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那年初秋，揣着一颗悬在不安与期待之间的心，我踏进了高一的门槛。晨光尚早，九月的阳光穿过树叶，斜斜地插进铺着水洗磨坊石砖的走廊，融成满地跳跃的光斑。稀落的脚步声在狭长空间里撞出清脆的回响。
虽说是九月，但南方的九月还是很闷热，微微出汗，有着衣服黏着皮肤的不适感。推开教室门，一阵喧闹的少年声浪骤然收住。
猝不及防地，我撞进了一双眼眸——清澈得像一汪刚融化的山泉，稳稳地嵌在一张温润白皙的脸上。他侧着身和同学说话，宽阔的肩膀在略显随意的坐姿里舒展开，唇角漾开的笑意，竟让他在那片同样青涩的身影里，格格不入地皎洁，周身仿佛拢着一层柔和的光晕，无声地吸走了我全部的注意。
心口猛地一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了一把。脸颊无端地烘起薄薄的暖意。我慌乱地避开视线，脚下带着点狼狈的仓促，几乎是跌坐在离门最近的空位。微凉的硬质椅面硌着身体，才将那口屏在胸中的长气，缓缓吁了出来。
他叫什么
一颗小石子，就这样丢进了心湖。
陈晨，数学卷子借我看下呗
陈晨，放学篮球场，敢不敢来
陈晨，班主任找你！
陈晨，今天怎么迟到啦
一声声陈晨，像细碎的石子，一颗、一颗，接连不断地投入我的心底。
陈晨。我在唇齿间无声地跟念，轻得只有自己听见。
他叫陈晨。日子滑得飞快，他和同学们早已打成一片，而我，连同桌借走的橡皮，都不敢开口要回来。
或许是那张清冷脸庞下藏不住的阳光性情，又或是这种奇异的反差本身，总让我的目光在人群中，不自觉地为他停留。自然，也牵引着许多旁人的视线，同班的，不同班的。
也许正因为觉得自己是人群里最不起眼的那个，反而滋生出那么一丝微弱的勇气。敢跑到热气蒸腾的球场，只为在他进球时用力拍手；敢蹭到他身边，屏住呼吸听他给同学讲解那道复杂的几何题；甚至当一群人围着他听笑话时，我也会壮着胆子凑近，跟着噗嗤笑出声——尽管下一秒就慌忙咬住了嘴唇。
只是这勇气底下，终究是虚怯的。球入篮筐的瞬间他目光扫来，我会火烧火燎地蹲下，假装鞋带散了一地；讲解的余音还在，人潮便如退潮般散开，我的脚步快得像要逃离现场；而当被笑话逗得哈哈大笑的同学们蓦地安静，我那声不合时宜的噗嗤便如针般扎回来，烫得耳根通红，恨不得把刚才的自己从空气里抹掉。
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无声无息，却震耳欲聋。
我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2.
在那之前，我们像隔着透明玻璃墙的两个世界，连目光的丝线都未曾真正触碰。
可此刻，他却站在我桌边，清晰地叫出我的名字：林冉。——那声音落进耳朵，身体竟像惊飞的鸟雀般微微一颤。我几乎是失语地仰视他，呼吸忘了半拍，心里像被丢进滚水的泡腾片，疯狂翻涌着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的泡沫。
那个……橡皮擦丢了，你的能借我么他补了一句。
我像个被按了开关的提线木偶，猛地抓起桌上那块半块的白色橡皮塞过去，动作快得指尖啪地撞上他的指节。那瞬间的触感分明带着体温，却让我触电般缩回手，仿佛被微弱的电流灼了一下。
没等道谢，我已把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草稿纸堆里。他没再说什么。脚步声朝后排走去。再抬头时，他竟折返回来，忽地坐在了我前排的空位上。你这个题解的思路……他的声音忽然贴近，我浑身一僵，不太对呀。
羞耻感劈头盖脸砸下。演算纸上的漏洞，和我此刻蜷缩的姿态，在他眼前无所遁形。
我几乎是本能地用手掌死死捂住那道解错的题，从喉咙里挤出蚊子般的回应：嗯……
就当谢谢你借我橡皮。那块橡皮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巧地翻转，半块雪白在光影里浮动，我帮你顺一下思路语气自然得像在帮朋友，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坦荡。我点了点头。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我终于看清了他低垂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在清澈的瞳仁上投下浅淡的影，随着思考轻轻翕动。呼吸不自觉地屏住，连他翻动我笔记本时带起的微小气流，都足以在心尖卷起微澜。起初混乱的几何图形在他低缓的讲解中逐渐拆解、重组，纠缠的思路如同被理顺的线团，越理越清，最终豁然开朗。那感觉，像闷热的雷雨天，突然从厚重的云层缝隙里，泻下一道穿云透雾的金光。
吃晚饭吗空气突然安静。
指尖悬在笔记本上方半寸，喉头滚动，想应一声好，脱口而出的竟是连自己都错愕的推辞。我虚虚指了指题目，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想多复盘几遍他像是了然，点点头，那我先去，别太晚没饭了。
他背影消失在教室门拐角。
我低头，久久攥着那块橡皮。凉下来的塑料壳，早已被掌心的汗浸透，染上了我的体温。教室里彻底空了，一阵刺耳的蝉鸣尖锐地刺破寂静。夕阳斜照进来，将桌面冷酷地一剖为二，一半是炽热的金，一半是冰冷的灰。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被他握过的棱角——仿佛再多蹭几下，就能留住黄昏里，他仓促留下的、看不见的指纹。
该再大胆些的。
借卷子的理由，明明够我蹭他二十次晚餐。
3.
