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曾是苏家嫡女，挥金如土、呼风唤雨，虐夫郎成性。如今却跪在偏院门口，仰头看着曾经的夫郎，一个冷眼旁观，一个讥讽冷笑。
我是来弥补的，我真不是原来那个苏染琦了。我声音发颤。
可他们不信，仍要置我于死地！
我不是乞怜，而是求生！
若不从这一刻开始改变，我终将重蹈覆辙，死于自己笔下的角色之手。
1
雕花软榻上，苏染琦猛地睁眼。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沉香，窗外的风卷着几片桃花瓣飘进来，落在绣着金线牡丹的锦被上。她怔了片刻，忽而坐起身来——
这不是我的家。
这……是苏府！
我低头看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整齐光滑，没有半点茧子。冷白肌肤在晨光中透出一丝青色，一如原书中那个骄纵跋扈、作恶多端的苏家嫡女。
我穿进来了。我喃喃自语。
门外传来丫鬟轻声禀报：小姐，时辰到了，该去偏院巡视夫郎了。
染琦心头一震，指尖微微发颤。
偏院难道是那两个未来大佬夫郎
一个是鬼面神医沈砚，一个是金主之王陆昭。
我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原书情节：她曾如何羞辱他们，如何折辱他们的尊严，如何亲手将他们推入深渊。如今，他们都成了复仇者，只等她走上老路，便将她送上死路。
我不能重蹈覆辙。
不能再犯错。
不能再像前世那样，以为笔下人物只是工具人，可以随意操控、任意抛弃。
备轿。我低声下令。
丫鬟应声而去，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我走到铜镜前，望着镜中那张精致如画的脸。眉眼间贵气倨傲，唇角微挑，带着天生的疏离与冷漠。伸手抚过乌发，金丝缠花束起，珍珠坠饰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我不是那个任性的苏家嫡女了。
我是穿越后的苏染琦，是那个试图悔改、却不知能否改变结局的女人。
偏院外，风声微凉。
我走下软轿，脚步轻缓，却坚定。
踏入院门，目光扫过庭院，定格在院中两人身上。
左侧白衣男子正低头研药，动作娴熟，神色冷淡。他右臂有一道旧疤，隐在袖口下，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右侧黑衣少年靠在廊柱旁，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笑意，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
沈砚与陆昭。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们可安好。
两人皆未抬头。
沈砚继续研磨手中药材，声音清冷：苏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偏院莫非又想拿我们练手
陆昭冷笑一声，语气讽刺：怕不是又要给我们安排新的‘职责’吧
我心头一紧，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声音平稳：我不是来羞辱你们的。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
过得好不好沈砚终于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你问我过得好不好
他眼中无波无澜，却藏着深深的恨意。
当年你说我配不上你，把我贬为奴仆，让我每日打扫马厩，稍有不慎便鞭打示众。现在你问我过得好不好
沈砚……染琦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我以前糊涂，少不知事，我知道以前做错了。我不是来求你们原谅的，我只是……不想再重复过去的错误。
哦陆昭嗤笑一声，抬步走近，那你打算怎么做放下身段，和我们同吃同住还是让我们掌管苏家当主人
她咬牙道，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改变。
改变沈砚低笑一声，笑容里尽是讽刺，你以为改变是说说就能做到的吗你以为我们还会信你吗
我不奢望你们立刻相信我。我垂下眼帘，但我不会放弃。
别装可怜。陆昭冷冷打断，你苏家嫡女，什么时候会装柔弱了
我不是装，是真的想改变了。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空气沉默了几秒。
沈砚重新低头研药，仿佛懒得再听她说什么。
陆昭则转身走向院内小屋，临走前丢下一句：别再来打扰我们。你一靠近，我们就越恶心。
我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我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但我也明白，若不从这一刻开始改变，我终将重蹈覆辙，死于自己笔下的角色之手。
