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友不知道她加了我小号！参加完同学聚会，她私信我小号：今晚我不想留下遗憾！
我看着手机屏幕，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冰窖，血液都冻僵了。
就在十分钟前，她还给我发消息，说同学聚会太闹腾，她好想我，已经叫了车准备回家。
结果，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发给我的小号余生呓语一条露骨的私信。
姐妹，果然，我根本忘不了初恋。今晚，我不想留下遗憾。
我整个人都傻了！
吃个饭，竟然吃到酒店去了！
这个叫余生呓语的微信小号，是我用一个不常用的手机号注册的，朋友圈空空如也，头像是一只猫。我当初设计这个号，本是为了测试公司新开发的一个小程序，顺手伪装成了一个情感博主，偶尔发一些无关痛痒的女性向感悟。
因为人设对味，撒如烟无意中刷到后，就加了好友。
她大概把我当成了可以分享一切的树洞和好姐妹。
而我，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窥探欲，也从未拆穿过。我想看看，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我的完美女友是什么样的。
没想到，我看到的，是她即将要去和初恋开房的直播。
我叫孙洁，一名软件工程师，和女友撒如烟已经恋爱三年，感情一直稳定得像教科书。我们计划明年就结婚，婚房的订金我都交了。
撒如烟漂亮、温柔，带出去永远是朋友中最有面子的那一个。她对我体贴入微，记得我所有的喜好。我加班她会准备好夜宵，我生病她会推掉所有事情陪我。
我以为，我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可现在，屏幕上那短短一行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将我所有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捅了个对穿。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指尖冰凉。愤怒、背叛、恶心，种种情绪像沸腾的岩浆在我胸腔里翻滚。
我想立刻打电话质问她，想冲到那个酒店，把那对狗男女抓个现行。
可我仅存的理智告诉我：不行。
这样只会让我像个被情绪冲昏了头的疯子，除了当众出丑，什么都得不到。
深呼吸，再深呼吸。
孙洁，冷静下来。
我强迫自己切换回那个好姐妹的角色，用一种故作惊讶又带着点八卦的语气回复她。
【余生呓语】：哇！这么刺激你那个帅气多金的初恋
撒如烟几乎是秒回。
【撒如烟】：是他！赵鹏！他比以前更成熟更有魅力了！你知道吗他开了自己的投资公司，这次同学聚会，就是他攒的局。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些年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放开了我的手。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被满足的虚荣和按捺不住的激动。
我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赵鹏，这个名字我听过。撒如烟提过一嘴，说是大学时期的学长，追了她很久，短暂地在一起过几个月，后来因为对方要出国就分手了。
当时她轻描淡写，我也没放在心上。
原来，在她的世界里，那不是一段短暂的恋情，而是根本忘不了的刻骨铭心。
我继续扮演着我的角色。
【余生呓语】：那你们现在……在哪儿
【撒如烟】：希尔顿，2208房。他说……只想和我单独待一会儿，聊聊天。
聊聊天
孤男寡女，深夜酒店，聊聊天这种鬼话，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我现在冲过去，能做什么把门踹开，然后呢对着他们咆哮打一架
不，太蠢了。
我要的不是一场歇斯底里的闹剧。我要的是……让背叛我的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句开了自己的投资公司上。
一个计划，在我冰冷的心里，开始慢慢成形。
【余生呓语】：天啊，烟烟，你可想好了！你家孙洁怎么办他不是对你很好吗
我故意提起我自己，我想看看，在她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屏幕那头沉默了大概一分钟。
【撒如烟】：孙洁……他很好。但……怎么说呢，太平淡了。他就是个程序员，每天除了代码就是代码，生活像一潭死水。他能给我的，一眼就能望到头。可是赵鹏不一样，他给了我一种……对未来的无限想象。
一潭死水……
一眼望到头……
我自嘲地笑了。我拼命加班，努力赚钱，规划我们的未来，在她眼里，竟然只是平淡。
好，好得很。
【余生呓语】：那你今晚是打算……
【撒如烟】：我不知道……姐妹，我好乱。赵鹏刚才吻我了，就在车里。我没有推开他……他说他可以给我更好的生活，他想重新追回我。他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她没说的是，所谓的考虑一下，就是在这间希尔顿的总统套房里，用身体来深入交流。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我没有再回她，而是迅速打开了电脑。
孙洁，别像个怨夫一样沉溺在情绪里。你是工程师，你的武器是大脑和代码，不是拳头和眼泪。
我切换到工作模式，那种极致的冷静反而让我的思路无比清晰。
第一步，确认信息。
我用酒店的公开Wi-Fi，做了一个简单的网络渗透测试。希尔顿的安防系统很严密，我没法直接黑进后台。但是，利用一些公开的接口和社交工程学的方法，我可以查到一些侧面信息。
我查了2208房的预订信息。果然，预订人是赵鹏，登记的是他的身份证。他还特意备注了，需要双人份的早餐和一支价格不菲的香槟。