冉冉～我们去隔壁X大食堂蹭饭吧咱们学校食堂我都快吃出工伤了！
原本望着桌面那半块橡皮擦出了神的我忽然被拉扯了回来。
舍友陈乐亲昵地揽着我的胳膊摇晃。这提议像一颗小石子，噗通一声投进心湖，竟悄然滋生出藤蔓般缠绕的侥幸。
去X大食堂……会遇到他吗
如今的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眼里笨拙的影子淡了。也学会了叠穿衣服，摆弄配饰，在脸上尝试不同的妆容。最后摸索出这样一身：深褐色的格纹长裙松松地垂着，罩一件本白的棉麻大背心，黑色贝雷帽歪歪地扣在蓬松的卷发上。小小的白色花瓣耳钉点在耳垂，脚上是轻盈的芭蕾风运动鞋，再斜挎一个能塞下整个画板的大涂鸦帆布包。镜子里的人影，终于透出点文艺的筋骨，又掺着点书卷气的甜，像一棵移栽到新土壤的小树，怯生生地，却也舒展地，张开了枝叶。
在那些被值日生的粉笔字一页页撕下的日子里。从初秋走廊的微凉，到盛夏蝉鸣的聒噪，不过一个转瞬。他落在我眼里的微笑，却始终清晰。自那次解题后，一种微妙的默契悄然滋生：楼梯转角撞见时他微微扬起的下颌，便利店冰柜前他推门时玻璃倒影里那一点头，都被我悄悄拓印在心底。
为了延长这片刻的须臾，我开始用脚步丈量时间。
计算他下楼前的三分钟，抱着作业本从西楼梯冲刺到东出口，喘息未定便撞见晨光镀亮他肩头的剪影；
掐准食堂高峰前的十分钟，在便利店货架间反复拨弄一盒薄荷糖，直到他推门带进的热风，轻轻掀起我鬓角的碎发；
借出去的半块橡皮、递错的练习册、问不清的考试范围……全是精心排演的偶遇剧本里，用来自欺欺人的笨拙注脚。
蝉声最聒噪的七月，走廊公告栏贴出了分科意向表。那时我的名字安静地躺在文科班名单里。目光急切地搜寻，最终在理科名单里找到了他的名字。是呀，他理科那样好，是我踮起脚尖也望不到的高度。我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文理两页纸的距离。
也好。
那时候的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炼成星辰。总有一天，要闪闪发光地，让他看见。
4.
