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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厉砚修,有两个红颜知已。

    一个是我,一个是沈青青。

    一次通宵加班,我衣不蔽体猛灌厉砚修高浓度白酒。

    那一夜,他带着酒劲要了我一次又一次。

    酒醒后,他看着床上的血迹,面色镇静:孟岚,我会对你负责。

    自此,他信守承诺,娶我做厉太太。

    他敬我尊我,所有人都羡慕我飞上枝头,成为商界巨鳄的心尖尖。

    我以为未来将会幸福美满。

    直到结婚周年庆前一日,我被人泼了红油漆,一丝不挂装进猪笼里,拍下下流不堪的私密照。

    只因沈青青不满我爬床强占了厉太太的位置。

    沈青青薅起我的头发,嘴角勾起阴森的笑容:

    孟岚,你信不信,我找一帮野男人欺负你,厉砚修也不会说我半句不是。

    你自甘堕落,主动爬床,还真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厉太太!

    等厉砚修赶来,他面色自如,轻描淡写:

    只是拍了一些照片,身体没受伤,没什么大不了。

    我不可置信质问他:你就任由别人欺负你老婆

    他嗤笑:是你下贱爬床,我还没怪你惹青青生气。

    记住!在厉氏,沈青青才是天。

    原来,他始终觉得我下贱。

    其实我也可以不当这个厉太太。

    1

    我从猪笼里爬出来,双手无力地把衣服给披上。

    因为哭泣,我身体止不住地在颤抖。

    厉砚修看着我被油漆染红的脸和头发,心中有不忍。

    他麻利地帮我套上衣服,安慰我:

    回家好好洗个暖水澡,以后见到青青多顺着她,别跟她作对。

    我身体一怔,不可置信问:你不为我做主,还要我顺着沈青青

    他温热的指腹为我擦去眼角的泪水,淡淡道:这是你欠她的。

    我气得浑身颤抖,手死死攥着衣角,哭到干呕不止。

    望着我弱小无助的身影,他长叹一口气,递给我一份礼物。

    为两天前的事情,给你道歉。

    他打开礼盒,是一串帝皇绿翡翠珠串。

    泛着荧光色,明显是人造注胶伪劣赝品,长期佩戴对人体有害。

    而沈青青今早朋友圈晒的翡翠珠串,才是他在加德士拍卖会豪砸二千万的正品。

    而两天前,沈青青生日宴,厉砚修花巨资燃起烟花秀。

    我却被关在狗屋里照顾沈青青的宠物藏獒。

    巨大的爆炸声引起藏獒强烈的应激反应,疯狂撕咬我小腿。

    我拼命呼喊救命,可厉砚修对我视而不见,抱着沈青青碰杯喝酒欣赏烟花。

    我小腿被藏獒活生生咬下一块肉。

    我一直低声哭泣,迟迟未伸手收下。

    厉砚修莫名烦躁,声音中尽是不耐烦:给你台阶你就下,不要给我摆谱。

    但一瞬,他似想到什么,冷哼一声:

    行了,别再给我装可怜,你不就想要厉氏制药集团的股权吗

    五天后,在股东大会上,我给你股权。

    我微微抬头,他居高临下,眼神里全是试探。

    见到我有反应,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厉砚修语气戏谑:你爬床目的不就是为了钱!

    我突然失笑……

    眼泪鼻涕混着油漆味全落嘴里,苦不堪言。

    我抓起翡翠串珠狠狠砸向他额头:

    这有毒的东西我不要!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厉砚修眸色一黯,用力捏住我下巴:不识抬举的贱东西!