回房后，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冷汗浸湿了衣襟。
我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天空。
天边霞光渐散，云层厚重，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林嬷嬷。
老嬷嬷推门而入，手中拄着竹杖，眼含精光。
小姐有何吩咐
我想请教你一些事。我缓缓道，关于……沈砚和陆昭。
林嬷嬷眯起细眼，似乎在打量她。
片刻后，才点头：小姐想了解他们什么
我想知道他们的喜恶，以及……他们有没有可能原谅我。
原谅吗林嬷嬷轻叹一声，小姐，老奴不敢枉言
好，我知道了。她低声说。
林嬷嬷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开口：您要想了解他们，应先拿捏住软肋。沈砚的右臂伤疤，是他最不愿提及的过去；陆昭的玉佩，是他离开陆府那天唯一带走的东西。
染琦点点头，眼神渐渐坚定。
她不会放弃，哪怕这第一步，已经荆棘密布。
2
清晨五更，天还未亮。
厨房的柴火已经燃起，我站在灶台前，手握长勺搅动锅中的药膳。热气腾腾中，粗布衣裳早已被汗水浸湿，发丝凌乱贴在额前。
我不是在演戏，她是真想改变这悲惨的结局。
小姐，这汤药是给沈大夫郎熬的丫鬟小桃低声问。
嗯。我点头，语气平静，记得加三钱当归、两片黄芪。
可他上次把您送去的点心直接扔进了狗食桶……
这次不一样，我会亲自送过去。我嘴角微扬。
偏院门口，晨露未干。
我抱着木托盘，站在院门前。门紧闭着，院内寂静无声。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叩门。
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
依旧沉默。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药膳，忽然蹲下身来，将托盘轻轻放在门槛边。
然后，站起身，缓缓跪下。
膝盖触地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仰头望着那扇门，声音不大，却清晰：沈砚，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能喝下这碗药。
风穿过庭院，吹起她额前碎发。
门后，一道身影伫立良久。
终于，门吱呀一声打开。
沈砚站在门口，墨青长袍随风轻扬，脸上仍戴着银色面具。他低头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冬夜的霜。
尊贵的苏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我在赎罪。我直视他，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天天来跪。
沈砚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药膳上：上次你曾说这碗是用来喂狗的，现在又拿来给我
染琦心头一震，指尖微微收紧。
那是她前世写下的情节——
她曾命人将一碗残羹剩饭送给沈砚，说：你连狗都不如，还想吃好东西
如今，他竟还记得。
我是真心悔改的。
我咬紧牙口，一字一顿的说道。
沈砚盯着我她看了许久，忽而伸手接过药膳，转身就要关门。
等等！我急声唤住他，我想知道你的伤疤还疼不疼。
门停住了。
沈砚背对着她，声音低沉：怎么，你想试试
我想弥补。她抬头，哪怕一点点也好。
弥补他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以为一句‘我想弥补’就能抹去那些年的痛苦吗
沈砚沉默片刻，最终冷冷开口：那天，你让我跪在马厩前，用鞭子抽我右臂，直到血肉模糊。我说了一句‘小姐，疼’，你就笑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故意选那里打的。因为……我喜欢写字。
我浑身一颤，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住。
我记得那一段剧情。
但从未想过，那会是真的疼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哽咽出声。
沈砚没有回头，只是将门缓缓合上。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仍旧跪在原地，泪水悄然滑落，这一刻分不清是替自己难过还是替原主忏悔。
另一边，陆昭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主子，她好像真的变了。身边的仆人低声说。
变陆昭冷笑，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演戏罢了。
可是她穿粗布衣裳，亲手做点心，还每天来跪着送药……
你以为她是为了谁陆昭眼神幽深，她只是换了个新方法来耍弄和重新掌控我们。
掌控