走啊！我对着陈乐坚定不移的说，陈乐笑话我像是要上战场的勇士喊口号的架势。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那些时间里，我花了多少时间里细细打磨自己。一层层剥开自己的洋葱外皮，过程是辣辣的酸楚。我考上了市里一所不错的美院，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那时填志愿时，我还是悄悄打听了他的去向。心底那点未熄的火苗作祟，我鬼使神差地把目标定在了离他学校最近的那所美院。分数线高得吓人，但我咬碎了牙关，硬是挤了进去。而他，去了赫赫有名的工科X大。
怀揣着这点隐秘的、几乎不敢触碰的期待，我踏进了这所隔了一个学期才第一次造访的工科院校食堂。X大的食堂不小，好几个区域，人声鼎沸，饭菜的香气混合着年轻男生的汗味扑面而来。从迈进门口那一刻起，我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在攒动的人头里搜寻——那些穿着仿佛流水线复刻的工科男：格子衬衫、白T恤、长裤、眼镜……像被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背景板。女生稀少的身影更衬得我们这两个艺术生有些扎眼。只是我那舍友，眼里只有氤氲着热气的窗口，全然成了美食雷达。
天哪冉冉！快看这大鸡腿！这色泽！还有这煎鱼，滋滋响呢！哇塞居然有紫菜包饭！爱了爱了！陈乐兴奋地扒着玻璃窗，眼睛亮得像探照灯，直勾勾锁定了琳琅满目的餐食，丝毫没察觉身边的我，心思早已在喧哗的人潮里失焦。那个无数次在脑海里描摹的身影，会在这里出现吗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在工科气息浓厚的空气里，无声地、固执地，亮着。
冉冉，快点选呀，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啦！陈乐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脑门，魂儿丢啦
猛地回过神，这才将注意力真正投注到眼前丰盛的食物上。X大食堂的菜色确实诱人：饱满多汁的肉丸子，裹着晶莹酱汁的咕噜肉，还有香气扑鼻的虎皮椒酿肉……食欲被彻底勾起，不知不觉也点了几样。打饭阿姨看我点得多，每次下勺都带着点慈祥的犹豫，手腕微抖，仿佛在担心我吃不完。
林冉
心口毫无预兆地一跳。转身，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看着我，笑容里有几分熟悉。
真不记得我啦他推了推镜框。
大脑飞速检索，沈班长高中那个热情洋溢的文科班班长。
可不就是我嘛！他笑起来，还好我有你的v信，看过你朋友圈发的照片，不然真认不出了！好文艺范儿啊！现在！
我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突然反应过来：哎你不是在Y大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哦，来找陈晨打球。他随口答道。
记忆瞬间回笼——沈立羽，陈晨的发小，后来分班到了文科，但两人球友的关系一直没断。刚开学那会儿，这位新官上任的班长可是加了全班同学的微信，信誓旦旦要共创辉煌。
那你们……沈立羽的目光转向陈乐，带着询问。
哦，这位是我大学舍友，陈乐。我连忙介绍，陈乐，这是我高中班长，沈立羽。
嗨！陈乐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笑容灿烂。
沈立羽也笑着回应：你好。
陈乐是个天生的自来熟，立刻叽叽喳喳起来：嘻嘻，我今天馋隔壁食堂了，硬拉着冉冉过来换口味，没想到这么巧还能遇见老同学！她的话语像一阵轻快的风，瞬间吹散了空气中那点微妙的尴尬。我暗自庆幸，身边有这样明亮的朋友，能轻易拨开云雾。
正好，你们过来跟我们一块儿吃吧，陈晨也在那边呢。沈立羽说着，侧身指向食堂中间区域的一排长桌。
目光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那个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呼吸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依旧是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只是褪去了几分少年特有的张扬，眉宇间染上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线条似乎也硬朗了些，透着一股沉静的气息。就在他无意间抬起眼眸的刹那，一股滚烫的热意轰地涌上脸颊。
冉冉你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陈乐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没事，就是…有点热。我慌忙低下头，声音带着自己都能察觉的局促。
今天空调是不太给力，走，那边有风扇！陈乐自然地接话，又看向沈立羽，班长带路
双脚像被钉在原地，想迈开，又像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力。想靠近，胸腔里那颗心却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正当这进退维谷的窘迫几乎将我淹没时，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腕。
走啦！陈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轻快，轻轻一带。
鬼使神差地，我的脚步跟了上去，头也不自觉地、带着点认命般的僵硬，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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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走近，心跳声在耳膜里擂得越响。陈晨对面的两个男生见状，很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了正对着他和旁边的位置。我脑子里瞬间乱成一团麻：坐他对面太近了，眼神都没处放……坐斜对面好像又有点刻意疏远……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纠结里，脚步已经机械地挪到了桌边。