    门被狠狠踢开,又被狠狠关上。

    我无力瘫倒在地,撕心裂肺痛哭。

    我拨通了舅舅的电话,咧嘴一笑:

    舅舅,五天后我将获得厉氏的股权。

    2

    我虽是笑着说,但舅舅还是听到细微的哽咽声。

    他急切关心问:厉砚修欺负你了

    你是舅舅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只愿你开心健康,股权什么的真不必强求。

    得到久违的关心问候,我喉间像是强塞了棉花一样:

    舅舅放心,我好着呢。五天后,我就回来你身边。

    只要我得到厉氏的掌控权,我就拆除所有在草药镇的厉氏工厂。

    第二天,我和厉砚修周年结婚晚宴。

    沈青青一袭红裙,珠光宝气,手拿高脚杯站在厉砚修身旁,俨然一副女主人形象。

    我头戴帽子,口罩遮脸,一进宴会厅,所有人都投来嫌弃的眼神,连侍应生都多次阻拦不让进。

    我爸带着后妈,快步走到我跟前。

    他满脸怒气,声音冰冷:

    你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这么盛大的节日,你打扮成这样,成何体统!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就粗暴把我帽子和口罩全扯掉。

    我脸上全是斑斑驳驳的红油漆,一头红发更是滑稽惹人笑话。

    全场一阵惊呼,但很快便是鄙夷和讥讽。

    沈青青一脸惊慌失措走出,假装关心劝诫我:

    贱人浪货的事情做多了,遭人报复了吧。以后爬床上位的事情,还是要少做!

    说完,她假惺惺为我戴上帽子,脸上尽是得意嘲笑。

    我推开她,声音沙哑道:难道你做的坏事还不够多小心遭天谴!

    她恶狠狠地瞥了我一眼,随后扯出一个阴险笑容,向控制室方向打了个响指。

    忽然,宴会厅的音响里响起我呜咽的哀求声。

    大屏幕里是我一丝不挂被装进猪笼的视频,清晰得连我身上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浑身被泼红油漆,摆着下流的姿势,脸上虽打码,但明眼人都知那便是我。

    我疯狂尖叫,快步把视频电源掐掉。

    我怒火中烧,报复性撕扯着沈青青的头发衣服。

    她肩带被我扯断,礼服滑落,酥胸半露。

    耳坠也被我硬生生扯下,耳珠缺一块肉,鲜血涌下。

    她尖声呼救,跌倒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厉砚修小心翼翼地扶着沈青青,整张脸阴得像压着雷。

    孟岚,谁让你在这里胡闹,还有没有贵太太的样子,像个疯狗一样!

    我不屑冷笑:反正我在你眼里狗都不如。

    他双唇紧抿,眼中藏着不悦,示意保镖拿剪刀来。

    保镖禁锢着我双手,强硬让我跪下。

    厉砚修一只手拿着锋利的剪刀,一只手用力揪起我的头发:

    我不许你欺负青青。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把我头发全剃光。

    厉砚修就是要把我的尊严碾碎,让周遭的人取笑我。

    他冷声:还不识趣道歉不然我就开始剪衣服了……

    我抬头直直与他对视,眼神里全是倔强不服。

    他瞳孔微缩,像是被我的坚定刺痛,也像是意识到错怪我。

    出于愧疚,他正想要收手罢休。

    不料,沈青青却捂住被我扣下一块肉的右耳,假意大度:

    砚修,算了,别伤害孟岚。我想她也是无心的,不要跟她计较……

    沈青青捂着耳朵的手流满鲜血,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原本已经心软的厉砚修,瞬间面色大变,嘴边勾起一抹阴狠。

    他用力把我头往地上按。

    你再不道歉,我就把你不雅照片供全世界人欣赏!

    3

    我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嘴脸。

    人还是那个人,但早已物是人非,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待我如珍宝的少年。

    他为了沈青青什么狠厉的事情都敢做,甚至伤害自己的妻子。

    我声音颤抖,眼泪簌簌地夺眶而出:我说……我说就是。

    虽有不甘,但我还是弯腰鞠躬:

    沈青青,对不起……

    每一个字,都像尖刺,磨损着我的喉咙。

    沈青青双眼微眯,一副胜利者高高在上的神态,握住我手:

    没事,我不计较。

    嘴上说不计较,她脚下却用力碾压我脚趾。

    随即,厉砚修把沈青青公主抱起,着急带她看医生。

    看着我可怜兮兮的样子,有宾客为我鸣不平:

