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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初遇·弓马误

    大周元景七年春,皇家书院内梨花如雪。

    季淮舟跪坐在檀木案几前,青玉般的手指轻轻抚过一卷泛黄的《六韬》竹简。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投下斑驳光影。

    季大人,您已整理三个时辰了。书院小童轻声道,今日有射箭比赛,诸位大人都等着您呢。

    季淮舟这才抬头,露出一张清俊如玉的面容。他眼角有一颗浅褐色的泪痣,衬得那双凤目越发清冷。知道了。他轻声道,小心翼翼将竹简收入锦匣。

    射箭场上早已热闹非凡。季淮舟刚踏入场地,礼部同僚王大人便高声招呼:淮舟兄可算来了!我们正缺一人组队呢!

    我箭术粗浅...季淮舟推辞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推到了射箭线前。他勉为其难地接过长弓,手指刚搭上弓弦就微微发抖。

    嗖——第一箭脱靶,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季大人这是要射天上的云雀么有人打趣道。

    季淮舟耳尖泛红,第二箭更是偏得离谱。正当他窘迫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哈哈哈!这位大人倒是有趣,分明是读书的手,偏要玩我们武夫的把戏!

    声音如金铁交鸣,震得季淮舟耳膜微颤。他转身,只见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高大男子大步走来。那人剑眉星目,古铜色皮肤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鬓角的疤痕,却丝毫不减英挺之气,反而平添几分沙场戾气。

    是镇北将军燕临!周围人纷纷行礼。

    燕临随意摆摆手,径直走到季淮舟面前,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阁下是...

    礼部侍郎季淮舟。季淮舟拱手,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原来是季大人!燕临眼睛一亮,我读过您的《边塞诗注》,见解独到!说着竟一把抓住季淮舟的手腕,来,我教你射箭!

    季淮舟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燕临带到箭靶前。武将的手掌粗糙温热,像块烙铁般贴在他腕间。

    手腕要这样...燕临站在他身后,几乎是环抱着他的姿势调整动作。季淮舟能闻到对方身上混合着皮革与松木的气息,莫名让人想起边关的风。

    嗖——这一箭竟中了靶边。

    有进步!燕临大笑,拍了拍季淮舟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踉跄。

    比赛结束后,燕临发现季淮舟独自在书院角落翻阅一本《孙膑兵法》,便凑了过去:季大人对兵法也有研究

    季淮舟微微一惊,合上册子:略知一二。燕将军对这本冷门注本也感兴趣

    我在北疆时,常靠这本注本里的阵法以少胜多。燕临随意地席地而坐,指着其中一页,特别是这个疑兵之计...

    两人越谈越投机,从兵法谈到边塞诗,从军事布防谈到边疆民俗。季淮舟惊讶地发现,这位看似粗犷的武将竟对诗词典籍如数家珍;而燕临则惊喜于这位文弱书生对边关战事的独到见解。

    日落西山时,燕临突然问道:季大人从未去过边关,为何对那里如此了解

    季淮舟望向远方,眼中有燕临读不懂的情绪:我父亲曾任北疆观察使...我幼时在那里住过三年。他顿了顿,后来父亲因战事殉职,母亲带我回了京城。

    燕临肃然起敬:季观察使是条汉子!当年他以五百守军挡住北燕三千铁骑三日,为我们援军争取了时间。他郑重地拱手,没想到是忠烈之后,燕某失敬了。

    季淮舟摇头,眼角泪痣在暮光中若隐若现:都是往事了。燕将军戍边多年,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分别时,燕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箭簇递给季淮舟:北疆小物,送给季大人当见面礼。改日再来讨教兵法!

    箭簇上刻着古怪的纹路,入手沉甸甸的。季淮舟怔怔望着燕临大步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

    第二章:共事·秋闱筹

    初夏的雨来得急,季淮舟站在礼部衙门的廊下,望着如帘的雨幕发愁。

    季大人!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声。燕临撑着一把油纸伞大步走来,黑色靴子踏在水洼里溅起一片水花。

    燕将军季淮舟惊讶地看着浑身湿透的武将,您怎么...

    皇上刚下的旨意,命我协助礼部筹备秋闱。燕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说是要让武官也沾沾文气!

    季淮舟忍不住莞尔:将军可知秋闱筹备要做些什么

    不就是...燕临挠挠头,准备考场,印卷子,抓作弊的

    大致不错。季淮舟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不过首先得核算各州府考生人数,安排驿站接送,制定考场规则,准备三千六百套完全相同的笔墨纸砚...

    燕临瞪大眼睛:这么麻烦

    所以,季淮舟从袖中取出一卷册子,这是历年章程,将军不妨先看看。

    燕临接过册子,突然凑近低声道:季大人这是在捉弄我吧

    季淮舟耳根一热,后退半步:岂敢...

    哈哈哈!燕临大笑,开个玩笑!走,带我去看看考场!

    两人共撑一伞穿过雨中的庭院。燕临不动声色地将伞往季淮舟那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都被雨水打湿。

    接下来的日子里,燕临日日到礼部报到。起初同僚们都对这个武将充满戒备,但很快就被他的勤勉所折服。更令人惊讶的是,燕临提出的考场布防方案严谨周密,连最挑剔的老学究都挑不出毛病。

    燕将军心思竟如此细腻。一日午休时,王大人感叹道。

    季淮舟望着远处正与工匠讨论号舍搭建的燕临,轻声道:他本就是细心之人。那日我看他批阅驿站路线图,连哪条路雨季易积水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淮舟兄似乎很了解燕将军

    季淮舟一怔,低头整理文书:共事多日,自然有所了解。

    傍晚时分,季淮舟发现燕临独自在库房清点砚台数量,神情专注得连他走近都没察觉。

    将军何必亲力亲为季淮舟出声。

    燕临抬头,眼中带着疲惫的笑意:这些砚台质地不一,有的易渗墨,若不仔细筛选,恐影响考生发挥。

    季淮舟心头一暖。他见过太多敷衍了事的官员,却少见燕临这般将小事也认真对待的。

    我帮你。他挽起袖子,与燕临并肩蹲下。

    两人一直忙到月上柳梢。回府路上,燕临突然问道:季大人平日除了读书,可有什么爱好

    季淮舟想了想:偶尔抚琴,不过技艺粗浅。

    改日可否请教我少时学过一些,可惜戍边多年,生疏了。

    季淮舟惊讶地看着燕临,月光下武将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将军竟会琴艺

    家母出身江南书香门第,从小就逼我学这些。燕临笑道,那时我还抱怨不如学剑有趣,现在却怀念得很。

    正说着,一队巡逻士兵经过,为首的突然停下:燕将军!

