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别墅惊变
哐啷!
刺耳的碎裂声撕破别墅清晨的宁静,紧接着是女人尖利又做作的惊叫穿透厚重的雕花橡木门。
哎呀呀!手滑了!家人们谁懂啊,这别墅看着气派,怎么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声音甜腻得发齁,带着一种刻意的浮夸。
我,林晚,被这噪音硬生生从财务报表的数据海洋里拽了出来。眉头下意识地拧紧,指尖还停留在平板电脑上某个复杂的现金流分析图表上。这栋位于半山、安保号称顶级的澜山别墅,什么时候成了菜市场
起身,没穿拖鞋,赤脚踩在冰凉细腻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上,无声地走向落地窗边厚重的丝绒窗帘。指尖勾开一道缝隙,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也把花园里的闹剧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花园里一片狼藉。精心养护的进口草坪被踩得东倒西歪,花圃里几株名贵的奥斯汀玫瑰被连根拔起,可怜兮兮地躺在泥地里。喷水池边,一个穿着粉色亮片吊带裙、妆容浓艳得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年轻女人,正举着手机支架,对着镜头搔首弄姿。她脚边,散落着我收藏的几件现代艺术陶瓷的碎片——其中一件,是去年在苏富比拍下的新锐艺术家孤品。
她身边还围着几个同样打扮流里流气的男女,有人举着打光灯,有人拿着反光板,活脱脱一个草台班子摄制组。其中一个黄毛小子正对着我花园里一尊半人高的青铜雕塑跃跃欲试。
薇薇姐,这玩意儿看着挺沉,砸起来肯定带劲!直播间老铁们刷火箭了!黄毛兴奋地嚷嚷。
被叫做薇薇姐的女人——白薇薇,闻言夸张地捂嘴咯咯笑起来,眼波流转间全是算计:家人们,火箭刷起来!想看砸哪个听你们的!今天必须让某些霸占别人劳动成果的小三,付出代价!让她尝尝心痛的滋味!
手机屏幕上,弹幕疯狂滚动。
【砸!用力砸!薇薇女神威武!】
【支持薇薇手撕小三!别墅肯定是金主送的脏钱买的!】
【小三去死!薇薇我们挺你!】
【这别墅一看就来路不正,砸得好!】
【两亿精神损失费!一分不能少!让她倾家荡产!】
白薇薇得意地扬起下巴,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指向别墅主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的亢奋:躲在里面的贱人听着!你偷拍我、污蔑我、害我丢了代言,还抢我男朋友!今天不赔我两个亿的精神损失费,我白薇薇就把你这破窝砸成废墟!家人们,礼物刷起来!让正义之光普照大地!
她话音刚落,那个黄毛像是得到了圣旨,怪叫一声,铆足了劲,狠狠一脚踹在那尊线条优美的青铜雕塑底座上!
沉闷的撞击声。
雕塑晃了晃,沉重地砸在旁边的白色大理石台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一条优美的青铜手臂应声而断,滚落在草坪上。
白薇薇立刻把镜头怼过去,声音带着哭腔,演技拙劣却极具煽动力:老铁们看看!看看她心虚得都不敢出来!这种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我的青春,我的事业,都被她毁了!两个亿,是她欠我的!
