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沈南星,沈家养了二十年的金丝雀。人生KPI是美美当个废物,然后嫁给有婚约的竹马祁晓当更贵的废物。
直到真千金李雯雪找上门那天,我眼前突然飘过一行弹幕:
【前方高能!这姐们马上要被祁渣男送精神病院了!】
弹幕疯狂刷屏,剧透我未来作死全程——
强逼祁晓娶我,跟真千金晒以前与祁晓的恩爱日常,被全家抛弃...
我当场表演一个滑跪抱大腿:姐姐!我以后跟你混!
祁晓在旁冷笑:沈南星,你又耍什么花招
弹幕实时更新:【祁狗放屁!鉴定完毕!】
我反手把咖啡泼他脸上:渣男闭嘴,没看见我正忙着抱金大腿吗
1.
我叫沈南星,沈家兢兢业业养了二十年的金丝雀——啊呸,是养尊处优、备受宠爱的千金大小姐。
此刻,我正陷在客厅那张软得能吞噬一切的进口沙发里,像一滩被阳光晒化的奶油。指尖捻着颗剥好的进口水晶葡萄,慢悠悠送进嘴里,眼神空洞地聚焦在对面那台价格昂贵、正播放着狗血剧的曲面巨幕电视上。
人生目标清晰得像我昨天刚做的水晶指甲,闪耀又简单:美美地当个废物,然后顺理成章嫁给我那青梅竹马、家世显赫的祁晓,再美美地升级为一个更贵、更闪闪发光的废物。完美闭环,毫无破绽。
手机屏幕幽幽亮起,是祁晓那个冤家发来的消息,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加一个句号:【晚点来。】
我哼了一声,指尖在屏幕上戳得飞快:【又迟到祁少爷,您这时间观念是跟树懒拜的把子吧再晚点,本小姐的约会档期可就被楼下新开的奶茶店排满了!】
按下发送,顺手捞起茶几上那杯加了双倍珍珠和奶盖的罪恶之源,狠狠吸溜了一大口。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熟悉的、近乎堕落的满足感。
啊,这该死的、令人心安的废物人生。我满足地喟叹,准备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我的光合作用。
就在这慵懒到骨头缝里的时刻,玄关处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保姆王姨的声音带着点迟疑,穿透了客厅弥漫的慵懒空气:先生,太太,这……这位小姐……
我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没什么兴趣地朝那边瞥了一眼。我爸和我妈正站在玄关,两人脸上的表情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凝固着一种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恐慌他们的目光死死胶着在门口那个陌生的身影上。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件款式简单的棉质T恤,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边角磨损的帆布包。
风尘仆仆,素面朝天,和我这身昂贵真丝家居服以及脸上刚敷上的贵妇面膜形成了宇宙级鸿沟。
但诡异的是,她眉眼间那股沉静的轮廓,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杏眼,竟和我妈有着七分神似!
空气像是被瞬间抽干了,客厅里只剩下狗血电视剧里女主角撕心裂肺的哭喊背景音,显得格外刺耳。
我爸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你是
那女孩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震惊的父母,最终,落在了我身上。她的眼神很奇特,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穿透力,仿佛能一眼看透我这身华丽羽毛下包裹的空洞。
她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潭:
我叫李雯雪。二十年前,在市妇幼保健院,我们被抱错了。
轰!
我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手里的奶茶杯啪嗒一声掉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黏糊糊的棕色液体迅速晕开一片狼藉。面膜从脸上滑脱一半,滑稽地挂在腮边。
抱错了我是假的
开什么宇宙级玩笑!我沈南星,当了二十年沈家唯一的宝贝疙瘩,享受着沈家能给予的一切顶级资源,现在告诉我,这只是一场长达二十年的……鸠占鹊巢
荒谬!太荒谬了!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扭到腰,指着门口的李雯雪,指尖都在哆嗦: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来的骗子爸!妈!快叫保安啊!
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慌而变得尖锐刺耳。
我妈像是被我的尖叫惊醒,踉跄着上前一步,嘴唇颤抖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死死盯着李雯雪的脸,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又不敢:孩子……你……你这些年……
我爸则像一尊瞬间苍老的石像,脸色灰败,眼神复杂地在李雯雪和我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化为一声沉重到窒息的叹息。他那沉默的姿态,如同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完了。沈南星,你这个冒牌货,完了!
2.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窒息感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我下意识地转头,慌乱地寻找着某种依靠,某种能证明我身份、证明我存在价值的证据——我的目光落在了玄关柜子上一个精致的相框上。那是去年祁晓生日,我硬拉着他拍的合影。照片里,我穿着最新款的小礼服,笑得一脸甜蜜,紧紧挽着他的胳膊,而他,一脸宠溺的样子。这张照片一直是我炫耀的资本,是我正宫地位的象征。
祁晓!对,我还有祁晓!二十年的情分,沈祁两家的婚约!只要祁晓还认我,只要他还站在我这边……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几乎是扑了过去,抓起那个相框,像举着盾牌一样把它怼到李雯雪面前,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看到没这是祁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有婚约的!他爱的人是我!只有我!你回来也没用!你改变不了这个!
我的逻辑混乱不堪,只想用这所谓的恩爱证明逼退眼前这个宣告我美梦终结的人。
李雯雪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张照片上,又缓缓移回到我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眼神里没有我想象中的嫉妒或愤怒,反而像在看一个在泥潭里打滚还自以为优雅的天鹅。
沈南星,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值得你赌上所有尊严去依附。独立一点,不好吗
独立哈!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是这套说辞!这假清高、这故作姿态!这不就是想用大道理麻痹我,好趁虚而入抢走祁晓吗我太懂这种绿茶套路了!
少在这装模作样!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尖刻地回击,什么独立说得比唱的好听!你不就是眼红我和祁晓吗不就是想把他抢走吗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他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你休想得逞!