    燕临眯眼看去:赵统领

    那统领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将军,又发现一封。他递上一封信笺。

    燕临迅速收起信笺,神色变得严肃。等士兵们走远,季淮舟才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近来多位官员收到神秘威胁信。燕临犹豫片刻,还是解释道,皇上命我暗中调查。

    季淮舟心头一紧:可有线索

    信上都带着一种特殊药香,像是...燕临突然顿住,摇摇头,此事不宜多说。季大人近日也小心些。

    分别时,燕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北疆带来的松子糖,听说季大人嗜甜。

    季淮舟接过,指尖不小心触到燕临的掌心,一阵酥麻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回到府中,季淮舟打开布包,拈起一块琥珀色的糖放入口中。甜中带着松木的清香,让他想起燕临身上的气息。

    次日清晨,季淮舟刚踏入礼部,就听见一阵争执声。

    ...武夫粗鄙,岂懂圣贤之道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季淮舟快步走进内堂,只见太医院提点许明煦正与燕临对峙。许明煦一袭白衣,面容清俊如谪仙,眼中却满是敌意。

    明煦季淮舟惊讶道。

    淮舟。许明煦转身,神色立刻柔和下来,我给你带了新配的安神茶。他瞥了燕临一眼,意有所指,近日少与闲杂人等往来,免得乱了心神。

    燕临不怒反笑:这位太医大人好大的架子。

    季淮舟连忙打圆场:许提点是我多年挚友。燕将军,这是...

    我知道,太医院最年轻的提点许明煦嘛。燕临抱拳,语气却带着挑衅,久闻许大人医术高明,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许明煦冷笑:将军若有疾,大可来太医院挂号问诊。说完拉着季淮舟就走。

    到了僻静处,许明煦沉下脸:淮舟,你何时与这等武夫走得这么近

    燕将军为人正直,学识也不俗...

    你被他蒙蔽了!许明煦打断他,武将最是狡诈。当年我父亲就是被他们...

    季淮舟轻叹:明煦,燕将军与你父亲的旧怨无关。

    许明煦握住季淮舟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答应我,离他远点。朝廷现在暗流涌动,你不知其中凶险。

    季淮舟挣脱开来,心中莫名烦躁:我自有分寸。

    送走许明煦后,季淮舟发现燕临站在回廊拐角,不知听了多久。

    季大人,燕临走近,眼中带着探究,这位许太医似乎很关心你。

    季淮舟避开他的目光:我们自幼一起长大。

    燕临点点头,突然换了话题:对了,昨日去你书房取卷宗,偶然看到一本手抄的边塞诗集...是你亲手所辑

    季淮舟耳根发热:闲暇之作,不值一提。

    我很喜欢其中那首《望北关》。燕临轻声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你写尽了边关将士的心声。

    季淮舟抬头,对上燕临真挚的目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北疆的星空,闻到了塞外的风沙。

    第三章:病中·心意露

    连续七日的阴雨让京城笼罩在潮湿中。季淮舟旧疾复发,咳得撕心裂肺。

    大人,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老管家担忧道。

    季淮舟摇头:小恙而已...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手帕上竟见了血丝。

    管家大惊,正要再劝,大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开门一看,竟是浑身湿透的燕临。

    季大人呢燕临声音急促,我找他有急事!

    得知季淮舟病重,燕临二话不说冲进内室。看到榻上面色惨白的季淮舟,他脸色骤变:怎么病成这样

    季淮舟勉强撑起身子:将军...有何急事

    燕临单膝跪在榻前,伸手探向季淮舟的额头,触手滚烫:这么烫!请太医了吗

    我家大人不肯...管家话未说完,燕临已经起身。

    我去请许明煦!说完便冲入雨中。

    季淮舟想阻拦,却已不见燕临踪影。他望着窗外的暴雨,心中既担忧又泛起一丝暖意。

    不到半个时辰,燕临就拖着满脸不情愿的许明煦回来了。两人都淋得像落汤鸡。

    淮舟!许明煦一见到季淮舟就变了脸色,立刻上前诊脉,肺热壅盛,再拖就危险了!

    燕临默默退到一旁,看着许明煦施针开药。待药煎好,季淮舟却因高烧昏沉,怎么也喂不进去。

    我来。燕临接过药碗,单臂扶起季淮舟,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另一手小心喂药。武将的动作出奇地轻柔,一滴药都没洒。

    许明煦冷眼旁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夜深了,许明煦因宫中有值不得不离开。燕临却执意留下:我守着,有事立刻叫你。

    季淮舟在高烧中辗转反侧,时而呓语。燕临拧了湿巾为他擦拭额头和脖颈,动作小心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燕...将军...季淮舟突然抓住燕临的手腕。

    我在。燕临俯身。

    那本...边塞诗...季淮舟烧得糊涂,断断续续道,是...为你写的...

    燕临浑身一震:什么

    听闻...将军戍边事迹...心向往之...季淮舟的声音越来越低,想见...你...

    燕临呆立当场,心跳如擂鼓。他缓缓握住季淮舟滚烫的手,轻声道:我就在这里。

    天亮时分,季淮舟的烧终于退了。他睁开眼,发现燕临靠在床柱上睡着了,眼下带着青黑,显然守了一夜。晨光中,武将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

    季淮舟轻轻动了动,燕临立刻惊醒:醒了感觉如何

    好多了。季淮舟声音嘶哑,多谢将军...