弹幕瞬间被小三该死、支持薇薇维权、砸光她的不义之财之类的字眼彻底淹没。愤怒的网民轻易被点燃,化作汹涌的恶意洪流,隔着屏幕疯狂咆哮。
我静静地看着,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凉意顺着脊椎蔓延,但心口却像燃着一团冰冷的火。那张被弹幕诅咒为小三的脸,此刻平静无波,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微光。偷拍污蔑抢她男朋友真是……精彩的故事。
指尖在冰凉的平板边缘轻轻敲了敲,唤醒屏幕。没有拨给惊慌失措的物业经理,也没有打给任何私人助理。指尖滑动,一个简洁的号码被精准地输入——110。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接线员公式化的声音:您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
我的声音透过落地窗的缝隙传出,不高,却清晰稳定,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与花园里歇斯底里的喧嚣形成诡异对比:你好。我要报案。澜山别墅区A01栋,有人非法侵入私人住宅,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故意毁坏财物行为。现场有直播,影响恶劣。请尽快出警。
挂断电话,我甚至没有再看一眼花园里的闹剧,转身走向衣帽间。指尖拂过一排排熨帖的定制套装,最终落在一套剪裁利落的深灰色羊绒西装上。动作从容地换上,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口。镜中的女人,眉眼沉静,看不出丝毫被网暴的狼狈或愤怒,只有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沉寂。欠款两亿网暴造谣很好。
花园里的狂欢并未因我的报警而停止,反而在白薇薇发现我出现在二楼露台俯视他们时,达到了新的高潮。
出来了!那个不要脸的小三出来了!白薇薇尖叫着,激动得手机都在抖,镜头死死对准露台上的我,家人们快看!就是她!霸占别人成果的蛀虫!她还有脸站在上面看呸!心虚了吧!
弹幕瞬间爆炸,污言秽语如同实质的脏水,隔着屏幕泼洒而来。
我单手随意地搭在冰凉的露台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在花园里跳脚的女人,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滑稽戏。阳光勾勒出她脸上厚重的粉底和刻意挤出的泪痕,廉价衣裙上的亮片在镜头下闪烁着廉价而刺眼的光。她身后的团队还在卖力地配合演出,试图砸碎一个沉重的石雕花盆。
直到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别墅区惯有的宁静。几辆蓝白相间的警车闪烁着红蓝光芒,刺眼地停在了雕花铁艺大门外。
白薇薇脸上的亢奋瞬间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直播间的弹幕也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警……警察她旁边那个黄毛小子声音发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为首的警官面容严肃,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片狼藉的花园,最后落在举着手机、脸色开始发白的白薇薇身上。
谁报的案警官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我。我的声音从露台传来,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白薇薇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但随即又强撑着,对着镜头尖声喊叫:大家看到了吗她报警了!她心虚!她害怕了!警察同志,你们别被她骗了!她才是……
这位小姐,警官打断她,语气严厉,以及现场相关人员,请立刻停止一切直播和拍摄行为!放下手机!现在,所有人,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立刻!他身后的警察迅速上前,制止了还在试图拍摄的黄毛等人。
白薇薇还想挣扎辩解,但在警察强硬的态度下,她那点虚张声势的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她不甘地关了直播,手机被警察收走前,她怨毒地瞪了露台上的我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分明是:你给我等着!
我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弧度冰冷。等着好戏才刚刚开始。
2.
警局对峙
派出所调解室冰冷的白炽灯光,均匀地洒在每个人身上,照得白薇薇脸上那层厚厚的粉底更显惨白。她缩在硬邦邦的塑料椅子里,手指神经质地绞着廉价裙子的蕾丝边,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再也没有了在别墅花园里直播砸东西时的嚣张气焰。坐在她旁边的那几个团队成员——黄毛、打光小弟、还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孩——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消失。
姓名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头也没抬,语气公式化。
白…白薇薇。她的声音像蚊子哼。
职业
演…演员。她顿了顿,似乎想强调什么,又底气不足地补充,网…网红。
非法侵入他人住宅,故意毁坏公私财物,扰乱公共秩序,在公共场合寻衅滋事,还利用信息网络煽动、引导他人对被害人进行网络暴力、侮辱诽谤……警察一条条念着,语速不快,每念一条,白薇薇的肩膀就塌下去一分,白薇薇,你知不知道这些行为的严重性初步估计财物损失巨大,受害方坚持追究法律责任。
我…我不是故意的!白薇薇猛地抬头,眼圈瞬间红了,演技倒是说来就来,带着哭腔,警察同志,我是受害者啊!是她!是她先偷拍我、造谣我,害得我身败名裂,丢了工作,我…我是一时气昏了头才……她伸手指向我,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微微颤抖。
我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背脊挺直,深灰色西装的线条一丝不苟。手边放着一杯警察递过来的温水,我没有碰。从进门到现在,除了必要的身份确认,我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平静地落在白薇薇那张写满无辜和委屈的脸上,仿佛在看一场低劣的独角戏。那份平静,在派出所压抑紧张的气氛里,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林女士,负责调解的中年警察转向我,语气缓和许多,关于白小姐指控你偷拍、造谣,导致她名誉受损、工作丢失一事,你有什么要说明的吗或者,你们之间是否存在其他经济或私人纠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微微抬起眼睫,目光掠过脸色紧张的白薇薇,看向警察,声音清晰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警察同志,我与这位白薇薇小姐素不相识,从未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更不存在她所说的偷拍、造谣或者私人恩怨。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你胡说!白薇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你抢了……
