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嫂子苏晓是一个极度魔怔的腐女。当他第一次看到我和我哥走在一起的时候，她惊呼：成熟年上攻和清冷年下受，这未免也太好磕了吧。
当时我只感到一阵恶心想吐。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我的哥哥林嘉言是一个真正的男同。
一
成熟年上攻和清冷年下受，这未免也太好磕了吧！
咖啡杯在我手中一颤，滚烫的美式咖啡溅在白色衬衫袖口上。
我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哥哥的相亲对象正双手捧脸，眼睛在我们兄弟俩之间来回扫视，嘴角挂着令人不适的诡异微笑。
这位是苏晓女士。林嘉言轻咳一声，耳尖微微发红，我弟弟，林嘉树。
我强忍不适伸出手：你好，我只是陪他来相亲
骨科吗苏晓突然打断我，眼睛亮得吓人，那更有意思了！兄弟年上攻和傲娇弟弟受，嘻嘻。
我猛地缩回手，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桌下，我的拳头已经攥得发白。
余光瞥见林嘉言——我的亲哥哥，二十八岁的资深男同——居然在憋笑。
苏女士，我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个直男。
假直男啦！苏晓摆摆手，我们圈子里见多了，越是嘴硬的直男最后弯得越彻底。你看你哥不就是——
晓晓！林嘉言突然提高音量，随即又换上温柔假面，我弟弟比较保守，咱们先点菜
我死死盯着哥哥。
他叫我嘉树时眼底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别坏我好事。
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
苏晓的每句话都像在往我耳朵里灌腐臭的污水：你们兄弟一起住那平时谁做饭呀
嘉言哥的腹肌练得真好，当1肯定很吃香吧
嘉树这么白，穿女装肯定好看...
离席时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却在洗手间门口被林嘉言堵住。
你疯了我压低声音，她明显是个神经病！
林嘉言点燃一支烟，烟雾后面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二十八了，爸妈天天催婚。就这样子吧。
我如遭雷击。原来我哥打的是这个算盘。
二
三个月后，他们在马尔代夫办了婚礼。我站在宾客席最后一排，看着苏晓穿着露背婚纱，踮脚在我哥耳边说了什么，惹得他大笑。
阳光下，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刺得我眼睛生疼。
婚宴上，苏晓拽住敬酒的我：嘉树，看到你这张美人脸，感觉我都快长出来了。她醉醺醺地比划着，就是...那个...男性器官！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我盯着杯中晃动的红酒，突然很想泼在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
别逗他了。林嘉言搂过新婚妻子的腰，对我使了个眼色，去给舅舅那桌敬酒。
我转身时听见苏晓咯咯的笑声：你弟屁股真翘，不当0可惜了...
婚礼后我就躲避着他们走。直到半年后母亲生日，我不得不再次面对这对奇葩夫妻。
我们要备孕了！苏晓宣布这个消息时，正用叉子戳着蛋糕上的奶油玫瑰花，嘉言这么帅，生出来的宝宝肯定好看。
母亲喜极而泣，父亲连忙给亲家公打电话。只有我注意到林嘉言瞬间僵硬的嘴角——他讨厌小孩，尤其是自己可能要造出来的那个。
如果是男孩，苏晓兴奋地规划着，柔弱的就当Omega，强壮的当Alpha！我们可以给他买蓬蓬裙...
如果是女孩呢我冷不丁问。
餐厅突然安静。苏晓的表情像吞了只苍蝇：不可能，我讨厌女孩。她转向林嘉言，国外代孕技术很成熟，我们可以选性别...