    燕临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两人的手指在杯壁相触,季淮舟慌忙缩回,心跳加速。他隐约记得自己发烧时的胡话,却不敢确定燕临是否听见。

    三日后,季淮舟痊愈。燕临来接他去郊外散心,说是军营有匹温顺的小马驹适合他学骑射。

    军营里,士兵们见到燕临纷纷行礼,却对季淮舟投来好奇的目光。燕临大大方方地介绍:这位是礼部侍郎季大人,我的好友!

    好友二字让季淮舟心头一热。

    燕临果然找来一匹雪白的小马,耐心地教季淮舟上马、握缰。当季淮舟终于能独自骑行一小段时,燕临笑得比他还开心:季大人天赋异禀!

    午后,燕临带季淮舟参观军营。季淮舟注意到士兵们的靴子多有破损,粮仓里的米也掺杂着不少谷壳。

    朝廷不是刚拨了军饷季淮舟小声问。

    燕临冷笑:层层克扣,到我们手里就剩这些了。

    季淮舟沉思片刻,突然道:我有个想法。礼部每年科举后都剩余大量纸张笔墨,若能协调给军营使用,可节省开支用于粮饷。另外,京城几家大布行与我有旧,或可低价提供布料...

    燕临眼睛一亮:季大人果然心思缜密!

    两人越谈越投机,从军需谈到布防,从训练谈到兵法。夕阳西下时,燕临突然提议: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去城郊山坡赏月我带了酒和点心。

    季淮舟鬼使神差地点头。

    山坡上视野开阔,整个京城尽收眼底。燕临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酒囊和一包卤味:北疆的烈酒和羊肉,尝尝!

    烈酒入喉,烧得季淮舟直咳嗽,却觉得痛快无比。燕临大笑,指着天上的星辰:看,那是北斗,那是织女星...在北疆,星星比这里亮得多,像撒了一地的珍珠。

    季淮舟借着酒意,轻声吟诵: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燕临静静听着,眼中映着月光:季大人的声音真好听,像...像江南的流水。

    夜风拂过,季淮舟打了个寒颤。燕临立刻解下外袍披在他肩上。袍子带着燕临的体温和气息,将季淮舟整个包裹起来。

    燕将军...季淮舟鼓起勇气,那日我发烧...可曾说了什么胡话

    燕临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低沉:你说...为我写了边塞诗。

    季淮舟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幸好夜色遮掩了他的窘迫。

    燕临突然转身,双手扶住季淮舟的肩膀:季淮舟,我...

    话音未落,一支箭破空而来!燕临反应极快,一把将季淮舟扑倒,箭矢擦着他的肩膀飞过。

    有刺客!燕临护在季淮舟身前,抽出腰间佩剑。

    黑暗中窜出五六个黑衣人,刀光凛冽。燕临以一敌多,仍不落下风。一个刺客绕到背后偷袭,季淮舟情急之下抓起地上的酒囊砸向对方面门,随即抄起燕临掉落的匕首刺去——这一刺竟正中刺客大腿!

    燕临见状大喝一声,剑势更猛,很快解决了其余刺客。最后一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别追!季淮舟拉住燕临,你受伤了!

    燕临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臂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他却浑不在意,反而惊喜地看着季淮舟:季大人身手不错啊!

    季淮舟撕下衣摆为燕临包扎,手微微发抖:家父在世时教过一些防身之术...

    燕临凝视着他低垂的睫毛,突然柔声道:淮舟,叫我燕临吧。

    季淮舟手指一颤,轻轻点头:...燕临。

    回城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心中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第四章:伤情·心意通

    刺客事件后,燕临坚持要送季淮舟回府。到了门口,季淮舟却拉住他:你的伤...进来包扎一下吧。

    燕临的伤口比看起来要深。季淮舟小心翼翼地清洗着,眉头紧锁:若是再偏半分就伤到筋脉了。

    小伤而已。燕临满不在乎,却因季淮舟指尖的触碰而微微战栗。

    那些刺客是什么人季淮舟轻声问。

    燕临神色凝重:可能与威胁信有关。最近我发现这些信与边境异动存在联系...他突然压低声音,淮舟,此事牵连甚广,你务必小心。

    季淮舟点头,系好绷带:你也是。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电流流动。燕临突然抬手,轻轻拂去季淮舟额前的一缕散发。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我...我该走了。燕临仓皇起身。

    季淮舟送他到门口,夜风吹起两人的衣袍。燕临走出几步,又回头:明日...我还来换药。

    季淮舟抿唇点头,目送燕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中泛起一丝甜蜜的惆怅。

    接下来的日子,燕临果然日日来换药,每次都会带些小礼物——北疆的蜜饯、街角的糖炒栗子、甚至是自己雕的小木马。季淮舟则回赠亲手抄写的诗卷或新调的熏香。

    两人的亲密引来了闲言碎语。一日早朝后,礼部尚书叫住季淮舟:淮舟啊,你与燕将军走得太近,恐惹非议。文臣武将交往过密,历来是朝廷大忌。

    季淮舟垂首:下官明白。

    听说皇上要为你说媒丞相之女,你可要把握机会。尚书意味深长地说,莫要因小失大。

    季淮舟心头一震,勉强应下。回府路上,他神思恍惚,差点撞上行人。

    季大人!熟悉的声音传来。燕临骑马经过,见状立刻翻身下马,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季淮舟摇头: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燕临坚持送他回府。到了书房,季淮舟终于忍不住问道:听说...皇上要为我指婚丞相之女

    燕临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茶水溅湿了他的靴子:什么

    尚书大人透露的。季淮舟苦笑,说是...良缘。

    燕临猛地站起,在屋内来回踱步,像头困兽。突然,他停在季淮舟面前,眼中燃烧着季淮舟从未见过的火焰:你...愿意吗

    季淮舟抬头,直视燕临的眼睛:我若愿意,又何必告诉你

    燕临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俯身,双手撑在季淮舟椅子的扶手上,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淮舟,我...