我把相框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我的命根子。
李雯雪看着我,那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怜悯她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但那沉默比任何反驳都让我更加心慌意乱,怒火中烧。
就在这时,玄关的感应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光线似乎扭曲了一瞬。紧接着,我的视野边缘,毫无征兆地,极其诡异地,飘过一行半透明的文字:
【前方高能!这姐们马上要被祁渣男送精神病院了!】
3.
我猛地一僵,下意识地用力眨了眨眼。幻觉一定是刚才刺激太大,出现幻觉了!
然而,那行字不仅没消失,反而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更多、更密集、字体颜色更花里胡哨的文字,如同决堤的弹幕洪流,瞬间淹没了我的整个视野!
【来了来了!作死小能手沈姐上线!前方持续高能预警!】
【前方持续高能预警!沈姐大型作死现场直播开始!】
【前方高能!这姐们马上要被祁渣男送精神病院了!】——
猩红加粗,自带闪烁特效,像警笛一样在我视网膜上疯狂蹦迪。
【来了来了!作死小能手沈姐上线!前方持续高能预警!】
【快看!她还在抱着和祁狗的合影当护身符!笑死,那是催命符吧!】
【不听姐姐言,吃亏在眼前!雯雪姐说得对啊!独立它不香吗】
【沈姐:我偏不!我就要在渣男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还要荡个秋千!】
【坐等沈姐被全家嫌弃,被祁狗踹飞,最后喜提单间(精神病院VIP套房)大礼包!】
这些字,每一个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摇摇欲坠的认知堡垒里。强逼祁晓晒恩爱日常被全家抛弃最后…精神病院!
轰隆!
我脑子里那点仅存的侥幸、那点靠着二十年富贵娇养堆砌起来的虚妄底气,被这剧透弹幕炸得灰飞烟灭。
照片祁晓婚约去他喵的完美人生KPI!这哪是通往贵妇废物的康庄大道这分明是直达地狱十八层的VIP单程票啊!
李雯雪刚才那番独立宣言还在耳边嗡嗡作响,配上这满屏的前方高能和精神病院大礼包,瞬间从假清高的说教,变成了振聋发聩的生存指南!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祁晓他喵的不仅跑,还要把我往死里整啊!
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像高压锅里的蒸汽,呲地一下顶开了我的天灵盖!恐惧、愤怒、还有被剧透支配的强烈羞耻感,瞬间转化成了200%的行动力!
抱大腿!现在!立刻!马上!抱紧眼前这根看起来虽然朴素但绝对货真价实的金大腿——真·千金·李雯雪!
就在我瞳孔地震、内心山呼海啸、准备一个猛子扎向李雯雪裤脚的时候,玄关处那该死的、我听了二十年都觉得悦耳的门铃声,又响了。
4.
紧接着,一个熟悉到骨子里、此刻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那种漫不经心又隐含掌控的腔调传了进来:叔叔,阿姨门口怎么……
话音未落,祁晓那颀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玄关光影里。他穿着剪裁完美的休闲西装,头发一丝不乱,俊朗的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目光扫过僵硬的父母,扫过门口风尘仆仆的李雯雪,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我——这个头发丝里还沾着奶茶珍珠、脸上挂着半拉面膜、手里死死攥着相框、表情活像见了鬼的沈南星身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眼神,怎么说呢像看一个打翻了昂贵香水的佣人,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和……不耐烦
【祁狗驾到!前方开启影帝模式!】
【注意看他的微表情!三分疑惑七分嫌弃,奥斯卡欠他十座小金人!】
【祁狗:想不到吧,我三个月前就知道你是假千金了】
【经典台词即将上线!姐妹们录音笔准备好了吗】
弹幕适时地、精准地、带着嘲讽BGM飘过。
果然,祁晓的视线在我狼狈的模样和地上那摊奶茶污渍上停留了一秒,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像冰珠子砸在我刚被弹幕凌迟过的心上:沈南星,你在耍什么花招
他声音不高,但那种居高临下的、带着笃定我无理取闹的调调,配上弹幕的【鉴定完毕!祁狗放屁!】,简直形成了绝妙的讽刺二重奏。
要是搁十分钟前,不,搁五分钟前!他这眼神,他这语气,足以让我委屈得眼圈泛红,然后扑过去撒娇耍赖外加一通都是她害的控诉。
但现在
花招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那半拉面膜吧唧一下彻底掉在地上。
刚才还混乱惊恐的眼神,此刻像是被弹幕剧透强行开了光,锐利得能在他那张帅脸上戳出洞来!
脑子里全是弹幕刷过的精神病院、全家嫌弃、祁狗踹飞……还有他此刻这毫不掩饰的嫌弃!
一股邪火噌地直冲天灵盖,烧光了我最后一丝理智和对这个狗男人的滤镜!
5.
耍花招老娘现在只想耍大刀!劈了你个黑心肝的!
目光扫过茶几——很好,那杯我刚喝了一半、加料十足的热咖啡还在!
说时迟那时快!在所有人(包括实时弹幕)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抄起那杯咖啡,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手臂抡圆了,照着祁晓那张道貌岸然、此刻写满错愕的俊脸——
哗啦!
深褐色的液体,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未溶解的糖粒,精准无比地泼了他一脸一身!浓稠的咖啡顺着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往下淌,浸透了他昂贵的西装前襟,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和他那张瞬间黑如锅底的帅脸形成了史诗级的狼狈画面。
【卧槽!!!泼了!真泼了!!!】
【沈姐威武!这一泼,泼出了气势!泼出了觉醒!泼出了新纪元!】
【咖啡洗脸,祁狗值得拥有!年度爽文镜头预定!】
【前方高能预警达成!沈姐支棱起来了!】
弹幕瞬间沸腾,五颜六色的666和爽!疯狂刷屏。
整个客厅死寂一片。只有咖啡滴落的声音,和我因为激动而略显粗重的喘息。
祁晓完全僵住了,似乎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慵懒和掌控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震惊、暴怒,还有一丝……被当众羞辱的难以置信。咖啡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往下流,狼狈又滑稽。
我爸倒吸一口冷气。我妈捂着嘴,吓得后退一步。
只有李雯雪,那个始作俑者(我单方面认定的金大腿),她站在门口,平静无波的脸上,那双沉静的杏眼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惊讶或者说,是终于不是纯废物的了然
我根本没空管其他人的反应。泼完咖啡,我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腕,感觉二十年的郁气都随着这一泼泄了大半!爽!
