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人林薇：我PPT搞砸了，周深导师当众让我滚蛋。严师周深：菜鸟就该被骂醒。
她恨得牙痒，直到撞见他独自在办公室吞胃药。
递上热粥时，他意外坦白：你搞砸的客户，是我前任。
竞标现场，对手嘲讽：周深，你带的实习生也配和我争
林薇稳操胜券回怼：我师父教得好。
周深在雷鸣掌声中首次微笑：她出师了。
庆功宴后烟火下，他轻揉她发顶：别学我，当个孤独的强者。
新实习生犯错时，她脱口而出周深式金句：
菜鸟，你搞砸的是我的青春。
1
菜鸟作大死
啪嗒！
投影仪的光柱打在会议室雪白的幕布上，也精准地照出了林薇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她握着激光笔的手指冰凉，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屏幕上，那份她熬了三个通宵、改到几乎能背下来的演示文稿，此刻正清晰地展示着一个致命错误——在关键的市场份额对比饼图里，蓝海科技被刺眼地标注成了难海科技。
一个刺眼的错别字，像颗丑陋的痣，长在了最关键的位置。
会议室里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呵……
一声短促、清晰、带着毫不掩饰嘲讽的轻嗤，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凝固的空气。声音的来源，正是坐在长桌尽头阴影里的男人——林薇的直属导师，项目组总监，周深。
林薇猛地扭头看向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周深靠在宽大的黑色皮椅里，姿势看似随意，周身却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定衬衫，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点冷硬的锁骨线条。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林薇身上，只是微微侧着头，看着幕布上那个难字，线条锐利的下颌绷紧，薄唇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
周总，这……
坐在周深旁边的项目经理王涛试图打圆场，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周深抬手，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王涛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沉默的男人身上，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他终于动了。周深缓缓转回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眸，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直直地钉在林薇脸上。
林薇。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剐蹭着林薇的神经，这就是你准备了三天，交给我看的‘最终版’
林薇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辩解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无措的空白和巨大的羞耻感。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滚烫，几乎能灼伤皮肤。
一个连客户名字都能打错的‘最终版’周深微微前倾身体，手肘撑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十指交叉，姿态带着一种审视的冰冷，告诉我，你的‘最终’，是用脚趾头敲出来的吗
噗……角落里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嗤笑，像针尖一样扎进林薇的耳朵。
林薇的身体晃了一下，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她强迫自己站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难堪和眼眶里汹涌的酸涩。
我……
够了。周深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冷厉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会议室，让所有人的脊背都不自觉地绷紧。客户的名字是项目的基石，是合作的底线！连这都能错，你告诉我，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毫不留情地扫视着林薇惨白的脸：滚出去。
三个字，清晰，冰冷，斩钉截铁。
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的视线。周深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冷酷，别让我再看到这种连小学生都不如的低级错误。滚！
2
滚蛋！别浪费我的时间
砰！
茶水间的门被林薇用尽全身力气甩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旁边架子上的几盒茶包都颤了颤。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下滑，最后蜷缩在角落的地板上，像一只被暴雨淋透、无处可逃的流浪猫。
眼泪再也绷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浅灰色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水痕。她死死咬着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抑制不住地剧烈抖动。那句滚出去如同魔咒，在脑海里疯狂循环播放，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自尊心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
不知过了多久，茶水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张带着担忧的年轻脸庞探了进来，是隔壁组的实习生小雅。
薇薇小雅的声音压得很低，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张纸巾，你…你还好吗
林薇猛地抬头，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眼睛红肿，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好好个屁！那个周扒皮，周阎王！他根本就不是人！当那么多人面骂我滚蛋！我…我…
嘘！小声点！小雅赶紧挤进来，反手关上门，一脸心有余悸，周总他…是出了名的严厉，眼里揉不得沙子。我刚来的时候，也被他骂哭过好几次。她顿了顿，凑近林薇，声音压得更低，不过…薇薇，你知道今天那个‘蓝海科技’的对接人是谁吗
林薇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愤恨：谁不就是个甲方爸爸吗至于让他发那么大火我看他就是故意找茬！
小雅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我听说…那个负责对接的蓝海市场部总监，叫沈心怡的…她…她好像是周总的前女友！还是…谈了好多年，最后闹得特别难看的那种！