这边！陈乐却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按在了陈晨正对面的空位上。
哐当——！
手里的餐盘一个没拿稳，重重磕在桌面上，汤汁差点泼出来，铁皮餐盒发出刺耳的声响。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手忙脚乱地稳住餐盘，脸颊瞬间烧起来，头埋得更低了。不用看也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正落在我狼狈的头顶——他就坐在对面，这么近的距离，连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都隐约可闻。
林冉，好久不见。
是陈晨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像大提琴的弦轻轻拨动。
好久不见。喉咙有点发紧，顿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一点视线，落在他握着筷子的手指上，陈晨。第一次，面对面，清晰地叫出这个名字。那颗曾在心湖里投下无数涟漪的石子，此刻就沉甸甸地、真实地，坐在我的对面。
哇哦——旁边的男生立刻起哄，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笑嘻嘻地插话，陈晨，可以啊！高中同学都这么漂亮，还是隔壁艺术学院的介绍一下呗！
陈晨抬了抬下巴，语气平静：林冉。
你们好！我旁边的陈乐立刻接上，笑容灿烂，我是林冉的大学舍友，陈乐！跟着她来蹭饭的！
你好你好！浓眉大眼的男生拍拍胸脯，带着点炫耀的语气，我叫高强！陈晨同班、同寝、兼铁哥们儿！叫我大强就行！
仿佛和陈晨沾上关系是莫大的荣光。
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斯文些的男生也笑着点头：黄泽润，叫我阿润就好。
趁着他们互相介绍、寒暄的热闹劲儿，我赶紧把头埋进餐盘里，假装对那颗多汁的肉丸子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去。心里暗暗庆幸有陈乐这个社交悍匪在场，不然这空气怕是要凝固成冰。
你读什么专业
陈晨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是问我！正用力嚼着肉丸子的动作猛地一滞，差点噎住。慌忙咽下，又灌了口汤顺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视…视觉传达。
视觉传达高强眨眨眼，嚯，听起来就高级！不明觉厉！
那…你呢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目光终于敢在他脸上停留半秒。
自动化。他答得简洁。
……听起来也很高级。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带着点真诚的茫然。
噗——一声极轻的笑从陈晨喉间溢出，他迅速别过脸，肩膀几不可察地微颤了一下。
得了吧你们俩，一旁的沈立羽看不下去了，笑着打趣，一个‘视觉传达’，一个‘自动化’，光听名字谁懂是干嘛的哪像我，会计！多朴实无华，一听就知道毕业是打算盘数钱的！
哈哈哈……这精准的自黑瞬间戳中了大家的笑点，连一直埋头苦吃的我都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紧绷的空气，终于在这片笑声里松动了一丝缝隙。
嗝～撑死我了！陈乐满足地拍拍肚子，挽着我的胳膊，慢悠悠地往宿舍溜达。十一月的午时阳光像一只温柔的大手，穿过枝叶的缝隙，轻轻抚摸着大地。风也亲昵地拥抱着树叶，沙沙作响。我的心，就像树影下那些跳跃的光斑，随着风，轻轻颤动着。
冉冉。陈乐忽然歪过脑袋，凑近了些，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你是不是……喜欢陈晨呀
心猛地漏跳一拍，脸颊像被小火苗燎了一下，瞬间滚烫。
哇！我就知道！！陈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抓着我的胳膊直晃，看你今天那副魂不守舍、脸红得像番茄的样子，我就猜到了！瞒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她总能轻易捕捉到我那些藏得很深的小心思。
冉冉，她的声音忽然放软，带着点鼓励的意味，我知道你一向小心翼翼，像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但是你看呀，今天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你学校离得这么近，缘分都送到眼前了。有时候，真的可以试着……勇敢一点点哦
陈乐的目光清澈又认真，直直看进我眼里。
我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只是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却像读懂了空气里所有的沉默，了然地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下一刻，她又变回了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太阳，开始盘算：哎呀，晚上吃什么呢好纠结……
心底涌上一股暖流。能遇到陈乐这样的朋友，真是天大的幸运。她总是那么明亮，像一束光，能照进我所有晦暗的角落，又懂得在需要时，恰到好处地留给我喘息的空间。
我紧了紧挽着她的手臂：那……晚上去吃麻辣烫
好呀好呀！陈乐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冉冉懂我！
喂，你才刚撑得打嗝诶，我忍不住笑她，小吃货！
哎呀，民以食为天嘛！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下一顿！她理直气壮，拽着我加快脚步，快点快点，回去午休！不然下午的课，咱俩都得变成点头虫！
嗯嗯，我笑着应和，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那天的午觉很短，却格外漫长。混沌的梦境里，光影交错，他离我越来越近，近得呼吸可闻，近到在几乎就要触及那一刻，心脏猛地一缩，骤然惊醒。
胸口怦怦直跳，像揣着一只迷途的鹿。那个梦，像一句无声的预言，悄然勾连了现实后续的发展——那种不期而遇的靠近感，那种一环扣一环的巧合，真的如同命运之手牵引着剧本，向着那座只存在于幻梦中的岛屿，坚定又梦幻地驶去。
5.