6.
然后,在祁晓即将爆发的、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中,在父母震惊到失语的目光里,我猛地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泼辣未消的余韵,动作却快得像一阵风。
目标明确——李雯雪!
我一个滑跪(姿势可能不太标准,但气势绝对到位),精准地扑到刚进门的真千金、我未来的救命稻草、金大腿李雯雪脚边,双手一把抱住她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腿,仰起脸,用尽毕生最真挚(且狗腿)的眼神看着她,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情感饱满地喊道:
姐姐!我以后跟你混!
空气,彻底凝固了。
祁晓顶着一脸咖啡,表情扭曲:沈南星!你疯了吗!
我爸我妈:……
李雯雪低头看着挂在她腿上的我:……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抱上了!真抱上了!这大腿抱得瓷实!沈姐,苟富贵,勿相忘啊!】
【神转折!年度迷惑行为大赏预定!祁狗的表情我能笑一年!】
【雯雪姐:这剧本不对】
我死死抱着李雯雪的腿,感受着布料下结实的小腿肌肉(嗯,看来真千金这些年没少吃苦,腿劲不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管他呢!精神病院还是金大腿,傻子都知道怎么选!祁晓滚一边凉快去!渣男闭嘴,没看见我正忙着抱金大腿吗!
7.
客厅里的空气,在我那句石破天惊的姐姐!我以后跟你混!之后,彻底凝固成了万年玄冰。
祁晓顶着一脸黏糊糊、正往下滴答褐色液体的咖啡,那张精心雕琢的俊脸此刻扭曲得像毕加索的抽象画。震惊、暴怒、还有一丝被当众扒光了伪装的狼狈,在他眼中疯狂交织。他喉结剧烈滚动,指着我,指尖都在哆嗦,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沈南星!你……你真是疯了!无可救药!
他想上前,但看着自己狼藉的前襟和地毯上的咖啡渍,又嫌恶地顿住了脚步。
【祁狗破防!无能狂怒现场!】
【疯对!沈姐疯得好!疯得妙!疯得呱呱叫!】
【建议祁狗原地表演一个气急败坏螺旋升天!】
我爸脸色铁青,嘴唇翕动半天,最后只化作一声沉重到仿佛背负了整个地球的叹息,眼神复杂地在我和李雯雪之间逡巡。我妈则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不知道是被这混乱场面吓的,还是为这荒诞的真假千金戏码悲从中来。
而被我死死抱住大腿的李雯雪,这位风暴中心的正主儿,她低头看着我。那双沉静的、和我妈神似的杏眼里,没有预想中的鄙夷或嘲讽,也没有被冒犯的恼怒。那是一种惊讶欣慰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兴味
她没说话,也没试图挣脱我的八爪鱼抱腿杀。只是任由我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暴怒的祁晓,扫过无措的父母,最后落回我写满真诚(至少我自己觉得是)的脸上。
【雯雪姐:这假妹妹的画风突变过于剧烈……】
【真·大佬の凝视:让我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假酒。】
祁晓见没人搭理他,尤其是李雯雪那副置身事外的平静模样,更让他觉得被彻底无视,火气噌地又窜高三丈。他猛地转向我爸妈,语气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焦躁和施压:叔叔!阿姨!你们看看她!成何体统!我看她是受刺激太大,精神真的出问题了!不能再任由她这样胡闹下去!必须……
必须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打断他,抱着李雯雪大腿的手更紧了,仿佛那是我的救命浮木,必须像你计划的那样,把我关进精神病院吗祁晓!
精神病院四个字,像一道炸雷,劈得祁晓瞬间僵住,脸上残留的咖啡渍都掩盖不住他骤然褪去的血色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惊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你……你胡说什么!
【卧槽!沈姐直接开大了!掀桌子了!】
【祁狗瞳孔地震!内心OS:她怎么知道!剧本泄露了!】
【打起来!打起来!】
8.
我胡说
我冷笑,借着弹幕给的剧透勇气,火力全开,祁晓,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嘴脸!二十年的情分狗屁!沈家真千金一回来,你这算盘珠子就崩我脸上了吧怎么,怕我赖着不走,碍着你攀附真正的沈家血脉所以打算一劳永逸,给我扣个疯子的帽子,直接送进去关起来,永绝后患你好毒的心肠!
我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字字诛心。祁晓被我戳中心底最阴暗的算计,脸上青白交加,眼神慌乱地看向我父母,试图辩解:叔叔阿姨!你们别听她疯言疯语!她这是污蔑!她……
够了!
一直沉默的李雯雪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她终于动了,不是粗暴地甩开我,而是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轻轻但不容置疑地……拍了拍我死死箍在她腿上的胳膊。
那力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命令
我下意识地,像是被按了开关,松开了手。仰头看着她。
李雯雪的目光越过我,落在脸色极其难看的祁晓身上,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了然和疏离:祁先生,沈家内部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清楚。不劳你费心。你请回吧。
她甚至用了一个非常客套的请字,但那逐客令下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祁晓像是被狠狠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他看着李雯雪,又看看眼神复杂、明显对他刚才那番精神病论产生疑虑的我爸妈,再看看像只找到母鸡的小鸡崽一样蹭在李雯雪身边的我……他知道,今天这局,他彻底输了。输得莫名其妙,一败涂地。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阴鸷得能淬出毒来,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得很!沈南星,你给我等着!