    就在这时,管家敲门:大人,许提点来访。

    燕临懊恼地直起身。许明煦进来时,立刻察觉到屋内异样的气氛,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淮舟,我有要事相商。许明煦冷冷地看了燕临一眼。

    燕临识趣地告辞,临走时深深看了季淮舟一眼,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未说出口的话语。

    许明煦等燕临走远,立刻关上门:淮舟,你疯了吗朝中已经有人在传你与燕临的闲话了!

    季淮舟心头一紧:什么闲话

    说你们...关系不正常。许明煦咬牙切齿,现在又传出指婚的消息,你若拒绝,岂不坐实了谣言

    季淮舟沉默良久,轻声道:明煦,我自有分寸。

    分寸许明煦突然抓住季淮舟的肩膀,你看着他的眼神...淮舟,你别骗自己了!

    季淮舟挣脱开来,声音发抖: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许明煦脸色煞白,后退一步:你...果然对他...他苦笑一声,好,很好。但愿你不要后悔。说完摔门而去。

    那夜,季淮舟辗转难眠。天蒙蒙亮时,他披衣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叠诗稿——全是这些年来他为燕临写下的边塞诗。诗中倾注了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将军的所有想象与憧憬。如今真人走进了他的生命,却比诗中更加鲜活、更加让他心动。

    次日,燕临没来换药。季淮舟等到日落西山,心中失落越来越重。正要关门时,一个醉醺醺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来——正是燕临。

    燕临季淮舟连忙扶住他,你怎么喝这么多

    燕临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淮舟...我...他突然将季淮舟拉入怀中,炽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我不想你娶别人...

    季淮舟浑身僵硬,心跳如雷。燕临身上的酒气混合着熟悉的气息,让他头晕目眩。

    你醉了...他试图推开燕临,却被抱得更紧。

    我没醉!燕临低吼,突然捧起季淮舟的脸,在唇上重重一吻。

    这个吻带着酒气的灼热和不顾一切的冲动。季淮舟脑中轰地一声,一时竟忘了反抗。待回过神来,他猛地推开燕临: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燕临踉跄后退,眼中的迷蒙渐渐被惊恐取代:淮舟...我...

    季淮舟转身冲进府内,重重关上门。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手指不自觉地触碰着被吻过的唇,心中乱作一团。

    接下来三日,燕临没有出现。季淮舟既盼着他来解释,又怕见面时的尴尬。第四日清晨,他终于在衙门门口看到了燕临。

    燕临眼下青黑,显然也没睡好。见到季淮舟,他快步上前,却又停在一臂之外:淮舟...那日我...

    不必说了。季淮舟轻声道,你喝醉了。

    但我没醉到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燕临声音嘶哑,我...我心悦你,淮舟。从见你第一面起就...

    季淮舟手中的卷宗啪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却被燕临抢先一步。两人的手在卷宗上相触,谁都没有立即松开。

    我不求你回应。燕临低声道,只求你别因此疏远我。

    季淮舟抬头,望进燕临忐忑的眼中,突然释然了:我...我也...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不怪你。

    燕临的眼睛亮了起来,像黑夜中突然点亮的星辰。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季淮舟的手:那...我们还是朋友

    季淮舟轻轻点头,心中却知道,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第五章:七夕·情丝缠

    皇帝为平衡朝局的暗示越来越明显。六月初,丞相在朝会上特意提起自家女儿的才德,满朝文武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季淮舟如坐针毡,余光瞥见站在武将行列中的燕临紧握拳头,指节发白。

    散朝后,燕临悄悄塞给他一张字条:今夜酉时,东角楼巷见。

    季淮舟将字条攥在手心,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傍晚时分,他换了身素色便服,悄悄赴约。

    东角楼巷是京城著名的杂耍艺人聚集地。季淮舟刚到巷口,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拉住手腕拽进暗处。

    别出声。燕临的气息喷在他耳畔,跟我来。

    两人穿过几条小巷,眼前的景象让季淮舟惊呆了——整条街道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各式花灯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

    民间七夕庆典。燕临笑道,今日他穿了件深蓝色便袍,少了平日的肃杀之气,倒像个富家公子,朝廷官员不得参与,所以我带你偷偷来。

    季淮舟心头涌起一股暖流。燕临总是这样,能看透他心底的渴望。自幼丧父,母亲又早逝,他何曾像普通人一样逛过市集

    来!燕临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融入人群中。

    他们尝了糖人,看了皮影戏,燕临还赢了个绣球送给季淮舟。在猜灯谜处,季淮舟连中三元,惹得围观者连连叫好。

    这位公子好才学!摊主奉上一盏精致的莲花灯。

    燕临比季淮舟还高兴:我就知道你能行!

    夜渐深,人群渐渐散去。两人走到河边,看无数花灯顺流而下,如同星河落地。

    许个愿吧。燕临轻声道,将自己的莲花灯放入水中。

    季淮舟闭眼片刻,也放走了花灯。睁开眼时,发现燕临正深深凝视着他,眼中盛满了比灯火更明亮的情感。

    淮舟...燕临靠近一步,抬手轻抚他的脸颊,我...

    燕临!季淮舟!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打断这美好的一刻。许明煦不知何时出现在河岸上,面色阴沉如铁。

    燕临立刻挡在季淮舟身前:许太医有何贵干

    许明煦冷笑:我来提醒季大人,明日早朝,皇上要正式宣布他与丞相千金的婚事!

    季淮舟如遭雷击:什么

    淮舟,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许明煦上前一步,眼中带着季淮舟读不懂的痛楚,跟这个武夫混在一起,只会毁了你的前程!

    燕临怒极反笑:许太医管得未免太宽了!