安静!中年警察严厉地喝止她,又看向我,那么,对于她今天闯入你的住宅,损毁财物,并在网络上对你进行侮辱诽谤的行为,你的诉求是
我的诉求很简单。我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沉静如水,第一,依法追究白薇薇及其同伙非法侵入、故意毁坏财物、寻衅滋事、诽谤的法律责任。第二,要求她对我的名誉损害进行公开道歉,消除影响。第三,赔偿因其行为造成的一切经济损失,包括但不限于被毁坏的艺术品、家具、园林设施修复费用,以及我因此事产生的合理维权支出。初步估算,损失不低于一亿三千万。
一亿三千万!白薇薇旁边的黄毛失声叫出来,脸都白了。其他几个同伴也倒吸一口凉气。
白薇薇更是浑身一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嘴唇哆嗦着:你…你敲诈!那些破烂……
是不是破烂,有专业的鉴定报告。我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件被损毁的物品,都有详细的购买记录、发票和鉴定证书。白小姐,在你挥拳砸向别人财产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承担后果的代价。
调解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白薇薇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怨恨,还有一丝绝望。一亿三千万!这数字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垮了她所有的侥幸。她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惹上的,绝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小三,而是一个她根本招惹不起的硬茬。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下,冲花了精心描绘的眼线。她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警察,声音带着哭腔:警察同志…我…我没钱…我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能不能和解我道歉…我马上公开道歉…
警察公事公办:这要看林女士是否接受你的道歉和赔偿方案。但刑事责任部分,不是简单的道歉就能免除的。
白薇薇彻底慌了神,身体筛糠似的抖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语无伦次:我…我…我打个电话…我打个电话行不行我…我找人…我找人送钱来…我男朋友…我男朋友他…他肯定能帮我……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手,几乎是哀求地看向负责调解的中年警察。
中年警察皱着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白薇薇,最终点了点头:给你五分钟。就在这里打,开免提。
白薇薇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从警察那里拿回自己的手机,抖得几乎拿不稳。她翻找通讯录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调解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和她那只小小的手机上,气氛凝滞得如同灌了铅。
电话拨通了。
嘟…嘟…嘟…
每一声等待音都敲在死寂的空气里,格外清晰。白薇薇紧紧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祈祷。
终于,电话接通了。
喂一个低沉、带着明显不耐烦和些许慵懒的男声传了出来,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某个娱乐场所。
这声音传出的瞬间,我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轻轻压在了冰冷的桌面上。是他。顾明德。这个声音,即便经过电流的转换,即便隔着五年婚姻里无数个同床异梦的夜晚,我也绝不会听错。
明德哥!明德哥!是我,薇薇!白薇薇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极致的谄媚,明德哥救命啊!我…我被人欺负惨了!现在在派出所…他们要抓我坐牢,还要我赔一亿三千万!明德哥,你快来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嚎弄得有点懵,随即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白薇薇你又搞什么鬼派出所赔一亿三千万你把天捅了
不是的明德哥!白薇薇急急地辩解,声音又尖又利,是那个女人!那个姓林的贱女人!她霸占着澜山那栋大别墅,肯定是用不干净的钱买的!她还装模作样报警抓我!明德哥,你那么厉害,京城谁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快跟警察说说,让他们放了我!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她……
等等,电话那头的顾明德猛地打断她,声音里的慵懒和不耐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紧绷,你说哪里澜山别墅A01
对对对!就是那里!又大又破,摆了一堆假货讹人!白薇薇忙不迭地点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死寂。连背景的嘈杂音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足足过了七八秒,顾明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的嘶哑:你…你现在跟谁在一起那个姓林的女人…她…她长什么样
白薇薇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对面。当她的目光撞上我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的眼神时,她像是被那眼神里的某种东西刺了一下,猛地打了个寒噤,随即,一种极其怪异的情绪迅速在她脸上蔓延开来——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近乎狂热的得意和笃定。
她挺直了腰背,刚才的卑微和慌乱奇迹般地消失了,脸上甚至挤出一个夸张的、带着炫耀意味的笑容,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充满了盲目的自信:
明德哥你放心!她就是个装腔作势的纸老虎!我管她长什么样!现在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她猛地将手机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免提键被重重按下,她像是获得了无穷的勇气,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直直地、带着一种小人得志的猖狂,隔着桌子指向我的鼻尖,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形:
贱人!你给我听清楚了!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京城首富——顾明德!
