶您过去

    那个姓王的暴发户瞬间酒醒了一半。他看到了不远处自己那位以泼辣著称的妻子,吓得冷汗直流,立刻灰溜溜地走了。

    这一个小插曲,尽数落入陆景琛的眼中。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夏安然吗她的冷静和机智,完全不像一个刚刚踏入社会的小姑娘。

    宴会结束后,陆景琛第一次主动和夏安然坐上了同一辆车。

    你变了。他陈述道,目光如炬,似乎想把她看穿。

    夏安然垂下眼帘,恢复了那副柔顺的姿态,轻声说:人总是要学着成长的。陆先生不希望我给您丢脸,不是吗

    这个回答,天衣无缝。

    陆景琛却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而更大的反转,发生在一周后。陆景琛的助理呈上一份关于苏婉晴的调查报告。报告显示,苏婉晴回国后,私下接触了陆氏集团的几个竞争对手,并且泄露了一些关于陆氏正在竞标的一个海外项目的情报。

    而这些情报,是只有陆氏最高层才知道的机密。

    陆景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直以为苏婉晴只是有些小性子,却没想到她会背叛他。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助理在报告的最后附上了一段备注:最初的情报来源,是一封匿名邮件。我们追查了发件人的IP地址,最后指向了……陆家庄园。

    那一瞬间,陆景琛的脑海里浮现出夏安然那张纯良无害的脸。

    他猛地站起身,冲回了家。

    夏安然正在花园里修剪玫瑰,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看到去而复返,且一脸盛怒的陆景琛,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你怎么了

    陆景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他将那份调查报告狠狠地甩在她面前,声音像是淬了冰:解释!

    夏安然看着地上的文件,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颤抖着,像是被吓坏了。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陆景琛冷笑,眼中满是失望和怒火,那封匿名邮件,是你发的吧为了什么扳倒苏婉晴,你就能坐稳陆太太的位置了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她惊慌失措,会看到她痛哭流涕地求饶。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夏安然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竟然慢慢地,慢慢地停止了颤抖。她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恐惧和柔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刺骨的……恨意。

    她看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凄美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是我做的。但不是为了陆太太的位置。

    她甩开他的手,站直了身体,那一刻,她身上那股伪装出来的柔弱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陆景琛,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4

    蛰伏的复仇者

    陆景琛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什么意思

    夏安然凄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和嘲讽。看来你真的忘了。七年前,在S市,一场大火,一个叫‘安然’的小女孩。你想起来了吗

    七年前,S市,大火……

    几个零碎的词语像是钥匙,猛地打开了陆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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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深处一个被尘封的角落。

    那一年,他还是个叛逆的少年,被家族送到S市的分公司历练。因为一场商业竞争,他的对手丧心病狂,在他下榻的酒店放了一场大火。他被困在火场,浓烟滚滚,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

    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连衣裙,硬是拖着他,从消防通道里爬了出来。她比他矮小很多,却有着惊人的毅力。她告诉他,她叫安然,就住在这附近。

    他获救了,而那个女孩,却在把他推出去之后,被一块掉落的燃烧物砸中了后背,从此消失在了火海中。

    这件事,成了陆景琛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他动用所有力量去寻找,却只找到了一个消息——那个叫安然的女孩,全家都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他眼前这个夏安然,和记忆中那个瘦弱的小女孩,样貌上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不可能。他断然否认,那个女孩已经……

    已经死了,是吗夏安然打断他,眼中的恨意愈发浓烈,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但她活了下来,带着满身的伤疤和滔天的仇恨活了下来!

    她猛地转过身,将连衣裙的后领一把拉下。

    陆景琛的呼吸骤然停止。

    在夏安然光洁无瑕的背上,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腰,是一片狰狞可怖的烧伤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那里,彻底摧毁了所有的美感。

    那场火,不是意外!夏安然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压抑的痛苦,那是针对你的,陆景琛!而我的父母,我的家,只是你那场该死的商业斗争里无辜的牺牲品!

