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章

    5

    面对为首长官的疑问,秦宁和沈东川都没当回事。

    毕竟在他们心里我不过只是一个无能的儿子罢了。

    “江哥,这就是你要道歉的诚意吗?”

    沈东川只是盯着我,一定要看到我跪下才肯罢休。

    听到电话里长官的声音真正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我才有些真实感。

    我扑倒长官脚边,径直跪了下去。

    “长官,我是江胜利的儿子,求您救救我妈吧”

    一双大手将我扶起来,语气中是止不住的关心:“小兄弟,先起来。”

    “我带了陆战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让他先给你母亲会诊一下。”

    我连忙点头,死死握着长官的手不肯放开。

    路过姜宁身边时,她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袖质问道:“江胜诏,你戏演的过了点吧?”

    “叫来一群乱七八糟的人过来演戏给谁看呢?给我看吗?”

    我用力挣开了她的手:“秦宁,我真没时间跟你开玩笑。”

    将医生引到我妈床边,我一把推开还愣在原地的沈东川母亲。

    “麻烦让让,医生来了。”

    沈母眼珠子滴溜一转,捂着自己的腿大声嚎叫起来。

    “我的腿好疼,医生你先给我看看病吧。”

    如果是普通的医生可能真被她精湛的演技骗过去了。

    只可惜她面对的是军医。

    军医拧着眉看了沈母的伤口一眼,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不解:“再晚一点伤口都快愈合了,你跟我开玩笑呢?”

    她径直奔向我妈,仔细打量起她身上的伤口。

    “伤口这么深,应该是一条猎犬吧?”

    回想起路易的体征,我连忙点头:“医生,是一只德牧狗。”

    军医点点头,正想继续查看病情时沈东川突然从身后冲出来。

    “江哥,我知道你一直对阿姨受伤心怀不满,但是你不能把所有罪过都推到路易身上啊!”

    “它只是一条狗,不应该成为你侮辱我的工具!”

    说时迟那时快,沈东川刚靠近军医,就被她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满室寂静,就连秦宁也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军医拍了拍手,漫不经心的道歉:“不好意思啊,在战场上这么靠近我的一般只有敌人。”

    她带上眼镜,又细细检查起来。

    “目前生命体征正常,转院吧,车就在门口。”

    军医话音刚落,刚刚如木头人一般站立两侧的军人们瞬间配合动了起来。

    他们拿出担架,动作轻柔将我妈抬到上面,整齐有序将我妈护在中间抬了出去。

    正当我要跟上他们的脚步时,秦宁不爽的拦住了我。

    “江胜诏,你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

    “不就是一条狗的事吗?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回去我让东川把那条狗扔了还不行吗?别闹了。”

    沈东川眼中划过一丝不满,嘴里还不断附和道:“对啊,江哥,你闹到军队都来了,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懒得搭理他们,埋头想要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为首长官的声音响起。

    “梁秋菊女士是烈士的家属!”

    “江胜诏先生是烈士的孩子!”

    “他们如何不需要你们外人置喙!”

    6

    我眼眶不由自主湿润起来。

    当我摸到军装上的勋章和臂间的番号时,我突然想起父亲生前的部队。

    逢年过节部队都会组织人去探望我妈,十分关心她的身体。

    思来想去,我还是尝试着给部队打去一个电话,试探着问我妈能不能转到陆战医院。

    毕竟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出乎意料的,那边的人很快同意了我的请求,并承诺一个小时内就会赶到。

    如今看着妈妈被带上呼吸面罩,安稳的转到陆战医院。

    我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了。

    “长官,医生,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我一一握着他们的手感谢,直到最后看着女军医的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我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词语形容。

    和秦宁保养纤细,洁白的手指不同,那双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

    注意到我的眼神,她举起手晃了晃:“怎么,吓到了?”

    见我还怔在原地,女人轻笑了一声,直起身子立正敬礼:“江胜诏先生,你好!我是钢铁营第4999个兵高幻!很荣幸为您母亲治病!”