顾明德三个字,被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来,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炫耀,仿佛这三个字是世间最坚不可摧的金字招牌,能瞬间碾碎眼前的一切阻碍。
她得意洋洋地昂着头,像一只斗胜的公鸡,等着看我脸色惨白、惊慌失措的样子。
调解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凝固了。旁边的黄毛等人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警察们也停下了手中的笔,目光复杂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时间仿佛被拉长。
一秒。两秒。
然后——
噗嗤。
一声极轻、极短促的笑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的源头,是我。
在白薇薇那根鲜红的手指和顾明德三个字的双重指向下,在所有人聚焦的目光中,我竟然笑了出来。
不是怒极反笑,也不是嘲讽的冷笑。那笑容很淡,转瞬即逝,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诞、荒诞到超越了愤怒阈值、反而显得滑稽无比的笑话。笑意甚至来不及抵达眼底,就迅速消散在唇角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里。
但那一瞬间的笑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白薇薇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像一张骤然碎裂的面具,露出了底下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她指着我,手指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你…你笑什么!
我缓缓收敛了那点微末的笑意,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目光平静地扫过白薇薇那张因惊愕而扭曲的脸,最后落在桌上那只开着免提、如同潘多拉魔盒一般的手机上。手机那头,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我的手指,在冰冷的桌面下,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低调的素圈铂金婚戒内侧一道极细微的划痕——那是某次顾明德醉酒后失手留下的。五年了。
顾明德京城首富
呵。
原来我那个在家里唯唯诺诺、靠着我的资源和人脉才勉强在明德资本挂了个总裁名头、每月从我设立的家族信托里领取高额生活费的赘婿老公,在外面,摇身一变,竟成了别人的京城首富男朋友
这顶绿帽子,真是……价值连城。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荒谬感,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情绪波动。愤怒有,但被更深的寒冰覆盖。恶心汹涌,却奇异地被一种近乎冷酷的探究欲压制下去。
我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回白薇薇脸上。这一次,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平静审视,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怜悯。
她还在等着我跪地求饶吗等着我听到顾明德的名字就吓得魂飞魄散
可怜。又可悲。
我微微倾身,靠近桌上那只沉默的手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调解室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
顾明德
真巧。
他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轰!
死寂被彻底炸碎。
白薇薇脸上的表情彻底崩坏了。惊愕、茫然、难以置信、被欺骗的狂怒、还有一丝世界崩塌的绝望,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在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疯狂交织、扭曲。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她像一尊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劣质玩偶,僵在原地。
旁边的黄毛等人更是彻底石化,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神惊恐地在我和白薇薇之间来回扫视,大脑显然已经无法处理这爆炸性的信息。
连经验丰富的警察们,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错愕和荒谬感。负责调解的中年警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只是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桌上,那只开着免提的手机,死一样的寂静持续了大约两三秒。然后,里面传来一声极其短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了喉咙的吸气声,紧接着——
嘟…嘟…嘟…
忙音响起。
电话,被那头粗暴地挂断了。
忙音如同冰冷的丧钟,在死寂的调解室里单调地回响。白薇薇像是被这声音抽掉了最后一根骨头,整个人瘫软下去,重重地跌回硬塑料椅子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泛着死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和被彻底愚弄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刚才的嚣张气焰,此刻成了最讽刺的背景板。
不…不可能…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更像是濒死的呓语。
对面的警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中年警察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诡异的僵局:林女士,白小姐,鉴于目前情况复杂,涉及个人隐私和可能的其他纠纷,今天的调解暂时中止。白薇薇,你们几个,因涉嫌非法侵入住宅、故意毁坏财物、寻衅滋事,需办理取保候审手续,随传随到,不得离开本市!后续调查和赔偿事宜,等待进一步通知!