    孟老爷,你家女儿让人欺负到面上了,你们都不上前阻止

    我爸眼中尽是轻蔑:没用的东西,一个男人都留不住。

    还让人拍下这不要脸的视频,把我们孟家的脸都丢光了。

    他越说越气愤,向前把我粗暴拉起,然后左右扇起我耳光。

    力气很大,我腿脚趔趄,不由分说地滚下楼梯,头猛地撞到大柱子上。

    我头晕目眩,眼神涣散,浑身只感到痛。

    父亲高高在上站在二楼,轻蔑地翻白眼:怎么就不撞死你。

    我后脑勺渗出血,凄厉一笑:

    要不……你们故技重施,再找一个女的把厉砚修睡了,卖进厉家。

    父亲额间青筋突突直跳,但为了维持表面上的体面,他狠狠地向我啐了一口,拉着后妈离开了。

    知情的宾客又开始议论纷纷:

    孟岚这孩子怪可怜的。幼时亲妈早逝,后妈又不待见她。被迫送到草药镇舅舅家里,自此孟家二十多年对她不闻不问。

    最奇怪的是,一年前孟家股票大崩盘,就匆匆忙忙把孟岚从村子里接回来,不到一个星期,就送到厉砚修床上了。

    这招不就是买女求财!孟家牛啊!

    问题是,孟岚还未出现前。厉砚修可是出了名的清冷,只对沈青青有意……

    耳边的声音太吵闹,吵得我头裂脑炸,然后眼前一黑,我彻底失去意识。

    梦中,我又见18岁时的厉砚修。

    那时,厉砚修还是被藏着掖着的私生子。

    厉家长子妒忌厉砚修才华横溢,害怕他夺取继承权,略施阴招把他送到草药镇的工厂。

    同样是被家族抛弃的两个可怜人,我俩竟默契地抱团取暖。

    我带他上山认识中草药。

    他教我实验室操作提取。

    我笑他娇生惯养爬不了高山,他嫌弃我手笨不懂用剂量仪。

    两年后,厉家长子闯祸,被厉老爷子送出国,厉砚修不得不回归厉家继承家业。

    临走前,他给我许下承诺,等他手握大权,一定回草药镇迎娶我。

    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都不见厉砚修的身影。

    直到父亲制药厂出现资金问题,想出买女求财这阴招。

    疼我的舅舅知道一定没好事,坚决拒绝。

    但当我听到对象是厉砚修后,我竟生起贪念,毅然决然地接受父亲的馊主意。

    我爬上厉砚修的床,坐上厉太太之位,却发现他仍然跟沈青青不清不楚……

    头很痛,我猛地惊醒。

    发现厉砚修坐在床头紧握我双手,他头发凌乱,眼下是熬夜后的黑青。

    他温柔把我扶起,又小心翼翼喂我喝水。

    厉砚修眸中闪着亮光:你研制的中草药成功了,还获得国家大奖,厉氏股价一路攀升。

    所以,你欺负青青的事,我们一笔勾销。

    他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你的礼物,爱马仕包包。

    我一向不稀罕名牌包包,匆匆扫一眼,是沈青青喜欢的款式。

    我生病,厉砚修一向不关心,这次不仅关心问候,还带上礼物。

    我疑惑看向他。

    他神色踌躇:这次的新药研制奖,你能让给青青吗

    4

    不!