前女友！林薇瞬间忘了哭，眼睛瞪得溜圆，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那个冷得像块千年寒冰、工作就是全部、脸上永远写着生人勿近的周深，居然还有前女友还是在这种尴尬场合即将见面的前女友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所以，他今天那雷霆震怒，那毫不留情的滚蛋，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低级错误，更因为…他不想在那个叫沈心怡的女人面前，暴露自己手下带了个如此不堪的菜鸟
这个认知像一盆混合着冰渣的冷水，兜头浇下。羞辱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混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当成工具和挡箭牌的愤怒和委屈，烧得她心口发疼。
就在这时，茶水间的门再次被推开。周深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走廊的光线被他挡住，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他的目光直接越过小雅，精准地落在还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林薇身上。
林薇。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蓝海的数据分析报告，明早九点前，放在我办公桌上。
林薇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泪光，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压抑的怒火：明天九点那份报告光原始数据就有几百页！现在都下午了！我……
做不到周深打断她，眉梢都没动一下，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做不到就收拾东西，现在滚蛋。我的团队，不需要只会哭鼻子和找借口的废物。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薇脸上未干的泪痕，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冻伤人的嘲讽弧度：眼泪，在这里一文不值。要么证明你能行，要么，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清晰而残忍，滚蛋。
说完，他不再看林薇一眼，转身就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冷酷。
小雅吓得大气不敢出。林薇死死地盯着那扇还在轻微晃动的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那股强烈的、想要立刻冲出去把辞职信摔在周深脸上的冲动，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但最终，那股愤怒和委屈，被一股更强烈的、倔强的不甘死死压了下去。
3
大佬的胃药与深夜坦白
午夜十二点。整栋写字楼像一头陷入沉睡的巨兽，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透出惨白的光。项目组的办公区一片死寂，林薇工位上的台灯是这片黑暗里唯一固执燃烧的光源。
她的眼睛干涩发胀，布满血丝，像被砂纸打磨过。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和图表已经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斑。手边堆着高高的打印资料，还有两个空掉的功能饮料罐。键盘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节奏。
该死的周扒皮…王八蛋…暴君…林薇一边飞快地敲着键盘，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含混不清的咒骂。想到周深那张冷冰冰的脸和他那句废物，手指敲击的力度就更重了几分。报告才完成不到三分之一，距离九点只剩不到九个小时。疲惫和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一股强烈的尿意袭来。她烦躁地丢开鼠标，站起身，骨头缝里都发出抗议的呻吟。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办公区尽头的洗手间。
解决完生理需求，林薇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捧起冰冷的水狠狠泼在自己脸上。刺骨的凉意让她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头发凌乱的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林薇，你可真出息……她喃喃自语。
正准备离开，旁边紧闭的总监办公室门缝里，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还有一声极力压抑、却无法完全闷住的痛苦抽气声。
嗯周深还没走
林薇脚步顿住了。她鬼使神差地，放轻了脚步，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挪到周深办公室的门边。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窄窄的缝隙。
她屏住呼吸，凑近那道缝隙，朝里面望去。
周深没有坐在他那张宽大气派的办公桌后。他整个人蜷缩在会客区那张单人沙发里，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有些佝偻，一只手死死地抵着上腹部。他低着头，林薇只能看到他紧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另一只手颤抖着，正费力地从西装裤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终于，他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胃药。他试图拧开瓶盖，但手指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瓶盖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几颗白色的小药片狼狈地滚落出来。
周深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声音嘶哑，带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他弯腰想去捡，身体却猛地一僵，整个人更深地蜷缩进沙发里，肩膀微微耸动，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折磨。那个永远挺拔、冷硬、无懈可击的周总监，此刻脆弱得像一张一捅就破的纸。
林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所有的愤怒、委屈、咒骂，在这一刻奇异地冻结了。她站在门外，看着那个在痛苦中挣扎的身影，一种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悄然滋生。她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转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飞快地离开了走廊，冲进电梯。午夜的冷风吹在滚烫的脸上，她一路狂奔，冲进写字楼对面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麻烦…麻烦给我一份热粥，山药排骨的，最养胃的那种！打包！她喘着气，指着保温柜。
