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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开学第一天,我就撞翻了高冷校草林默的早餐。

    >他盯着我手腕上的疤痕,眼神像要杀人:这疤怎么来的

    >关你屁事。我甩开他就走。

    >后来他总在我桌角放热牛奶,图书馆抢走我旁边的位置。

    >全校都在传他暗恋我。

    >直到我在旧物箱翻出泛黄的纸条:

    >如果记忆被清除,我会再次爱上你。——林默

    >背面是他凌厉的字迹:苏晓,这次换我先找到你。

    >天文台上,他指着星空:那颗星叫‘记忆尘埃’,我们曾约定一起看。

    >可我们被删除了两年记忆。我攥紧纸条。

    >他忽然吻住我:身体比记忆更诚实。

    ---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洒在青屿中学崭新的红色跑道上,空气里浮动着新书本的油墨味、新修剪草坪的腥气,还有少年人特有的、躁动不安的荷尔蒙气息。开学第一天,万物都带着一种过饱和的鲜艳和嘈杂。我,苏晓,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方向感不太明确的炮弹,一头扎进这片喧腾的海洋里。

    让让!麻烦让让!我一边喊着,一边试图在挤满新生的林荫道上杀出一条血路。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昨晚老妈关于新学期新气象的唠叨,以及自己那该死的、永远调不对的生物钟。视野里是晃动的人头、陌生的校服、一张张兴奋或茫然的脸。

    就在我快要冲出人流重围,奔向高一(3)班那扇象征着暂时解脱的教室门时,命运的齿轮(或者说,是我那倒霉的平衡感)咔哒一声,错位了。

    我左脚绊右脚,身体猛地向前扑去,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的、近乎五体投地的姿态,失控地撞向侧前方一个颀长的背影。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塑料盒碎裂的脆响和液体泼洒的哗啦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我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半跪半趴在地上,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眼前一片狼藉——白色的塑料餐盒四分五裂,金黄的煎蛋糊在地上,几片可怜的火腿肠沾满了灰尘,最惨的是那杯显然还温热的豆浆,乳白的液体肆意横流,像一幅抽象派的地图,精准地泼洒在旁边那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纯白色运动鞋上,留下难堪的污渍。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带着惊讶、好奇,甚至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顾不上疼痛,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道歉。视线顺着那双惨遭豆浆洗礼的运动鞋往上移,掠过笔挺的深蓝色校服长裤,掠过窄瘦的腰线,最终定格在那张低下来的脸上。

    阳光有些晃眼,但我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脸的轮廓。下颌线清晰得如同刀刻,鼻梁很高,薄唇抿成一条没什么情绪的直线。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带着点冷感的瓷白。最让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眼窝有些深,瞳仁是纯粹的黑,此刻正微微垂着,没什么温度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件突然闯入视野的、麻烦的障碍物。

    空气里弥漫着豆浆的甜腻气息和我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我知道他,或者说,全校没人不知道他——林默。青屿中学公认的高岭之花,蝉联两届的年级第一,学生会主席,传说中一个眼神就能让低年级小学妹集体噤声的存在。此刻,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他那份显然还没来得及享用的早餐,连同他洁白的鞋子,都毁在了我笨拙的撞击之下。

    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烫得能煎蛋,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撑起来,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的!我赔!我赔你早餐!还有鞋子!

    我慌慌张张地想去掏书包侧袋里的纸巾,手腕却因为刚才撑地用力,袖子滑落了一截。

    就在那一瞬间,林默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的铁屑,猛地从我狼狈的脸上移开,死死地钉在了我露出的右手手腕内侧。

    那里,有一道疤。大概两厘米长,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浅一些,边缘很平整,像一道被精确切割过的、褪了色的粉红色细线,静静地蛰伏在腕骨上方。它并不狰狞,甚至有些隐秘,但在阳光下,依然清晰可见。

    时间再次凝固。周围那些好奇的目光似乎都模糊了背景音。

    林默身上那股原本只是疏离的冷淡气息,骤然间变得极其危险。他周身的气压仿佛瞬间降至冰点,连阳光照射过来的热度都被隔绝开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随即,那情绪被一种更尖锐、更冰冷的东西取代,像淬了毒的寒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

    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带着一种迫人的气势。他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的狼藉和他被弄脏的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小小的疤痕上。

    这疤,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冰冷,像金属刮过冰面,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怎么来的

    那语气,根本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诘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审判的意味。仿佛我手腕上那道小小的疤痕,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证。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攻击性的质问钉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膝盖的刺痛和手腕暴露在冰冷视线下的不适感交织在一起。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从心底窜了上来,瞬间烧光了那点可怜的愧疚和慌乱。