说罢,带着一身狼狈和滔天怒火,转身摔门而去,巨大的声响震得水晶吊灯都晃了晃。
【祁狗败退!K.O!】
【雯雪姐威武!一句逐客令,气场两米八!】
【沈姐:抱紧大腿,安全感+10086!】
9.
碍眼的渣男滚蛋了,客厅里只剩下我们四个。气氛更诡异了。我爸妈看着李雯雪,眼神里有愧疚,有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刚才李雯雪那干脆利落处理祁晓的态度,完全不像一个刚从底层回来的女孩。
李雯雪没理会父母复杂的目光,低头看向我,眉头微挑:抱够了
我立刻站直,狗腿地露出一个谄媚(自认为)的笑容:够了够了!姐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姐!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撵狗我绝不抓鸡!
李雯雪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她没对我的效忠宣言发表意见,只是淡淡道:想跟我混
想!
我点头如捣蒜,眼神无比真诚(至少努力做到无比真诚)。
行。
她干脆利落,转身就往外走,跟上。
啊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这就……收编了考验呢下马威呢豪门认亲的狗血大戏呢这么草率的吗
不是要跟我混吗
李雯雪在门口停下,回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机会只有一次。
跟!必须跟!
我瞬间回神,屁颠屁颠就跟了上去,完全无视了身后父母欲言又止的表情。
【行动派大佬!雯雪姐:少废话,跟上!】
【沈姐:只要不送精神病院,刀山火海我也跟!】
我以为李雯雪会带我去什么高大上的地方,比如律师楼签个财产分割协议(虽然我压根没想要),或者去商场血拼彰显真千金回归的排面(这个我熟)。
结果……
她带着我,七拐八绕,走出了沈家所在的顶级豪宅区,走进了……一个烟火气十足、人声鼎沸、地面还有点湿漉漉的……菜市场
空气里弥漫着生鲜、熟食、还有一点点鱼腥味混合的复杂气息。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电动三轮车的喇叭声,汇成一片嘈杂却充满生命力的交响乐。穿着睡衣拖鞋的大妈、拎着公文包的上班族、还有像我这样(画风极其突兀)穿着真丝家居服(上面还沾着奶茶渍)、一脸懵逼的前千金,挤在狭窄的过道里。
【场景切换:从亿万家产到菜市场!这落差感!】
【雯雪姐的独立课程第一课: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沈姐:我是谁我在哪这味道……yue……】
李雯雪目标明确,直奔一个卖蔬菜的摊位。摊主是个皮肤黝黑、嗓门洪亮的大婶。
王婶,老样子。
李雯雪声音熟稔。
哎!雯雪来啦!今天菜水灵!哟,这漂亮姑娘是……
王婶热情地应着,目光好奇地落在我身上。我身上那件皱巴巴的真丝家居服和脚下那双镶钻的拖鞋,在菜市场昏暗的灯光下,闪耀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愚蠢的光芒。
我妹妹。
李雯雪面不改色,言简意赅。
妹妹啊!真俊!
王婶笑得见牙不见眼,麻利地装好菜递过来。
李雯雪接过沉甸甸的袋子,很自然地……塞到了我怀里。
抱着。
我:
怀里猝不及防被塞进一大袋还带着泥土和露水的青菜、土豆、西红柿……那沉甸甸、湿漉漉、带着泥土腥气的触感,瞬间击穿了我二十年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嫩神经!我下意识地想松手,想尖叫!
但就在这一瞬间,一行熟悉的、猩红色的弹幕,如同索命符咒,猛地在我眼前炸开:
【警告!废物值超标!危险!精神病院单间正在召唤!】
【抱紧菜!抱紧就是抱紧自由!】
【松手即作死!沈姐挺住!】
!!!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精神病院!那个阴森恐怖的单间!
我浑身一个激灵,像被电击了一样,不仅没松手,反而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那袋沉甸甸、湿漉漉的蔬菜死死搂在怀里!仿佛抱着的不是土豆青菜,而是我下半生的自由通行证!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视死如归的僵硬笑容:抱……抱紧了!姐姐!
李雯雪瞥了我一眼,对我那副如临大敌、抱着菜像抱着炸药包的姿态不置可否,转身走向下一个摊位——水产区。
活鱼在盆里扑腾溅起的水花,混合着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我的胃开始抗议,脚像灌了铅。怀里蔬菜的湿气透过薄薄的真丝,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姐姐……
我声音发飘,带着哭腔,我们……买完了吗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李雯雪停下脚步,回头。夕阳的余晖穿过市场顶棚的缝隙,落在她沉静的脸上。她没有丝毫嫌弃这里的环境,反而有种奇异的、如鱼得水的从容。
这就受不了了
她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却像一面冰冷的镜子,照出我所有的狼狈和虚弱,沈南星,你以为,跟我混,是换一个地方继续当废物
她微微俯身,靠近我耳边,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想活命,想不被任何人当成垃圾一样随意丢弃、处理掉……
第一步,就是学会自己站稳。
第二步,学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挣一口饭。
而不是像菟丝花一样,离了攀附的大树,就只能烂在泥里。
她直起身,指了指我怀里那袋沉甸甸、沾着泥土的蔬菜,又指了指周围喧嚣嘈杂、为生计奔忙的人群:
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抱稳了。这只是开始。
说完,她不再看我,径直走向那个腥气最重、鱼扑腾得最欢的摊位,熟练地开始挑拣。
我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那袋象征着独立第一步的沉重蔬菜,耳边还回响着她冰冷又滚烫的话语。菜市场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菟丝花……烂在泥里……精神病院……
自己站稳……用自己的双手……
一行新的弹幕缓缓飘过,不再是猩红的警告,而是冷静的陈述:
【新手村任务:在菜市场存活(11)】
【独立生存进度:0.1%】
【金大腿语录:靠人不如靠己,渣男不如青菜。】
夕阳把我和李雯雪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站在活蹦乱跳的鱼盆前,背影挺拔。而我,抱着我的自由通行证,站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沈南星金丝雀般的废物人生,从被泼出那杯咖啡、抱住这条牛仔裤腿的那一刻起,正式宣告剧终。
而一个未知的、充满泥土腥气和生存挑战的、名为沈南星靠自己的Hard模式……
刚刚,载入完毕。
10.