店员打着哈欠给她打包好。林薇提着那份温热的粥，又走回了那扇透出微光的办公室门前。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思绪，抬手，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
里面压抑的喘息声骤然一停。
过了几秒，才传来周深极力维持平静、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虚弱的声音：进。
林薇推门进去。
周深已经坐直了身体，正弯腰把地上的药片一颗颗捡起来。他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刚才那种极致的痛苦似乎暂时被压制了下去，至少表面上恢复了惯常的冷硬。看到进来的是林薇，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度的意外，随即被更深的冷漠覆盖。
报告写完了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冰冷，仿佛刚才那个蜷缩在沙发里的人只是林薇的幻觉。
林薇没说话，只是走上前，把手里的打包盒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盖子打开，一股温润的、带着山药清甜和排骨醇香的暖气袅袅升起。
周深的目光落在粥上，又缓缓抬起，看向林薇。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审视、疑惑，还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什么意思他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林薇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有些干涩，带着熬夜的沙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别扭：…粥。热的。养胃。她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给自己找理由，…怕你明天没力气骂我。
办公室里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只有粥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升腾、弥漫。
过了许久，久到林薇以为他不会开口，准备转身离开时，周深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打破了沉寂。
沈心怡…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蓝海那个，是我前女友。
林薇猛地抬头，撞进周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但林薇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我们在一起七年。周深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从大学到工作。她很有野心，也很聪明。后来…她跳槽去了蓝海最大的竞争对手，带走了我手上最核心的客户资源和一份……还没申请专利的关键技术方案。他嘴角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苦涩，就在我们筹备婚礼的前一个月。
林薇彻底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却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和狗血。
所以，周深的目光终于聚焦，重新落在林薇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你今天那个错别字，不是打在我脸上，是打在我过去的伤疤上，打在我还没愈合的旧伤口上。在沈心怡面前，我周深带出来的人，连甲方名字都能打错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林薇心上。原来那份铺天盖地的怒火，那近乎羞辱的滚蛋，不仅仅是对她错误的愤怒，更是一个男人在昔日背叛者面前，被撕开伤疤、尊严被践踏后的激烈反弹。她成了那根意外点燃炸药桶的导火索。
林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之前的愤怒和委屈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错愕和……难以言喻的酸涩取代。她看着周深那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也格外苍白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所以…您就活该单身到现在
鬼使神差地，这句话没过脑子就溜了出来。话一出口，林薇自己都吓了一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完了完了，这下真要被炒鱿鱼了！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降临。
周深只是看着她，那眼神极其复杂。几秒钟后，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甚至算不上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自嘲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垂下眼睑，目光落回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上。
报告，他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只是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戾气，继续。
4
竞标！菜鸟的逆袭时刻
三个月的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林薇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丢进周深这座高压熔炉里的生铁，每一天都在被反复捶打、淬炼、重塑。周深的教导方式依旧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
垃圾。一份她熬了两天做的市场分析初稿被毫不留情地甩回桌上，逻辑混乱，重点模糊，数据支撑在哪里重做！
你的眼睛是装饰品吗第三页的图表数据源标注错了！这种错误再犯一次，自己滚去人事部！
说话！舌头被猫叼走了面对客户唯唯诺诺，我要你有什么用再来！声音大点！眼神给我钉住他！
办公室的门常常在他冰冷的斥责声中被重重关上，留下外面一群噤若寒蝉的同事和里面眼眶发红却死死憋住眼泪、咬着牙关重新打开电脑的林薇。加班成了常态，凌晨的写字楼成了她第二个家。她无数次想掀桌子走人，但每一次，那个蜷缩在沙发上忍着胃痛吃药的脆弱身影，还有那句平静却重若千钧的她带走了我的核心技术，就会莫名地浮现在脑海里，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也支撑着她。