    搞什么撞翻他早餐是我不对,我认栽,我道歉,我赔!但这跟我手上的疤有什么关系这高高在上、仿佛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的审问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关你屁事!我猛地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睛,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带着明显的冲劲儿。手腕用力一甩,挣脱了他目光无形的钳制,袖子滑落盖住了那道疤。早餐和鞋的钱,我会赔给你!丢下这句话,我甚至没再看他那张瞬间变得更加阴沉的脸,也顾不上膝盖的疼痛,转身拨开围观的人群,像逃离瘟疫现场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向了高一(3)班的教室门。

    身后,似乎还残留着他那道冰冷得能冻伤人的视线。还有周围瞬间炸开的、压低的议论声。

    哇…苏晓好勇…

    林默刚才那眼神…吓死我了…

    他们认识那道疤怎么回事

    议论声被关上的教室门隔绝在外。我靠在门后,心脏还在狂跳,不是因为刚才的奔跑,而是因为林默那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攻击性的质问和他眼中那抹冰冷到极致的审视。手腕被袖子盖住的地方,那道小小的疤痕似乎还在隐隐发烫。一种莫名其妙又极其不爽的感觉,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开学第一天,真是精彩纷呈。高冷校草呵,我看是神经病还差不多!

    开学第一天的混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班主任是个笑容和蔼但眼神锐利的中年女老师,姓陈。她雷厉风行地排了座位,宣布了班规,发下厚厚一摞新书,空气中弥漫着新学期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林默和我,被命运(或者说陈老师的排座表)安排在了教室的两个极端——他靠窗最后一排,仿佛自带结界;我则在靠门第一排,像被钉在老师眼皮底下的标本。

    很好,物理距离最大化,完美符合我此刻离那个神经病越远越好的核心诉求。我刻意忽略掉从教室后方偶尔飘来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冰冷视线,埋头整理新书,努力把那个豆浆狼藉的早晨和那道冰冷的质问甩出脑海。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我期望的剧本发展。

    第二天清晨,我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冲进教室,刚把沉重的书包甩在椅子上,目光就被桌角一个不属于我的东西吸引了。

    一个透明的玻璃瓶。

    瓶身还带着清晨的微凉,里面盛着温热的、乳白色的液体。

    牛奶。

    瓶口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无声地宣告着它的新鲜和温度。没有标签,没有纸条,没有任何能表明主人身份的东西。它就那么突兀又安静地立在我的桌角,像一个沉默的谜题。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同学们大多在埋头看书或小声交谈,没人注意这边。后排靠窗的位置,林默已经坐在那里,侧脸对着窗外初升的太阳,轮廓被镀上一层淡金,手里拿着一本英文原版书,看得专注,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是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摁了回去。怎么可能昨天还一副恨不得用眼神在我手腕上再刻一道疤的样子,今天就来送温暖逻辑不通。大概是哪个同学放错了地方或者是…某种恶作剧我狐疑地拿起那瓶牛奶,入手温热的触感很真实。犹豫了几秒,本着不拿白不拿,浪费可耻的原则(主要是早上确实没来得及吃早饭),我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温热的、带着淡淡甜香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抚慰了空荡荡的胃。味道…很纯粹,就是纯牛奶加热后的味道,没有任何添加剂的感觉。还挺好喝。

    接下来的日子,这瓶温热的牛奶如同一个沉默的闹钟,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我的桌角。时间精准得可怕,总是在我踏进教室的前后脚。依旧是那个透明的玻璃瓶,依旧是温热的纯牛奶,依旧没有任何署名。

    我试图破案。早到过,埋伏在教室后门观察;也故意磨蹭晚到过。但那个送牛奶的人,如同幽灵,总能完美地避开我的侦查。唯一不变的是,每次我带着牛奶坐下,余光瞥向教室后方时,林默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写题,姿态永远沉静疏离,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桌角那个空了的玻璃瓶和他毫无关系。

    可除了他,还能有谁谁有这个动机谁又能如此精准地把握我的时间

    疑问像藤蔓一样在心里疯长。但我没有去质问。昨天他那句关你屁事还在耳边回响,他那冰冷的眼神还历历在目。主动去问岂不是显得我很在意我苏晓也是有骨气的!他爱送就送,我就当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利,不喝白不喝!只是每次喝的时候,心里总有点怪怪的,像揣了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小炸弹。