    我斩钉截铁拒绝。

    话一出,厉砚修脸色一黯,语气不悦:

    就区区一个奖项,你用得着这么小气我不是已经答应给厉氏制药集团股份你了吗

    我坐直身躯,挑衅一笑:区区一个奖但沈青青就是够不着!她就是没这个本事。

    孟岚!他眉头紧皱,低吼压制我。

    我不愿与他多嘴纠缠,躺下逐客。

    他却扯住我的手,来回拉扯中,我手背上点滴针头全被拔掉,血嗞一地。

    我疼得龇牙咧嘴。

    他还想再说话,却被身后的助理打断。

    少爷,沈小姐在实验室操作失误,发生爆炸。

    他看了我一眼,发狠话:不管你愿不愿,这奖注定是沈青青的。

    随后他冲了出去,脚步急促不带回头。

    他那样珍重守护沈青青,我是哪来的自信

    觉得他还记得草药镇跟我许下的诺言。

    我瘫倒在病床上,身痛,心更痛。

    两天后,沈青青像是为了炫耀,把还在病床的我架到厉氏集团。

    不仅邀请各方媒体,她还要厉砚修亲自为她颁发奖状。

    厉砚修犹豫局促,静静望着坐在轮椅上的我。

    沈青青察觉到厉砚修的不妥,立刻娇声娇气委屈道:

    怎么了怕孟岚不高兴

    厉砚修宠溺地摸摸她头发,然后双手为她颁发奖状。

    他对着所有媒体和员工,郑重宣布:

    为了祝贺沈青青获得制药大奖,我将厉氏制药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交给沈青青。

    话落,我身体微怔,猛地抬头,不是说好把股权给我的吗

    看着厉砚修深情地抱着沈青青,那珍爱的模样,仿佛要把她宠上天。

    所有员工都知道,中草药研发项目是我一直努力跟进,厉氏的股权也是我心心念念想得到。

    他们炽热的吃瓜目光都落在我身上,等着我大吵大闹。

    但我让他们失望了,我安静得像打了麻药,不哭不闹,只有恶心。

    我头都不回,走到厉氏的实验室,环视一周。

    高端真皮沙发,堆得满满的零食糕点,和一堆减压产品。

    但都不是为不眠不休工作的我和员工准备的。

    那些都是厉砚修亲手为沈青青置办。

    刚进厉氏实验室,我不知道,误食了沈青青的零食燕窝。

    厉砚修把我逼到厕所,硬要我抠喉吐出。

    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的付出虽大,但都大不过沈青青在厉砚修心里的位置。

    突然,胃间一阵恶心感涌出,我冲进厕所不停干呕。

    正当我有所舒缓,便被人猛踹一脚。

    孟岚,你竟在网上造谣青青制假药!

    那一脚用力太猛,我感觉到我双腿间有一股暖流流出。

    我忍着痛,质问:真的是造谣吗难道不是事实

    厉砚修一把掐住我脖颈,声音阴狠:到现在你还嘴硬你这毒妇,我要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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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他眼底虽有滔天的怒气,但也发现我身下的血迹。

    你……

    我低头望望狼狈的双腿间,嗤笑:看来孩子是没机会看看这个世界了……

    他眼底的怒气不见了,泛起惊慌。

    他一把把我抱起,大声惊呼:来人,快备车,去医院。

    在车里,厉砚修看着意识模糊的我,俯身阴沉道:

    别以为你流产装可怜,我就不追责你造谣青青的事。

    他掏出手机递到我面前,入目便是鲜红的大字:

    【沈青青蛇竭心肠,制假药,排污水,社会大毒瘤。】

    看到标题,我得意笑了:

    有图片,有视频,有数据,有证人,你还想要包庇沈青青

    我何来的造谣,我是为民除害!

    厉砚修怒不可言,到达医院,他命医生不给我打麻药清宫。

    我疼得双眼几乎瞪裂,痛晕了,又被痛醒。

    我声嘶力竭骂道:厉砚修!你混蛋!