证据，正在一点点地累积。
第二步，调查敌人。
赵鹏的投资公司。我通过天眼查，很快就锁定了公司的名字：鹏程万里投资有限公司。法人代表，赵鹏。注册资本五百万，但实缴资本……是零。
一个典型的皮包公司。
我继续深挖。公司的官网做得花里胡哨，全是各种高大上的投资项目，看起来无比诱人。什么新能源原始股、区块链理财、AI智能跟投，全是时下最火的概念。
但我用专业的工具分析了一下他网站的源代码，粗制滥造，漏洞百出，就是一个廉价的模板套出来的。
再看他宣传的那些成功案例，里面的配图都是从网上盗的，甚至有一个项目的签约仪式照片，P图痕迹明显得像个笑话。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赵鹏，根本不是什么成功人士，他就是一个骗子。而这次的同学聚会，就是他精心布置的一个杀猪盘。
那些混得不如意的老同学，就是他嗷嗷待哺的猪。
而我的女友撒如烟，是他看上的，最肥美的那一头。或者说，他看上的是撒如烟背后，那个在他眼里老实巴交、有点积蓄的程序员男友——我。
愤怒被一种冷酷的兴奋所取代。
如果说之前我只是想揭穿她的背叛，那么现在，我的目标升级了。
我要把他们两个，连皮带骨，一起吞下去。
凌晨两点，撒如烟蹑手蹑脚地回了家。
我躺在床上装睡，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丝陌生的男士香水味，混杂着酒店沐浴露的气息。
她大概以为我睡得很沉，俯下身，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动作轻柔，充满了爱意。
那一瞬间，我差点演不下去。我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你怎么能这么虚伪！你怎么敢！
但我忍住了。
我要演，我要演得比她更投入。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为她准备好早餐。她坐在餐桌前，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我。
昨晚……聚会还顺利吗我状若无意地问道。
她身体一僵，随即挤出一个笑容：还……还行。就是一群老同学瞎起哄，喝了点酒，头现在还有点疼。
见到什么老朋友了吗我继续追问，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特别的。就……就那样。她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在心里冷笑。
好，你不说是吧。那我就帮你把戏台搭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一如既往，甚至对她更好。送花，买包，带她去吃昂贵的餐厅。
我要让她相信，我爱她爱到了骨子里，离不开她。
同时，我那个余生呓语的小号，成了撒如烟最亲密的战友。
她几乎每天都会跟我汇报战况。
【撒如烟】：姐妹，赵鹏又约我了。他说他公司最近有个内部项目，收益率特别高，想带我一起发财。
【余生呓语】：真的吗靠谱吗别是骗人的吧。
【撒如烟】：怎么会！他把公司的资料和项目计划书都给我看了，特别专业！他说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给我的机会。别人想投都投不进来呢。
【余生呓语】：那你投了
【撒如烟】：我……我没那么多钱啊。我手头的积蓄，都只有几万块。
【余生呓语】：那你男朋友呢他不是程序员吗应该挺有钱的吧。
我打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我在亲手，把刀递到她的手上，让她来捅我。
屏幕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许久，她才回过来。
【撒如烟】：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孙洁开口……他那个人，很保守的。这种投资，他肯定会觉得是骗局。
呵，她还挺了解我的。
【余生呓语】：傻妹妹，男人嘛，哄哄就好了。你对他撒个娇，说不定就同意了。再说了，你这是为了你们的未来好啊！等赚了钱，他只会感谢你。
我循循善诱，像个引诱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
果然，当天晚上，撒如烟就对我展开了攻势。
她穿上了我最喜欢的那件真丝睡裙，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饭桌上，她给我倒了红酒，眼神迷离地看着我。
阿洁，她柔声叫我，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你觉得……幸福吗
当然。我配合地演出深情款款，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幸福。
那……你想不想，让我们未来的生活，变得更好
我知道，正题来了。
我装出不解的样子：现在不就很好吗我们有房有车，有彼此，我很满足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
可是，我们可以更好啊。她把身体贴了过来，手臂环住我的脖子，我有个朋友，她男朋友带她做一个投资，特别赚钱。听说一个月，就能翻一倍。
哦什么投资这么厉害我故作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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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个新能源的项目。内部渠道，特别稳。她不敢看我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我笑了。
