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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帝都的太医院内灯火未眠。

    萧烬自夜半起就守在此处,不曾阖眼。

    正待思索间黑衣暗卫疾步窜入殿,单膝叩地,

    殿下,云姑娘于未时被一伙黑衣人掳走,看护的侍卫尽数失踪,属下正循线追赶。

    萧烬面色陡冷,心头如坠冰窖。

    他素来冷静自持,如今却已动了杀机。

    手下话音刚落,他已然起身便欲踏出房门。

    只见见榻中宋明珠陡然轻吟:殿下......殿下莫走......

    她紧紧攥住他袍角,泪光点点,眸中尽是惧色:

    那妖女方才试图取妾性命,妾仍心有余悸,祈愿殿下莫弃明珠独坐于长夜。

    萧烬冷眸沉了沉,目光扫向暗卫,只淡淡道:

    罢了,许是她买通了侍卫逃走了,谅他们也不敢翻起什么浪花来。

    言罢又坐回榻前。

    他拿起瓷匙,将汤药轻轻送至宋明珠唇畔:乖,我们多喝点药。

    明珠闻言,顺从地饮下药汁。

    萧烬神色倦怠,然脑海里却不自禁浮现云疏月对人无私仁心的模样。

    但他终究收敛情绪,将注意力拉回身前。

    宋明珠缩进他怀中,声音带颤:

    殿下......臣妾自知攀附与殿下乃祸福相依,今夜已是惊魂,更怕日后那妖女纠缠不休。求殿下速速大婚,妾愿随册入王府,求殿下命人将她流放蛮荒,永除后患......

    萧烬一时无言,只觉怀中人纤肩微颤,偎依不舍。

    明珠却又泣声低喃:

    妾身不过异邦浮萍,孤苦难托,不及那妖女心机深沉,殿下若怜惜妾,妾定一诺终生。

    一番言辞,以将所有委屈道尽。

    他低声应道:明珠放心,本王许定让你一世安稳。既进宫门,何惧宵小作祟我立刻请旨与你大婚,至于那云疏月,我派人送往漠北流放,再不得踏京一步。

    天光未亮,萧烬便带宋明珠直奔皇城。

    太后已获宫报,端坐凤榻前,脸色铁青,左右宫娥和太监皆退避三舍。

    萧烬拱手长揖,语气决绝:

    儿臣今请太后准儿臣迎明珠为正妃,若此举违逆圣心,儿臣宁弃摄政之职,也同她远走天涯!

    这话若重锤砸地,殿内瞬息寂静。

    太后双眉紧拧,神情冷厉。

    过得盏茶工夫,她沉声开口:哀家劝你三思。云疏月与你已有婚约,虽未婚配,却也名正言顺。如今你一意孤行,不惧天下人耻笑

    萧烬直视太后,无半分动摇:

    云疏月早已自愿退婚,她和儿臣两不相欠。儿臣只娶明珠公主一人,余者无所多言。请太后允旨,莫令旁人置喙。

    宋明珠适时跪地,泪流满面跪拜,柔声颤颤:

    明珠命薄福浅,身世飘零,若得王爷垂怜,便是此生无憾,还请太后成全。

    太后脸色渐渐难看,她衣袖一挥,宫人抬上来一卷墨色锦书,

    若你真为情所困,便应斩断它念。哀家要你画押为誓,日后若有悔意,不得再觊觎王府半分财物。王权天下,留名盛世,不容你等儿戏国法。

    宋明珠面露委屈,抬眼偷觑萧烬,泫然欲泣道:

    若能留在殿下身旁,明珠甘心无怨。

    说罢,她颤抖着执起朱红印泥,眼神交错间满是挣扎。

    萧烬低眉敛眸,望着那狭长契书,不知怎的,忽地忆起云疏月素雅如蘭的笑意。

    云疏月与他再无半点干系,可他心中,终究有不可言说之意,在那一刻浮上心头,又深埋无声。

    萧烬面无波澜,从太后手中接过帛书,只淡淡望了宋明珠一眼,

    这是祖训,也为护你清誉。你只需签下便是。

    6

    宋明珠怎么也没料到,萧烬竟让她签下誓契

    她指尖微颤,最终低头,只得蘸墨签下自己的名讳。

    好,我签。我这一颗心,只系在殿下身上,旁的一切于我如浮云。

    誓契已成,太后设下宴席。

    席未散,外厅却传来传令声。

    养父携养母前来觐见,他们眉宇间满是算计。

    太后,朝中之事幸得您的垂怜。云疏月自幼蒙被我们教养,如今殿下将公私两宜,能否谈谈先前允诺的事

    养父语气谦卑,埋下觊觎之意。

    太后明白他二人虚伪做作,却仍心有愧疚。

    疏月是在帮哀家办事,哀家自会有赏赐,贵府所求,王府定会安排妥当。

    疏月自幼多病,哀家已请了太医为她调养,所有所需尽由哀家承担,以表我们一份心意。

    养母闻言,立时笑逐颜开:

    太好了太好了,太后的赏赐若交与我们就好,我们自会代为照应疏月。

    可萧太后眼神一敛,淡淡道:

    这份心意,理当亲自交到疏月手上。疏月可在家

    养母柳眉一皱,忙笑着敷衍:唉,我们也不知她现今身在何处。

    萧烬闻言,目中带霜。

    疏月竟未归家

    养父与养母对视一眼,神情晦涩。

    前夜,她不是还在王府吗

    太后闻言,面色大变。

    究竟发生何事她冷声问道。

    萧烬心头无端生出躁动,唤来暗卫,

    可有云疏月的踪迹

    殿下,属下查遍京中暗巷,无人知其行踪,带走疏月之人来历成迷。

    胡闹!萧烬语气冷厉,袖袍一扫,青瓷杯应声而碎。

    即刻着人去查,把她给本王找回来!

    厅内气氛愈发凝重。

    宋明珠见状,计上心来,挤出一抹担忧的笑容。

    殿下,云姑娘......她,可不会有危险吧

    萧烬眉心微蹙,宽慰道:

    无妨,你安心留在王府,这等俗事自有人处置,待吉日良辰完成婚典。

    太后在一旁听着,眼中闪烁着难言的忧色。

    待萧烬送宋明珠回王府之后,复返皇宫。

    推开朱漆大门时,太后早已等候多时。

    你可知,为何我们迟迟不允宋明珠嫁入王府

    萧烬面色冷峻,几分锋利,几分执拗。

    儿臣只知自己心意难改,无论外人如何评说,皆不能变动半分。

    太后微微颔首,神情沉重。

    你父王与我当年孑然起家,不曾以身家地位评判他人。可是疏月心志纯净,而宋明珠并非良人!

    7

    哀家早已命人将她彻查了一遍,她是北梁的细作,和你成婚,为的就是你府上的边防图。

    她本已经成功,只不过是被哀家截了回来!然后她就用假死脱身。

    太后冷哼一声,

    我看你,真是瞎了眼,两年前你于西山佛寺遇伏,寒毒入骨。皆因疏月心头血为引,每月以身入药,方能护你周全,你怎知她这两年的疾苦

    医案翻开,字字分明,细述每年每月,云疏月如何为解寒毒,耗去心力,甚至血尽气竭,至今体弱多病。

    萧烬大脑一片空白,万万未曾料想,真相竟至如此地步!

    他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云疏月那夜的咒骂,心头已经乱得不可收拾。

    萧烬面色阴沉,直奔王府后院。

    刚踏入内室,他一把拂开纱帐,将宋明珠硬生生从卧榻拉起,语气中满含怒火。

    你说是云疏月加害于你,难道这也是骗我的

    宋明珠蓦地被惊醒,只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

    殿下,放......放手,您弄疼我了......

    她无助地挣扎,眸中带着水雾,

    装够了没有萧烬冷声,眸中寒意逼人,

    你以谎言蒙蔽本王多年。那当年救我的,并非是你你!你本已逃回北梁,如今又自投罗网返归本王身旁,你意欲何为

    这些过往,且放一边,本王只问你,疏月是否真曾加害于你,照实说来!