    两人剑拔弩张,季淮舟连忙拦在中间:明煦,此事我自有主张。燕临,我们回去再说。

    回府路上,三人沉默不语。到了季府门前,许明煦冷冷道:淮舟,记住我的话。有些路,走上去就回不了头了。

    待许明煦走远,燕临突然拉住季淮舟的手:淮舟,我不会让你娶别人。

    季淮舟苦笑:圣命难违...

    那就逃!燕临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我带你离开京城,去江南,去塞外,去哪里都好!

    季淮舟心头一热,几乎要点头应允。但理智最终占了上风:不行...你我都有家族,有责任。我不能这么自私。

    燕临眼中的光渐渐暗淡,却仍不死心:那至少...再给我片刻。

    他将季淮舟拉入府门后的阴影处,双手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了上去。这个吻不同于上次的酒后冲动,而是温柔缠绵,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季淮舟闭上眼,回应着这个吻,心中既甜蜜又苦涩。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如此亲近了。

    一吻结束,燕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明日我会向皇上请命,前往边境巡查。若...若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找我。

    季淮舟点头,喉头发紧:保重。

    次日早朝,皇帝果然宣布了季淮舟与丞相之女的婚事。季淮舟跪地谢恩,面色平静如水。而燕临,则如他所说,请命前往边境。

    散朝后,燕临悄悄塞给季淮舟一个小包袱:等我走了再看。

    三日后,燕临率队离京。季淮舟站在城墙上,看着那队铁骑渐行渐远。回到府中,他打开燕临留下的包袱——里面是一块古朴的玉佩,玉佩背面刻着临风怀舟四字。

    季淮舟将玉佩贴在胸口,泪如雨下。

    当夜,他辗转难眠,起身整理燕临调查的威胁信资料。突然,一张纸条从文件中滑落——是许明煦的字迹,上面记录着与北疆某种特殊药材的交易。

    季淮舟如坠冰窟。难道自己最信任的挚友,竟与这阴谋有关

    第六章

    离殇与阴谋

    燕临离京那日,季淮舟站在城墙上,看着那队铁骑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官道的尽头。秋风卷起他的衣袍,手中紧握的玉佩还残留着燕临的体温。

    待边关安定,我们同游江南。燕临临行前的话语犹在耳边,而他留下的祖传玉佩此刻正藏在季淮舟贴身的锦囊中。季淮舟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除了玉佩,还有他亲手为燕临抄写却未来得及送出的第二份护身经文。

    回到礼部衙门,案头堆积的公文仿佛一夜之间多了一倍。季淮舟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集中精神处理公务,但眼前总浮现燕临策马远去的背影。他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近日整理的线索——那些神秘威胁信与边境异动之间的关联。

    大人,太医院许提点求见。门外小厮的声音打断了季淮舟的思绪。

    季淮舟迅速将纸张收回袖中:请进。

    许明煦推门而入,一袭月白长衫衬得他越发清瘦。他手中提着药箱,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容:淮舟,听说你近日又熬夜了我给你带了些安神的茶药。

    有劳明煦挂念。季淮舟示意小厮上茶,目光却不自觉地审视着这位自幼一起长大的挚友。自从发现那些线索指向太医院后,他便开始重新思考许明煦近期的种种异常行为——对他与燕临交往的强烈反对、频繁出入禁宫的行为、还有那些关于药材运输的古怪记录。

    许明煦将药包放在案几上,目光扫过季淮舟略显苍白的脸色:你气色不好,可是为那镇北将军离京忧心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酸涩。

    季淮舟端起茶盏掩饰表情:边关战事吃紧,燕将军奉命出征乃国之大事,我自然关心。

    只是国事许明煦突然冷笑,淮舟,你我相识二十载,你何时学会对我撒谎了

    茶盏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季淮舟直视许明煦的眼睛:明煦,你最近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许明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箱上的铜锁,眼神闪烁:此话从何说起

    季淮舟从袖中取出几张纸,缓缓展开:这些是近三个月来六位收到威胁信的官员所患疾病的记录。无一例外,都是由你诊治。而他们收到的信笺上,都沾染了一种特殊的药香——北疆雪莲与南海沉香混合的味道,这正是你药箱中的配方。

    许明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还有这些药材运输记录,季淮舟继续道,声音低沉而痛心,表面上是为太医院采购,实则数量远超需求。多余的药材去了哪里明煦,你到底在做什么

    药箱砰地一声掉在地上,瓶瓶罐罐滚落一地。许明煦猛地站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变得异常冷静:你调查我为了那个才认识几个月的武将,你调查二十年的挚友

    正因为是挚友,我才必须弄清楚真相。季淮舟也站了起来,告诉我,这些与北燕的异动有何关联你为何要协助外敌威胁朝中大臣

    许明煦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协助外敌淮舟,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他逼近一步,眼中闪烁着季淮舟从未见过的阴冷光芒,你以为大周朝堂真如表面那般太平丞相结党营私,兵部克扣军饷,边关将士饿着肚子打仗!而燕临——你心爱的燕将军,不过是皇帝用来制衡各方势力的一枚棋子!

    你疯了!季淮舟抓住许明煦的肩膀,这是叛国!

    许明煦挣脱开来,声音压得极低:叛国不,我只是想毁掉这个腐朽的朝廷。至于北燕,不过是利用的工具。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悲哀,但我没想到会连累你...淮舟,朝廷已经开始怀疑你和燕临的关系。御史台已经收集了不少你们过从甚密的证据。

    季淮舟如遭雷击,后退半步:什么证据

    七夕夜你们在灯会几乎相吻,燕临在你府中彻夜不归的记录,还有...许明煦痛苦地闭上眼睛,你们在城墙诀别时交换信物的目击者。丞相已经向皇上进言,不日就会为你指婚。

    一阵眩晕袭来,季淮舟扶住案几才稳住身体。他早该料到朝中耳目众多,却没想到与燕临的每一次相处都被人暗中记录。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季淮舟声音嘶哑。

    许明煦弯腰拾起散落的药瓶,动作缓慢而沉重:因为我后悔了...看到你为他痛苦的样子,我后悔了。他抬起头,眼中含泪,淮舟,离开京城吧,趁还来得及。

    季淮舟摇头:我不会逃。若真有罪,我自当领受;若无罪,又何须畏惧但你必须告诉我全部真相——还有谁参与其中最终目的是什么

    许明煦张了张口,正要回答,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同时警觉地噤声。

    大人!边关急报!小厮慌张地推门而入,镇北将军燕临率部追击敌军,中伏...全军覆没!