手机的荧光在昏暗的寝室里亮起。
[羽]（沈立羽）：哈哈~今天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太阳emoj
以后有机会再聚哈！
[每天开心]（陈乐）：[举手]X大食堂要是有啥新品菜系，记得叫我啊大神们！
[高大威猛]（高强）：哎哟喂，这位每天开心的‘开心’同学。今天看你那风卷残云的架势，我有点担心我们食堂被你吃垮哦
[每天开心]：[叉腰]
怎么威猛先生是怕抢不过我的筷子[菜刀emoj
[啊润]（黄泽润）：[扶眼镜]
威猛先生……啧，一股强力去污粉的味道扑面而来……
[高大威猛]：[怒][怒][怒]
阿润！你是不是兄弟！
[羽]：[一朵莲花：施主息怒.jpg]
[啊润]：[一朵栀子花：邪恶.jpg]
……
聊天记录刷得飞快。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几秒，最终还是点了个几个应景又不太突兀的表情包发出去，表示自己还在线。目光却在那些飞速掠过的文字里不断逡巡，搜寻着某个特定的影子。
没有。
指尖轻点群名栏——天天向上。嗯，还是沈班长那熟悉又积极得过头的风格。
目光再次下意识地扫过成员列表。
那个沉默的名字：en。
点开头像，朋友圈依旧是那道坚不可摧的灰线，隔绝着所有窥探的可能。封面是一张穿透稀薄晨雾的金色阳光，固执地昭示着主人曾经的明朗底色。
指尖在添加到通讯录的按钮上方悬停、犹豫、又撤回。
加
还是……不加
加了之后说什么嗨，我是林冉太平淡；最近好吗太突兀……那些在心底演练过千百次的台词，此刻都显得笨拙生疏。
会不会……根本不通过
这个念头像一小片冰凌，悄然滑落心湖。
算了吧。
指尖泄气地点按返回键，重新回到聊天的热络界面。
光标在聊天框里无声闪烁。
@en在吗——不行，太生硬。
哒哒哒哒，指尖泄愤般狂按删除键。怎么开口都显得刻意又尴尬。掌心微微出汗。
就在这时——
[羽]：@en
人呢装了半天深沉了出来晒太阳！
[高大威猛]：[抠鼻]
刚从教室被老师‘逮’去当苦力了。系里搞啥高数竞赛，把活儿甩给他了。走的时候脸都皱着。
我：原来他疲惫是因为这个……
[羽]：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呗！[抱拳]
……
知道他在忙，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感稍稍熨帖了一些。轻轻吁了口气。
至少，我们在同一个群里了。距离，似乎悄悄缩短了一点点。
这个念头刚落下——
嗡！！！
手机猝不及防地在掌心狠狠震动！像一颗子弹，精准命中绷紧的神经！
我几乎是弹跳着转身，动作幅度大得狠狠撞倒了桌边的水杯！
哐当——哗啦——！
玻璃撞击桌面发出刺耳的悲鸣，透明的水流瞬间在书桌漫延开，课本顷刻被打湿了一片。
惊动了舍友。
可我完全顾不上这些！所有的感官都被死死钉在了那个骤然发亮的屏幕上！
是他！
en：
简洁得令人发指的一个问号。
[羽]：[捶桌狂笑.jpg]
陈大忙人！终于舍得冒泡啦又接了啥‘仙班’任务啊再忙也得喘口气吧哥
en：嗯…一个挺‘仙气’的活儿…现在想想…啧…[捂脸]
[羽]：啥事儿让你‘啧’了快说！[吃瓜]
[高大威猛]：[拍桌]
还是我来说吧！我们系主任把组织学院高数竞赛的活儿丢给他了！重！点！是！还让！顺！便！设计一张竞赛海报！[加粗]
你们是没看见他那德行！坐电脑前，盯了十分钟，文档里就憋出了九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第10届学院高数竞赛’
就没了！真的就没了！然后陷入了哲学般的沉思……
[高大威猛]：[图片：一张空白的文档上方，孤零零写着第10届学院高数竞赛几个宋体大字]
[啊润]：[深沉思考脸.jpg]
[羽]：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等！海报设计
[羽]：[电光一闪.jpg]
喂喂喂！各位！专业对口的大佬们！@hi
@每天开心
[疯狂眨眼暗示]
@hi
@每天开心
救救孩子吧！！！救命稻草啊啊啊！！！
[每天开心]：[抱头鼠窜.jpg]
别@我别@我！我这几天作业被老师虐得死去活来！还在回炉重造！爱莫能助！[大哭]
但是！！！@hi
!!!!