苏晓。我放下筷子，你写写魔怔了那是活生生的孩子，不是你磕CP的玩具！
嘉树！父亲厉声呵斥。林嘉言在桌下狠狠踹了我一脚。
三
那晚我在酒吧喝到凌晨，手机突然震动。是小红书推送——bg男主在外面做零更新了。鬼使神差，我点开了苏晓的主页。
这个是苏晓的微信
上面有着各式各样的讯息
发现她浏览量最高的几大笔记
分别是有：
男频文里面的直男作者下手真是没轻没重呀，感情线写的一坨，但兄弟情真的很好磕，我们铜仁女绞尽脑汁不如直男灵机一动。渊旺鱼夜
火印作者被富婆包养安排第三者插足佐名感情。决战同妻之巅春夜音
言情文里的娇妻文不知道谁在看，太恶心了，把女的物化成这样。厌女
当耽梦女的是猪吗，你老公被别人在床上c到翻白眼知不知道。同妻
同人圈随便磕知不知道，有些小鬼管的实在是太宽了，下家素质就在这里了，嫉妒美帝人之常情。美帝棺配魔怔bg
不知道谁在吃兄妹骨，难道不知道生出来的孩子会畸形吗bl骨就是高人一等。生物重修
最新一条是张手绘图：印着中国国旗的瘦弱少年被美国壮汉压在身下，配文美瓷99大国博弈强制爱。评论区一片太太好会画磕死我了。
我浑身发抖，评论道：1999年南联盟大使馆被炸时你在哪把烈士鲜血当同人素材
三秒后，私信爆炸般涌来：爱国蛆滚出同人圈三次元别来二次元找存在感举报了不谢。
我摔了手机。
三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他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我接到苏晓电话时已是深夜，她声音兴奋得变调：嘉树！我需要你帮忙！你哥要红了！
原来她策划让林嘉言和某网红男演员假扮情侣，拍一系列被迫形婚的深柜夫夫短视频。但他放不开，你来当导演好不好你学电影的！
你他妈疯了我对着话筒咆哮。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衣料摩擦声。接着是林嘉言的声音：嘉树，算哥求你。这次合作方是晓晓父亲介绍的...很重要。
我挂断电话，却在一周后的咖啡馆外撞见他们。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苏晓正把林嘉言的手放在一个清秀男孩手上。
那男孩抬眼瞬间，我如坠冰窟——周予安，我哥大学时的初恋男友。
苏晓举着手机录像：对！就是这个眼神！被迫分开多年再重逢的痛楚！
周予安眼眶泛红，而我哥的拇指正摩挲着他的虎口——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他动情时总会这样。
be美学啊！苏晓陶醉地叹息，被世俗拆散的苦命鸳鸯...
我冲进去揪住苏晓衣领：你老公真他妈是个gay！他和这个男的上过床！
苏晓的笑容凝固了。下一秒，我眼前一黑——林嘉言的拳头砸在我颧骨上。
倒地时我看见周予安惊恐的脸，和苏晓突然亮起来的眼睛。
天啊...她颤抖着举起手机，家暴现场...强取豪夺...三人行...我要拍下来...
苏晓的手机镜头在剧烈晃动，她一边后退一边调整焦距，嘴里念念有词：对，就是这个角度...家暴场面太真实了...天啊嘉言你打人的样子好A...
我的颧骨火辣辣地疼，嘴里泛起血腥味。林嘉言站在我面前，拳头还悬在半空，那张总是温文尔雅的脸此刻扭曲得可怕。
周予安缩在角落，脸色惨白。
咖啡厅的玻璃窗映出我狼狈的模样——颧骨处已经泛起淤青，嘴角渗出的血丝在白色衬衫领口留下暗红痕迹。
林嘉言那一拳打得我眼冒金星，但更让我震惊的是苏晓的反应。
天啊...这个角度太完美了...苏晓举着手机，镜头对准我流血的脸，兴奋得声音发颤，家暴场面...强取豪夺...三人行...
我挣扎着爬起来，看见周予安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如纸。
而我的哥哥——那个在父母面前永远温文尔雅的林嘉言，此刻正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凶狠眼神盯着我。
你他妈疯了我吐出一口血水，当着老婆的面和初恋男友调情
林嘉言的表情瞬间扭曲，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闭嘴！你懂什么
我懂你是个懦夫！我冷笑，为了爸妈的面子娶个神经病老婆，现在又想旧情复燃
苏晓突然插到我们中间，手机镜头几乎怼到我们脸上：继续啊！兄弟反目成仇的戏码！太带感了！
我猛地推开她：你他妈有病吧这是现实生活！你老公真喜欢男人！
苏晓踉跄几步，却笑得更加灿烂：我知道啊～她转头看向林嘉言，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形婚夫夫被迫分开，多年后重逢旧爱...这不比精彩
我如遭雷击，没想到她现在还在想着她的腐文化。
林嘉言松开我的衣领，表情逐渐恢复平静。他整理了下西装袖口，转向苏晓：素材够了吗
够发三集连续剧了！苏晓兴奋地翻看手机里的视频，标题就叫《被弟弟揭穿的形婚生活》，绝对爆！
周予安这时才敢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嘉言，我们是不是...
