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下)
约定好集合的地点,大家走出学生活动中心,寻找各自的脚踏车。我因为想等学校释出便宜的二手车,所以自从开学以来都是走路上课。迟疑之间,语气平和的那位学姐发现我没有车,主动说要载我。因为我b学姐还要高一点,她骑得摇摇晃晃——绝对不是因为我太重的关系——等我们一路摇摆,好不容易抵达位在小巷里的关东煮店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点完餐,开始聊天了。
我排在学姐後方,一边看着关东煮n白se汤头里炖煮的食材,一边计算今天摄取的热量,最後只夹了一片白萝卜和豆皮。至於最後出现在碗里的王子面,只是配合学姐要大吃特吃的气氛加点的。相信我,真的。
「欸?你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合唱,连合唱表演都没有听过?」
开学前他们好像已经开过会决定整个学期活动的大致进程,今天只是确认下次社课的细节。正事一下就讨论完了。於是话题转向拷问我这个新进社员。
「可能有听过吧?不过没有什麽特别的印象。」
「你们高中没有合唱团吗?」语气平和的学姐含着汤匙,似乎还对刚刚的卤牛腱念念不忘。
「没有耶。」
看见我摇头,另外一个学长像围观稀有动物那样凑过来。他问:「那你怎麽会想要加入合唱团?」
听到这个问题,我愣在原地。
对呀,为什麽?
究竟为什麽,我会觉得,没有音乐基础的普通人,能够随意地加入合唱团?究竟为什麽,我会觉得,只要自欺欺人地逃过甄选,就能假装自己符合资格?究竟为什麽,我会觉得,我能跟着那些天选之子们,一起呼喊「跨出舒适圈」这种不切实际的口号?
说真的,我到底为什麽会在这里?
我想起那天,天上下着暴雨,我之所以会依然故我地走在路上,并不是因为不怕淋雨。我在暴雨之中故意拖慢脚步,是因为「说我不怕,我便不怕」的魔法已经失效——我只是绝望地重复无用的仪式。
我又想起那天,在暴雨之中,有个人为我撑伞。我下意识地望向他。
整场聚会都没有开口的他,先是对我笑了一下,才说:「什麽事情总是有第一次嘛。我加入合唱团之後,也才发现合唱团跟我以前想像的完全不一样。事情总是要试过才会知道,不是吗?」
「没错,就是这样。」
我用尽全力,才挤出笑容应和。其实我并没有仔细听他在说什麽。等他说完,我假藉整理仪容的名义离开座位,艰难地扶着墙走到洗手间。
然後我把宵夜连同晚餐全都吐了出来。
聚会结束、走出店家的时候,我发现天上又下起了雨,这才想起要还雨伞,赶紧追到那人身边。
「原来我把它忘在那里了吗?不过我已经买了新的耶。」
那人把雨伞夹在肩膀和脖子之间,正在解脚踏车锁。没有听见我的回应,他抬头看向我,发现我正在淋雨。
「你有伞吗?」
「没有。」
「那正好,伞先放在你那里吧。」
我低下视线,看着折叠伞上的泥泞,又想起那天的事。经过几秒,我终於鼓起勇气,把伞撑开。
和他道别之後,我走向语气平和的学姐。哪里知道,她摀着侧腰,一边说:「我今天只剩半条命啦——」一边把我往回推,要那个人送我回宿舍。
於是情况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两人独处。在无人的街道上,我们并排走着:我躲在伞下,时不时被折叠伞的支架扯到头发;他牵着脚踏车,时不时被车的踏板绊倒胫骨。
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滴答声,衬着我们两人之间的静默更为尴尬。我深深地t会到,那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浪漫,只存在於单纯的幻想之中。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正奇幻的地方在於,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的全名。不过这并不影响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对了,学长,我跟你说一件事。请靠过来一点。」
在宿舍门口,我停下来,招招手让他弯腰到我身边。
然後我用力地用中指指节尻他的头。
他哀嚎一声。我则快步跑向宿舍门口,用学生证感应开门。我躲进玻璃门後,把我今天一天累积的压力一次释放出来。
「你下次再让我搬这麽重的东西,就给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