    宋明珠自知大势已去,却仍端坐如莲,

    殿下既然知晓,又何必苦苦稽查昨日她踏入王府时,我便认出,这位姑娘,正是当年舍命救殿下的那人。

    那一瞬,萧烬眼中世界坍塌。

    云疏月无声守着他,救他于危难,甚至还怀了他的骨血。

    而他,做了什么

    只因宋明珠挑唆,就无端冷待云疏月。

    甚至让她丢了孩子!

    指间微颤,萧烬蓦地扣住宋明珠纤颈,恨不得就此了结恩怨。

    可宋明珠却未显惧色,反倒眼波凌厉,带上一丝寒意,

    殿下,此举可要三思!今日你若敢伤我性命,来日朝堂之中、皇都大街,便会满城风雨。这些月来,为防万一,我早已让人将王府内外的把柄收集好了,随时可以送往天子案前!

    她毫无退让,我可不是云疏月那等的孱弱哑女,默默受尽委屈从不吭声。

    你敢动我半分,北梁与大乾的和亲即毁,若是挑起战事,你承担得起吗

    萧烬低声冷哼,嘴角浮起一抹近乎讽刺的笑意。

    宋明珠,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谁会听信一位敌国公主之言

    8

    萧烬将宋明珠逐出王府。

    然后独自踏遍皇城九巷,严查我的踪迹。

    半载之后。

    市集珍玩阁前,雅客云集。

    市中拍卖罕世美玉,世家公卿纷纷而至。

    人声鼎沸间,萧烬乍然瞧见我的身影,如雷轰顶。

    他骤然奔来,却被玄甲卫阻拦。

    让开!疏月,你回头看看我......

    萧烬气急败坏,满目疯狂。

    却眼睁睁看着我轻提裙摆,始终未曾回头,绝尘而去。

    我原为前朝皇族余脉,外祖被封为岭南王,自幼随母隐居江南药谷。

    当年母亲不听外祖的劝告,偏要与一贫如洗、悬壶济世的父亲私奔。

    外祖震怒,要断绝父女亲情,发誓永世不见。

    母亲甘心守拙,与父情共度清贫岁月。

    那时虽无锦衣玉食,却也举案齐眉、赌书泼茶。

    直到那年我生辰,父母不幸遭遇匪患,撒手人寰。

    而我则被祖父丢到路边乞讨为生。

    二十岁那年,外祖年事已高,于是派人找到我,要我认祖归宗。

    可我不是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

    这二十年,他既然冷眼旁观我坠入泥沼,那往后余生,我便也无须给他养老送终。

    他恨我害死他女儿,而我,早便恨极了他的冷酷。

    若非他一意孤行非要棒打鸳鸯,兴许如今我依旧是父母双全。

    可我到底还是回到了他身侧,只因复仇之路,需借他之势。

    祖父身体日渐羸弱,却每夜与我促膝长谈,眼中闪着怀念的泪光。

    我才了解到母亲年少时的故事,老旧的画里,母亲与父亲相互依偎着就无比幸福。

    小姐,后厨已备晚宴,老爷唤你去吃饭。

    侍女叩门,我应道:知道了。

    步入廊下,远远望见大门外一人跪伏在阶前,衣袍染尘,发丝凌乱。

    那熟悉的身影,是萧烬。

    我没有多看一眼,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只苍白的手死死拽住我的衣袖。

    阿月,不要走......本王思你如狂,度日如年。

    他声音沙哑,近乎哀求。

    可我狠狠甩开他的手,冷漠地甩了甩衣袖。

    殿下何必自降尊贵你想我么你只怕是想剥我的骨,食我的肉吧

    萧烬痛苦地摇头,声声哽咽,一头栽地,执我裙摆不放。

    月儿,是本王受宋明珠所惑,中了她的离间之计,才伤你至深。本王是咎由自取!

    可我不知......不知那一刀一剑皆落在你的身上,是我的错......