冉冉！救命啊！冉神！前几天你那海报作业被老李当堂点名夸上天了！专业杠杠的！上！
@hi
@hi
冉冉！靠你了姐妹！！！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又骤然攥紧！
en:
@hi
有空吗
他！@我！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像三簇细小的电流，瞬间窜过我的指尖，沿着手臂一路灼烧到脸颊。
屏幕的光似乎强烈到刺眼。
[h：嗯，可以。内容要求是什么（指尖用力，努力敲出最平静的句子）
（内心OS：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式尖叫——有空！必须有空！没空也要变成真空再充满空！）
一秒…两秒…
没有回复跳出。
就在我屏息凝神，疑惑不解时——
嗡！！！
一声新的提示音，如同惊雷！尖锐地撕破了安静！
一个崭新的好友申请通知，堂皇地霸占了屏幕顶端！
那个我刚刚反复确认、踌躇不敢触碰的名字：en
。验证信息栏里，是平静无波的六个字：
林冉，麻烦你了。
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客套的寒暄，像他本人一样干脆利落。
指尖快于思考，同意的按钮被按下的瞬间，指尖甚至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聊天列表最顶端，立刻多了一个崭新又沉默的头像：en。
海报的具体信息和要求在里面了。
几秒后，一个格式整齐、文字简明扼要的文档传了过来。严谨的赛事名称、清晰的日期地点、详尽的报名方式、设计要求……工科生特有的逻辑和精准扑面而来。
[h：收到！没问题！（立刻表态）
发送。
空气再次陷入黏稠的沉默，
时间像被无限拉长。
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冰冷的手机边框，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和边框接触的地方，洇出了一层薄薄的、潮湿的凉意。
刚才是不是太着急了显得不够稳重还是说……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我
忐忑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en：不急。（一个轻微摇头的emoji）
这个月内做完就可以。
心口那点纠结的藤蔓，悄悄松弛了些许。
[h：嗯嗯！好的！（尽量显得轻松）
对话……
就此中断。
对话框陷入了令人窒息的空白。我看着自己最后发出的那两个嗯嗯，懊恼地只想捶头——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把天聊死！还能再笨拙一点吗问问他有没有风格参考问问竞赛是不是很忙或者……直接说一句放心交给我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打架，光标在输入框闪烁不定，打一个字，删掉，再打，再删……挣扎得像个溺水的人。
就在这尴尬快要凝固成实体将我彻底淹没时——
嗡。
。
两个再平常不过的字。
在夜色渐浓的此刻，在我心绪翻涌了整整一晚的此刻，它们却像被晚风温柔托起的羽毛，轻轻扫过心尖最不设防的位置。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和……温柔
[h：嗯！！（几乎是秒回）
指尖精准地点开那个收藏夹里置顶的、软糯到心尖的独家表情包——
一只圆滚滚的橘猫，全身心放松地蜷缩成最温暖柔软的一团，眼睛幸福地眯成缝，安详地依偎在小小的、弯弯的月牙之上，胖胖的尾巴尖儿还不自觉地卷起一个可爱的、惬意的小勾勾。
配字：[，好梦~]
发送！
几乎是同一瞬间。
下意识地，抬起头。
窗外。
浓稠的墨蓝天幕上，一弯纤细清透的新月，静谧地悬挂着，那朦胧的光，落在我握着手机、抑制不住向上弯起的唇角上。
胸腔里。
那颗被酸涩、甜蜜、期待、忐忑轮番轰炸折腾了一整晚的心脏，终于，像是找到了一个安稳的着陆点，轻轻盈盈地，舒缓地跳动起来。节奏温柔，如同无声的小夜曲。
没想到，一张海报设计的契机打开了我通向他的路。
他说：可以请你吃饭吗
我说：好～
6.
那句看似轻飘飘的我喜欢你，在兵荒马乱的少年时光里，却沉重得像拧开苏打水瓶盖时那声尖锐的滋——。短暂的喧嚣过后，只剩下无数细小的气泡，无声地、徒劳地，在瓶壁上奔涌、堆积、最终破碎，化作心底一片寂静的喧嚣。
毕业典礼的喧嚣如同退潮。在人群散尽的空旷里，在毕业生们模糊的笑语余音中，我攥着那封写了又写、揉了又展的信，鼓起全身的力气向你跑去。心跳声震耳欲聋，盖过了所有声音。可就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倏地泄了气。那封承载了所有心事的信，终究被汗水浸湿在掌心，没能递出去。
此时，在X大食堂氤氲的热气里，那个未解的疑问依旧如影随形：他身边……是否已有了并肩的身影这样单独坐在他对面吃饭……是不是不合时宜
然而，一顿饭的工夫，那些顾虑竟被无声地熨平了。他自然地接过菜单，询问我有没有忌口；在我被辣油呛到时，一张叠得整齐的纸巾已及时递到手边；汤汁差点溅出碗沿的瞬间，他的手指轻轻将我的餐盘往桌心推了推……那些细微的、不着痕迹的关照，像温水般悄然浸润。不知不觉间，最初那份如履薄冰的胆怯，竟在氤氲的热气和食物的香气里，慢慢融化了。
陈晨！林冉！
高强粗犷的嗓门带着篮球场特有的活力，老远就撞破了小店的宁静。他一边单手转着篮球，一边大步流星地朝我们走来，脸上是吃瓜的笑意。
嚯！我说你怎么没来球场，他挤眉弄眼，目光在我和陈晨之间扫了个来回，原来是跑来跟林冉约会啦
咳！正喝水的我猝不及防，猛地呛住，咳得脸通红，啊不是！是因为…海报设计的事！
我连忙解释，声音带着点被揭穿的慌乱。
哦对对对！高强一拍脑门，像是刚想起来，对着我竖起大拇指，你那海报绝了！给我们竞赛增色不少！绝对是门面担当！