    他确保我没有生命危险后,背过身便离开。

    第二天,沈青青鬼鬼祟祟带着一堆药物进病房。

    她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拍了拍我的脸,阴声说:

    你找人查我制假药哼,正好我的药没有白老鼠试毒。

    她把五颜六色的药剂混合在针管里,慢慢推动针管。

    眼神中有说不出的灰暗阴毒: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她慢慢踱步前来,我眼里充满恐惧和惊慌。

    基于本能求生反应,我猛地咬住她纤细的手腕。

    啊!她剧烈惨叫。

    我死死瞪着她,嘴上越发用力,口齿间渗出血腥味。

    胡乱中,她猛地把针头插进我腹中。

    我疼得浑身颤抖,但嘴上的力气丝毫没有减小。

    药物迅速游走我体内,意识开始模糊,嘴不禁一松,掉出一块血肉。

    沈青青脸色苍白,嘴巴一直在一张一合,我听不清楚她骂什么。

    因为我已经失去意识。

    当我醒来时,已经回到厉家。

    沈青青注射到我体内的药物已经开始侵蚀我身体。

    皮肤呈现琥珀色,挤压便渗出粘稠混浊的体液。

    厉砚修最近老在厉氏集团忙,鲜少回家关心我。

    沈青青趁机拿着一个黑色瓶子来到我房内。

    她眼露不屑,上下来回打量我:孟岚,没想到你还挺能忍的。

    不过没关系,我来帮你做个了结。最近厉砚修开始查假药的事,只要你人没了,他就会停手不调查。

    她向我扔出手中的黑瓶子,我立马闻到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然后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点燃地上的汽油。

    浓烟四起,火光滔天。

    我被呛到浑身无力,瘫软倒地。

    这时,我听到厉砚修急促的呼喊声:孟岚!

    可佣人赶忙阻拦他:少爷,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走开,孟岚还在房间里头。

    他冒着危险冲进房内。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沈青青也在。

    沈青青也故作跌倒,砚修,救我……

    厉砚修毫不犹豫将她抱起,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我耳边全是哔哩啪啦的燃烧声……

    舅舅,我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看见视死如归的我,厉砚修猛地再冲进来。

    但房梁突然倒塌,砸在厉砚修头上。

    他虚弱地看着我被大火包围……

    6

    火光席卷,房梁砸下一瞬,厉砚修脑子里涌现许多陌生的回忆。

    那面孔和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昏迷前最后一刻,他望着火光,虚弱叫道:孟岚……

    不知过了多久,厉砚修惊醒。

    身旁坐着满头白发的厉老爷子,他红着眼眶感概:

    孩子!你终于醒来了!你真想要了我的命!

    厉砚修摸着隐隐作疼的头部,除了头上裹着绷带,身体没什么大碍。

    他忽然皱眉,慌张地四处张望。

    厉老爷子叹气:你找谁呢沈青青在隔壁病房休息着。

    厉砚修摇头:不,我太太呢孟岚呢

    厉老爷子轻柔拍拍他的肩膀,犹豫几秒,最终艰难开口:人死了。

    厉砚修摇头,轻笑一声:爸,别开玩笑了。

    厉老爷子神情严肃:人真的没了。

    沈青青制假药,排污水毁村落的消息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我正从国外赶回厉家,又听到厉家发生火灾,你昏迷不醒,孟岚烧死。这厉家你是怎么当的!

    厉老爷子越说越激动,脸色涨红,对着厉砚修就是一顿数落。

    厉砚修其他的话都没听进耳,只捕捉到孟岚烧死这一句话。

    他紧张拉着厉老爷子的手:爸你说什么呢孟岚呢她人呢

    厉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死了,她死了,她被烧死了!

    厉砚修重重瘫倒,脸色煞白难看,嘴里不停念叨:

    她死了孟岚……她死了

    他明明不爱她的,怎么心里那么难受

    厉砚修想站起,出病房寻找孟岚。

    不料,站起一瞬,他口喷鲜血,直直晕倒。

    这一次,他罕见地发梦。

    梦里,他身在绿绿葱葱的山间,萦绕着青草味,十分熟悉。

    砚修,这是柴胡,微寒,用于疏散退热。

    熟悉的声音,一个娇俏的女孩出现他眼前,是年少的孟岚。

    她手上是泥土,脸上是汗,但有一种说不出的阳光明媚。

    在梦里,年少的记忆逐渐汇聚,慢慢拼凑成孟岚的脸。

    孟岚!孟岚!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沈青青红肿的眼。

    听到他喊其他女人的名字,沈青青哭得更是凄厉:

    我一直守着你,你竟喊着那贱人的名字!