她开始学会在周深开口骂人之前，就自己把报告检查三遍。她开始记住周深每一个近乎苛刻的数据要求，甚至能在他皱眉之前就指出PPT里某个不起眼的格式问题。她开始学着模仿他那种在谈判桌上冷静、犀利、一针见血的风格，哪怕最初只是虚张声势。
汗水、泪水，甚至是偶尔被骂狠了时咬破嘴唇的血水，都成了浇灌成长的养料。她的眼神里，属于新人的怯懦和迷茫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磨砺出的、沉静的韧劲。
终于，机会降临。公司全力竞标一个至关重要的新能源项目——启明计划。这个项目体量巨大，战略意义非凡，是行业巨头们厮杀的角斗场。最终，经过几轮惨烈厮杀，只剩下他们深蓝科技和锐锋集团两家进入最后的终极对决。
竞标地点设在市中心的国际会议中心。巨大的环形阶梯会议室座无虚席，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评审席上坐着几位神情严肃的专家和甲方高层代表。林薇坐在深蓝科技的团队中，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紧绷的下颌线。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放在膝盖上的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
周深作为主答辩人，坐在她斜前方。他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峻模样，深灰色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线条，气场强大而稳定。他正有条不紊地阐述着深蓝的技术方案，逻辑缜密，数据翔实，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薇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对面锐锋集团的团队。然后，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坐在锐锋主位旁边的那个女人，穿着一身酒红色的丝绒西装，妆容精致，气场凌厉，正微微侧头和锐锋的负责人低声交谈着。她的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带着审视和某种居高临下意味的笑意——沈心怡！她现在是锐锋的高管！
林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看向周深。周深似乎也察觉到了那道目光，他陈述的语速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去，但他握着激光笔的指节，在翻页的瞬间，极其细微地收紧了一下。只有林薇捕捉到了这个微小的变化。
答辩环节结束，进入专家质询。气氛更加紧张。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的老专家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过深蓝团队，最终落在了坐在后排、相对年轻的林薇身上。
深蓝科技，关于你们方案中提出的‘动态能效优化模型’核心算法部分，老专家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刚才的阐述比较笼统。我想请问，在极端工况下，比如瞬时负载突变超过设计阈值150%时，你们的模型如何确保系统稳定性而不崩溃具体的数据支撑和仿真验证结果在哪里他顿了顿，语带质疑，据我所知，这个技术难点，目前业内尚未有成熟可靠的解决方案。你们该不会是在画大饼吧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直指方案最核心也最脆弱的技术壁垒！而且，矛头直指林薇！整个会议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林薇能感觉到周深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带着无形的压力。
锐锋团队那边，沈心怡微微向后靠了靠，环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林薇，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深了，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看好戏的意味。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这三个月被周深骂出来的厚脸皮和无数次模拟答辩的肌肉记忆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她没有去看周深寻求指示，也没有丝毫慌乱。
她站起身，拿起自己面前的麦克风。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带着一点初起的紧张，但更多的是清晰的镇定。
感谢专家的提问，这个问题非常关键。她语速平稳，目光直视着那位提问的老专家，关于极端工况下的稳定性保障，正是我们‘启明’方案的核心突破点之一。
她操作面前的电脑，迅速调出一份详细的图表页面，投映在大屏幕上。屏幕上瞬间布满了复杂的曲线和数据点。
请看这份仿真验证报告。林薇的激光笔点在图表的关键区域，红色的光点稳定而精准，我们自主研发的‘自适应容错控制算法’，是嵌入在核心模型中的第二层保险机制。它并非被动应对负载突变，而是通过实时预测系统状态和外部扰动趋势，在突变临界点之前，主动介入，进行预调节和能量再分配。
她的语速逐渐加快，思路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被周深无数次打磨过的、近乎本能的专业自信：我们进行了超过5000次不同强度、不同形式的极端工况仿真测试。数据显示，在瞬时负载突变达到设计阈值180%时，我们的系统通过该算法，能在3毫秒内完成状态预测和介入，将能量流峰值偏差有效控制在安全阈值内，系统稳定性始终维持在99.7%以上。具体的数据验证报告，在我们的方案附件三，第17页至35页有详细记录和分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提问的专家脸上，眼神坦然而坚定：这并非画饼，而是经过无数次模拟验证的核心保障。我们愿意提供完整的仿真数据和测试环境，接受专家组的任何复核。
清晰、准确、有数据支撑！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一瞬。那位提问的老专家看着屏幕上复杂详实的数据图表，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思索和认可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锐锋集团的主答辩人，一个梳着油头、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突然嗤笑一声，拿起麦克风，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呵，说得倒是头头是道。不过周总监，他直接点名周深，语气充满了恶意和嘲讽，你们深蓝现在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啊这么重要的场合，核心问题，就让你手底下带的实习生出来撑场面怎么，是你们团队没人了，还是你觉得，随便拉个刚出校门的菜鸟出来练练手，就能拿下‘启明’这也太不把我们锐锋，不把甲方放在眼里了吧