    季淮舟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人用重锤击打着他的心脏。许明煦的惊呼、小厮的啜泣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消息...确切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兵部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说是...说是找到了燕将军的残破铠甲和...和染血的佩剑。

    季淮舟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胸前的衣料,那里藏着燕临的玉佩。他想起离别那夜,燕临将他拥入怀中时胸膛的温度,想起他说等我回来时眼中的坚定。怎么可能就这样...不,他不相信。

    淮舟...许明煦担忧地伸手,却被他躲开。

    出去。季淮舟的声音冷得像冰,都出去。

    当房门关上,季淮舟终于崩溃。他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无声的泪水浸湿了衣袖。燕临死了那个在雨中为他奔走请医、在月下教他辨认星辰、在刺客袭来时毫不犹豫用身体护住他的燕临...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淮舟缓缓起身,用袖子擦干眼泪。他展开案上的边关地图,目光落在燕临中伏的位置——落鹰峡。这里地势险要,确实适合埋伏,但以燕临的军事才能,怎会轻易中计除非...有人泄露了行军路线。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燕临之死是否与许明煦所说的阴谋有关

    正当他沉思之际,宫中传旨太监到了。季淮舟麻木地跪下接旨,听到皇帝为他与丞相之女赐婚的消息时,竟感觉不到丝毫惊讶或痛苦——他的心已经随着燕临的死讯而碎裂,再添一道伤痕也无所谓了。

    季大人,皇上口谕,请您即刻入宫面圣。传旨太监补充道。

    季淮舟机械地点头,在更衣时悄悄将燕临的玉佩藏入腰带暗袋。入宫路上,他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燕临的死、赐婚的旨意、许明煦的坦白,这些事件太过巧合,背后必有联系。如果许明煦所言非虚,丞相参与其中,那么这场赐婚很可能也是阴谋的一部分——为了控制他,或者为了掩盖什么。

    皇宫内,皇帝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他。年过五旬的帝王眉宇间透着疲惫,却依然目光如炬。

    季爱卿,燕将军之事,朕甚为痛心。皇帝开门见山,他是难得的将才,此役之败,朕怀疑朝中有人通敌。

    季淮舟心头一震,强自镇定:臣亦有此疑虑。燕将军用兵谨慎,落鹰峡之败恐非偶然。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朕知你与燕临私交甚笃,故有此赐婚,是为保护你。御史台已有弹劾,称你与武将过从甚密有违朝廷体统。他叹了口气,丞相势大,朕不得不暂且安抚。但朕需要你在暗处查清此事真相。

    原来如此。季淮舟恍然大悟——赐婚既是保护也是利用。皇帝早知丞相有问题,却苦于没有证据,现在想借他之手调查。

    臣...领旨。季淮舟深深叩首,心中已有了计划。

    离开皇宫时已是深夜。季淮舟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绕道去了燕临曾经的将军府。府门紧闭,檐下白灯笼在风中摇曳,里面隐约传来老管家的啜泣声。季淮舟站在阴影处,心如刀绞。他多想进去看看燕临生活过的地方,抚摸他用过的物件,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他必须查出真相,为燕临讨回公道。

    回到季府,季淮舟点亮书房所有的灯烛,开始彻夜梳理线索。他将所有可疑事件按时间顺序排列,寻找其中的关联。天蒙蒙亮时,他终于在一堆文书中发现了关键——丞相半年前曾秘密接见过北燕使者,而当时负责接待安排的正是许明煦。

    原来如此...季淮舟喃喃自语。丞相通敌,许明煦协助,他们利用太医院的药材运输网络传递消息和物资。而燕临,作为皇帝信任的年轻将领,成了他们必须除去的障碍。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门开处,是面色惨白的许明煦。

    你必须立刻离开京城!许明煦一把抓住季淮舟的手腕,声音颤抖,我刚从宫中得知,丞相已经怀疑你在调查他。他打算在三日后的秋猎中对皇上不利,然后嫁祸于你!

    季淮舟瞳孔骤缩:具体计划是什么

    丞相收买了皇上身边的侍卫统领,计划在猎场制造意外。同时...许明煦痛苦地闭了闭眼,他们会发现你与燕临的往来信件,证明你们勾结北燕,燕临诈死准备里应外合。

    好毒的计策!季淮舟心中凛然。这不仅是要弑君篡位,还要将罪名推给已死的燕临和他这个同谋。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季淮舟质问。

    许明煦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因为我真的后悔了...我嫉妒燕临得到你的心,但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性命。淮舟,走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季淮舟扶起老友,心中五味杂陈。他理解许明煦的嫉妒,却无法原谅他的背叛。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阻止这场阴谋。

    我不会走。季淮舟坚定地说,我要揭穿丞相的阴谋,为燕临讨回公道。

    你疯了!丞相党羽遍布朝野,你一个人如何对抗

    季淮舟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轻声道:我不是一个人。燕临虽死,但他的旧部还在;皇上虽受制于丞相,但仍有帝王之权;而你我...二十年的情谊,我希望你最后能站在正义这边。

    许明煦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我能做什么

    首先,告诉我秋猎的具体安排和丞相的所有同谋...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一个危险的计划已经在季淮舟心中成形。他将以自己为饵,在秋猎中揭露丞相的阴谋。若成功,可为燕临报仇雪恨;若失败...不过是一死,正好与燕临黄泉相见。