她以为只要表现得卑微可怜，我们就会心软，就会重新信任她。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笑意，但她忘了，我的手段。
所以呢
我要让她明白，真正的掌控，从来不是靠眼泪和姿态。陆昭淡淡道。
他转身走向书案，取出一枚玉佩，轻轻摩挲。
那是他离开陆府那天唯一带走的东西。
传话出去，从今往后不许给苏家的米铺供货。
是。
仆人退下后，陆昭望向窗外，喃喃自语：你想靠感情打动我抱歉，我早就不信了。
我回到房中，已是日上三竿。
疲惫地坐在铜镜前，任由丫鬟为我卸妆梳洗。
小姐，您的腿都跪肿了。小桃心疼地说。
没事。我淡淡一笑，只要他们愿意看到我的改变，就够了。
林嬷嬷推门进来，小姐，老奴刚收到消息，苏家的米铺今日无粮可进。
染琦闻言，眉头微蹙。
陆昭动手了。
他开始封锁资源。林嬷嬷缓缓道，他在逼您低头。
我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小姐
这不是坏事。我站起身，目光坚定，他不再无视我，说明我在他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小姐真要跟他斗林嬷嬷皱眉，他是商人，最擅长的就是布局。
我知道，所以我得比他更快一步。我轻声道。
我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天空。
风起云涌，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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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京城东街，最繁华的地段。
一座新茶楼拔地而起，红砖黛瓦，雕梁画栋，门前挂着一块金漆牌匾，归云阁。
我站在门口，望着那块牌匾出神。
这处位置由我亲自挑选，亲自设计，甚至托了关系去请了一位御厨来当掌勺。我知道陆昭喜欢经营茶馆，曾在书中写他靠一间小铺子起家，最终掌控整个商会。
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就值得我去做。我喃喃道。
希望这座茶楼能成为我们之间的桥梁。
傍晚时分，陆昭来了。
一身黑色锦衣，腰间玉佩在夕阳下泛着温润光泽。他缓步走近，目光扫过茶楼内外，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笑意。
苏小姐，这是送我的
我语气诚恳且急切的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有一间自己的茶楼。
哦陆昭轻笑一声，抬步走进茶楼，四下打量，装修不错，地段也好。看来你是真花了心思。
或许……这次他会接受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然而下一秒，陆昭转身走出门，对身后随从淡淡道：转手卖给‘清风楼’吧。
你说什么我微微一怔。
我说。他直视我的眼睛，语气平静却锋利，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这不是施舍！是我真心想为你做的！我着急的大声道。
是吗他冷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如此厌恶你
因为你恨我曾对你做的事……
错。他打断了我。
我不是因为你受过的苦才恨你，而是因为你从未把我当人看。
他缓缓逼近一步，声音低沉如夜：
你以为给点东西就能补偿我你以为开一家茶楼就能赎罪苏染琦，你欠我的，不是银两，不是恩赐，更不是你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能一笔勾去所有过往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你以为我在乎这家茶楼他嗤笑，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真的改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飘在风中：
归云阁呵，不如叫‘梦醒楼’。
翌日清晨，整座京城都传开了。
苏家嫡女为得到二夫郎原谅，送给陆昭一座茶楼，结果被人家当场转卖。
听说苏小姐还跪在门口求原谅呢，可陆公子连门都没让她进。
啧啧，以前多风光啊，现在成了笑话。
一尊贵的大家小姐，居然为了个夫郎自降身份，真是不配与我等为伍。
流言像毒蛇般钻进染琦耳中，我手指紧紧攥住袖口，指节发白。
林嬷嬷推门进来，眉头紧皱：小姐，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您打算怎么办
我……我咬牙，我要去找他。
您别去。林嬷嬷按住她的手，他这是故意激怒您。
我知道，但我不能退缩。。我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倔强。
小姐……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努力改变，他们就会看到我的诚意。可是……原来光有诚意还不够。我喃喃低语道。