他特意加重了实习生和菜鸟几个字，眼神轻佻地扫过林薇，最后落在周深身上，充满了胜利在望的得意。沈心怡在一旁，嘴角噙着冷笑，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周深和林薇之间来回逡巡，等着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深身上，等着这位以冷硬强势著称的总监如何回应这近乎羞辱的挑衅。是暴怒还是辩解
周深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看那个挑衅的对手，也没有看沈心怡。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林薇身上。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周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冰冷的审视和苛责，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评估，甚至…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下一秒，周深拿起了麦克风。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低沉，平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会场：
实习生他微微侧头，目光终于转向那个挑衅的锐锋代表，嘴角极其罕见地、缓缓地向上扬起一个极其微小、却带着强大自信和绝对掌控感的弧度。
不，你错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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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徒弟。林薇。
5
雷鸣掌声与一句出师
她是我的徒弟。林薇。
周深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偌大的会议室里激起了千层浪！
徒弟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质疑和嘲讽。
锐锋那个油头粉面的代表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像被糊了一层劣质的石膏，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沈心怡环抱的手臂放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一直带着冰冷审视和嘲弄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林薇的身影，充满了惊疑和重新评估的锐利光芒。
评审席上，几位专家交换着眼神，那位提问的老专家更是微微颔首，看向林薇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
而林薇自己，在听到那两个字从周深口中清晰吐出的瞬间，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紧紧攥住，然后又被猛地松开，血液轰然冲向四肢百骸，让她指尖都微微发麻。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她猛地转头看向周深。
周深却没有再看她。他拿着麦克风，姿态沉稳如山，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深蓝科技对‘启明计划’的承诺和实力，不仅仅体现在纸面方案上，更体现在我们团队每一个成员的专业素养和成长潜力上。林薇今天的回答，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对自己的技术，对团队的能力，有绝对的信心。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将锐锋那点卑劣的挑衅彻底碾碎。
会场里死寂了一瞬。
随即，掌声如同酝酿已久的春雷，毫无征兆地、由慢到快地响了起来！先是零星的几下，迅速汇聚成一片，最终演变成震耳欲聋的雷鸣！这掌声，是送给林薇那份清晰专业的回答，更是送给周深那句分量千钧的徒弟和那份无与伦比的自信！
林薇站在掌声的中央，感觉像踩在云端，脚下软绵绵的。她看着周深挺拔如松的背影，看着他微微侧脸时下颌线那冷硬的弧度，眼眶不受控制地阵阵发热。三个月来的所有委屈、疲惫、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憋闷，在这一刻，被这汹涌的掌声和周深那句从未有过的认可，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动和……难以言喻的骄傲！
最终评审结果宣布的时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经过综合评定，本次‘启明计划’项目最终中标方为——深蓝科技有限公司！
耶——！深蓝团队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同事们激动地相互拥抱、击掌。王涛更是兴奋地狠狠拍了一下林薇的肩膀，差点把她拍个趔趄。
林薇却像被定在了原地，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她，让她有些眩晕。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人群中心那个身影。
周深正在和甲方代表握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内敛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波澜。但当他转过身，目光穿过欢呼的人群，再次精准地落在林薇身上时，林薇清晰地看到了。
他嘴角的弧度，不再是转瞬即逝的微勾，也不是冷硬的直线。
那是一个清晰的、真实的、带着温度的微笑。虽然很淡，很浅，像初春湖面刚刚解冻时漾开的第一道涟漪，稍纵即逝，却无比清晰地映入了林薇的眼底。
他朝林薇的方向，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眼神交汇的刹那，林薇读懂了他无声的唇语。
出师了。
三个字，没有声音，却比刚才那震耳欲聋的掌声更猛烈地撞击在林薇的心鼓上！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远去，世界只剩下他那个短暂的笑容和无声的肯定。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变得一片模糊。
6
烟火下的摸头杀与传承
庆功宴设在市中心顶层的旋转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般的万家灯火。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香槟塔散发着金色的气泡，空气中流淌着爵士乐的慵懒旋律和胜利后的喧嚣喜悦。
深蓝科技成了今晚绝对的主角。同事们端着酒杯，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相互祝贺、谈笑风生。林薇被众人簇拥在中心，一杯接一杯地被迫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和敬酒。
薇薇！厉害啊！今天真是给咱们长脸了！
周总那句‘徒弟’太帅了！你没看锐锋那帮人脸都绿了！
来来来，功臣！必须干了这杯！
林薇，以后就是咱们组的技术骨干了！前途无量！
赞美和香槟一样，带着微醺的醉意涌来。林薇笑着，努力回应着，脸颊因为酒精和兴奋而泛着动人的红晕，但她的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露台的方向。