菜市场那袋沉甸甸、湿漉漉的蔬菜,像一道分水岭,粗暴地把我沈南星二十年的金丝雀生涯,劈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废物前和挣扎求生后。
跟着李雯雪混的日子,与其说是抱大腿,不如说是被扔进了名为人间真实的滚筒洗衣机,开启了360度无死角的Hard模式地狱级漂洗。
弹幕,成了我脑子里24小时不间断的生存指南兼毒舌吐槽机:
【沈姐!擦桌子要用抹布,不是你那件限量版真丝衬衫!】
【洗碗水溅到脸上不会毁容!别嚎了!】
【Excel求和不是玄学!点这里!对!就这里!手别抖!】
【客户不是祁渣男!收起你那套无理取闹!微笑!说人话!】
每一次笨手笨脚、每一次想撂挑子、每一次被现实按在地上摩擦得灰头土脸,眼前总会适时飘过猩红的【废物值+1!精神病院单间进度:10%...30%...50%!】吓得我一个激灵,立马原地复活,咬牙切齿地继续跟抹布、表格、难缠的客户死磕。
李雯雪,我的金大腿兼魔鬼教官,贯彻着她少废话,多做事的铁血方针。她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目标明确,效率奇高。她一手创立的工作室从无到有,像一株在贫瘠土壤里疯狂汲取养分的野草,迅速壮大,业务范围从最初接点零散的设计单,逐渐拓展到能和一些叫得上名字的品牌合作。
而曾经视若命根的祁晓
【祁氏集团最新动态:祁晓与某新锐珠宝设计师合作频繁,疑似恋情曝光】
弹幕飘过,附带一个巨大的、闪烁的【渣男回收站】图标。
我嗤笑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起,忙着改一个客户催命的设计稿,眼皮都没抬一下。祁晓哦,那个差点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家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大概是我上辈子欠的高利贷吧现在他连占用我脑细胞1KB内存的资格都没有。渣男不,是已安全隔离的过期有害垃圾。
曾经把我当眼珠子疼的爸妈
关系微妙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愧疚、补偿心理、对李雯雪的天然血脉亲近、对我这个养女复杂难言的情绪……种种因素搅拌在一起。他们小心翼翼地想补偿李雯雪缺失的二十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我这个鸠占鹊巢却突然改邪归正的前任心头肉。金钱上的支持从不吝啬,但那种毫无保留的、属于唯一宝贝的宠爱,终究是随着那场抱错的真相,随风散了。也好,至少他们没真听祁晓的鬼话把我送进去。
11.
至于李雯雪对我……
【金大腿好感度:(系统繁忙,无法检测)】
弹幕对此也显得无能为力。
她像一座沉默的冰山。严厉,近乎苛刻。我搞砸了项目,她不会安慰,只会冷着脸指出所有错误,逼我熬夜重做。我累得像条死狗,她只会丢过来一杯速溶咖啡,淡淡一句离死线还有三小时。我偶尔因为搞定一个难缠客户而尾巴翘上天,她一个眼神就能让我瞬间蔫下来,老老实实滚回去检查细节。
但当我真的被刁钻客户骂哭(虽然次数越来越少),她会不动声色地接过烂摊子,用她那精准、冷酷、逻辑严密到令人发指的方式,把对方怼得哑口无言,最后乖乖按合同办事。然后,丢给我一包纸巾,附带一句: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武器。
【雯雪姐:行动上的巨人,语言上的矮子(褒义)!】
【沈姐:虽然但是……姐姐好帅!星星眼.jpg】
日子就在这种高强度、低温情(至少表面如此)、被弹幕鞭策、被李雯雪捶打的状态下飞速流逝。工作室搬进了像模像样的写字楼,我沈南星的名字,也终于从沈家那个草包假千金,变成了业内小范围流传的雯雪工作室那个挺拼也挺有想法的沈总监——虽然大部分功劳得归功于李雯雪这座冰山扛下了主要压力,以及弹幕这个外挂的及时纠错。
又是一个加班到深夜的日子。写字楼里空空荡荡,只剩下我们这间办公室还亮着灯。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外卖盒饭和打印机墨粉的味道。我瘫在椅子上,手指因为连续敲击键盘而微微发麻,眼睛干涩地盯着屏幕上终于通过的终稿设计图。
搞定!收工!
我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李雯雪坐在我对面的大办公桌后,正对着电脑屏幕核对着什么数据,侧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轮廓分明,清冷得不近人情。听到我的声音,她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连眼皮都没抬。
我揉着发酸的脖子,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她身上。灯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鼻梁挺直,嘴唇习惯性地微微抿着。很奇怪,明明累得像条狗,明明她总是那么冷淡,但这一刻,看着她,心里某个角落,竟然诡异地升起一种……踏实感
没有祁晓那种虚浮的甜言蜜语,没有父母那种小心翼翼的补偿,只有她给的、实打实的、甚至有些硌人的支撑。像沙漠里一根沉默的、带着尖刺的仙人掌,虽然扎手,却能救命。
就在我盯着她侧脸出神,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飘过【姐姐的睫毛好长……】【专注工作的样子有点好看……】等完全不符合加班狗社畜身份的粉色弹幕时——
李雯雪突然动了。
12.