    季淮舟取出贴身收藏的燕临玉佩,轻轻一吻,然后郑重地戴在颈上,藏入衣领。玉佩贴着心口,仿佛燕临在冥冥之中给他力量。

    等我,燕临。他在心中默念,待此间事了,我必寻你而去。

    第七章

    秋猎·生死局

    秋猎前夜,季淮舟辗转难眠。窗外秋雨淅沥,他披衣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若明日事败,这将是他的绝笔。

    燕临吾爱...信的开头如此写道。季淮舟指尖轻抚过墨迹,仿佛能触碰到那个再也无法相拥的人。信中,他将所有未曾说出口的爱意倾泻而出,又详细记录了丞相谋反的证据。最后,他请求若有忠义之士发现此信,请将它与燕临的玉佩一同葬于北疆——那是燕临魂牵梦萦的地方。

    将信用蜡封好藏入枕下,季淮舟取出燕临留下的另一件遗物——那把曾救过他性命的匕首。刀身寒光凛冽,映出他决绝的眼神。

    大人,许提点到了。门外老管家轻声禀报。

    许明煦一身夜行衣,脸色比前日更加苍白。他递给季淮舟一个小瓷瓶:明日若情况危急,服下此药可暂时闭气假死。但切记,十二时辰内必须服解药,否则...

    季淮舟点头收下:都安排好了

    燕临旧部已秘密集结在猎场外围,只待信号。许明煦犹豫片刻,但淮舟,这太危险了。丞相已对你起疑,明日必定重点监视你。

    正合我意。季淮舟冷笑,他盯着我,就无暇顾及其他。说着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画轴,这是猎场详细地图,标注了丞相可能设伏的地点。你务必亲手交给禁军统领赵大人——他是燕临生死之交,值得信任。

    许明煦接过画轴,突然抓住季淮舟的手:还有一事...关于燕临...他欲言又止。

    季淮舟心头一跳:燕临怎么了

    我...许明煦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两人同时噤声。许明煦迅速吹灭蜡烛,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只见一只黑猫喵地一声窜过屋檐。

    虚惊一场,但紧张的气氛已无法继续刚才的话题。许明煦匆匆告辞:明日小心。若事不可为,保命要紧。

    季淮舟目送挚友消失在雨夜中,心中隐约不安。许明煦究竟想说什么关于燕临的...什么

    次日清晨,秋高气爽,丝毫看不出昨夜的阴雨。季淮舟穿上皇帝特赐的狩猎服,将匕首藏在靴筒,药瓶缝入衣领。临行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枕下的信,心中默念:燕临,若天有灵,助我今日。

    猎场位于京城西郊的皇家林苑。季淮舟随百官抵达时,禁军已将整个猎场围得水泄不通。皇帝一身戎装,精神矍铄,完全看不出已知晓阴谋的样子。丞相紧随其后,时不时与身边将领低语,眼神却总往季淮舟这边瞟。

    季爱卿,皇帝突然唤他上前,听闻你近日苦练骑射,今日可要一展身手啊。

    季淮舟恭敬行礼:臣技艺粗浅,恐贻笑大方。

    丞相在一旁笑道:季大人过谦了。不如我们比试一番输的人罚酒三杯!

    周围官员纷纷起哄。季淮舟心知这是丞相的试探,便顺势应下:那下官就献丑了。

    比赛开始,丞相果然箭术精湛,三箭皆中靶心。季淮舟故意前两箭脱靶,引来一阵善意的嘲笑。第三箭时,他屏息凝神,回想燕临教他的要领——果然中了红心。

    季大人进步神速啊!丞相拍手称赞,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午间休憩时,季淮舟借口更衣,悄悄溜到预定的接头地点——一处废弃的猎屋。禁军统领赵岩已等候多时。

    季大人,赵岩低声道,许太医已将地图交给我。果然如您所料,丞相在鹰愁涧埋伏了死士。

    季淮舟点头:皇上何时会经过那里

    按计划是申时。但皇上已秘密改变路线,届时经过的将是穿着龙袍的替身。赵岩眼中闪过悲痛,燕将军若在天有灵,必欣慰我们今日为他报仇。

    听到燕临的名字,季淮舟胸口一阵刺痛。他强自镇定:燕临旧部到位了吗

    已埋伏在猎场各处,只待丞相动手,便可里应外合。赵岩犹豫片刻,只是...季大人真要亲自做饵太危险了!

    唯有如此,丞相才会放松警惕。季淮舟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回到营地,季淮舟发现许明煦不在太医队伍中。一问才知,他被丞相临时调去为身体不适的贵妃诊脉了。

    真奇怪,一位太医嘀咕,贵妃娘娘明明一早就说今日不出席...

    季淮舟心头警铃大作。调开许明煦,这是丞相要动手的信号!他必须立刻警告赵岩计划可能有变。但刚转身,就被两名侍卫拦住去路。

    季大人,丞相有请。

    季淮舟被带到一处偏僻的帐篷。丞相正悠闲地品茶,见他进来,笑容可掬:季大人,坐。老夫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下官洗耳恭听。

    皇上已同意,秋猎结束后立即为你和小女完婚。丞相眯起眼睛,说起来,燕将军殉国已过七日,按礼该除服了。

    季淮舟强忍怒火:丞相厚爱,下官愧不敢当。只是燕将军尸骨未寒,下官实在无心婚事。

    哦丞相突然变脸,将茶盏重重砸在案上,季淮舟,你真当老夫不知你与燕临的龌龊事两个男子,做出那般不堪之举,简直有辱斯文!

    季淮舟面色苍白,却挺直腰背:下官不知丞相何意。燕将军为国捐躯,还望丞相口下留德。

    丞相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叠信件摔在桌上:这些是你与燕临的往来书信,字里行间情意绵绵,当老夫看不出来皇上若知晓他最器重的礼部侍郎有断袖之癖,不知会作何感想

    季淮舟扫了一眼信件,心中大惊——这些根本不是他与燕临的通信,而是精心伪造的情书,其中还夹杂着所谓的谋反密谋!