烟烟，你知道的，我是个程序员，我相信的是数据和逻辑。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我不太信。我故意把话说得很死。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环着我脖子的手也松开了。
孙洁！你怎么就是这样！她音量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怨气，我跟你说正事呢！你怎么总觉得别人要骗你你就不能有点冒险精神吗难怪我们只能过现在这种平淡的日子！
平淡的日子。
这四个字，又一次从她嘴里说出来。
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心里一片冰凉。原来，我所以为的安稳和幸福，在她眼里，是一种如此不堪的平庸。
那场谈话，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几天，她开始对我冷暴力。不主动说话，不回我消息，晚上睡觉也背对着我。
而在余生呓语的聊天框里，她却在疯狂地吐槽。
【撒如烟】：姐妹，我快被孙洁气死了！他就是个木头脑袋！油盐不进！这么好的发财机会放在他面前，他居然不要！
【撒如烟】：赵鹏都催我好几次了，说这个项目的认购期马上就要截止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撒如烟】：赵鹏说，如果我实在没办法，他可以先帮我垫付一部分。他对我，真的太好了……
【余生呓语】：烟烟，你可别犯傻。他是不是想让你欠他人情，然后彻底套牢你啊
我一边劝她，一边把她往火坑里推。
我深知，人性的弱点在于，你越是劝她，她越会产生逆反心理，越觉得对方是真爱。
果然，撒如烟的回复充满了对赵鹏的维护。
【撒如烟】：怎么会！他那是心疼我！不像孙洁，只会计较那点死工资！
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我知道，撒如烟下一步，就是要从我这里骗钱了。
果不其然。
周五晚上，她主动和我求和，哭得梨花带雨。
阿洁，对不起，前几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她抱着我，身体微微颤抖，是我太想当然了。
我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心里却在冷笑。
演技真好，奥斯卡都欠你一个小金人。
没关系，烟烟，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们好。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阿洁……其实，我不是为了那个投资项目生气。是我……是我妈……
我心中警铃大作。
来了，经典剧情，家人出事需要用钱。
我妈前几天体检，查出来心脏有点问题，需要做个搭桥手术。医生说，费用大概要……二十万。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担心……我之前想做那个投资，也是想赶紧赚点钱给我妈治病……
她把之前跟我要钱的动机，完美地合理化了。
如果我不知道内情，此刻怕是已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立刻就会把银行卡奉上。
可惜，我知道。
就在她跟我说她妈要做手术的时候，我妈刚刚还和她妈，也就是我未来的丈母娘，一起跳完广场舞，正在我家楼下的小公园里唠嗑。
我心里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配合地流露出震惊和心疼。
什么阿姨病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握住她的手，满脸急切，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阿姨在哪家医院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我的反应，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一下子慌了。
不……不用了！她急忙拦住我，我妈她……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她脾气倔，怕你担心，也怕给你添麻烦。我们就……先把钱准备好就行。
这怎么行！我是外人吗我马上就是她女婿了！我表现得义愤填膺，作势就要拿手机打电话。
别！她死死按住我的手，急得快哭了，阿洁，你听我说！我妈说了，谁都不让告诉！你要是去了，她肯定连手术都不做了！你就当……你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先把钱给我，我转给她，让她安心治病。
演戏要演全套。
我装作一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样子，犹豫了半天，最终长叹一口气。
好，我听你的。我这里的存款，加上理财，差不多有二十五万。明天我就全部取出来给你。别担心，阿t姨的病要紧。
她闻言，破涕为笑，紧紧地抱住我。
阿洁，你真好。你放心，等我妈病好了，我加倍对你好。
她在我的怀里，笑得像个孩子。
而我，抱着她温软的身体，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不仅是在拥抱我的女友，更是在拥抱一个为了钱，可以满口谎言、联合外人来欺骗我的……敌人。
我答应给她二十万。
消息一出，余生呓语的聊天框里，撒如烟兴奋得像个拿到了糖果的小孩。
【撒如烟】：姐妹！搞定了！孙洁答应给我二十万了！哈哈哈哈，他真是太好骗了！
【余生呓语】：……烟烟，你这么做，心里不会过意不去吗
我试图进行最后的良知拷问。
【撒如烟】：过意不去有什么可过意不去的！赵鹏说了，这钱投进去，一个月就能变成四十万。到时候我还给孙洁二十万，剩下的二十万，我们俩平分。我这是带着他发财，他该感谢我！再说了，等我跟了赵鹏，孙洁这些年在我身上的花费，也该有个补偿了。