    牛奶事件还没理清,图书馆的偶遇又接踵而至。

    青屿中学的图书馆是栋老建筑,高大的拱形窗户,深色的木质书架散发着陈年的书香和木头的气息。下午自习课,我抱着几本参考书,目标明确地冲向我最爱的老地方——三楼阅览室最靠里、靠窗的那个单人位。那里采光好,安静,最重要的是,桌子够大,旁边还有一面墙的书架做天然屏障,堪称自习圣地。

    然而,当我气喘吁吁地爬上三楼,穿过一排排书架,满怀期待地走向我的王座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我专属的、靠窗的单人位旁边,那张一直空着的、我用来放书包和水杯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林默。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阳光透过高大的拱窗斜斜地照进来,在他低垂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砖头一样的书,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黑色的钢笔,笔尖悬在纸页上方,似乎在思考。整个人安静得像是融入了这片古老的书海,只有笔尖偶尔在纸上划过,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我的大脑宕机了一秒。这里他怎么可能!林默这种风云人物,不是应该去那些窗明几净、人声鼎沸(相对而言)的公共自习区,接受众人或明或暗的注目礼吗怎么会跑到这个偏僻得连管理员都很少光顾的角落

    大概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微微抬起了头。目光从厚重的书页上移开,平静地落在我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悦。那眼神淡淡的,像掠过湖面的微风,只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落回了他的书上。仿佛我的出现,和书架上一本移动的书没什么区别。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感涌上心头。这是我的地盘!我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安静的下午!他凭什么一声不响地就占了旁边的位置还摆出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不爽。算了,图书馆是公共区域,谁都能坐。我总不能把人赶走。我板着脸,目不斜视地走到我的单人位坐下,把书包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以此表达我的不满。

    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我翻开自己的书,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但旁边多了一个存在感如此强烈的人,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而粘稠。他身上有股很淡的味道,像是干净的皂角混合着一点清冽的松木香,和他本人一样,干净又带着距离感。那细微的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甚至是他清浅的呼吸声,都无比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扰乱着我的思绪。

    更让我烦躁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我来这个角落,林默必定准时出现在旁边的位置上。雷打不动。他从不主动跟我说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吝啬给予,仿佛我们只是共享一片空气的陌生人。但我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沉默的张力弥漫在我们之间。他看书,我也看书,各自占据着桌子的两端,中间却仿佛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流言,就在这种沉默的、持续的、高频率的同框中,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迅速荡漾开来。

    喂喂喂,看到没林默又和苏晓一起在图书馆!

    何止图书馆!我听说林默天天给苏晓桌角放牛奶!亲自送的!

    真的假的那个冰山他不是对所有女生都爱答不理的吗

    啧,英雄难过美人关呗!苏晓长得是挺好看的,就是脾气好像有点爆…

    开学第一天就敢怼林默的,能是善茬不过林默好像就吃这套

    天啊!所以林默真的在追苏晓!

    课间走廊、食堂角落、甚至卫生间门口,类似的窃窃私语开始无孔不入。那些或好奇、或羡慕、或带着点酸意的目光,时不时地就会黏在我和林默身上。当我独自一人时,总会有好心的同学凑过来,挤眉弄眼地打探:哎,苏晓,你跟林默…到底什么情况啊

    或者带着夸张的羡慕语气: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拿下林大校草的

    每一次,我都只能翻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一句:没情况!牛奶是天上掉的!图书馆是公共的!少胡说八道!

    但我的否认在那些愈演愈烈的流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默呢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维度。流言蜚语于他,如同拂过山岗的微风,激不起半点涟漪。他依旧我行我素,每天准时出现在我桌角的牛奶,雷打不动地占据图书馆我旁边的位置,神色平静,步履从容。仿佛那些关于他暗恋我的喧嚣议论,不过是背景噪音。

    这种沉默,在旁人解读起来,无疑成了默认和纵容。流言的火苗,在他无声的燃料添加下,燃烧得更加旺盛。

    而我,则被架在这流言的火焰上反复炙烤。烦躁、憋闷、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那道疤痕,他冰冷的质问,像一根隐秘的刺,始终扎在心底。这些突如其来的好意和巧合,像包裹着糖衣的谜团,甜蜜之下是令人不安的未知。林默,他到底想干什么

    日子在牛奶的温热、图书馆的沉默对峙和漫天飞舞的流言中滑过。高一的节奏逐渐加快,课业像潮水一样涌来。期中考试像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为了腾出更多的教室做考场,学校组织了一次大扫除,要求每个班级彻底清理教室后面的储物区——那里堆满了历届学生遗留下来的、蒙尘的杂物。

    我负责清理我们班那个巨大的、塞在角落里的旧物收纳箱。箱子是那种老式的、深绿色的铁皮柜,表面斑驳,锁早就坏了,只用一根生锈的铁丝勉强拧着。打开箱盖,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陈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连连咳嗽。