    真相如同一把利剑,猝不及防地刺穿了陆景琛的心脏。

    所以……他的声音艰涩。

    所以,我回来了。夏安然转回头,目光如刀地剜着他,我整了容,改了姓,努力学习所有上流社会的礼仪,我拼了命地让自己变得优秀,只为了有一天能站到你的面前,进入你的世界!

    你以为我嫁给你,是为了夏家错!夏国雄不过是我养父,是我为了接近你而布下的一颗棋子!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只有你,陆景琛!

    陆景琛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他所以为的交易,他所以为的掌控,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他才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猎物。

    他以为自己娶的是一只温顺的小白兔,却没想到,那是一只蛰伏了七年,只为复仇的毒蝎!

    那苏婉晴呢他艰难地问。

    她是你的软肋,不是吗夏安然冷笑,扳倒她,只是给我这场复仇大戏拉开一个序幕而已。我要让你尝尝,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滋味!我要毁掉你,毁掉你珍视的陆氏帝国,就像你当年毁掉了我的人生一样!

    陆景琛看着眼前这个满眼恨意,却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有震惊,有愤怒,有愧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的心疼。

    原来,他之所以会被这个花瓶吸引,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或者伪装出来的温顺,而是因为,在灵魂深处,他早就对那个曾经奋不顾身救过他的小女孩,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安然……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夏安然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别这么叫我!你不配!

    说完,她决绝地转身,挺直了背脊,像一个骄傲的女王,走进了那座对她而言,既是牢笼,也是战场的星辰宫。

    而陆景琛,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束手无策。

    5

    局中之局,计中之计

    摊牌之后,陆家庄园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夏安然不再伪装,她收起了所有的柔弱,变得锋利而冷漠。她光明正大地开始收集陆氏集团的各种资料,甚至试图联系那些对陆景琛心怀不满的股东。

    陆景琛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却没有阻止。

    他撤掉了所有监视她的人,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他的反常举动,让夏安然感到困惑和不安。她像是用尽全力打出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那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让她烦躁。

    她以为他会暴怒,会把她囚禁起来,或者用更残忍的方式报复她。但陆景琛没有。他只是变得更加沉默,看她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冷漠、中期的探究,变成了如今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深沉和复杂。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对她好。

    他会记得她的生理期,让厨房准备红糖姜茶;他会在她熬夜研究资料时,默默地给她披上一件外套;他会在深夜回家时,脚步放得很轻,生怕吵醒她。

    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对夏安然来说,比任何酷刑都让她煎熬。这让她感到自己的复仇计划,正在一点点地偏离轨道。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动摇。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平衡。

    那个人叫顾言之,一位温文尔雅的心理医生,也是夏安然这些年来,唯一可以信任和倾诉的对象,是她复仇计划中的盟友。

    顾言之以心理疏导师的身份进入了陆家,名义上是为陆景琛服务的,实则是为了配合夏安然的计划。

    他温和、体贴,总是能在夏安然最动摇的时候,坚定她的决心。安然,别忘了你的父母。陆景琛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鳄鱼的眼泪。他想用温柔瓦解你的意志,不要上当。

    夏安然也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在顾言之的帮助下,夏安然成功地窃取到了一份陆氏集团内部的财务漏洞报告,这份报告一旦曝光,足以让陆氏的股价产生毁灭性的动荡。

    拿到报告的那一晚,夏安然彻夜未眠。

    她只需要将这份文件发送给早已联系好的财经媒体,她的复仇就成功了一大半。陆景琛将会身败名裂,陆氏帝国也将在风雨中飘摇。

    然而,她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陆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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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浮现出他笨拙地为她准备姜茶的样子,浮现出他为她披上外套时,指尖不经意划过她手臂的温度。

    正在她天人交战之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陆景琛走了进来。他看上去有些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他没有看她手中的电脑,只是将一杯温牛奶放在了她的桌上。

    很晚了,早点睡。他说。

    夏安然的心猛地一颤,她几乎是狼狈地合上了电脑。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陆景琛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深深地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因为,我欠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的重量。安然,当年的事,我无力挽回,也无法辩解。你父母的死,是我一生都无法偿还的债。如果毁掉我和陆氏,能让你得到解脱,那就动手吧。