    听到他这般自惭形秽,我心中无波,唯有厌弃。

    我猛地反手,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

    打你我都嫌你脏。萧烬,你到底想干嘛,我不想知道。我云疏月今生,与你再无瓜葛。

    9

    月儿,不知者无罪,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能原谅我吗

    你不知

    我冷笑着开口,

    堂堂摄政王殿下,计谋通天,胸有城府,难道你愚蠢至极你是铁石心肠还是木石无情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孩子是无辜的。他是我的骨血,也是你的亲子!你害死他时,难道有哪怕一分一寸一毫的迟疑有一丝悔意

    我声声质问,声音哑得发抖。

    胸腔中的恨意多年来早已将我淹没。

    你以为你被蒙蔽,我何尝不是被你骗得体无完肤!

    我曾一度以为,你虽冷酷无情,终究也有柔情未泯。世人都言摄政王无情无义,我不信!

    可是萧烬,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刽子手!杀伐果断不眨眼,手中无刀却刀刀要命!

    如今,你居然还有脸对我说错了,道歉你向谁赎罪!

    我几乎咬牙切齿,既然你如此冷心无情,我只恨你当年没有死了,从此世间干净!

    怒极之下,我气血翻涌,口腔涌上一丝血气。

    这一腔怨恨,自我失子那夜起便再未有一刻散去。

    萧烬沉默跪地,任凭我痛骂。

    他目光黯淡丧失了所有神采。

    明明是那等天潢贵胄,气度逼人,如今却狼狈得只剩卑微。

    疏月,错在我,你若恨我,打我、骂我都好。但请你信我......我对你,从未有过半分虚假,我此生......只愿你安好。

    都是我愚钝,误信奸人的谗言,误了你,害你失了最重要的......若能补偿,我情愿用余生来护你,哪怕......哪怕你再也不愿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疏月,我们还可以有孩子。

    我冷笑,猛然一口啐在他脸上,抬脚将他踢翻。

    萧烬,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软弱

    伤了我一次还嫌不够,还想再害我一次你怎会这般厚颜无耻,能随口说出用余生弥补这四字

    让我放下仇恨原谅你痴人说梦!

    我俯身,声音如寒刃扎入他心头,

    此生此世,我都不可能原谅你。来人,把殿下请出去!

    门外侍女一惊,但一见我神情冷厉,不敢违逆,便两人一左一右,低头上前将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萧烬请出了门槛。

    他最后一眼看向我,却再无言语。

    我强自镇定,踉跄回了卧房。

    没隔多久,门外传来杖击地板声。

    外祖的身影立在门口,眼中满是愧色,

    月儿,是外祖不好。本以为你这半年神情郁结,仍念着他......我心里清楚,自己时日不多,只盼能看你安康。

    我背对着他,面色冰冷。

    外祖,许多错事,世间再无回转之机。你应当比我明白,有些东西,哪怕倾尽一生,都偿不清,也补不回。

    我回头望着他苍老的身影,

    若是母亲还在世,你觉得她会原谅你么

    外祖身形一震,拐杖握得发白,眼角的沟壑更深了。

    他干涩的唇微微嗫嚅,却终究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泪光微泛,身形佝偻得风一吹就要倒。

    我看着他蹒跚背影,心头终归还是软了下来,疾步追上前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外祖,我送你回房吧。

    好,月儿。外祖的手微微发颤,言语里尽是疲惫与歉疚。

    我小心将他搀至屋中,温声说道:

    母亲若在,她终究会原谅你,毕竟血脉亲缘,哪怕曾有岁月冷落与错待,到头来不过是情分割不断的孽缘,这些年我已释然。

    可与萧烬不同。我与他,之间隔着深仇大恨,他亲手毁掉了我此生唯一能眷恋的东西。所以,外祖,像萧烬这般心狠手辣之人,我即便多看一眼都要作呕。

    外祖老泪纵横,抬手覆在我发上,

    是外祖错了,是外祖丢下你吃了太多苦。

    我轻轻摇头,一声叹息,

    不苦,人生漫漫已逝的执念再回首,前路该当自有晴明。我只想陪您多走一程,不愿人生再有那么多苦难与分别。

    您不要急着遣我出闺,许我再多陪您一些春秋,可好

    外祖泪痕未干,却满面欢喜,

    好,月儿,外祖应你。此后这些时日,有你陪在身边,便也无憾了。

    10

    自那一夜别后,萧烬再未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一度以为,他即便心性薄凉,至少也还残存着些许人伦底线,断不会再来搅扰我。