    里面简直是个小型垃圾场:卷了边的旧课本、褪色的奖状、断了腿的塑料尺、干涸的颜料管、揉成一团的试卷……杂乱无章,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我戴上口罩和手套,认命地开始往外掏东西,打算把能用的(比如还完好的笔记本、空白的草稿纸)挑出来,其他的一股脑扫进大垃圾袋。

    就在我清理掉一大层废纸,把手伸向箱子更深的地方时,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有棱角的物体。不是书,感觉像是一个……盒子

    我好奇地把它掏了出来。那是一个扁平的、大约A5大小的硬纸盒,原本可能是装某种文具或者小礼物的,浅蓝色的盒面已经褪色发黄,边角磨损得很厉害,沾满了灰尘。盒盖上用透明胶带歪歪扭扭地贴着一个小小的标签,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似乎是日期,大概是两年前的

    心念微动。两年前那不就是我刚上初中的时候这个盒子怎么会在这里是我们班以前哪个同学留下的吗

    带着一丝考古般的好奇,我拂去盒盖上的浮尘,小心地掀开了它。

    盒子里没有预想中的小玩意儿,只有薄薄的一层东西。最上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纸张的材质很好,不是普通的作业纸,带着点韧性,但同样泛着岁月的黄。

    我把它拿了出来,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字。

    不是打印体,是手写的。

    字迹……怎么说呢很特别。笔锋凌厉,转折处带着一种锐利的棱角,像是用刀刻上去的,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但偏偏这行字的内容,却与这冷硬的字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

    >

    **如果记忆被清除,我会再次爱上你。——林默**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林默那个林默!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视线死死地钉在那行字上,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的眼底。记忆清除爱上我开什么玩笑!我和他……明明开学才认识!这字迹……这凌厉的笔锋,确实像他!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迫切想要证明什么的慌乱,把这张纸翻了过来。

    纸的背面,还有一行字。

    同样是手写,但和正面的那行字截然不同!正面的字是那种冷硬的、带着棱角的风格,而背面的这一行字……更加张扬,更加锋利,每一个字都像要破纸而出,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近乎偏执的力量。那力度几乎要穿透纸张,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

    **苏晓,这次换我先找到你。**

    落款依旧是:**林默**。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海里炸开!我拿着纸条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纸张在指尖簌簌作响。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又在下一秒被汹涌而上的混乱和惊骇冲垮!

    苏晓!是我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

    林默!是他的名字!两次都是!

    两年前清除记忆找到我

    无数破碎的念头和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疯狂冲撞!开学第一天他死死盯着我手腕疤痕时那杀人般的眼神!那道冰冷的质问:这疤怎么来的

    还有他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雷打不动的牛奶,图书馆刻意的偶遇……难道……难道这一切都不是偶然不是流言不是我的错觉

    他认识我在两年前我们之间……有过什么然后……记忆被清除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恐惧和眩晕。手腕内侧那道浅粉色的疤痕,仿佛在这一刻突然灼烧起来,隐隐作痛。它……它和这记忆清除有关吗

    苏晓你发什么呆呢找到宝贝了一个同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调侃。

    我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那张泛黄的纸条死死攥紧在手心,用力到指节发白,仿佛要把它揉碎,也仿佛要抓住这唯一的、荒谬的线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我强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没…没什么,就是张废纸。

    我迅速把纸条塞进口袋深处,胡乱地把那个空纸盒扔进垃圾袋,继续清理的动作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僵硬和慌乱。

    那个名字,那两行字,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意识深处。

    林默……苏晓……清除的记忆……找到你……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尖锐地划破校园的宁静。我几乎是逃离一般冲出教室,脚步凌乱地穿过依旧喧闹的教学楼走廊,无视身后偶尔投来的好奇目光。口袋里那张被攥得发烫的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我的皮肤,也灼烧着我的理智。

    我需要一个答案。立刻,马上。

    我没有回宿舍。脚步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带着我穿过被路灯切割出明暗光影的林荫道,绕过寂静的实验楼,径直走向校园最深处、靠近后山的那座老天文台。天文台是栋圆顶的白色小建筑,有些年头了,平时很少开放,晚上更是人迹罕至。只有一条窄窄的、嵌着鹅卵石的小径通向它。我知道林默有天文社的钥匙,他有时会一个人来这里。

    果然,远远地,就看到圆顶下方那个小小的观星平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凭栏而立。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晚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他微微仰着头,望着深邃的夜空,背影在空旷的平台上显得格外孤寂。