警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黄毛等人如同惊弓之鸟,连连点头。白薇薇则完全失了魂,被两个女警半扶半架地带了出去,经过我身边时,她空洞的眼神似乎想聚焦在我脸上,最终却只剩下一片灰败的死寂。
3.
真相揭晓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西装下摆。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外壳,屏幕亮起,锁屏壁纸是澜山别墅花园里,一株开得正盛的蓝雪花,宁静而蓬勃。与刚才的闹剧形成刺眼的对比。
林女士,后续可能需要您配合提供一些关于财物损失的具体证据和清单。中年警察走过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谨慎。
我会让我的律师全权处理,并提供所有必要的鉴定报告和损失清单。我颔首,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揭穿丈夫出轨的闹剧从未发生,麻烦你们了。
走出派出所,初夏午后的阳光带着灼人的温度兜头洒下。司机老陈早已开着那辆低调的黑色宾利停在路边,见我出来,立刻恭敬地拉开车门。
林董,回公司还是老陈低声问。
回澜山。我坐进后座,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热浪。车内冷气开得恰到好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氛,是我习惯的味道。一切似乎都恢复了秩序。
但平静的表象之下,是冰封的暗流。
顾明德。丈夫。京城首富别人的男朋友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解锁,直接点开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联系人列表里,一个备注为鹰眼的头像亮着。
【鹰眼:林董请指示。】信息几乎是秒回。
我没有任何犹豫,指尖敲击屏幕,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
【查顾明德。五年内。所有轨迹。所有资金流向。所有异常接触对象。特别是,一个叫白薇薇的18线女网红。要快。要彻底。】
信息发送成功。
【鹰眼:收到。最迟明早给您初步报告。】
放下手机,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这座繁华的都市在阳光下运转如常。谁能想到,就在刚才,一个看似荒诞的闹剧,撕开了一个完美赘婿的假面,也揭开了一个首富的弥天大谎
澜山别墅的狼藉需要收拾,被毁坏的财物需要估值索赔。但这些,此刻都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顾明德,我的好丈夫。这五年,你在我为你搭建的温床上,在我提供的资金池里,究竟养肥了多少蛀虫,玩了多少把戏
我靠向椅背,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警局里白薇薇最后那张失魂落魄的脸,闪过电话里顾明德那声被掐断的窒息吸气。
怒火在冰层下燃烧,却奇异地催生出一股近乎冷酷的清明。
既然戏台已经搭好,主角也已登场。那么,这场名为清理门户的大戏,就由我,亲自开场。
澜山别墅的书房,厚重的防弹玻璃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园林师正在紧急抢修的花园,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碎片,试图恢复昨日的精致。但有些伤痕,注定需要时间。
我坐在宽大的黑檀木书桌后,面前摊开的不是文件,而是鹰眼发来的初步调查报告。屏幕幽蓝的光映在脸上,冰冷而专注。
报告内容触目惊心。
顾明德,这个在外人眼中依靠着林家乘龙快婿身份才得以执掌明德资本的所谓总裁,背地里早已将我的信任和资源蛀食得千疮百孔。
资金流向:过去三年,他利用明德资本总裁的身份和我在董事会赋予他的部分签字权,以项目投资、战略合作、公关费用等名目,挪用了至少八千七百万资金。这些钱,大部分流向了数个空壳公司和海外账户,最终去向成谜。但其中清晰可见的几条线,指向了数家高端会所、奢侈品店、以及……购置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登记在一个名叫李曼丽的女人名下的一套高级公寓。