我看着那句补偿，差点把手机捏碎。
原来在她心里，我们的感情，也可以用金钱来量化。她甚至已经计划好了，用我的钱，赚了钱，然后分我一半，就当是买断我们三年感情的分手费。
好一个如意算盘。
我彻底死了心。
【余生呓语】：那钱什么时候给赵鹏
【撒如烟】：明天！我们约好了，明天下午三点，在星巴克，我把钱转给他。
很好。
时间和地点都有了。
现在，该轮到我布下天罗地网了。
在答应给她钱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哥们，大刘。
大刘是个律师，精通经济犯罪领域的案件。
我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我和撒如烟的聊天记录，以及我查到的关于赵鹏公司的一切，全部打包发给了他。
大刘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孙洁，你这次摊上大事了。这个赵鹏，百分之百是诈骗。而且看他这个操作模式，很可能是团伙作案，涉案金额绝对不止你这二十万。你女朋友，不管她主观意愿如何，客观上已经构成了诈骗的共犯。
我知道。我的声音异常平静，所以我需要你帮忙。
你想怎么做
我要他们，身败名裂，牢底坐穿。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大刘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我明白了。你需要一个完整的证据链。转账记录，聊天记录，项目合同……所有能证明他们虚构事实、非法占有为目的的证据。你和你女朋友的对话，尤其是她亲口承认骗你钱去投资的对话，至关重要。
我有办法拿到。
挂了电话，我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接下来，我需要一份合同。一份足以把赵鹏钉死的合同。
我熬了一个通宵，利用我之前搜集到的所有关于鹏程万里投资有限公司的虚假信息，为他们量身定做了一份投资合同。
这份合同里，我故意埋下了好几个法律陷阱。
比如，我明确要求，合同中必须写明，该投资项目为保本保息，且月收益率不低于百分之五十。这种条款，在正规的投资合同里是绝对禁止出现的，一旦写上，就构成了承诺保本付息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的关键证据。
再比如，我在合同里加入了一条不起眼的附加条款：若乙方（投资公司）无法兑付本息，甲方（投资人）有权要求乙方法定代表人赵鹏，以其个人全部资产进行无限连带责任担保。
这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我知道，以赵鹏那种骗子的贪婪和自大，他很可能根本不会仔细看合同的细节。
准备好合同后，我把它发给了撒如烟。
烟烟，二十万不是小数目。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觉得签个合同比较好。这是我找律师朋友草拟的一份，你让那个赵总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明天当面签了，我就把钱转过去。我用一种小心谨慎，但又完全是为了她好的语气说道。
撒如烟那边显然没料到我会有这一手。
【撒如烟】：姐妹！孙洁居然要签合同！怎么办赵鹏会不会不高兴啊
【余生呓语】：合同那更好啊！签了合同，对你也是个保障啊！他要是不敢签，那才说明他有问题呢！
在我的怂恿下，撒如烟最终还是把合同转发给了赵鹏。
赵鹏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
半小时后，撒如烟兴奋地告诉我。
【撒如烟】：赵鹏同意了！他说孙洁想得还挺周到，签合同是应该的。他说他公司的法务已经看过了，没问题！
我笑了。
他有个屁的法务。
一个连实缴资本都没有的皮包公司，哪来的钱请法务他大概就是自己扫了一眼，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贪婪，果然是人最致命的弱点。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
我提前到了那家约好的星巴克，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我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并且启动了藏在包里的微型录音笔和针孔摄像头。
很快，撒如烟和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赵鹏了。
一身名牌，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手上戴着一块硕大的金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暴发户的土气。
他搂着撒如烟的腰，动作亲昵，毫不避讳。而撒如烟，则是一脸小鸟依人的娇羞。
那一刻，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心脏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了一下。
但很快，那点疼痛就被彻骨的冰冷所覆盖。
他们在我斜对面的卡座坐下，撒如烟拿出我打印好的合同。
赵鹏大概是觉得胜券在握，连看都没仔细看，就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按了手印。
好了，如烟。他把合同推给撒如烟，语气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得意，现在，可以让你的那个程序员男朋友转账了。
撒如烟立刻给我发了条微信：阿洁，合同签好了，你把钱转给我吧。
后面还跟了一个亲吻的表情。