    我一步一步踏上冰冷的石阶,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听到了。没有回头,只是那仰望着星空的侧影,似乎更凝滞了一分。

    我走到他身边,和他隔着半臂的距离停下。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我的发梢,也吹不散心头的燥热和混乱。我没有看他,目光也投向那片浩瀚的星海,但所有的感官都紧绷着,捕捉着他的一丝一毫动静。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声在耳畔低语。

    过了许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变成了一座雕像,他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没有看我,只是抬起手臂,指向深邃夜空中一个特定的方位。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指向一颗并不算特别明亮,但位置很独特的星星。

    看到那颗星了吗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静,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空的沙哑感,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在猎户座腰带下方,最黯淡的那一颗。

    我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努力在繁星中辨认。那颗星确实很不起眼,光芒微弱,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星光淹没。

    它没有正式的名字。林默的声音继续传来,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古老的部落传说里,它被称为‘记忆尘埃’。

    记忆尘埃……我的心猛地一跳,攥着口袋中纸条的手指收得更紧。

    传说中,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当人们被迫遗忘最珍贵的东西,那些被强行抹去的记忆并不会真正消失。它们会化作最细微的尘埃,飘散在宇宙深处,最终被那颗星星的引力捕捉,围绕着它旋转、闪烁。所以,它虽然黯淡,却承载着无数被遗忘的思念和约定。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地、沉沉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月光映在他深黑的眸子里,像沉入了两潭幽邃的古井,里面翻涌着我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情绪——有沉重的悲伤,有失而复得的微光,还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我们,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我的心上,曾经约定过,要一起找到它,一起看它。在它下面。

    我们……约定过一起看这颗承载着记忆尘埃的星星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了我记忆深处那把锈迹斑斑的锁。一些极其模糊、极其破碎的影像不受控制地闪回——好像是有那么一片星光璀璨的夜空……好像是有过一个并肩而立的影子……好像是有过一句带着笑意的、模糊的约定……但那些影像如同水中的倒影,稍一触碰就碎成了光点,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种强烈却虚无的熟悉感和怅惘。

    巨大的冲击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开学以来的所有疑惑、所有违和感,在这一刻被推向了顶峰。我猛地转过头,不再逃避,直直地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声音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微微发颤:

    可我们……被删除了两年记忆!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泛黄纸条,用力地举到他眼前,仿佛那是控诉的铁证,这上面写的!是真的林默,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我们以前……认识

    纸条在夜风中微微颤抖,上面那两行凌厉的字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如果记忆被清除,我会再次爱上你。

    苏晓,这次换我先找到你。

    林默的目光落在纸条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楚,有追忆,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化不开的墨色。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像是要穿透我混乱的表象,直接触摸到我灵魂深处同样被封锁的角落。

    就在我被他沉默的注视逼得快要窒息时,他忽然动了。

    毫无预兆地,他向前一步,瞬间拉近了我们之间那半臂的距离。清冽的松木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微凉瞬间将我包裹。我甚至来不及惊呼,下巴就被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轻轻抬起。

    下一秒,一个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覆上了我的唇。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质问,所有的混乱,所有的星辰夜空,都在这一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炸得粉碎!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唇瓣上那陌生又带着奇异电流的触感,和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气息,霸道地侵占了我所有的感官。

    这个吻并不深入,甚至带着点生涩的试探和小心翼翼的珍惜,却像一道狂暴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记忆深处最坚固的壁垒!

    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汹涌澎湃的、无法阻挡的感觉洪流!

    **安全。**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完全接纳和守护的安全感,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眷恋。**

    一种深刻入骨、早已融入血脉的依恋和渴望,像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每一寸意识。

    **归属。**

    一种漂泊无依的灵魂终于找到锚点的、近乎叹息般的圆满感。

    这些感觉是如此强烈,如此真实,如此……熟悉!它们汹涌而至,完全淹没了理智的堤坝。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僵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攥紧纸条的手指无力地松开,纸条悄然飘落在地。一股酸涩的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的悸动和委屈。

    就在我几乎要沉溺在这片由熟悉感觉构成的漩涡中时,林默微微离开了我的唇。他的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他温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近在咫尺,清晰地映着我此刻震惊、茫然、又带着水光的眼睛。

    他的声音低哑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笃定,敲打在我狂跳的心房上:

    你看,苏晓……

    他的手指,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我手腕内侧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动作小心得如同触碰稀世珍宝。月光下,那道疤像一道沉默的密码。

    身体……比记忆更诚实。

    风,卷起了地上那张无人顾及的纸条,打着旋儿,飞向更深邃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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