    夏安然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陆景琛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陈旧的,被火烧得有些变形的小铁盒,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夏安然哽咽着问。

    这是当年火灾现场找到的。我一直以为是你的遗物。陆景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的压抑,七年来,我每年都会去S市祭奠。我一直在找你,只是没想到,你一直在我身边。

    夏安然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小铁盒。

    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已经融化变形的糖果。

    那是她最喜欢吃的水果糖。那天,她偶遇了那个像王子一样好看,却满身是伤的大哥哥,她把自己口袋里唯一的一颗糖给了他,让他吃了就不疼了。后来起火了,她把他救出去,他把这颗糖又还给了她,说等你出来了再吃。

    她以为这颗糖早就和她的一切一起,消失在了那场大火里。

    眼泪,终于决堤。七年的伪装,七年的坚强,七年的恨意,在这一刻,被一颗融化了的糖果,击得粉碎。

    她不是恨他,她只是……太痛了。痛到只能用恨来支撑自己活下去。

    而就在她情绪崩溃,抱着铁盒痛哭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陆景琛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投向了门口的方向。

    在门外那片昏暗的阴影里,顾言之的脸,第一次褪去了温文尔雅的伪装,变得阴沉而扭曲。他死死地攥着拳头,眼中充满了嫉妒与不甘。

    6

    最终的反转,温柔的陷阱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局中局,计中计。

    真正的猎人,一直都是陆景琛。

    夏安然崩溃的那一晚,陆景琛并没有趁机夺走她手中的致命文件,而是选择默默地离开,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去消化情绪。

    而第二天,夏安然并没有将文件发出。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顾言之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找到夏安然,言辞恳切地劝说她:安然,这是最后一步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想想你的父母!

    夏安然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盟友,第一次,她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怀疑。

    言之,她沙哑地开口,你为什么……比我还希望陆景琛倒下

    顾言之的脸色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痛心疾首地说:我当然是为你着想!我不能看着你被他再次欺骗!

    然而,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夏安然的眼睛。

    入夜,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没有去找陆景琛,而是悄悄潜入了顾言之在陆家庄园的书房。

    多年来形成的默契和信任,让她对顾言之毫无防备,但也正因如此,她知道他的一些习惯。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暗格。

    凭着对顾言之的了解,她尝试了几个密码,最终,暗格咔哒一声打开了。

    里面不是什么秘密文件,而是一本日记。

    日记的第一页,就让夏安然如遭雷击。

    今天,我又见到安然了。她还是那么美好,像阳光一样。可是,她的眼里,为什么全都是那个叫陆景琛的混蛋明明先遇到她的人,是我!

    日记里,记录了顾言之近乎偏执的暗恋。

    原来,他也是当年那场大火的幸存者之一。他是一个不起眼的富家子弟,同样被困,亲眼目睹了那个叫安然的小女孩,像个小英雄一样救了陆景琛,却对自己视而不见。

    从那天起,嫉妒的种子就在他心里生了根。他看着陆景琛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安然,看着安然已死的消息传来时陆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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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痛苦,他心中的嫉妒和不甘,就演变成了疯狂的恨意。

    当他后来偶然发现,整容后的夏安然竟然还活着时,一个恶毒的计划便在他心中成形。

    他主动接近她,成为她最信任的盟友,鼓励她去复仇,支持她所有的计划。他根本不是想为她报仇,他是想借她的手,毁掉那个他嫉妒了多年的男人!

    苏婉晴的情报,是他故意泄露给夏安然的。陆氏的财务漏洞,也是他通过非常手段伪造和夸大后,引导夏安然去找到的。

    他想看的,是两败俱伤,是他最终渔翁得利!

    夏安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后来发现自己是棋子,可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明白,她和陆景琛,都只是被一个疯子玩弄的棋子!