我看着那个表情，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将提前编辑好的一条短信，发送给了另一个号码。
那是我联系好的，几个同样被赵鹏骗了钱的受害者。我们建了一个群，一直都在同步信息。
短信内容很简单：可以收网了。
做完这一切，我才慢悠悠地回复撒如烟：烟烟，我这边银行转账好像有点问题，要不去柜台办理。要不……你们来银行找我吧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给的地址，是中国银行总行营业部。
一个他们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
撒如烟和赵鹏显然有些不耐烦，但二十万的诱惑就在眼前，他们还是答应了。
我看着他们起身离开星巴克，然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我看着他们走到路边，上了一辆白色的保时捷。
赵鹏发动车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他甚至还侧过头，在撒如烟的脸上亲了一口。
而撒如烟，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在那辆保时捷即将汇入车流的瞬间。
异变突生。
三辆车，从不同的方向，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瞬间将那辆白色的保时捷死死地围堵在了中间。
车门打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神情严肃地走了下来。
为首的警察，走到保时捷的车窗前，敲了敲。
赵鹏的脸色，瞬间从得意变成了惊恐。
撒如烟也傻了，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一个面具。
我站在不远处的街角，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警察出示了证件和拘捕令，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赵鹏，你涉嫌一起特大合同诈骗案，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赵鹏当场就瘫了。
而撒如烟，则在看到警察拿出那份刚刚签好的，带着赵鹏亲笔签名和手印的合同时，彻底崩溃了。
她发疯似的看着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的目光，最终穿过人群，和我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所有的血色，都在一瞬间褪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她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
是我，亲手把她和她的真爱，送进了地狱。
我没有躲闪，而是缓缓地摘下了口罩，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冰冷、陌生的微笑。
警察带走了赵鹏和撒如烟。
那辆嚣张的保时捷，也被贴上了封条。
周围的群众议论纷纷，而我，像个局外人一样，转身离开。
大刘很快打来电话。
孙洁，干得漂亮。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我刚才和经侦的朋友确认了，这个赵鹏，就是个诈骗惯犯，之前就有案底。这次他拉拢老同学搞的这个盘子，涉案金额高达上千万。你那份合同，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下半辈子，基本就得在里面过了。
撒如烟呢我平静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她……情况比较复杂。从法律上讲，她是共犯。但是，考虑到她也是被赵鹏欺骗和利用，而且并没有实际获利，最终判决可能会相对轻一些。不过……案底是肯定会留下的。她的人生，算是毁了。
毁了。
听到这个词，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事情闹得很大，同学群里都炸了锅。
大家都在讨论，那个曾经在聚会上意气风发的赵鹏，怎么就成了个诈骗犯。也有一些投资了的同学，在群里哭天抢地。
没有人提到撒如烟。
或许是警察封锁了消息，或许是大家不敢相信，那个温柔美丽的班花，会和诈骗犯搅和在一起。
我退出了所有的同学群，拉黑了所有可能联系到我的人。
我回到了我和撒如烟的家。
那个曾经我觉得充满了温暖和爱意的地方，现在只让我感到窒息。
房间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梳妆台上，有她没用完的口红；衣柜里，挂着我们没来得及穿的情侣装。
我一件一件地，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全部打包，扔进了垃圾桶。
包括那本我们一起挑选了很久的，准备用来登记结婚的户口本。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疲惫的女声。
是孙洁先生吗我是撒如烟的代理律师，她……申请了取保候审，想见你一面。
我本想拒绝。
但鬼使神差地，我答应了。
或许，我也想为我们这三年的感情，画上一个彻底的句号。
我们见面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
几天不见，撒如烟憔悴得像一朵枯萎的花。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脸上没有化妆，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扎着。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一种……绝望。