    我点点头,一种震撼的感觉油然而生。

    “小江啊,你和你妈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们开口。”

    “放心吧,我们永远是你的亲人。”

    自打进了军营后,我总是特别容易被打动。

    也许冥冥之中,是父亲对这份土地的热爱在不停感化着我。

    安顿好母亲后,我终于有时间处理和秦宁的感情。

    我和秦宁相识于校园,打破了毕业即分手的魔咒踏入婚姻。

    两个人白手起家,奋斗到现在。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好像是我提出要把我妈接到城里养老后。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向来温婉的秦宁脸上出现尴尬的表情。

    “你结婚的时候不是说过,你妈不会成为我们的累赘吗?”

    累赘两个字让我一时难以接受。

    结婚的时候因为太远,我妈守着家里的地不肯离开所以托人带来了她攒的钱。

    几块钱叠着百元大钞,是那笔零碎的钱撑起了我们第一个小家的首付。

    后来我妈经常村里的大学生帮她邮寄自己种的农产品,秦宁和圆圆却总是嗤之以鼻。

    我想着她们生来就是城里人,吃不惯也是正常的。

    每天早晨给她们娘俩做好三明治,我就着馒头吃我妈亲手腌制的咸鸭蛋时总是在想。

    我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时间一晃而过,我妈渐渐老了,种不动地了。

    我再次和秦宁提出要把我妈接过来养老的时候,她终于同意了。

    我以为是她的妥协,却没想到是我妈的灭顶之灾。

    7

    打车回到家的时候,屋里正欢声笑语庆祝着什么。

    我推门的动作让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们竟然是在为那条咬伤我妈的狗庆祝生日!

    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围在一条狗旁边,将手中包装精美的生日礼物摆放在它身边。

    “路易三岁了,每一次生日都很重要呢!”

    明明前几天我提出要给我妈庆祝生日,她口口声声说生日有什么好过的。

    转头就为沈母祝寿不说,现在竟然还给这条狗过生日!

    见我进来,秦宁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房子好像是我买的吧?我回自己家还要报备吗?和谁报备?”

    我指了指坐在主位的沈东川:“和这个小白脸吗?”

    “这个家还有沈东川开的车,还有他妈脖子上带的金项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都是我们的共同财产吧?”

    “你给外人买东西的时候,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年,我有无数手段可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只是相恋十年,我终究还是做不到对秦宁狠心。

    谁知道我话音刚落,女儿圆圆的童言童语给了我致命一击。

    “妈妈说了,沈爸爸和沈奶奶不是外人!我们是一家人!”

    “爸爸和臭奶奶才是外人!”

    “瞎说什么呢!圆圆!”

    秦宁捂住圆圆的嘴,心虚的不敢看我。

    “小孩子童言无忌,你做父亲的不要和她计较。”

    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头顶,示意她不要多嘴。

    又尬笑地看着我:“沈阿姨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我就让她和东川住进来了,我想着你有照顾人的经验,沈阿姨能恢复的快点。”

    我失望看向秦宁,心中对她最后一丝留念也彻底消失。

    “秦宁,我不是你的保姆,更没有理由帮你的姘头照顾他妈。”

    “你很缺母爱吗?要不为什么这么喜欢认别人当妈呢?”

    看着秦宁猛然苍白的脸色,我心中涌现一股隐秘的快感。

    只有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秦宁的母亲带着弟弟改嫁后就和她断了联系。

    母爱永远是她心中最深的痛。

    而我是明白怎么往秦宁心里捅刀子的。

    我抿抿嘴,眼神瞟了一眼桌上的山珍海味。

    沈母急忙起身护住,显然是想起了我在寿宴上的壮举。

    我冷哼一身,越过无关紧要的人就要上楼。

    突然有什么绊了我一脚,面无表情低头望去,是我曾经送给女儿的玩具车。

    一脚踹开,我无视圆圆的哭声和秦宁擦肩而过。

    “江哥,你再不开心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啊!”