别担心。林嘉言自然地搂住他的腰，晓晓都安排好了。
我看着这荒诞的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一场合谋。苏晓要的是BL剧情素材，林嘉言和周予安要的是...彼此。
你们真恶心。我抓起外套转身离开，身后传来苏晓的喊声：嘉树！考虑下当网红啊！你这张脸绝对能火！
五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手机不断被小红书推送轰炸。苏晓的账号bg男主在外面做零粉丝暴涨，最新系列《我的形婚丈夫和他的初恋男友》点击量破百万。
视频里，林嘉言和周予安在夕阳下偶遇，在咖啡厅秘密约会，甚至还有一段两人在厨房不小心碰到手的特写镜头。
评论区一片尖叫：太真了！眼神拉丝啊！太太在哪里找到这么优质的演员
最可怕的是，这些明显是摆拍的视频下方，苏晓用极度真诚的语气写道：真实记录我丈夫的婚外情，作为同妻的自我修养。
粉丝们更加疯狂了：太太太伟大了！为艺术献身！这才是真正的BE美学！
我试图给林嘉言打电话，却总是转入语音信箱。
直到一个月后，我在商业区偶然撞见他们三人——林嘉言和周予安穿着同款西装从奢侈品店出来，苏晓跟在后面举着相机拍摄，活像个疯狂的狗仔。
嘉树！苏晓发现了我，兴奋地挥手，快来看你哥给安安买的手表！
我走近才注意到，周予安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而林嘉言正温柔地为他调整表带。
这画面本该令人作呕，却因为苏晓在一旁兴奋地解说而显得更加荒诞。
这段要配什么文案他给妻子买钻戒，却只愿为真爱一掷千金苏晓咬着笔杆思考。
随便你。林嘉言头也不抬，手指暧昧地滑过周予安的手腕，只要不影响下周的品牌合作。
原来如此。我冷笑：你们这是要出道当网红夫夫
周予安羞涩地低头，林嘉言则坦然道：晓晓父亲介绍了几家M机构，觉得我们有潜力。
你们我挑眉。
我和安安。林嘉言搂住周予安的肩膀，被迫形婚的精英夫夫，人设很吃香。
苏晓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已经有安全套品牌找上门了！他们想拍一组即使世界不允许，我们也要保护彼此的广告大片！
我看向周予安：你就甘心被消费
周予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令我陌生的野心：嘉言说...这次合作能帮我的设计工作室打开知名度。
而且，他羞涩地补充，我们本来就是...
真爱！苏晓激动地打断他，被世俗拆散又破镜重圆！多完美的故事线！
我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苏晓的喊声：嘉树！考虑下和安安组CP吗兄弟盖饭很吃香的！
时间如腐臭的污水般缓慢流淌。我屏蔽了苏晓的所有社交账号，却无法避开街头巷尾的广告牌——林嘉言和周予安的脸出现在各大商场，从安全套到男士护肤品，甚至还有一款高端威士忌。他们被包装成新时代爱情勇士，而苏晓的账号粉丝突破了五百万。
六
直到那个雨夜，我的门铃被疯狂按响。
门外站着浑身湿透的苏晓，她脸色惨白，手里紧握着一张化验单。
我怀孕了。她声音颤抖，但嘉言要和安安公开恋情...
我本想直接关门，却被她眼中的绝望钉在原地。那不再是腐女看到好磕CP时的狂热，而是一个女人面临婚姻崩溃时的真实恐惧。
他知道吗我问。
苏晓点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他说...说这孩子是商业合作的意外事故...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
嘉树，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那些视频、那些广告...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他不能这样对我！
我甩开她的手：你活该。你以为现实是BL现在玩脱了，想起要挽回婚姻了
不是的！苏晓歇斯底里地喊道，一开始他说只是工作需要...我没想到他们真的...
上床了我冷笑，你拍的那些视频里，他们接吻都是真枪实弹，你会看不出来
苏晓如遭雷击，后退几步靠在墙上。雨水混合着睫毛膏在她脸上留下黑色泪痕。
我...我只是觉得那样更真实...她喃喃自语，粉丝喜欢看真实的...
现在你得到真实的报应了。我冷冷地说，滚吧，别来烦我。
苏晓滑坐在地上，化验单从她手中飘落。我瞥见上面的孕检结果：8周+。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她开始策划那系列形婚夫夫视频的时候。
他会后悔的...苏晓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要把真相发到网上...让所有人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省省吧。我打断她，你那些粉丝只会觉得这是虐心剧情的一部分。再说，你以为林嘉言没留后手他早就把你同意拍摄的合同公证了。
苏晓的脸色更加惨白。她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林嘉言刚发的微博：一张与周予安的亲密合照，配文七年等待，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说爱你。
评论区一片祝福声，甚至有人@苏晓：太太的牺牲太伟大了！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太太考虑出同妻回忆录吗
苏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下一秒，她突然捂住腹部，痛苦地蜷缩起来。
疼...好疼...她脸色煞白，身下的雨水渐渐染成淡红色。
我立刻拨打了120。在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苏晓一直喃喃自语：不该是这样的...里不是这样的...