那个身影独自倚在露台的玻璃栏杆边，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周深背对着喧嚣的宴会厅，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与热闹格格不入的疏离。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林薇好不容易从热情的包围圈里脱身，端着一杯果汁，深吸一口气，朝着那片安静的角落走去。
露台的门隔绝了大部分喧嚣。城市的夜风带着微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薇走到周深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也靠在了栏杆上。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也没先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远处，漆黑的夜空中毫无预兆地炸开了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五彩斑斓的光束呼啸着升空，在夜幕中尽情绽放，映亮了整个城市的天际线，也映亮了身边人的脸庞。巨大的爆裂声在空气中震荡，绚烂的光影在周深深邃的眼眸里明明灭灭。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喧嚣和极致的光影变幻中，林薇感觉到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压力。
她猛地一怔。
周深的手，带着夜风的微凉和淡淡的烟草气息，很轻、很轻地落在了她的发顶，然后，动作有些生疏地、极其短暂地揉了一下。
那动作快得像错觉，烟花的光影恰好暗下去一瞬，让林薇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喝多了产生的幻觉。
但下一秒，周深那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就清晰地穿透了烟花的轰鸣，传入她的耳中：
做得很好。他的目光依旧看着远处不断绽放的夜空，侧脸在明灭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刻，但别学我。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屏住呼吸看着他。
周深缓缓吐出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很快被风吹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和清醒的告诫：这条路…一个人走，太冷了。
绚烂的烟花在他身后不断炸开，将他的轮廓染上流动的光彩，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深刻的孤独。
找个伙伴，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别当个孤独的强者。
话音落下，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蒂，转身，身影重新没入身后那片觥筹交错的喧嚣光影之中，留下林薇独自站在露台上，耳边还回响着烟花巨大的轰鸣，以及那句轻如叹息的告诫。头顶残留的、那一点点几乎无法察觉的触感，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一年后。
啪！
一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报告被轻轻放在林薇的办公桌上。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刚入职不久、脸上还带着明显青涩和紧张的男孩，此刻正忐忑不安地搓着手。
林薇拿起报告，目光快速地扫过。她的眉头渐渐蹙起，表情变得严肃。办公室里其他同事都下意识地放低了交谈的声音，偷偷瞄向这边。气氛无形中变得有些凝滞。
男孩的头垂得更低了，鼻尖似乎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林薇放下报告，抬起头。她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落在男孩身上。她的嘴唇动了动，那句在舌尖盘旋了一整年、早已烂熟于心的、属于某个人的标志性开场白，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菜鸟……
男孩的肩膀猛地一缩，脸色瞬间白了。
林薇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年前那个灯火辉煌的露台，那个在烟花下短暂揉过她发顶的身影，还有那句低沉却滚烫的告诫。
别当个孤独的强者。
已经冲到嘴边的那句冷冰冰的菜鸟，你搞砸的是我的青春，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被咽了回去。
林薇的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却带着温度的弧度。她拿起桌上的红色签字笔，在报告封面的某个位置轻轻画了一个圈，声音平和，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与一年前截然不同的力量：
这里，客户名称拼写有误，‘蓝海’不是‘难海’。基础要打牢，细节决定成败。重做一遍，下班前给我。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办公室里。没有刻薄的嘲讽，没有冰冷的斥责，只有平静的指正和明确的要求。
男孩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是如释重负的巨大感激。他忙不迭地点头，声音都有些发颤：是！林老师！我…我马上去改！谢谢林老师！
他抓起报告，几乎是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立刻埋头修改起来。
办公室里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同事们交换着眼神，有人偷偷松了口气，有人则对林薇投去了带着几分敬意的目光。
林薇没有理会这些。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阳光正好，洒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微微眯起眼，仿佛看到一年前那个在会议室里被骂得无地自容、躲在茶水间崩溃大哭的自己，也看到了那个在竞标场上挺直脊背、眼神坚定的身影。
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点开那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名字，编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师父，今天新来的小孩，报告也把‘蓝海’打错了。
她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狡黠，又带着一种温暖的释然，继续输入，不过，我没骂他‘菜鸟’。
信息发送成功。
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暖地洒在她的侧脸上。她放下手机，目光投向远方那片广阔的天空，那里，仿佛有新的故事正在起航。成长的路或许依旧崎岖，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