她毫无征兆地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她一贯的、掌控全局的气势。她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径直朝我走来。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哒、哒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莫名加速的心跳上。
我有点懵,下意识地坐直身体:姐怎么了稿子还有问题
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这架势,不像要下班,倒像要……兴师问罪
李雯雪没回答。她走到我的椅子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沉静的、洞察一切的杏眼,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翻涌着某种极其复杂、我看不懂的情绪。不再是工作时的冰冷审视,也不是菜市场里的平静疏离,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漩涡。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脑子里的弹幕也卡壳了,一片诡异的空白。
下一秒,她做了一个让我大脑彻底宕机、灵魂出窍的动作。
她微微俯身,一只手撑在了我的椅背上。一股淡淡的、属于她的、混合着清冷皂角香和一丝疲惫气息的味道瞬间将我笼罩。
然后,在我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完全丧失反应能力的呆滞目光中,她低下头。
微凉、柔软、带着一丝干燥的触感,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落在了我的唇上。
时间,空间,呼吸,心跳,连同我脑子里那些聒噪的弹幕……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绝对零度的暂停键。
世界一片寂静,一片空白。
只有唇上那微凉的、真实的、属于李雯雪的触感,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了我所有浑浑噩噩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个世纪。她离开了我的唇,但距离依旧很近,近到我能看清她眼底翻涌的、那些我从未读懂,此刻却无比清晰的情绪——是深不见底的怜惜,是尘埃落定的释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看着我,看着我这副被雷劈过、灵魂出窍、彻底蒙圈的蠢样子,嘴角,竟然极其罕见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吓傻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刮过耳膜。
我依旧保持着瞪眼张嘴的石化状态,大脑CPU疯狂运转却只冒出一堆乱码和雪花点,只能凭借本能,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又飞快地摇了一下头,最后彻底卡住,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啊
李雯雪似乎被我这种极致的蠢样愉悦到了,那个微小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她抬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极其轻柔地……拂开了我因为熬夜加班而黏在额角的一缕碎发。
这个动作,温柔得让我浑身汗毛倒竖,比刚才那个吻更具冲击力!
沈南星,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我一片混沌的意识上,其实,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
我:
认识我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是沈家那个作天作地的废物假千金之前怎么可能!
她似乎看穿了我眼中的惊涛骇浪和十万个为什么,指尖轻轻点了点我的太阳穴,那个曾经被弹幕疯狂刷屏的地方。
那些弹幕,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毁灭性的海啸,是我做的。
轰——!!!
这一次,不是脑子炸了,是整个宇宙都在我眼前坍缩又重组!
弹幕……是她做的
那个在我最绝望时刻出现、剧透我会被送进精神病院、一路毒舌鞭策我、救我狗命的外挂……是李雯雪!她早就知道她设计了一切!
你……你……
我喉咙发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我语无伦次,为什么你怎么……精神病院……祁晓……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走上那条路。
李雯雪打断我语无伦次的追问,她的眼神变得极其深邃,像是透过我,看到了某个遥远而令人心痛的未来,不想看到你像预言里那样,为了一个不值得的渣男,耗尽所有尊严和理智,把自己逼进绝路,最后被当成垃圾一样处理掉。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压得我喘不过气。预言她怎么会知道预言难道她……
你……
一个更加惊悚的念头浮现在我混乱的脑海。
我经历过。
李雯雪直接给出了答案,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或者说,‘看到’过。不止一次。
她微微直起身,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看那些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过的轮回轨迹。
每一次‘重置’,我看着你,像一只蒙着眼睛、扑向火焰的飞蛾,固执地走向同一个毁灭的结局。为了祁晓,为了那点虚假的宠爱,歇斯底里,众叛亲离……最后,在那个冰冷的地方,耗尽最后一点光。
她的声音里,终于泄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痛楚。
我试过阻止你,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你真相,告诉你祁晓的真面目,告诉你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她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力感,但你听不进去。在你眼里,那时的我,只是一个突然出现、要抢走你一切的‘入侵者’,我的所有劝诫,都是别有用心的‘绿茶说辞’。你只会更疯狂地抓住祁晓和沈家,加速奔向那个结局。
办公室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我呆呆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我以为冷漠、严厉、不近人情的金大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胀得厉害。原来在我不知道的、那些所谓的轮回里,她一直看着我走向毁灭一次又一次她该有多绝望
所以……这一次,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换了方式用弹幕……剧透
嗯。
李雯雪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眼神变得柔和而坚定,既然直接劝诫无效,那就让你自己‘看’到后果。用最直观、最冲击的方式,把那条绝路的终点,血淋淋地摆在你面前。让你在恐惧中觉醒,在剧透里……抓住唯一可能的生路。
她伸出手,不是刚才拂开碎发的那种轻柔,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确认般的力道,握住了我因为震惊而冰凉的手。
引导你,逼你,把你从那个华丽的鸟笼里拖出来,扔进泥里,让你学会自己站起来。
她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薄茧,那是属于实干者的力量,过程很粗暴,我知道。
她看着我,眼神坦荡,但我没有别的选择。沈南星,我只想要你……活下来。好好地,用自己的双脚,站在阳光下活下来。
所有的疑惑、震惊、委屈、后怕……在这一刻,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害怕,是一种巨大的、迟来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心疼。
我反手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所以……所以菜市场……那些土豆青菜……还有那些骂我废物的弹幕……
我哽咽着,语无伦次,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形象全无。
李雯雪看着我狼狈又真实的样子,眼底最后一丝清冷的冰层彻底融化,漾开一片温软的暖意。她没说话,只是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有些笨拙地、却极其温柔地,替我擦去脸颊上滚烫的泪水。
嗯。
她又轻轻应了一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满足,我的沈总监,现在,站得很稳了。
办公室的顶灯有些晃眼,窗外的城市沉入最深的夜色。我紧紧抓着李雯雪的手,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真实而坚定的温度。脑子里那些曾经疯狂刷屏、救了我狗命的弹幕,此刻安静得像一片温柔的星海。
姐……
我抽了抽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被泪水洗过的星星,下次……能不能提前剧透一下……你要亲我这事儿
我顿了顿,脸上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嘟囔,……或者,至少,把弹幕换成粉红色的
李雯雪:……
她看着我,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上,先是愕然,随即,像是冰雪初融后绽放的第一朵花,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无奈又纵容的、无比真实温暖的笑容,在她唇边缓缓漾开。
窗外,城市的灯火无声流淌。新的故事,才刚刚载入进度条。这一次,没有弹幕剧透,只有紧握的手,和前方未知的、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星光。
13.