他身后跟着的兄弟也凑上来起哄：就是！这么好看又文艺的小姐姐哪找的
陈晨，行啊你！万年铁树终于开花了头一回见你单独请女生吃饭！
七嘴八舌的调侃像小石子砸过来。
陈晨的目光飞快地掠过我瞬间升温的脸颊，似乎捕捉到了那份窘迫。他神色自若地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轻易盖过了哄闹：刚听老板说，店里出了新品，今天人越多折扣越大，八折起。
八折起！！！高强的眼睛噌地亮了，篮球都忘了转，兄弟们！还等什么！冲啊！
话音未落，一群人已经像闻到肉香的小狼崽，呼啦啦涌向了柜台后的老板。
走出小店，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暖黄。陈晨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顺手从背包侧袋抽出一把折叠整齐的灰色雨伞。
还好带了。他语气平常，甚至没问我是否带了伞，手臂一扬，咔哒一声轻响，伞面在头顶撑开一片干燥的小天地，走吧，送你回宿舍。
嗯。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
雨丝斜斜地织进昏黄的光线里。伞下的空间不大，我小心翼翼地攥着裙角，努力维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一步，两步。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浸润泥土的清新气息，混杂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洗衣粉味道。衣料偶尔不经意的轻微摩擦，带来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雨滴敲打伞面的沙沙声，脚步踩过浅浅水洼的滋滋轻响，以及胸腔里那颗失了节奏、疯狂擂动的心跳。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任由这份带着湿漉漉气息的沉默包裹着，直到宿舍区的铁门在雨幕中清晰起来。
到了。我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发紧。
嗯。他应了一声，伞微微向我这边倾了倾。
我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
就在这短暂的停顿里，他忽然又开口，声音比雨丝更轻缓：下周…我们系有场篮球赛。
嗯我有些意外地抬起眼。
（他这是在……约我吗）
系里女生少得可怜，他补充道，目光落在伞沿滴落的水线上，想问问你和陈乐……方不方便过来，给我们助助威
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请求意味。
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我点了点头，感觉脸颊又在伞下的昏暗中悄悄升温。
好…好啊。
声音总算挣脱了喉咙。
推开宿舍门，暖意扑面而来。陈乐正窝在椅子上刷手机，闻声抬头：回来啦外面下雨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去图书馆捞你呢，带伞了没她随口问道。
带了。我下意识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侧袋里那把印着憨态可掬小狗图案的折叠伞。冰凉的伞布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雨夜里的潮湿气息。
7.
后来的日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推着向前。篮球场的欢呼、设计教室的并肩、小吃店氤氲的热气……我们之间的距离，在陈乐这个人形粘合剂的催化下，悄然消融。
从最初的只言片语，到深夜手机屏幕长亮也聊不完的话题；从模糊的印象，到清晰勾勒出他鲜活的轮廓。我知道他球场上挥汗如雨，也爱在寂静深夜拼装乐高的宇宙飞船；知道他嗜辣如命，却总记得帮我把辣油碟挪开；知道他看见香菜时皱眉的微表情，像发现入侵领地的小兽。
更奇妙的是，书架上的《我的阿勒泰》成了跨越时空的暗号，聊起《天堂电影院》里老放映师阿尔弗雷多，我们会在同一句台词后陷入沉默，眼底闪着相似的微光。日子被这些琐碎而闪亮的碎片填满，装帧成一本厚厚的、带着温度的回忆相册。每一页翻动，都带着心照不宣的雀跃和暗流汹涌的悸动。
那句在心底盘旋了千百遍的我喜欢你，沉甸甸地压在舌尖，像一颗裹着糖衣却迟迟不敢咬破的果实，却在那一晚咬破了。
那晚，是城市一年一度的盛大烟火庆典。江堤上人潮汹涌，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的甜腻和夏夜特有的、带着水汽的温热。陈晨护着我，在攒动的人头里挤到一处视野开阔的栏杆边。
快开始了！陈乐的声音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她兴奋地拉着旁边的高强他们往前凑，还转头对我眨了眨眼。
倒数计时的巨大数字，在江对岸的摩天大楼幕墙上亮起，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撞击着所有人的期待。
5——！
人群的声浪拔高。
4——！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冰凉的栏杆。
3——！
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就在这一瞬，我感觉到身边的陈晨，微微侧过了身。
2——！