那您有何打算
那就换一种方式，既然他们不信我，那就让他们不得不信。我站起身眼神坚定的说道。
当夜，我独自一人前往归云阁，想亲眼看着陆昭如何处理它。
我躲在巷口，远远望去，只见几个黑衣人正将茶楼内的桌椅搬出，准备连夜拆卸。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虽然他戴着面具，墨青长袍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但这身姿我不会认错，是沈砚。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悄悄靠近，听见沈砚与一个黑衣人交谈：
药炉还在吗
在后院厨房。
好，带我去。
我心头一震，他来做什么
难道……
来不及细想，便匆匆跟上沈砚，一路走向苏宅废弃偏院的旧厨房。
厨房内，火光摇曳，药香弥漫。
沈砚正在翻找药材，动作熟练，神色凝重。
你在干什么我突然开口。
沈砚猛地回头，眼神冷冽。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盯着他说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沈砚沉默片刻，终是开口：旧伤复发，需要一味药引。
你为什么不在府里疗养
我宁愿死了，也不接受你的施舍。他冷笑道。
染琦胸口一痛，开口说道，我来帮你。
帮我，你又能帮的了什么这药当今天下难寻，唯有……沈砚嗤笑。
我能找到你要的药，只要你愿意相信我一次。我坚定地说道。
两人对视良久。
沈砚终究没有回答，但也没有离开。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光靠讨好和道歉，根本不能让他们放下芥蒂。
4
我安排人留意府中的一举一动。
我不再每日前往偏院求见，也不再亲自熬药送饭。我知道，沈砚和陆昭早已将她的示好视作虚伪的表演。
我必须换个方式。
于是，我整理并分析了这两人近期接触的人及行动轨迹。
沈砚近来频繁出入医馆，常与一位神秘人通信；陆昭则频繁召见商会中的旧识，且有大量银钱流向城外。
我问林嬷嬷，他们在谋划什么
老嬷嬷沉吟片刻，低声道：小姐若想知道，老奴命人去截断他们的书信往来。
三日后，我收到一份书信，上面写道，他们在联络京城外的势力，准备等时机成熟，将我除掉，接手苏家产业。
接手我心头一震。
是。林嬷嬷神情紧张道，信上说，只要苏家一倒，他们就能撬开掌控整个昭宁口子。
原来如此，他们不是单纯想要我低头认错。
他们是想彻底毁掉苏家，让她失去一切，沦为阶下囚。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如果这一切发生在原书中，她或许会毫无防备地被他们算计，最终落得个凄惨结局。
但如今，她是穿越者。
不再是那个只懂得挥霍的苏家纨绔嫡女。
她是那个曾用笔墨操控命运的作者，她要改写剧本。
小姐，万万不可冲动！林嬷嬷拦住她即将踏出房门的脚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声音冷静，我不会现在揭发他们，只会打草惊蛇。
那您打算怎么办林嬷嬷焦急的说道。
我不打算揭发他们，我要让他们相信，我仍是那个纨绔草包，不过开始改过自新了。
林嬷嬷皱眉：您是想……演戏
不。我摇头，我是要成为他们的盟友。
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让他们以为，我已经彻底认输。然后，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亲手将他们拉入深渊。
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林嬷嬷看着她，许久未语。
她终于明白，小姐变了。
变得不再只是悔过。
而是真正学会了如何生存。
翌日清晨，我前往偏院，此时沈砚与陆昭皆在。
我没有带丫鬟，也没有穿华服，一身素衣，神情平静。
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一丝讥讽笑意。
怎么，今日又来跪求我们原谅陆昭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
不。我想谈谈合作。我淡淡道。
两人同时眯起眼。
合作沈砚冷笑，你跟我们谈什么合作，我们有什么值得苏大小姐惦记的
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直视他们的眼睛，你们想借助外部势力，吞并苏家。
陆昭神色微变，却依旧镇定：哦
她缓缓一笑，我可以帮你们。
沈砚与陆昭皆是一怔。
帮我们挑眉，帮我们掏空你自己的家，哈哈哈，苏大小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你们缺一个内应，而我，正好是苏家嫡女。我从容道。
空气一时凝滞。
良久，沈砚忽然笑出声：有意思。
沈砚也收起了冷漠，目光锐利如刀。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信你他冷冷道。