    她哭哭啼啼,一副被伤害很深的模样。

    若是以前,厉砚修定会心痛不已,把她抱进怀中,好好安抚。

    可现在,他看着沈青青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只感到丑恶。

    沈青青眼角偷看厉砚修一眼,语气不悦:

    厉砚修!你愣着干什么快说话啊!

    男人思绪还在整理中,慢悠悠质问:要说什么

    沈青青错愕,随即暴跳如雷。

    她站起身,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大喊:

    我是你最爱的人沈青青啊!你怎能这样冷漠对我。

    说完,人就往厉砚修身上扑去。

    可厉砚修一个转身,大手掐住她的肩骨,冷冽道:

    不,我想起来了,我爱的人不是你。

    沈青青脸色一青,眼神恐慌,但嘴上死撑着: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爱的就是我!

    厉砚修黝黑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嗤笑一声,冷冷开口:

    你应该知道,我从草药镇被接回厉家途中,遭遇车祸,丧失18岁到20岁的记忆。

    我印象中有一位精通中草药的女子,你却故意误导我那人是你,但那女子是孟岚!

    一提到孟岚,厉砚修立刻把沈青青推开,冲出病房。

    看着厉砚修逐渐消失的背影,沈青青像是被抽干所有的力气。

    她咬牙切齿锤着墙壁:孟岚,这碍事的贱人!

    说完,她嘴角一翘: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人已经死了,没人再跟我争。

    她站起,拍拍身上的灰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大摇大摆地出门。

    厉砚修开着车一路狂奔,快马加鞭回到厉家。

    一进门,他就捉起助理衣领,接近疯狂问:太太呢太太呢

    但助理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此刻,厉砚修完全被恐惧笼罩,他不相信孟岚就这样离开。

    她一定会没事的,只要打开门,便能再次看到孟岚的笑脸。

    他独自点头,加快脚步上楼房。

    可来到主卧门前,他整个人都塌了。

    整个房间被烧得熏黑,还残留着恶臭的焦味。

    他无力跪倒,感觉头晕脑旋,整个人都快要裂开。

    一见到赶来的佣人,他扑上去,焦急问:太太呢她人在哪里

    佣人知道少爷平常不太在乎太太,也没多想开口说:

    太太已经被烧死了……

    7

    厉砚修脸色惨白,腿脚趔趄冲进房间。

    望着不复从前的房间,他放声痛哭:孟岚,你在哪里!

    他眼神凄惨悲痛,哑着嗓子哭喊,吓得周遭的佣人纷纷躲避,无人敢向前搀扶。

    可能哭得太厉害,一时间厉砚修有短暂的缺氧,精神开始恍惚。

    他甚至还怀疑自己还在梦中,孟岚没有死,她只是躲起来。

    望着漆黑的墙壁和残破的家具,他竟不自觉刨起地上的尘土。

    孟岚,你出来!孟岚,你出来!

    把孟岚还给我,把孟岚还给我……

    如此癫狂的行为与之前沉稳冷静的霸总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十只手指沾满鲜血,还混着焦黑的泥土,可连骨灰都没找到。

    孟岚像似没存在过一样,什么都没留下。

    他心脏似被绞杀住,连呼吸都带疼。

    最后,还是厉老爷子把崩溃的厉砚修带回医院。

    而此时的我已经在草药镇。

    舅舅为我腐烂的皮肤涂着膏药,他满脸痛心:

    幸亏这假药的剂量打得不多,再过半个月,你的新皮就会重新长出。

    没想到沈青青这么恶毒,给你打实验毒针,后又放火烧你!