轨迹异常:顾明德的行程表光鲜亮丽,充斥着商务会议、慈善晚宴、高尔夫社交。然而鹰眼调取的隐藏行程(通过车辆GPS、非公开酒店入住记录、私人会所监控片段拼凑)却勾勒出另一幅图景:频繁出入高端私人俱乐部,深夜滞留绯色会所(本市有名的销金窟),多次与不同的年轻女性同入同出高档酒店,时间点与他上报的出差或应酬高度重合。其中,白薇薇的名字出现了三次,时间就在最近三个月内。而那个李曼丽的公寓,他平均每周留宿两到三次。
接触对象:报告附录里附着几张经过处理的偷拍照片。其中一张,是顾明德搂着一个身材火辣、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从绯色会所后门走出,女孩的脸打了码,但顾明德那带着醉意和狎昵笑容的脸清晰无比。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赫然是上个月我生日那天晚上——他当时告诉我,他在外地谈一个重要的并购案。另一张照片更致命,是在一个地下车库,顾明德的手极其不规矩地伸进了副驾驶一个女职员套装裙下的大腿内侧。那女职员的脸煞白,身体僵硬地后缩,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屈辱,却不敢反抗。照片备注:明德资本行政部,张蕊,入职三个月。
最后一份附件,是一份匿名的、经过技术处理的音频文件。点开播放,顾明德那刻意压低的、带着诱哄和不容拒绝的油腻声音传了出来:
……小蕊啊,你转正的事情,还不是我一句话你家里困难,我知道,跟着顾哥,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别那么死板嘛,今晚陪顾哥去个酒局,应酬一下大客户,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放心,顾哥亏待不了你……
录音里,女孩带着哭腔的微弱抗拒声,被顾明德不耐烦地打断。
啪。
我关掉了音频。
书房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送风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污浊感。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愤怒,不是伤心,是一种生理性的、强烈的恶心。像是不小心吞下了一只油腻滑腻、还在蠕动的蛆虫。
五年。整整五年。
我林晚,自认眼光不差,手段不弱,却将一个披着人皮的蛆虫养在了枕边,让他顶着林氏女婿的光环,用我林家的钱,肆意挥霍,玩弄女性,将我的公司当作他满足私欲的猎场!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工人正在费力地扶正一株被砸歪的名贵罗汉松。夕阳的金辉洒在凌乱的花园里,徒增一种破败的讽刺。
背叛的冰冷利刃刺穿心脏,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愚弄、被亵渎的滔天怒火。这怒火不再灼热,而是淬炼成了万年玄冰,坚硬、冰冷、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我拿起桌上的内部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几乎瞬间被接通。
林董。一个沉稳干练的女声传来,是我的首席助理兼集团法务负责人,苏晴。
苏晴,我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过去,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通知所有董事,明早九点,召开紧急临时董事会。议题:罢免顾明德明德资本总裁及董事职务,并对其涉嫌挪用资金、职务侵占及严重违反公司高管职业道德行为,启动全面内部审计及司法程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是苏晴斩钉截铁、毫无犹豫的回应:明白,林董。我立刻安排。所有通知将以最高优先级发出。
还有,我补充道,目光落在窗外那株终于被扶正的罗汉松上,联系审计署的陈老,还有我们熟悉的几位财经调查记者。告诉他们,明天,有一场好戏。
是!
挂断电话,我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顾明德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删除键。
4.