    沈东川将圆圆抱在怀里小声安慰着,不赞同看向我:“要是我有这么个宝贝女儿,不知道有多开心!”

    “你这么喜欢,送给你好了。”

    “我又不是不能生,一个女儿算什么?”

    8

    圆圆从来没见过我黑脸的样子。

    毕竟自从她生下来后我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如今冷不丁看到我生气的样子,竟然被吓得哭不出声来。

    “圆圆这孩子,不会是哭傻了吧?”

    我余光看到沈东川的手使劲掐着圆圆的胳膊。

    换做以往,我早就生气的质问他为什么要虐待我的女儿。

    后来圆圆告诉我,这是她和沈爸爸的小游戏。

    我转身就要离开,圆圆在沈东川怀里大哭起来。

    “沈爸爸你为什么要掐我!我要找爸爸!”

    她挣扎着从沈东川的怀里跑出来,小手抱着我的大腿:“爸爸抱!爸爸抱!”

    我无声拒绝了圆圆的要求。

    不是我不爱自己的女儿,只是我无法再承受心软的后果了。

    忍住内心的酸涩,我拿上证件贮备离开。

    “对了,”我看着不断冲我叫的德牧,又瞧了瞧沈家母子两个拉来的行李箱:“在我和秦宁没离婚前,这里还是我的家。”

    “我不欢迎你们二位,还是快点滚吧。”

    撂下狠话,我匆匆赶到陆战医院。

    刚接到高幻的电话,我妈已经醒过来了。

    隔着玻璃,我看着她朝我挥手,示意我别担心她。

    “阿姨恢复的不错,很快就能下地了。”

    “医院有我,你就放心去工作吧。”

    听到高幻的声音,我连忙擦干眼泪:“真的谢谢你啊,高医生,需要多少费用我去缴。”

    她仔细盯着瞧了瞧我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先生,你是我们的亲人,怎么能让你掏钱呢?”

    “放心吧,一切有我们。”

    等到我妈终于能开口说话后,她的第一句话便让在场的人掉了眼泪。

    “孩子,你不应该拿我的事情麻烦领导…”

    “你爸都走了这么久了,我也想去找他了…咱们不应该给领导们添麻烦了…”

    我紧紧握着我妈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你走了我该怎么活啊!”

    “至少是我不对,没早点把您接到城里来。”

    “我还没带您享福呢,您不要瞎说…”

    我丧着脸,将父亲被撕碎的军装递给她:“是我不好,没保管好爸的东西。”

    “妈,你打我吧。”

    她颤颤巍巍接过,将碎衣服捂在怀里:“可惜了,娘是想让你爸的衣服和我葬在一起的。”

    “你爸是烈士,以后是被万人供奉的大英雄,妈当初做主让他进陵园了。”

    “可惜了,就这么一件念想”

    领导擦了擦眼角的泪,站起来敬了个礼和我妈保证:“大姐,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想办法让你们团聚。”

    他慰问了两句,转身看向我:“小兄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和我说清楚。”

    毕竟是家务事,我不想麻烦领导。

    刚准备摇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保证道:“你不要觉得这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要相信组织,相信你父亲的选择。”

    我沉默半晌,还是把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可理喻!”

    领导拍拍桌子:“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江,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9

    再接到秦宁电话的时候,我正给我妈喂饭。

    小火慢炖的白米粥我曾经给秦宁他们母女俩煮过无数次,却是第一个煮给妈妈。

    “江胜诏,你在哪?”

    我想了想,还是报了医院的地址。

    秦宁赶来的很快,甚至来不及擦脸上的汗珠。

    我默不作声递给她一条手帕,看着她收拾清爽后才走进病房。

    “妈我来看你了。”

    秦宁一进房门就跪了下来。

    她声泪俱下,仿佛床上躺的是她的亲妈一样。

    “妈,我不知道您竟然伤的这么严重,我和阿诏倒班过来照顾您好吗?”