    她冲出书房,疯了一样地跑向陆景琛的房间。

    而此刻的陆景琛,正站在落地窗前,接着一通电话。电话那头,是他最得力的助理。

    陆总,一切如您所料。顾言之已经开始联系我们公司的死对头,准备出售他伪造的那份‘财务报告’了。我们的人已经布好网,随时可以收网。

    陆景琛淡淡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转过身,就看到了推门而入,脸色苍白,满眼震惊的夏安然。

    四目相对,一切了然。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夏安然的声音都在颤抖。

    从顾言之以心理医生的身份,第一次踏入陆家开始。陆景琛缓步向她走来,目光深沉如海。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不会一遍遍地撕开你的伤口,鼓励你去恨。他只会希望你放下过去,好好生活。

    所以,你一直在演戏夏安然的脑子一片混乱,你对我好,任由我胡闹,甚至拿出那颗糖……都是为了引出顾言之

    一半一半。陆景琛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轻轻抚上她挂着泪痕的脸颊。他的指腹温热,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

    对你好,是因为我心甘情愿。至于陪你演这场戏,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不让你亲眼看到真相,你心里的那道坎,永远也过不去。

    这是一个温柔到了极致的陷阱。

    陆景琛从一开始就洞悉了全局。他知道夏安然的身份,知道她的恨意,更知道她背后还藏着一只黄雀。

    他没有选择简单粗暴地揭穿一切,而是选择配合她,纵容她,甚至不惜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他用最温柔的方式,抽丝剥茧,让她自己去发现真相,让她自己走出仇恨的泥潭。

    他赌的,是她心里残存的那一丝善良和爱意。

    最终,他赌赢了。

    7

    合约的尽头,是新的开始

    顾言之被捕了。

    人证物证俱在,他伪造商业机密、恶意诽谤、蓄意陷害等多项罪名成立,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消息传来的时候,夏安然正和陆景琛坐在花园的秋千上。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持续了七年的恩怨情仇,兜兜转转,终究落下了帷幕。

    都结束了。夏安然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不,陆景琛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他的掌心温暖而坚定,是刚刚开始。

    夏安然偏过头看他,阳光下,他深邃的五官显得格外柔和,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她能看懂的,名为爱意的星光。

    她突然想起了那份被她签了字的婚前协议。

    陆景琛,她轻轻开口,我们的合约……

    撕了。陆景琛回答得干脆利落,从我认出你的那一刻,那份东西就已经是一张废纸了。

    夏安然愣住了: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陆景琛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罕见的,堪称狡黠的笑容。你以为,夏国雄那样的人,是怎么能轻易约到我的又是怎么知道,用‘联姻’这个条件,就能打动我

    夏安然的瞳孔微微放大。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难道……

    你养父和你提议,让你来找我的时候,陆景琛慢悠悠地揭开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甜的一个秘密,那场‘偶遇’,那场看似走投无路的商业危机,让你那位急功近利的养父,最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的整个过程……都是我安排的。

    夏安然彻底呆住了。

    原来,最早的猎人,从七年前那场大火之后,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一直在找她。

    当他终于找到她,发现她怀着满腔恨意,想要对他进行一场完美复仇时,他选择了将计就计。

    他甘愿成为她剧本里的霸道总裁,陪着她上演这场小娇妻复仇记。他一步步引导,一步步瓦解,最终让她心甘情愿地,落入他用爱编织的网中。

    什么霸道总裁,什么契约娇妻,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个男人,对年少时救过自己的那个女孩,一场蓄谋已久的,长达七年的深情告白。

    陆景琛,你这个……混蛋!夏安然笑着骂了一句,眼泪却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次,是甜的。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是,我是混蛋。陆景琛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声音低沉而缱绻,充满了得偿所愿的满足。

    所以,陆太太,接下来的几十年,你都得负责看管好我这个混蛋,不许反悔。

    阳光下,秋千轻轻摇晃,岁月静好,来日方长。

    合约的尽头,不是分道扬镳,而是另一份更长久,也更甜蜜的契约的开始。

    一份以爱为名,以一生为期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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