我23岁时……
汹涌的记忆碎片,裹挟着云雾缭绕的仙山清气、丹药的苦香、还有剑锋破开空气的锐鸣,劈头盖脸地砸进我的识海,撞得我眼冒金星,灵魂都在震荡。
我叫沈南星。
她叫李雯雪。
不是什么真假千金。
我们是……同门。她是那个让整个宗门长老都头疼又骄傲的、修炼起来不要命的卷王大师姐。而我,是那个让她更头疼的、能躺着绝不坐着、能摸鱼绝不修炼、整天琢磨着哪片云彩躺着最舒服、哪里的灵果最甜的……咸鱼小师妹。
沈南星!今日的引气功课做完了吗
清冷严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穿过晨雾,精准地砸在正躺在后山暖石上、用一片大荷叶盖着脸呼呼大睡的我头上。
我吓得一个激灵,荷叶滑落,露出师姐那张美则美矣、却冷得像昆仑山顶万年玄冰的脸。她一身素净的白衣,身姿挺拔如松,背着她的本命灵剑雪魄,眼神锐利得像能把我身上偷懒的每一根骨头都剔出来。
师……师姐!
我一个鲤鱼打挺(没打起来,变成了笨拙的翻滚)坐起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做……做完了!真的!就是……就是这后山的灵气特别足,我寻思着躺这儿吸收效果更好!事半功倍嘛!
李雯雪(大师姐版)冷哼一声,显然一个字都不信。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寒气,精准地戳在我眉心:引气我看你是引梦入体!今日功课加倍!日落前完不成,后山的寒潭,你去泡足三个时辰!
嗷——!不要啊师姐!寒潭会冻掉尾巴骨的!
我哀嚎着抱住她的腿(这个动作真是刻进灵魂DNA了),鼻涕眼泪差点蹭到她纤尘不染的衣摆上,我错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她嫌弃地、但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把我从她腿上撕下来,像拎一只不听话的猫崽:沈南星,修仙一途,逆天而行。懒惰懈怠,只会让你在未来的天劫下化作飞灰!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自身强大,才是根本!懂吗
这话,和后来菜市场里那句离了大树只能烂在泥里的冷酷教诲,如出一辙。
我瘪着嘴,眼泪汪汪:懂……懂了。
心里的小人却在疯狂吐槽:道理我都懂,可是修炼真的好累啊!躺着晒太阳多舒服!师姐这么强,罩我一辈子不行吗
记忆的碎片飞快流转。我看到了更多。
看到了我偷懒耍滑,被师姐拎着后颈皮去练剑,累得像条死狗,她却在月光下独自挥剑万次,背影倔强又孤独。
看到了我贪吃误事,差点被守护灵药的妖兽拍扁,是她浑身浴血,雪魄剑光惊鸿一现,将我护在身后。
看到了宗门大比,我躲在人群后面嗑瓜子看热闹,而她站在最高的擂台上,剑气纵横,力压群雄,清冷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我身上时,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担忧
也看到了……更模糊的片段。仿佛是在一个极其宏大、也极其惨烈的战场上。仙魔混战,天地失色。她挡在我前面,白衣染血,雪魄剑发出悲鸣……而我,似乎因为力量太弱,只能眼睁睁看着……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记忆太过痛苦和模糊,像是被强行封印的禁忌。
14.
【警告!关键记忆碎片触及封印能量不足!】
【危险!危险!】
【大师姐!!!】
脑子里猩红的弹幕疯狂闪烁,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逼得我从那段痛苦的边缘记忆中抽离出来,额头渗出冷汗,心有余悸。
明亮的灯光下,李雯雪(现代总裁)的手还紧紧握着我手,掌心温暖。
她看着我脸上变幻莫测、最终定格在苍白和惊悸的表情,眼神复杂,带着了然和深沉的痛惜。
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我用力点头,又摇头,声音发颤:师姐……那后来……战场……
都过去了。
她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要将那段血色的记忆彻底封存,那一次……我们没能全身而退。你的神魂受损极重,道基几乎崩毁。
15.
而此时此刻,她握紧我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传递着一种沉甸甸的承诺:我用秘法,带着你破碎的神魂逃入轮回。一次,两次……每一次,我都想护着你,想让你避开所有风雨,安安稳稳地……当一条快乐的小咸鱼。
她说到这里,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至极的弧度。
可是……每一次轮回,无论我将你放在多么安逸的环境,无论我如何暗中护持……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沉痛,你骨子里那份对力量的漠视,那份习惯性的依赖,那份‘天塌下来有师姐顶着’的咸鱼心态,从未真正改变!就像……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冰冷的自嘲,就像在那个修真界,无论我如何逼你修炼,如何告诫你天劫无情,你永远只想着偷懒,想着靠我。
我的心猛地一揪。原来……这才是根源那些看似安逸的轮回,不过是师姐为我编织的另一个金丝笼而我,始终是那只不愿离巢、不愿扇动翅膀的雏鸟
直到……轮回太多后,我无法带你进入其他轮回,新的轮回都是祁晓的出现
李雯雪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寒意,我护不住你了。祁晓那样的蝼蚁,仗着一点权势,仗着你毫无自保之力、毫无独立意志,仗着你那点可笑的依赖心和占有欲,就能轻易地将你拖入深渊,把你当成垃圾一样处理掉!
她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后怕,在那个冰冷的地方,我看着你……一点点熄灭……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像淬了火的寒冰:这一次,我受够了!