因为我知道你们真正的目标不是苏家，而是我。我迎上他的视线。
两人再次对视。
你们想让我体验你们曾经受到的痛苦，想让我崩溃，想让我绝望。我缓缓道。
与其被动承受你们的复仇，不如主动加入。我们可以一起策划，一起布局，一起走向那个结局。我声音低沉而坚定的道。
沈砚沉默。
陆昭则缓缓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你真的愿意他问。
我比你们更想看到那个结局。我微笑，只是，换一种方式。
夜色降临，偏院灯火昏黄。
沈砚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苏府主宅，眼神幽深。
你觉得她是真心的陆昭靠在桌边，手中把玩着玉佩。
我不知道。沈砚低声回答，但她的眼神变了。
怎么变
从前是恐惧，现在是……淡然。
陆昭轻笑一声：看来，我们的棋子，也开始学会下棋了。
她想赢。沈砚喃喃，可她不知道，这场棋局里，从来就没有赢家。
风穿过庭院，吹起残叶。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5
夜深，偏院寂静如死。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她纤细的影子，我轻手轻脚地穿过回廊。我知道沈砚今日不在府中，他去城外医馆会一位旧识，而陆昭也早已出门赴约。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推开了沈砚房门。
屋内药香浓郁，案几整齐，唯有一角显得凌乱。我目光一扫，落在一个半掩的木匣上。
快步上前，掀开盖子。
一本泛黄日记静静躺在其中，封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苏染琦。
我颤抖着翻开第一页。
今天，她又让我跪了一整日。她说我不配做她的夫郎，说我的存在只是她的消遣……
我问她，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她笑了，说‘你连狗都不如，我还记得你做什么’。
她不知道，这些都被我默默记下来了。我要让她也尝一遍，那种被践踏、被操控、被遗忘的滋味。
泪水模糊了视线，每一页都像一把刀，狠狠刺入我的心脏。
她曾写下的每一句羞辱、每一个惩罚、每一次控制，都被沈砚一字不落地记录了下来。他没有忘记，也从未原谅。
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看来你也想体验一遍！
我猛地回头，只见沈砚站在门口，面具已被摘下，露出那道狰狞疤痕，横贯右脸。他的眼神里，恨意与爱意交织，仿佛地狱烈火在燃烧。
你为什么要留着这些我哽咽道。
因为它们是我活着的证据。他冷笑，是你亲手刻在我身上的印记。
我不是那个苏染琦了。我低声说，我是真的变了。
变他嗤笑，你以为变就能抹去过去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我放下
我知道不能。我直视着他，所以我来求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真正赎罪。
沈砚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不配问我这个问题。
他转身欲走，我拉住了他的衣袖。
那你告诉我，如果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你会不会觉得痛快
他猛然回头，眼中怒火几乎喷涌而出。
你想用死来逼我
不是逼你。我声音平静的说，而是让你知道，我不怕死，只怕你们不原谅我。
空气凝固。
沈砚看着她，眼神复杂至极。
最终，他甩开她的手，冷冷离去。
翌日清晨，我刚回到主宅，便接到林嬷嬷急报：小姐，不好了，陆昭那边出了事！
等我赶到议事厅时，已是一片混乱。
账目对不上！管家焦急道，陆公子昨日送来一批新账，结果今日早朝前就被商会举报，说是假账牵涉军需物资，现在整个苏家都被牵连了！
我心头一震。
这分明是陷阱！
我明白，这是陆昭设下的局，他故意让我投资这笔生意，然后伪造账目，借朝廷之手毁掉苏家根基。
我没有片刻犹豫，立刻赶往陆昭的临时居所。
他在等我。
一身黑色锦衣，神情淡漠，手中把玩着玉佩，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笑意。
苏小姐，来得正好。他抬眼看着我，听说你的产业全面崩盘了。
是你干的。
聪明。他点头，我原以为你至少还能撑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垮了。
你到底想怎样我怒声质问。
我要把你在乎的一要都踩碎在脚下。他缓缓站起，走到她面前，就像当年你让我跪在马厩前一样，让我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你疯了！我怒吼。
我没疯。他声音陡然冰冷，是你疯了。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你会合作你以为我会需要你这个废物
他逼近一步，声音低沉：