终局审判
明德资本总部,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光可鉴人,映照着窗外繁华的CBD天际线。此刻,这张象征权力核心的桌子周围,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海。
九点整,董事们已悉数到齐。几位元老级人物面色沉肃,眉头紧锁,显然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几位与顾明德私下交好、或利益牵扯较深的董事,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眼神闪烁地互相交换着目光。空气里弥漫着低气压的沉默和无声的猜测。
主位空悬。旁边属于总裁的位置上,顾明德尚未出现。
会议室厚重的双开门被无声推开。
我走了进来。
没有穿昨日的深灰西装,换了一身剪裁更为锋利、颜色纯黑的定制套装,线条简洁硬朗。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沉静如渊的眼眸。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只有唇上一点极淡的豆沙色,衬得肤色愈发冷白。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探究、惊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我径直走向主位,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主控权。
林董。几位元老微微颔首致意。
我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各位董事,早。临时召集大家,议题想必苏助理已经传达。时间宝贵,我们直接开始。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会议室的每个角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话音刚落。
砰!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顾明德冲了进来。他显然来得匆忙,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带歪斜,头发也有些凌乱,额角带着薄汗,脸上混合着焦躁、愤怒,还有一丝强行压制的惊惶。
林晚!你什么意思!他几步冲到会议桌前,双手撑在光洁的桌面上,身体前倾,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变调,带着质问和一丝色厉内荏,召开董事会罢免我你凭什么我是集团总裁!是董事会任命的!你有什么资格……
顾先生,我打断他,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十指在身前交叉,姿态从容,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请注意你的身份和场合。这里是明德资本最高决策会议,不是菜市场。你的总裁职务,是董事会基于你作为林家女婿的身份和我的推荐赋予的。至于罢免你……
我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他强装的镇定。
凭你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在过去三年内,挪用、侵占公司资金超过八千七百万。
凭你滥用职权,在集团内部对多名女性员工进行性骚扰和潜规则,严重违反公司规定和职业道德。
凭你个人生活极度糜烂,利用公司资源包养情妇,购置多处房产,行为严重损害公司形象和股东利益。
我的声音清晰、平稳,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冰的子弹,精准地射向目标。
你血口喷人!顾明德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脖子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水杯嗡嗡作响,林晚!你别以为你是大股东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这是诬陷!是打击报复!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啊!
会议室一片哗然。董事们面面相觑,震惊、怀疑、愤怒的目光在顾明德和我之间来回扫射。那几位与他交好的董事更是按捺不住,纷纷开口:
林董,这事非同小可,没有确凿证据可不能乱说啊!
就是,顾总这几年为公司发展也是尽心尽力……
空口白牙就罢免总裁,这…这不合规矩吧
顾明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腰杆似乎又挺直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和得意,他环视一圈,仿佛找到了同盟:大家看到了吧林董她根本就是……
他的控诉戛然而止。
因为会议室侧门被推开,苏晴带着两名身穿制服的公司安保人员走了进来。安保人员手中,推着一台连接了会议大屏幕的笔记本电脑。
证据我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苏晴,那就请顾先生,还有各位董事,一起欣赏一下。
苏晴利落地操作电脑。巨大的环形会议桌中央,悬挂的巨型高清屏幕瞬间亮起。
第一段视频,正是鹰眼提供的地下停车场偷拍片段:顾明德那张带着狎昵笑容的脸清晰无比,他的手正猥琐地伸向副驾驶座那个年轻女职员(张蕊)的大腿内侧。女职员惊恐后缩、满脸屈辱的表情被放大得清清楚楚。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戳精准到秒。
会议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位女董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顾明德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这…这是伪造的!是AI换脸!是陷害!
苏晴面无表情,手指轻点。屏幕切换。
第二段,是经过处理的录音播放界面,同时附上了声纹对比鉴定报告的摘要图。顾明德那油腻的、充满暗示和胁迫的声音通过会议室顶级的音响设备清晰地播放出来:……小蕊啊,转正还不是我一句话……今晚陪顾哥去个酒局,应酬一下大客户……顾哥亏待不了你……
录音里女孩微弱的啜泣和抗拒声,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污蔑!这是合成的!顾明德嘶吼着,声音却明显发虚,眼神慌乱地躲避着屏幕上定格的声纹图谱。
苏晴再次操作。屏幕上出现复杂的资金流向图。红色的箭头醒目地标注着从明德资本数个对公账户,流向几个可疑的空壳公司,再辗转汇入海外账户,以及最终指向李曼丽名下房产购买记录的路径。每一笔的金额、时间、经手人(顾明德的电子签章赫然在目)都清晰罗列。旁边附上了银行流水凭证的扫描件关键页。
铁证如山!
会议室彻底炸开了锅。董事们的脸色由震惊转为愤怒。
岂有此理!简直是公司的蛀虫!
挪用八千多万!还骚扰女员工!