    我妈躺在床上,眼神朝窗外看去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良久才说了一句:“孩子,起来吧。”

    “是妈突然出现,扰乱了你们的生活,等我出院后,我还回老家去。”

    秦宁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刚准备答应下来。

    我一把握住我妈的手:“妈,你说什么呢!”

    “领导都答应您,要您安心住下,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

    我看了一眼秦宁,冷声道:“如果你是来道歉的,我妈已经知道了。”

    “如果还有别的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身体一僵,低声吼道:“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扶?

    我为什么要扶她?

    这句道歉是她欠我,欠我妈的!

    早晨我见到高幻时,就猜到秦宁会过来给沈东川求情。

    毕竟他被行业封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不仅被公司开除,甚至还因为一些事留下了污点。

    领导看在秦宁是我没离婚的妻子份上,对她网开一面。

    等到我们离婚,彻底没关系后才是属于秦宁的狂风骤雨。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秦宁咬咬牙站起来将我拉了出去。

    “江胜诏,我今天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开除了东川,今天你必须让他回公司上班!听到没有!”

    听到了,又怎么样呢?

    我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她面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我可以和你保证,我和东川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你也知道的,沈阿姨岁数大了,一直想看东川结婚。”

    ”我和圆圆只不过偶尔逗她玩玩,那些都不是真心话的。”

    所以呢?

    我妈受到的伤害,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解决吗?

    看着秦宁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朝墙上砸去。

    “趁我还没生气,快滚。”

    她还想再说什么,眼神在看到我甩出来的文件时瞳孔紧缩:“你要和我离婚?”

    “江胜诏,你玩真的?”

    我点点头,翻到最后已经签好字的那页:“孩子归你,共同财产我们五五分。”

    “记住,包括你给沈东川他们母子俩花的那些钱。”

    10

    秦宁失魂落魄离开的时候,我挑了挑眉。

    离婚不应该高兴才是吗,摆出这么一副悲伤的表情演给谁看呢?

    还没等我想明白,第二天秦宁又拎着保温桶来了。

    “妈,我来看您了。”

    她将保温桶打开,轻轻吹了一口气递到我妈嘴边:“妈,我喂你!”

    我走进门,脸色一变啪得将她手里的碗打掉。

    “江胜诏,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我拧着眉头:“病人不能吃这些发物,你不知道吗?”

    秦宁讪讪一笑,小声和我道歉:“我刚刚有些激动了,不好意思。”

    我叹了一口气,把秦宁拉出病房:“如果你是为沈东川求情,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这已经不是我能掌控的事情,更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停下来。”

    “如果你是想挽回我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那我告诉你,更不可能。”

    “因为我一想到曾经和你相恋十年,就觉得恶心至极。”

    秦宁离开后,再也没回过我消息。

    面对我的离婚的要求,她全部选择了冷处理。

    直到起诉书送到她手里时,秦宁才带着圆圆找到了我。

    彼时我已经将我妈安置在新租的小房子里。

    一楼,还有一小块菜地。

    我妈没事还能种点自己喜欢吃的菜。

    “江胜诏,能不能不离婚?”

    她双眼通红递给我一件外套:“我尽力把妈留在家里的东西复原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圆圆也抱着我的大腿,一直甜甜的喊爸爸。

    如果不是我妈身上留下的疤痕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差点就以为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了。

    我们还是甜蜜的一家三口,为迎接我妈的到来做着各种准备工作。

    妻子对我妈带来的咸鸭蛋赞不绝口,就连圆圆也笑着大声喊奶奶好。

    只是这一切终究是假的。

    我想离婚的心也是真的。

    我摇摇头,将两个人关在门外。

    “圆圆的抚养费我会定时打给你。”

    “秦宁,好好教育圆圆,别让她活得和你一样。”

    我抬头看着头顶飞驰而过的飞机,心里默默告别。

    再见,我的十年。

    再见,曾经的爱人。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