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子

    东瀛平安京，时值天授三年。

    凤凰殿。

    「爹爹深夜唤我来此，所为何事？」

    「你可知，方才陛下来访，与我说了些什麽？」

    华丽的和室内，烛火影影绰绰，暖h的烛光映照在藤原行晏的脸上，竟叫人生出一丝错觉，彷佛权倾朝野的关白殿下的面容也不再冷肃。

    一提到这位陛下，佑子不由得有些揪心。两年前，宣庆帝在右大臣源兼通的b迫下禅位出家，成为法皇。法皇膝下子嗣稀薄，唯有一子一nv，先东g0ng元贞亲王殿下因t弱多病英年早逝，直系血脉仅余照姬内亲王一人。

    兼通原意让自己的大nv婿中务卿亲王上位，然而大纳言藤原行晏拿出先帝诏书，推举照姬成为nv帝。照姬践祚後，封行晏为关白，此後，行晏颇有烈火烹油之势，一时风头无两。

    佑子原是宗室旁支之nv，初号佑子nv王，父母任筑前守时殒於刀伊之乱。此nv虽身世伶仃，却容seyan丽，颇有莲华出尘之态，因此得一雅号「莲之君」，後被父亲旧时的门客行晏带在身边教养。

    行晏位极人臣，然年近而立也未娶正室妻子。又因其初入朝堂之时，便得到照姬赏识提拔，照姬继位後，也只封了两位妃子，坊间对二人风月之事多有猜测，更有传言称陛下属意关白殿下为中g0ng。

    「上次在汉诗会上的表现太过惹眼，东g0ng殿下已属意於你。陛下决定……让你入内为东g0ng妃。」行晏顿了顿，似有些艰难地开口。

    「什麽？汉诗会？」佑子一时有些惊讶，思绪开始回笼。

    内里，丽景殿。

    因着是寻常家宴，圣上只邀了关系较近的皇室、姻亲，及关白前来，右大臣源兼通因原是臣籍降下的皇子，也在其列。

    佑子落座於後方的屏风内，东瀛风俗，未嫁或未叙位的nv子不可轻易在外男面前展露真容。这些年又因陛下也是nv帝登基，风气略有松动，但为着行晏原出身并非显贵，又一朝登上关白之位，一切都是守着最严的规矩，以不落外人口舌。

    「那麽，今天的题目是……」文章博士宣读道。

    登华殿妃子、承香殿妃子、东g0ng依次作了诗，佑子於屏风後静静翻着那些诗帖，皆是赞颂圣上治国之德行，并无什麽出se的佳句。

    随後，兼通y道：

    「何事词人未饱心

    嘲风弄月思弥深

    圣明治迹何相改

    贞观遗风触眼看」

    「确是好诗。看来今日的魁首，非兼通叔叔莫属了。时月卿，你最通汉文，有何见解？」是妩媚而不失威严的nv子的声音，想必是圣上了。

    「微臣惭愧，虽懂几句唐国语，於歌咏一事上却不太擅长。」

    「不过作为外族人所作，已是上上佳句了。」

    出云时月谦逊地答道，话锋一转，「听闻关白殿下今日携nv公子前来，从前筑前g0ng家极喜与歌人才子来往，整理和歌集传世。关白亦在其列，不仅有经世之才，更於风雅之道颇有见地。nv王得老亲王家传，又有殿下教养，平安京无人不晓其才名。不知我等今日可有机会，请佳人品评一二？」

    出云时月，本朝最富盛名的yyan师兼前遣唐使，亦是承香殿妃子出云时雅之弟。此人虽出身稍逊se些，然心计深不可测，连陛下和关白都不能完全掌控。

    「嗯。佑子，你有何见解？」

    「陛下，小nv不通文字，见识短浅，恐w了贵人清听。」行晏尝试将此事揭过。

    「无妨，随意说两句即可。正好朕也许久未见nv王了。」

    佑子沉y片刻，照姬、行晏与兼通的关系是一向不睦的。然而陛下践祚之後，因关白逐渐势大，风头一时不输nv帝，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先表明态度。

    她莲步踏出屏风，持桧扇掩面，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臣nv以为，此诗赞颂我朝盛世之景，恰如唐太宗治下贞观之世。又将陛下与唐太宗相b，可见陛下德行堪b千古一帝。大臣此作，颇有白乐天之风。」

    「然而，臣nv以为，太宗皇帝固然受後人称颂，然其得位之事颇有疑点，亦受世人诟病。陛下未继位时就对先东g0ng礼敬有加，践祚後，对上恭谨侍养法皇，对下遵守承诺封望贞殿下为东g0ng，以绝兄弟阋墙之事。」

    「因此，臣nv以为，陛下贤德，远胜唐太宗，这便是右大臣大人百密一疏之处了。」

    「佑子！莫要胡言乱语。」行晏表面斥责，面上却是赞许之se。

    「小nv年幼无知，还望兼通大人不要介意。」

    「无妨无妨。关白殿下，令媛果真不负莲之君之名啊。」兼通温和道。

    「不错！果真是佳人巨眼。」上首的nv子凤眸轻眯，似乎饶有兴味，却难以看出她的真实想法，「行晏啊，你养了个好nv儿。」

    「正是如此。延宁朝的东g0ng未及继位就仙逝，望贞殿下是他的遗孤。陛下继位後，按顺位封了殿下为东g0ng。东g0ng只b你小一岁，也无侧室和庶出子nv。」

    「我将成为他的第一个nv人，诞下皇子，待陛下让位给东g0ng殿下後正位中g0ng。」佑子轻轻地接道。

    「正是。以你的资质，一定能抓住他的心。虽说男子多生x凉薄，但在关白的nv儿诞下嫡子之前，也没有公卿敢送nv入东g0ng吧。」

    这话虽自大了些，但确合东瀛的现状，东g0ng太子也不得不屈服於关白的威势，连娶妾也做不得主。

    即便是陛下，虽有心约束公卿们，只迎娶了一位公卿之子——登华殿，於朝政上也多受其掣肘。若不是因为陛下与行晏之间令人讳莫如深的关系，公卿家的儿子们怕是要踏破内里的门槛了吧。

    清辉月se照彻平安京，却被阻隔在了这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凤凰殿外。

    像佑子这样早慧的nv子，是再清楚不过自己笼中鸟的宿命。若不是东g0ng，也会是左大臣的嫡子……那位不学无术的公子，听闻前些日子还递过和歌来，真的是他自己写的吗？

    从幼失怙恃起，自己就注定是这样的命数了。一个貌美的孤nv，如果不是被权臣收养，只怕处境会更糟。

    佑子却默默陷入遐思。

    其实，从筑前初见开始，她早已经深陷其中。

    即便今生绝无可能与他共结连理，即便这份感情有悖l常……

    那人究竟是如何想的？还是说，从一开始的收养开始，便只是把自己当作道具和筹码。

    兼通的诗《致光之君》中为藤原公任作

    遣唐使问题：後面会解释，历史上这个时期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