为什么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为什么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反问道，撒如烟，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孙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尖锐，那个余生呓语，是你，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在看我的笑话！
是。我坦然承认，如果我不这么做，现在被算计得倾家荡产，甚至背上债务的人，就是我。
可你不能这么对我！她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们在一起三年！三年的感情，难道就比不上那二十万块钱吗你就这么狠心，亲手把我送进警察局
我冷冷地看着她表演。
到了现在，她还在试图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
我没有跟她争辩，只是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那是警察带走他们之后，我通过大刘的关系，拿到的撒如烟的审讯录音的一部分。
录音里，撒如烟哭着对警察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赵鹏逼我的！他说如果我不帮他骗孙洁的钱，他……他就把我们以前的照片和视频发出去！
录音放到这里，咖啡馆里的撒如烟，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这，就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撒如烟虽然虚荣，但我不相信她会蠢到，为了一个刚重逢几天的初恋，就去骗自己相恋三年的男友。
背后一定有别的原因。
而我，在报案之前，就设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拜托大刘，一定要想办法拿到她的口供。
我原本以为，她是爱上了初恋，贪图富贵，才选择背叛。
但事实是，她是遭到了胁迫。
他用视频威胁你我看着她，缓缓开口。
撒如烟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魔鬼。
你怎么……你怎么会知道……
赵鹏在大学时，是不是就用同样的方式控制过你我继续追问。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撒如烟大学时那段短暂的恋情，为什么会分手她说是因为赵鹏要出国。
这很可能也是一个谎言。
真相或许是，她当年就已经受够了赵鹏的控制和威胁，好不容易才摆脱他。
没想到，多年以后，这个恶魔又一次找上了她。
撒如烟彻底崩溃了，她双手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是……当年……当年我太傻了……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后来才发现他是个控制狂，还有暴力倾向。我提出分手，他就用我们……我们在一起时拍的东西威胁我……我没办法，只能忍着，后来他家出了事，急着要出国，我才逃了出来。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可是在同学会上，他又出现了……他说他一直在找我。他看到我们过得这么幸福，他嫉妒……他恨我……他说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不帮他搞到钱，他就把那些东西发到网上，发到你们公司，让我身败名裂！
孙洁，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知道我那么不堪的过去……我只能骗你，我想着，只要把钱给他，他就会放过我了……我真的不是想骗你的钱……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静静地听着。
咖啡馆里很安静，只有她断断续续的哭声。
原来，这才是真相。
不是简单的出轨和拜金，而是一场长达数年的，来自恶魔的勒索和胁迫。
那句发给我小号的今晚，我不想留下遗憾，根本不是对初恋的旧情复燃，而是一句绝望的独白。她不想留下被恶魔彻底拖入深渊的遗憾。
她对我说的所有谎言，她对我所有的欺骗，都源于她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
恨意，在那一刻，仿佛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有怜悯，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悲哀。
我为她悲哀，也为我自己悲哀。
我们明明是世界上最亲密的恋人，却因为一个恶魔的存在，因为她的不敢坦诚和我的自作聪明，最终走到了互相算计、两败俱伤的地步。
如果……如果她当初选择相信我，向我求助，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如果我当时没有选择用那种极端的方式去报复，而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们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惜，没有如果。
那你为什么……我艰涩地开口，要在那个小号上说，你忘不了他，说我平淡，一眼能望到头
这是我心里最大的一根刺。
撒如烟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一抹惨笑。