当医护人员抬走已经半昏迷的苏晓时，我在她包里看到了抗抑郁药物的处方单——开药日期是一个月前，正是林嘉言和周予安的形婚夫夫系列视频开始爆火的时候。
三天后，我在医院妇产科病房见到了面色灰败的苏晓。她流产了，而且由于大出血，医生说她以后很难再怀孕。
他一次都没来看我。苏晓盯着天花板，声音干涩，品牌方和他解约了，因为同妻流产的标签太负面...但安安接到了国际品牌的代言...
我沉默地削着苹果，不知该说什么。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苏晓突然笑了，现在全网都在骂我...说我利用他们炒CP...说我活该流产...
她把手机递给我。热搜第一是形婚妻苏晓报应，下面几万条评论都在狂欢：早看出这女的心理变态了拿别人性取向炒热度死全家流产是报应。
而林嘉言的最新微博是一封律师函，指控苏晓侵犯肖像权和编造虚假故事。周予安转发了这条，并配上一个心碎的表情：我们只是想好好相爱...
你看，苏晓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现实比残酷多了...在BL里，同妻要么是恶毒女配，要么是开明助攻...从来没人告诉她们...真实的下场...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我活该...但孩子是无辜的...
我放下水果刀，突然想起婚礼那天，苏晓喝醉后说的话：嘉树，看到你这张美人脸，感觉我都快长出来了...那时的她，满脑子都是扭曲的幻想，却不知道现实正在酝酿一场足以摧毁她的风暴。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苏晓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我要离婚...然后...也许回老家开个小书店...她顿了顿。
离开医院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嘉言发来的消息：爸妈知道了，周末回家解释。你站在哪边
我没有回复。天空开始下雨，我抬头看见医院大楼某个窗口，苏晓正呆呆地望着雨幕，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人偶。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这座城市里所有的谎言与背叛。但有些污渍，是永远洗不掉的。
晓出院的那天，阳光毒辣得像是要把人烤化。我开车送她回父母家，一路上她盯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平坦的小腹。
谢谢你。下车前她突然说，没想到最后是你帮我。
我摇摇头：我只是做了正常人该做的事。
苏晓苦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个给你。
里面是所有原始视频...包括你哥和安安在酒店的那些。她顿了顿，用不用随你。
我看着那个银色的小物件，突然想起半年前咖啡厅里，苏晓举着手机拍摄时眼中病态的狂热。如今那光芒已经熄灭，只剩下两潭死水。
保重。我最终收下了U盘。
后视镜里，苏晓拖着行李箱的背影瘦得像一张纸，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回到家，我把U盘插进电脑。里面按照日期整齐排列着上百个视频文件，最早的一个命名为初见素材。
点开后，画面里是林嘉言和周予安在酒店房间里接吻，镜头明显是偷拍的，苏晓的画外音兴奋得发颤：天啊...真亲了...
我快进着浏览，越看越心惊。视频从最初的偷拍逐渐变成精心设计的摆拍，再到后来，苏晓甚至亲自指导他们的亲密动作：嘉言你手往下一点...安安把腿抬起来...对就是这样...
最新一个视频拍摄于两周前，标题是最终回：真相。
画面中，林嘉言搂着周予安，对着镜头冷漠地说：晓晓，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和安安要正式在一起了，希望你能成全。
周予安补充道：晓姐，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配合。他说这话时，手指正暧昧地拨弄着林嘉言的衬衫纽扣。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我拔出U盘，胸口堵得慌。
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打来的：嘉树！你快来医院！你哥...你哥他...
当我赶到医院时，林嘉言已经被转入隔离病房。母亲在走廊上哭成了泪人，父亲铁青着脸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我问。
艾滋病...母亲泣不成声，晚期...医生说...说他最多还有半年...
我如遭雷击，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见林嘉言躺在病床上，曾经英俊的脸庞凹陷下去，手臂上布满了紫黑色的卡波西肉瘤。
医生走过来，低声询问：家属病人有高危性行为史，我们需要了解可能的传染链...
父亲突然暴怒：我没有这种儿子！他转身就走，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
母亲追了几步又折返，抓着我的手哀求：嘉树...你劝劝你哥...让他说出...那些人...