    只是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半月后,我又看见一道令我厌恶的身影。

    萧烬,坐在一张轮椅上。

    本就面色苍白,但今日比以往更显惨淡,像极了孤魂野鬼。

    他竟径直伸手攥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缠着厚重的绷带,上头还渗着血迹未干的痕迹。

    疏月,这半月来,我闭门思过,三日滴水未进,将一半脏腑用刀划去,又自废一臂,只为以残躯赎那孽罪。

    我知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哪及你彼时痛苦万分之一。我也曾起死念,欲以血祭亡魂。

    可后来我想,若我死了,你只会陷落于仇恨泥淖。

    疏月,你可否允我一条生路再给我一次走出深渊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只求你能再看我一眼。

    他的话一字一句,带着颤抖和哀求。

    泪痕纵横在俊美枯槁的脸上,身躯亦因伤痛而微微摇晃。

    可这一切,于我而言早已经毫无意义。

    我的心,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萧烬你别再妄想了。

    我淡淡抽回手腕,声音无半点温情。

    此生此世,我绝不会与你再有半分联系。

    如若你真有片刻悔意,便该远离我,还我清净。

    你所谓的忏悔与挽留,不过是自欺欺人之言。你想用虚假的折磨来哄自己无愧于心,却忘了你早已是我苦痛的根源。

    我本无意再多说,却见他神色愈发黯然。

    这时,外祖拄着铁杖,从院内疾步走来。

    萧烬,从今往后,你若再敢踏入谢家一步,我岭南必反!定要让你萧家满门死绝!

    要么识趣离去,要么就试试我谢某人的手段。

    你可听清了么

    祖父的语气虽不高,却压得四周空气都凝滞难流。

    我第一次,这般真切感受到家族庇护的暖意,只觉胸口一软,酸涩的泪意便溢上眼眶。

    我踉跄后退,靠近祖父,他顺势将我护进身后。

    萧烬,你瞧好了。如今的我,过得安好,惟有与君再见,方觉得世间不美。

    若你心中尚有道义,便请你和我老死不相往来,让我的人生,清净下去。

    萧烬垂首无言,肩头像是被千钧重压。

    那一刻,他的双眸死寂如灰,没有了往日的张扬与凌厉,只有彻底的破碎。

    我明白了......疏月,对不住,所有的苦难,都是我一手铸就。

    但凡能赎罪,来世必当偿还。

    他说罢,转身唤随侍将他推离。

    只是他未及上马车,前方忽有一匹马车如疯如魔般疾驰而来。

    那驾车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宋明珠。

    她容颜憔悴、衣饰狼藉,眸中满是决绝的疯意。

    据闻,萧烬将她,弃之不顾,还命人将她送去外族的赌坊,任人驱使、惨遭羞辱。

    宋明珠以为自己尚可讨个恩典,未曾想反被摒弃。

    一场场折磨、鞭笞令她早已心如死灰。

    她最终豁出性命,驾车冲向萧烬,生死同归。

    只听巨响震天,血溅石阶,世间再无宋明珠,也再无摄政王萧烬。

    那一瞬间,风卷落叶,院中鸦雀无声。

    两位权势滔天的人物,终究彻底了断。

    后来,皇室循王宫旧制为其操办丧事。

    我只在藤架远远一瞥,便收回目光,再无波澜。

    那个人曾予我炼狱般的过往,可终究被时光与尘土一同埋葬。

    我没有怜悯,也无憎恨,只觉大梦初醒,余生步入新春。

    时光悠悠,转眼又是一年。

    我亲自操持祖父的丧礼,将暗卫与谢家产业如数托付信任之人。

    一切尘埃落定后,便只身远赴西域名山,钻研古医典,修身养性,静守光阴。

    夜色如水,灯火微明。

    我立于檐下,深吸一口新雨的气息,忽觉前路长远,世事皆成过眼烟云。

    至此,我再无牵挂,唯有珍视今日与明朝的欢喜安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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