他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畔的碎发。我忍不住抬眼看他，恰好撞进他低垂的视线里。头顶霓虹的流光落在他眼底，那双清澈好看的眸子，此刻像扑闪着羽翼的蝶，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屏息的专注和……温柔。
1——！
咻——砰！！！
第一朵硕大无比的金色烟花，毫无预兆地在墨蓝天幕上轰然炸裂！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姹紫嫣红、流光溢彩，如同天神打翻了璀璨的宝石匣，将整个夜空点燃！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浪排山倒海般袭来，淹没了所有的欢呼、尖叫、甚至心跳。
就在这铺天盖地的声光盛宴中，我看到他的嘴唇动了。
什……么巨大的声响让我完全听不清，只能徒劳地张大嘴询问。
他似乎说了两个字。绚烂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我看不清他的口型。
我……
我下意识地跟着他唇形的开合，无声地模仿。
……什么
依旧茫然。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我全身血液都涌向头顶的动作——他微微弯下腰，温热的手掌虚虚拢住我的肩膀，将他的唇凑近我的耳廓。
烟花爆裂的巨响仿佛被隔开了一层，世界骤然缩小到只剩下他温热的气息，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我的耳垂和颈侧敏感的皮肤。
然后，我清晰地听到了，那穿过所有喧嚣、直接落在心尖上的两个字：
冉冉。
声音很轻，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紧接着，是更清晰的、带着温热气息的四个字，一字一顿，烙印般刻入耳中：
我，喜，欢，你。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
我微张着嘴，怔怔地望向他。头顶是漫天倾泻的、不断变幻的星雨，脚下是奔流不息的江水，周围是沸腾欢呼的人群……但这一切都模糊了，褪色了，成了流动的背景板。唯有他近在咫尺的脸，如此清晰。
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倒映着烟花盛放的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而在那璀璨光芒的最深处，映着一个呆住了的、小小的我。
那句被我藏了那么久、捂得滚烫却始终怯于启齿的心事，原来早已被他温柔地洞悉。它曾是我独自守护、在寂静深夜里反复摩挲的秘密宝藏。而此刻，在这被烟花照亮的喧嚣人间，他站在我面前，用最坦荡也最温柔的声音，替我解开了那道无形的锁。
那句我说不出口的喜欢，谢谢你，在这漫天华彩的见证下，在鼎沸人声的掩护里，先我一步，勇敢而坚定地，说出了口。
（完）
陈晨os
[她叹气叹了第28次了...]
（笔尖停顿）她叹气叹了第28次了，卡在哪道题了得想个不显眼的法子帮帮她...
[啊她的脸好红呀...]
（课桌前）她怎么突然脸这么红像熟透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怎么像只小兔子似的。
[手抄报画的这么好...]
哇哦…这鸽子翅膀的弧度，光影的处理…绝了。简直下一秒就能从纸里扑棱棱飞出来。林冉…手真巧。（目光在鸽子和她专注的侧脸上来回扫）
[嗯又遇见她了...]
（便利店冰柜前）
薄荷糖她喜欢这种透心凉的感觉还是…单纯觉得包装好看（手指无意识地在同款薄荷糖包装上摩挲了一下）
[她来篮球场给我加油了]
（余光扫到熟悉身影）
！她真的来了（运球动作不自觉更流畅用力）
三分！进了！（落地瞬间，目光精准捕捉到她跳起来鼓掌的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值了。
[她选文科了]
（盯着分科名单上文科-林冉）
……嗯。意料之中。画室在西，球场在东…以后走廊偶遇的几率，要断崖式下跌了吧。
[嗯，这个颜料箱子重不重...]
（楼梯拐角）
那箱颜料看着死沉…她小胳膊小腿的…（脚步顿住）
直接过去帮忙会不会太突兀吓到她（纠结三秒，最终还是快步上前）[哎居然被截胡了......]
[哎，那是林冉吗...]
（X大食堂门口）
！那个背影…（捅捅旁边的沈立羽）
老沈！那边两个女生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沈立羽兴奋的说是林冉啊）
还真是…褪了点稚气，变成一只文艺小兔子了（心里莫名有点雀跃）
[嗯不知道她会不会...]
（接到系里的设计求助）
啧，这活麻烦…（翻看要求，脑中闪过一个身影）
等等…林冉不就是学这个的（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眉）
直接找她会不会太麻烦人家（手指敲桌）
接了！大不了…她要是为难，我再想办法推掉。
[咋整，不知道怎么聊...]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最后一句是自己发的）
……完蛋。话题终结者本人。气氛刚热起来就被我一句冻成冰坨了。（懊恼地把手机扣在桌上）
[她不喜欢吃辣...]
（点菜时）
她上次被辣油呛得眼泪汪汪…（默默把菜单上的特辣水煮鱼划掉，换成微辣酸菜鱼，想了想，又对服务员补充）麻烦再上个清炒时蔬，谢谢。（嗯…以后跟她吃饭，得戒戒我这无辣不欢的毛病了。）
[好想叫她冉冉...]
（烟花在夜空炸响，映亮身边人仰起的侧脸）
心跳好吵…比烟花还响。就是现在了。（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
冉冉…今天，我一定要把喜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