因为我不敢说真话啊……那个小号是我唯一的树洞。我总要给自己找一个欺骗你的理由，不是吗我只能说服自己，是你不够好，是我移情别恋了，这样……我心里的负罪感才会轻一点。
而且，她顿了顿，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让我心碎的东西，我也确实……怨过你。
怨我
是。我怨你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配不上你。我怨我们的生活太幸福了，幸福到让我害怕失去。当赵鹏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那些肮脏的过去，迟早会毁掉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与其等着被他毁掉，我宁愿……自己亲手把它砸碎。
我彻底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我赢了，我以为我上演了一场完美的复仇。
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输得一塌糊涂。
我不仅失去了我的爱人，更是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亲手将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我的报复，像一把双刃剑，刺穿了她，也刺穿了我自己。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大刘打来的。
我接起电话，大刘的声音很兴奋：孙洁，告诉你个好消息！刚才警方在审讯赵鹏的时候，他心理防线崩溃，全招了！不仅招了诈骗，还招了勒索！他承认了用不雅视频威胁撒如烟的事！现在警方已经从他的云端硬盘里，找到了那些证据！
这下，撒如烟的案子性质就完全变了！她是从被害人，转化为了胁从犯！法院在判决的时候，一定会考虑到她是受害者这个前提，极有可能会判缓刑，甚至免于刑事处罚！
听到这个消息，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撒如烟。
她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整个人都呆住了，眼中，慢慢地，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是劫后余生的光亮。
挂了电话，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
都……过去了。我说。
她点点头，眼泪又一次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
孙洁，她看着我，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那句谢谢，说的是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
是我，虽然用了一种最极端的方式，但最终还是揭露了赵鹏的罪行，让她从那个长达数年的噩梦中，彻底解脱了出来。
我本想报复她，结果，却阴差阳错地，成了她的拯救者。
我们……她看着我，欲言又止，还能回到过去吗
我看着她那张憔悴的脸，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希冀。
我想起了我们一起走过的三年。想起她在深夜为我煮的面，想起她在海边对我许下的誓言，想起她在我怀里安心睡着的模样。
爱过吗
当然爱过。爱到了骨子里。
但，还能回去吗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她在小号上说孙洁真是太好骗了时的那份得意，是她挽着赵鹏的胳膊走进星巴克时的那份娇羞，是她为了骗我的钱，诅咒自己母亲生病时的那份决绝。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弥补。
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即使再努力抚平，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我睁开眼，对上她期盼的目光，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撒如烟，我们……回不去了。
她的眼中，那丝刚刚燃起的光，瞬间熄灭。
我明白了。她低下头，声音里是无尽的落寞。
那天的咖啡，我们谁都没有喝。
离开咖啡馆后，我拉着行李箱，离开了那个承载了我们三年记忆的城市，去了另一座城市工作。
我删除了那个叫余生呓语的小号，也删除了关于过去的一切。
后来，我从大刘那里听说，赵鹏数罪并罚，被判了十五年。
而撒如烟，因为属于胁从，并且有自首情节和被害人身份，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
她没有再来找过我。
我们像两条相交后又迅速分开的直线，各自奔向了没有彼此的远方。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也会忍不住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会怎么选
是选择戳穿她的谎言，和她一起面对那个恶魔还是继续装聋作哑，看着她一步步滑向深渊
我没有答案。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一场谎言，也终结于一场谎言。只是到最后，我才分不清，谁是真正的骗子，谁又是无辜的受害者。
或许，在爱情这场罗生门里，我们每个人，都既是凶手，也是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