我受够了看着你在安逸中腐烂!受够了看着你因为弱小和依赖被人随意践踏!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劈开我所有的侥幸,既然温柔的保护、严厉的督促都无法让你真正‘醒’过来,那就让你痛!让你怕!让你在绝境里自己长出獠牙和利爪!
真假千金的身份,是我精心设计的局。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冷静,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冷酷,沈家优渥的环境,祁晓这个‘青梅竹马’的诱惑,都是给你准备的、最华丽的鸟笼和最甜蜜的毒药。我要让你在最熟悉、最依赖的环境里,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最珍视的东西剥离!让你在最深的绝望里,亲眼‘看’到依附他人的下场有多惨烈!
用最痛的方式,打碎你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依赖,逼你在泥泞里,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
我要你明白,无论是修真界的仙途渺渺,还是这万丈红尘的世事艰难,能依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掌心那点实实在在的力量!是你能引动的灵气,也是你能敲出的代码、谈下的合同、赚到养活自己的钱!
唯有独立,才是你在这诸天万界、生生世世轮回里,唯一不会背叛你的护身符!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她话语落地后冰冷的余韵。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一遍遍冲刷着我摇摇欲坠的世界观。震惊、后怕、委屈、恍然大悟……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汇聚成一股滚烫的洪流,冲垮了我最后的心防。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不再是恐惧的泪水。是羞愧,是感激,是劫后余生,更是……心疼。
呜……师姐……对不起……对不起……
我语无伦次,我……我以前太混蛋了……太懒了……太没用了……让你……让你操碎了心……还……还害你……
我在她怀里蹭了蹭,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的下颌:那……那师姐,我们现在……算怎么回事啊
我指了指自己和她,修真界回不去了吧记忆也找回来了……我们还在这红尘里打滚……是为了……斩断尘缘吗
李雯雪垂眸看着我,那双洞察世事的杏眼里,冰雪消融,漾开一片深邃而温柔的星海。她抬手,用指腹擦去我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尘缘
她低声重复,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坚定和缱绻。
傻师妹。
你在这里,我在这里。
这红尘万丈,就是我们此刻的‘缘’。
至于修炼……
她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独占欲,再次轻轻落下,封缄了我所有未尽的疑问。
我们一起,慢慢修。
喂……师姐……
我那么废物……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嗯……喜欢我的呢
我很想知道大师姐这颗万年冰山心是什么时候为我融化的呢
大师姐像似陷入了某种悠长的回忆。
第一次见你……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像在讲述一个珍藏了千年的秘密,在入门广场的老槐树下。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那个场景……我也有模糊的印象!
别的孩子,都在看长老,看仙鹤,看这恢弘的仙家气象。只有你……她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带着温度的弧度,踮着脚,像只贪吃的小松鼠,去够树上的野果子。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这……这也太丢人了!黑历史啊!
够到了,塞进嘴里,酸得小脸皱成一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她继续说着,眼底的笑意加深,仿佛那画面就在眼前,然后,又眯起眼,笑得……没心没肺,说‘好甜’。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带着一种描摹的珍视感:那时候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傻、这么……纯粹的小东西眼里只有一颗果子的甜,看不到仙途的险恶和漫长。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初见……竟然那么早
后来……她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指尖却依旧温柔,你成了我的小师妹。修炼偷懒,顶嘴一流,歪理邪说层出不穷。气得我想把你扔进寒潭冻成冰雕。
我缩了缩脖子,有点心虚地嘿嘿笑了两声。
可是……她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极其复杂,像是无奈,又像是认命,你会偷偷把后山最甜的云苓果,洗得干干净净,用新摘的叶子包好,放在我闭关的洞口。附上一张鬼画符,写着‘师姐辛苦了。
会在我练剑伤了经脉,冷着脸说没事的时候,端来一碗火候差劲、苦得要命的药汤,絮絮叨叨说什么‘身体是本钱’,明明自己最怕喝药。
还会……在我被宗门那些琐事烦得想拔剑砍人的时候,不怕死地凑过来,塞一块甜得能齁死蚂蚁的点心,眼睛亮晶晶地说‘师姐,吃点甜的就好了’!
她每说一句,我的记忆就清晰一分。那些我以为微不足道、甚至会被她嫌弃的小动作,原来都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沈南星,她声音低哑得如同耳语,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你那么弱,那么懒,那么……让人操心。
可偏偏……又那么暖。
像冬天里一颗捂不热、却又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手心的……傻乎乎的糖。
她的话语,像最温柔的羽毛,一层层拂去我心头的尘埃。原来……那些严厉的惩罚,那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背后,藏着的是这么早、这么深的在意
那……那战场那次呢我忍不住追问,声音有些哽咽。那次她为我挡下致命一击,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李雯雪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看着我的眼睛,那里面翻涌起深沉的痛楚和后怕。
那次……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砂砾般的粗粝,看着你扑过来……那么小,那么弱,却想替我挡……
那一刻…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沉甸甸的占有欲,我只想杀人。杀光所有可能伤害你的东西。
也是那一刻,她捧住我的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我才彻底明白...
这颗心,她拉着我的手,这颗心,她拉着我的手,重重按在她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着,隔着温热的肌肤,传递着生命的炽热与力量。早就不是我的了。
它被你塞满了。
被你那些傻乎乎的笑,被你那些笨拙的关心,被你奋不顾身的愚蠢……塞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不是委屈,是巨大的、迟来的、被珍视的狂喜和心疼。原来……被这样一个人,这样深沉地爱着。
所以……李雯雪低下头,抹去我的泪水,温热的唇瓣落回我的唇上。这个吻,是带着尘埃落定的温柔和承诺。
她的额头抵着我的,鼻尖蹭着我的鼻尖,眼底映着小小的、泪眼朦胧的我,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大师姐的霸道:
现在,审问结束。
满意了
我的……小傻子。
我破涕为笑,双手环上她的脖颈,用力把她拉向自己,主动吻了上去,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满意。
满意得不得了。
我的冰山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