我走进病房，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嘉言睁开眼，看见是我，嘴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报应来了我拉过椅子坐下。
林嘉言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帮我...给安安...
我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微信界面。最新一条是周予安发来的：别再联系我了。品牌方说不能有负面新闻。
往上翻，是林嘉言发去的十几条未读消息，从我生病了到求你来见我最后一面。
他把你拉黑了。我放下手机。
林嘉言闭上眼睛，一滴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
八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林嘉言唯一的看护人。父母拒绝再来医院，苏晓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周予安则在Instagram上晒着新男友的照片。
你知道吗...某天夜里，林嘉言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和安安...其实早就分了...
我停下削苹果的手：那你们...
商业合作。他苦笑，晓晓父亲介绍的M机构...说深柜夫夫的人设很吃香...
我递给他一块苹果，他却摇摇头：吃不下...全身都疼...
医生说他并发了淋巴瘤，免疫系统已经崩溃。护士每隔几小时就来换一次药，但那些溃烂的伤口似乎永远不会愈合。
嘉树...林嘉言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帮我找晓晓...我有话...
我沉默片刻，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她老家地址。但我不知道她还愿不愿见你。
林嘉言颤抖着接过纸条，紧紧攥在掌心，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三天后，苏晓来了。她站在病房门口，瘦得几乎脱相，怀里抱着一个纸箱。
听说你要死了。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
林嘉言挣扎着坐起来：晓晓...对不起...
苏晓把纸箱放在床头：你的东西。结婚照、情侣杯...还有你送我的那些BL。她顿了顿，烧了可惜，拿来还你。
林嘉言伸手想拉她，却被躲开。
你知道吗苏晓突然笑了，我现在看到两个男人走在一起就想吐。
多讽刺啊，曾经的腐女，现在得了厌男症。
晓晓...林嘉言的声音带着哭腔，孩子的事...
别提孩子！苏晓猛地提高音量，随即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算了...你快死了...说这些没意义...
她转身要走，林嘉言却突然喊住她：那个U盘...你给嘉树了
苏晓背对着我们点点头。
求你...别公开...林嘉言哀求道，我爸妈...受不了...
苏晓的肩膀微微抖动：放心。我没你那么卑鄙。她转向我，那些视频...随你处置。
门关上后，林嘉言瘫在床上，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
九
林嘉言死在一个雨夜。那时他的身体已经溃烂得不成人形，止痛泵开到最大剂量也无法缓解痛苦。
最后时刻，他突然清醒过来，抓住我的手：嘉树...把电脑...拿来...
我打开病房里的笔记本电脑。林嘉言颤抖着输入密码，调出一个文件夹：这些...发给我爸妈...等我死后...
里面是一份详细的医疗记录，记载着他从三年前就开始的HIV阳性病史，以及这些年他睡过的每一个男人的名字——足足二十七页Excel表格。
为什么我问。
林嘉言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让他们知道...我早就烂透了...不是晓晓...也不是安安的错...
他剧烈咳嗽起来，护士冲进来检查监护仪。心率变成了一条直线。
死亡证明上写的死因是艾滋病并发多器官衰竭。葬礼很简单，父母拒绝出席，只派了律师来处理后事。
我在火葬场外遇见了苏晓。她穿着黑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本装订好的书稿。
新书我问。
苏晓摇摇头：你哥的日记...整理了一下...她递给我，也许你想看。
翻开第一页，是五年前的日期：今天又约了个大学生，没戴套。算了，人生苦短...
我合上日记本，看着林嘉言的棺材被推进焚化炉。火焰升起时，苏晓突然说：其实我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那为什么...
因为愚蠢吧。她望着熊熊烈火，以为现实会像一样...恶有恶报，爱能战胜一切...
骨灰出来时，工作人员问我们要怎么处理。苏晓拿了一半，说要去撒在海里；我拿了另一半，埋在了老家的槐树下——那是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乘凉的地方。
十
三个月后，我在电视上看到周予安的新广告。
他代言了一个预防艾滋病的公益项目，镜头前泪光闪闪：失去挚友让我意识到健康的重要性...
至于我，偶尔会路过那家咖啡厅——就是林嘉言打我的那家。
现在那里换了装潢，明亮得刺眼，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阴暗角落。
有时我会想，如果当初我强硬一点，直接告诉父母哥哥是同性恋，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些破事
但人生没有如果，就像苏晓常说的那些BL里，从来不会描写艾滋病人溃烂的伤口，和同妻流产时染红整张床单的血。
现实不是。没有唯美的BE，只有丑陋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