你的一切，都是我计划中的一环。从你决定加入我们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会输。
你错了，我没有输。我忽然笑了。
哦
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我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信件，这是我在老库房找到的，是我穿越前，在草稿中写给你们的信。
陆昭眉头微皱，并莫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信，穿越
我展开信纸，声音坚定而清晰：
如果有一天你们离开了，请记得，我曾经真心爱过你们。
我不是为了操控你们的人生，而写下你们的故事。我只是太怕孤独，太怕失去，以为这样你们才会真正属于我。如果再来一次，我希望我们能真正的了解彼此，而不是剧本里的角色。
请原谅我，哪怕你们永远也不会看到这封信。
我抬起头，眼中含泪，却无比坚定：
这不是演戏，也不是计谋。这是我最真实的悔意。
陆昭怔住了。
他看着那封信，眼神逐渐动摇。
你……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低声说，如果你还想毁掉我，那就来吧。但至少让我告诉你，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恶人，我以为你们只在我的想象中，没有体会到你们的感受。
他久久未语。
最终，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声音低不可闻：
滚出去。
我知道，他动摇了。
6、
我坐在书房中，烛火摇曳。
面前摆着一张纸，一支笔，还有一枚褪色的玉佩，那是陆昭离开时留下的。
我提笔，写下第一行字：
我曾是你们最深的噩梦，如今只想成为你们能安心面对的人。
小姐……林嬷嬷轻声问，你真的要这么做
他们恨我。我淡然一笑，我不能再让他们活在过去。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边初升的朝阳。
我低声说，我不是来求原谅的。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变了。
翌日清晨，府中传来消息：苏家嫡女辞去继承权，将全部产业赠予沈砚与陆昭，并亲手写下长信一封。
偏院。
沈砚接过那封信，手指微微颤抖。
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盯着那熟悉的字迹看了许久。
然后，他缓缓撕开封口。
信纸上，字迹清秀而坚定：
我不是你们故事里的神明，也不是你们命运中的主宰者。
我只是一个犯了错的女人，一个在悔恨中挣扎的灵魂。
你们曾是我笔下的人物，如今却成了我真正的审判者。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不再写你们的痛苦，只愿写下你们的自由。
他读到这里，眼眶竟有些湿润。
他放下信，望向远方。
风穿过庭院，吹起他墨青长袍的一角。
良久，他转身对随从低声道：收拾东西，我要离开京城。
去哪里
江湖。他声音平静，治病救人，不再复仇。
他走了，没回头。
另一头，陆昭也收到了信。
他站在府邸高阁上，手中捏着那封信，眼神复杂至极。
他没有拆开。
他只是将它放入怀中，转身对属下下令：接收苏家所有产业，不得遗漏一分一毫。
属下迟疑：那……苏小姐呢
陆昭沉默片刻，冷冷道：她与我们无关。
但没人注意到，他在回房后，独自一人打开了那封信。
信中写道：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也不会轻易接受这一切。
但请你记住，我从未真正想要伤害你。
如果这是一场豪赌，那么我愿意赔上一切，只为换你一句‘值得’。
可惜，我已经输不起。
他闭上眼，拳头紧握。
那封信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进箱底，与其他旧物一同尘封。
7
三年后。
城外青山脚下，一所学堂静静伫立。
孩童们的读书声随风飘荡，朗朗清脆。
学堂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书三字：
归云书院
创办人栏写着一个名字：苏染琦
她不再是那个挥霍无度、目中无人的苏家嫡女。
她穿着粗布衣裳，亲自教授孩子们识字、算术、礼仪与谋生之道。
她收留孤儿，资助贫苦学子，甚至在瘟疫爆发时，不顾安危前往灾区救治病人。
她的名声渐渐传开，有人称她为善女，有人唤她先生。
但她从不回应。
只是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某年春末，一场瘟疫席卷京城。
朝廷束手无策，百姓惶恐不安。
就在此时，一位神秘游医现身，带着药方与助手四处奔走，救死扶伤。
那人戴着银色面具，身形修长，眉目如画。
鬼面神医----沈砚。
他回来了。
而这一次，他不是来复仇的。
他是来救人的。
染琦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往疫区。