    我抿了抿嘴:

    幸亏舅舅你和助理是好友,安插在我身边,最后是他救了我并送我回草药镇。

    舅舅自责叹口气,眼中都是怜爱: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其他事情都别想。

    不过,神奇的是最近厉氏的制药工厂再也没有排污进河流……

    其实一开始我接近厉砚修不仅仅是为了寻回从前的情义。

    更重要的是,厉氏在草药镇设立的工厂,未经允许排放未处理污水。

    污水带来严重的生态破坏。

    从前盛产草药的山间,不仅植被被破坏,水源被污染,村民们纷纷得病。

    只有获得厉氏股权才有话事权,才可以拆迁工厂。

    但很明显,我不仅失败了,还惹得一身伤痛回来。

    我惭愧躺下,心中不停责怪自己的无能。

    而厉家那边也是一团混乱。

    在厉砚修胡搅蛮缠下,厉老爷子终于说出当年的真相。

    当年,厉砚修从草药镇回厉家接手家业。

    厉家长子恼羞成怒,心生不忿,派人在车上做手脚。

    所以厉砚修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严重交通事故,人虽没大碍,但撞到脑子,在草药镇的记忆全失。

    厉砚修只能隐隐约约记得有一位精通草药的少女。

    孟岚!我错了,我不但忘了你,还错把略懂草药知识的沈青青当成你……

    我还对你那么冷漠,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

    他一边痛哭流涕,一边不断捶打自己。

    一想到,他自己纵容沈青青泼红油漆,拍孟岚不雅照,甚至他还亲手剃光她头发。

    他像吞了万根银针一样难受,哭得眼睛都快瞎掉。

    这时,助理低声道:

    厉总,查到制假药和排污水的线索。

    厉砚修猛地回头,红着眼看着助理:说!

    是孟父联合沈青青做的勾当!

    8

    助理递上资料。

    孟父产业资金链断缺,找到孟岚舅舅帮忙。

    可孟岚舅舅记恨孟父对孟岚母亲当年的不好,所以一口回绝。

    孟父怀恨在心,于是勾结掌握厉氏生产权的沈青青。

    孟父告知沈青青,废水处理费用高,可私自排放进河流,把处理费独吞。

    还怂恿沈青青在制药方面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再经由孟家销售,谋取高利润。

    他承诺只要把草药镇搞垮,就命令孟岚跟厉砚修离婚,好让沈青青坐上厉太太之位。

    厉砚修拿着资料的双手捏得咯吱作响。

    最后,他挤出一道冷冽的嗓音: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一个星期后,孟家被查冲上热搜。

    孟父被曝光制药不当,残害生命,甚至偷税漏税。

    当即被警察拉走,孟家企业被叫停查封。

    在警察局厉,孟父见到厉砚修第一眼,如见救命活菩萨。

    他谄媚游说:我的好女婿,看在孟岚的份上,你救救我吧!

    你放心,我家还有二女儿,三女儿,都可以送进厉家供你享受!

    他摩挲着双手,一副舔狗模样。

    落在厉砚修眼里,只有恶心。

    当初孟岚就是这样被他们威胁,用酒精灌醉,再爬床上位。

    一开始,他便知道孟父不是善类,所以一同讨厌起孟岚。

    他一把拎起孟父衣领,声音沙哑:

    在牢里等死吧,我要你这条老命为孟岚陪葬!

    看着厉砚修绝情的眼神,孟父立马下跪求饶。

    可厉砚修嫌恶地把他踢飞,果断离去。

    一出警察局,助理神色复杂又将一份文件递给他。

    厉砚修看着文件,额间的青筋爆出,嘴唇抿成一条线。

    这些都是真的

    助理赶紧回答:

    厉总,权威的医生已经证实过,沈青青的确给太太注射了还在实验中的药物。

    药物对身体有严重的破坏性,皮肤会逐渐腐烂,然后各器官渐渐毁坏,过程痛不欲生……

    说完,助理不安地看着厉砚修。

    厉砚修眼里全是火气,他阴着脸吩咐:去办一件事。

    当晚,沈青青被铁链捆绑在密室中。

    她疯狂地挣扎,铁链磨得皮肤生痛红肿。

    厉砚修,放开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厉砚修目光森冷,犹如阴间索命的厉鬼。

    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他拿出一大堆从沈青青工作位搜刮出的药物,学着她的样子把所有药物混合进注射器。