必须严惩!立刻报警!
顾明德!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明德彻底慌了。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眼神疯狂地扫视着周围一张张愤怒的脸,最后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恐惧,还有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
林晚!你这个毒妇!你早就想除掉我了是不是他猛地指向我,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我手里也有你的把柄!你……
他的歇斯底里被一声更加尖利、更加疯狂的叫喊打断。
她是假的!她是冒牌货!她根本不是林氏真正的掌权人!
会议室的大门再次被撞开!
白薇薇像一颗失控的炮弹冲了进来。她头发散乱,双眼赤红,脸上泪痕和污渍混在一起,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粉色亮片裙,此刻却皱巴巴沾着灰尘,整个人状若疯癫。显然,她从警局出来后,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董事会的消息,直接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她目标明确,直冲向我,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破罐破摔的疯狂而撕裂变形:
大家不要被她骗了!她是个假货!她是个骗子!她根本不是什么大股东!她就是个靠男人上位的小三!她陷害我!她陷害明德哥!她所有的钱都是脏的!她别墅里的东西都是假的!都是她用来骗人的道具!你们看她穿的人模狗样,骨子里就是个下贱胚子!她……
污言秽语如同污水般喷溅。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惊呆了。董事们愕然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如同疯婆子般的女人,又看看稳坐主位、面色沉静如水的我,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顾明德也愣住了,随即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搅局的救命稻草,眼神闪烁,竟没有第一时间阻止白薇薇的疯狂。
白薇薇见无人呵斥,更加得意,仿佛自己真的揭穿了什么惊天阴谋,她猛地转身,对着所有董事,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你们相信我!明德哥才是被冤枉的!是这个女人设的局!她别墅里那些破烂,她……
白小姐。
我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冰冷的温和,瞬间压过了白薇薇尖利的叫嚣。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
我甚至没有看白薇薇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顾明德那张因白薇薇的出现而短暂浮现一丝希冀、随即又变得无比难看的脸上。然后,我拿起手边一个精致的银色遥控器,轻轻按了一下。
会议大屏幕上,血腥的财务数据和令人作呕的录音画面瞬间消失,切换成了另一个清晰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正是澜山别墅我书房的一角。一个顶天立地的多宝格占据了大半画面。格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瓷器、玉器、青铜器。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水印清晰显示着昨天上午的日期。
白薇薇那张浓妆艳抹、带着亢奋和破坏欲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她举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鎏金铜胎掐丝珐琅花瓶,对着镜头尖叫:家人们!看这个假货!砸了听个响!
话音未落,她手臂用力一挥——
哐当!!!
一声令人心碎的脆响!那件造型优美、色彩绚丽的珐琅花瓶被狠狠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画面被苏晴适时暂停、放大。碎裂的花瓶底部,一个清晰的大清乾隆年制青花六字篆书款识,在镜头下纤毫毕现。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几位见多识广的董事,尤其是其中一位酷爱收藏的元老,眼睛瞬间瞪圆了,死死盯着那个款识,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心痛的表情。
我这才缓缓将目光转向僵立在一旁、脸色由疯狂转为茫然、再由茫然转为惨白的白薇薇。我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清晰地凿进每个人的耳膜,一字一顿:
白小姐,你砸碎的这件‘破烂’,是清乾隆时期的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莲纹双耳瓶。
去年苏富比秋拍,同窑口、同纹饰、品相略逊的一件,成交价是——
我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回白薇薇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吐出的字眼清晰无比:
五千八百万。
而你,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森然,在澜山别墅毁坏的所有物品,包括这件乾隆花瓶,初步估值总额,已计入对你的债务追偿清单。
现在,我目光移开,不再看那个彻底石化、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女人,重新看向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动的顾明德,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最终裁决的冰冷力量:
顾明德先生,基于你严重违反公司章程、涉嫌违法犯罪、并对公司声誉造成不可挽回损害的事实,经董事会审议程序启动,现正式通知你:
你被解雇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会议室的门被再次推开。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在苏晴的引领下,面色严肃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呆若木鸡的顾明德和瘫软在地的白薇薇。
警徽在会议室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而庄严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