两人再次相见，是在一座破庙前。
她背着药箱，满身尘土；他一身白衣，神情冷峻。
他们对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最终，我开口：你，好吗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好。他缓缓道。
没有人提到过去，像陌生人一样，在这场疫情中不计前嫌，并肩作战。
瘟疫渐渐平息。
我坐在破庙门槛上，望着远处的山峦出神。
沈砚在身旁煎药，动作娴熟，神情专注。他仍戴着银色面具，但已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变了。我轻声说。
是你先变的。他头也不抬，我只是……跟上了。
我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疲惫与释然。
我以为你会一直恨我。
我也以为。他终于抬头看她，眼神比以往柔和许多，可当你在雨中背着孩子跑了一夜，只为给他找一味退烧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
那一刻，我不再想杀了你。
我心头一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泞的手掌。
那双手曾写下无数悲剧，如今却沾满尘土与药香。
谢谢你救了他们。我低声说。
不是为你。沈砚淡淡道，是为了那些无辜的人。
空气一时沉默。
良久，他忽然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点头：你穿着白衫，站在苏府门口，像画中谪仙。
你当时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夫郎。
我说愿意。
其实那天……他语气微微一顿，我是真的愿意。
我猛然抬头。
沈砚却没有看我，只是将药碗递到我手中：
可惜后来，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的代价。
我接过药碗，指尖微颤。
我现在知道了。我低声说，爱不是占有，也不是交易，是尊重，更是自由。
沈砚看着我，目光复杂。
他终于开口：我想带你回京城。
我惊讶道，为什么
因为陆昭回来了。
京城，金主府。
陆昭一身黑衣，立于高阁之上，俯瞰整座城池。
他不再是那个冷笑着摧毁一切的商人，而是一个真正掌控大局的男人。
查得如何他问身旁属下。
苏小姐三年来行善无数，百姓称她为‘先生’。
她在疫区救了很多人
不计其数。
陆昭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情绪，极快地隐去。
通知所有人，准备重建苏家。
属下震惊：主子，您要……让她回来
她是苏家嫡女。他淡淡道，也是唯一配得上这个位置的人。
可是……她曾经……
她已经还清了。他打断道。
三日后，我接到林嬷嬷送来的信。
我打开一看，只有一句话：
苏家还在等你回来。
我怔住。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看见沈砚牵着马，静静站在那里。
他让你回去吗我问。
沈砚道，他说，苏家不需要你。
我苦笑：可我已经不属于那里了。
那你属于哪里他反问。
我愣住。
沈砚看着我，目光坚定：
你不该活在过去，也不该躲在人群之后。你该回到你该在的地方，然后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吗我喃喃道。
是的。他点头，这一次，别再逃避。
我望向远方，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额前碎发。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不是原谅，而是接纳。
我不是被宽恕的罪人，而是被信任的亲人。
次日清晨，我随沈砚启程回京。
全程我都很安静。
你在想什么他忍不住问。
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写那本书……，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切。
但你也无法成为现在的你。他接话。
我呆怔住。
沈砚策马靠近一步，低声道：
有些路，必须走过，才能真正明白。
我抬头看向他，眼中闪着泪光。
你原谅我了吗
沈砚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我没原谅你。但我决定……试着相信你。
我笑了，眼角湿润。
入京当日，苏府门前张灯结彩。
老仆们早早等候，林嬷嬷拄着拐杖，站在最前方。
小姐回来了。她喃喃低语。
我走下马车，看着熟悉的府门，心跳如擂鼓。
我不是回来继承家业的。
我是重生归来，重新赢得所有人的信任。
沈砚站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走进府门。
他没有进去。
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