    沈青青瞳孔瞬间放大,脸色苍白如纸。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厉砚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也没看她一眼,拿着针筒慢慢靠近。

    她大喊大叫,密室回荡着她的回声,但没有人回应她。

    厉砚修声音如魔鬼:别喊了,没人能救你。要是你乖一点,我就只打一针,不乖的话,便打十针。

    那一夜,整个密室充斥着沈青青凄厉的呼喊声。

    9

    厉砚修的疯狂早已闻名。

    助理把厉家的事情一五一十细诉着,我默默听着。

    但内心没再掀起任何波澜。

    舅舅为我涂着药,怜爱问:

    孟岚,你真的要离开去当无国界医生

    我轻轻点点头,却听到粗鲁的打断声音。

    不,我不同意。

    我转身,与厉砚修四目相对。

    他面容憔悴,但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

    快步向前,将我拉进他怀中,喃喃自语:孟岚,我终于找到你……

    我感受到他温热的泪水滴到我脖颈处,听到他因狂喜而砰砰直跳的心跳。

    但我却心止如水。

    我轻轻推开他,淡淡说:无国界医生申请已经通过了。

    厉砚修哑口看着我,眼神中全是不解。

    孟岚,我全都记起来。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会加倍补偿你。

    他语气哽咽,可怜巴巴地乞求着我。

    我摇头:太迟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眼眶猩红,眼里的泪反射着细碎的光,抿了抿嘴道:但单独聊聊吗

    我看看舅舅,点了点头。

    我们来到山间,因为污水的破坏,已经不如从前青翠。

    我们并肩同行,但彼此无言。

    坏境变了,人变了,连心态也变了。

    他深情看着我,但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一句一句细说着沈青青所做的勾当。

    孟岚,我已经将你受过的苦,全还给沈青青。我用她制的假药,全用她身上。

    她皮肤腐烂得很快,已经躺在密室厉奄奄一息。

    你父母也因为违法操作,被我送进牢里。现在没人再敢欺负你。

    他眼神热切,希望得到我的原谅。

    我声音淡淡:

    我从小就被父亲遗弃在草药镇,是舅舅含辛把我养育成人,教会我制药的本领。

    本来就想这么默默无闻过完这辈子,可在二十岁那年,父亲要我去联姻,我本是拒绝的。

    但听到对象是你,我就无悔奔赴。

    说到年少的决心,我竟不自觉地笑了,真佩服当时自己的勇气。

    我以为将与厉砚修重逢,再续缘分,舅舅虽然担心但也为我开心。

    可我有多期待,就跌得有多痛。

    回去的时间里,我没有得到父亲的重视与疼爱,连厉砚修也把我忘了。

    但我还在傻傻地期待着,如果我有一番好作为,是不是父亲就会对我另眼相看。

    而厉砚修也会重找回失去的回忆……

    可在沈青青和厉砚修不明不白的关系中,我的心被慢慢磨灭了。

    后来,我想明白。

    我不是为了别人而存在的,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我望着厉砚修,笑着道:厉砚修,你走吧。

    我们有过最纯真的年少情感,也曾见过彼此最憎恶的样子。现在我腻了,烦了,也淡了,所以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说完,我步履不停,一直往前走。

    厉砚修撕心裂肺痛哭,一拳一拳打向坚硬的石板地。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

    但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

    当我在异国他方,收到舅舅发来的信息,才得知厉家的掌权人又换回厉家长子。

    舅舅还说,草药镇每年都有一笔善款,专门治理污水和维护生态。

    虽然舅舅没说明白,但我大概知道这笔善款来自哪里。

    我忙着救死扶伤,研发制药。

    舅舅也经常出游,看遍祖国大好山河。

    几年后,我回国,重回草药镇。

    在绿绿葱葱的山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双手沾有泥土,脸上都是汗,有清新的草药味。

    但我们也难以恢复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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