    这些纯属伪造!季淮舟厉声道,丞相为构陷下官,竟不惜污蔑已故忠良!

    构陷丞相大笑,等会在你的行囊中搜出与北燕往来的密信,再加上这些,你说皇上会信谁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淮舟,乖乖做我女婿,我可保你性命。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季淮舟终于明白了丞相的全部计划——不仅要弑君,还要将谋反罪名嫁祸于他和已死的燕临!而许明煦被调开,显然也是怕他察觉太医的阴谋。

    丞相好算计。季淮舟冷笑,但下官宁死不屈!

    那就别怪老夫无情了!丞相击掌三下,帐外立刻涌入四名带刀侍卫,季大人突发急病,需要静养。你们好好照顾他。

    季淮舟知道,一旦被囚,不仅自己性命堪忧,皇帝也将陷入危险。他必须立刻脱身!就在侍卫上前拿人的瞬间,他突然抽出靴中匕首,以燕临教他的招式刺伤最近的一名侍卫,趁乱冲出帐篷。

    抓住他!死活不论!丞相的怒吼在身后响起。

    季淮舟在丛林中狂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追兵的喊叫。突然,一支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他顾不上疼痛,继续向预定的集合点跑去——那里应该有赵岩安排的接应。

    然而,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约定地点时,迎接他的却是更多丞相府的侍卫!中计了!赵岩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季大人,别挣扎了。为首的侍卫冷笑,丞相大人只想问您几句话。

    季淮舟背靠一棵古树,绝望地环顾四周。前有追兵,后是悬崖,已无路可逃。他摸了摸颈间的玉佩,又碰了碰衣领中的药瓶——看来只能赌一把许明煦的假死药了。

    好,我跟你们走。他假装屈服,却在侍卫靠近的瞬间,仰头服下药丸,然后转身跳下悬崖!

    不!侍卫们冲到崖边,只见季淮舟的身影已消失在云雾缭绕的深谷中...

    第八章

    重逢·边城月

    黑暗。无边的黑暗。

    季淮舟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之中,时而如坠冰窟,时而似入火海。耳边隐约有人声,却听不真切。他试图睁开眼睛,眼皮却重若千钧。

    燕...临...他艰难地蠕动嘴唇,呼唤着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

    他快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喜道,快去通知将军!

    将军哪个将军季淮舟混沌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他没死还是说...这里已是阴曹地府

    当季淮舟终于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顶陌生的军帐。他试图起身,却因全身剧痛而跌回床榻。

    别动!伤口会裂开的。一个身着戎装的少女急忙按住他,您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悬崖...季淮舟的记忆逐渐回笼。秋猎、丞相的阴谋、假死药、跳崖...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谁救了他

    这是哪里他嘶哑地问。

    北疆大营啊。少女答道,您运气真好,正好掉进河里,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更巧的是,我们将军精通医术,亲自为您疗伤呢!

    北疆季淮舟心头一震。他怎么会到了北疆这里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啊!

    帐门突然被掀开,一个高大身影大步走入。逆光中,季淮舟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轮廓,但当那人开口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年开春呢。

    这声音...这调侃的语气...

    阳光从那人身后照进来,逐渐照亮了他的面容——古铜色的皮肤,眉骨到鬓角的疤痕,还有那双含着笑意的、灿若星辰的眼睛。

    燕临!

    季淮舟瞪大眼睛,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是幻觉吗是临死前的梦境吗还是说...他真的已经死了,魂魄来到了燕临所在的地方

    怎么,不认识我了燕临在床边坐下,伸手轻抚季淮舟的脸颊,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真实的触感,温热的体温。季淮舟猛地抓住那只手,泪水夺眶而出:你...你没死

    差点死了。燕临苦笑,落鹰峡一役确实中了埋伏,但我被亲兵拼死救出。当时伤势太重,无法回京,只好先来北疆养伤。他紧紧回握季淮舟的手,我派人送信给你,却听说你...跳崖了。

    季淮舟这才注意到燕临左臂不自然的僵硬和脸上的新伤疤。他心疼地抚上那些伤痕,哽咽道:我以为你...朝廷宣布你全军覆没...

    是丞相的阴谋。燕临眼中闪过寒光,他与北燕勾结,故意泄露我军行踪。我侥幸活下来后,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

    季淮舟急切地抓住燕临的衣襟:丞相要谋反!就在秋猎当日!皇上危险!

    别担心。燕临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赵岩和许明煦已经按我们的计划行动了。算算时日,现在丞相应该已经伏诛。

    我们的计划季淮舟困惑地看着他,可我不知道你还活着啊...

    燕临露出狡黠的笑容:但许明煦知道。我受伤后第一个联系的就是他——毕竟需要太医救命啊。

    季淮舟如遭雷击。原来许明煦一直隐瞒着燕临生还的消息!难怪那天晚上他欲言又止...

    那个混蛋!季淮舟气得咳嗽起来,他看着我为你伤心欲绝,却什么都不说!

    燕临连忙端来水喂他:别激动。是我让他保密的,怕你知道了在京城表现不自然,被丞相看出破绽。他愧疚地低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季淮舟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伸手抚上燕临的脸,确认这不是梦境:你还活着...这就够了...

    燕临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与季淮舟颈间成对的另一枚玉佩。

    季淮舟,他郑重地说,我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口告诉你我有多爱你。现在老天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他深吸一口气,你愿意与我共度余生吗不管是在边关饮风咽沙,还是归隐江南,只要与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

    季淮舟泪如雨下,颤抖着取出自己一直贴身佩戴的玉佩:它从未离开过我的心口...就像你从未离开过我的心。

    燕临小心翼翼地将两枚玉佩合二为一,上面的刻字恰好组成临风怀舟,白首不离。然后,他倾身向前,轻轻吻住了季淮舟的唇。

    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生死不渝的承诺。季淮舟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在这一刻,所有的痛苦与等待都值得了。

    帐外,北疆的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黄沙。而在这一方小小的军帐中,两颗历经磨难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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