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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推搡着,塞进了警车后座。

    车窗外,是村长他们充满仇恨和恐惧的目光,还有整个黑沉沉如同巨大坟墓的村庄。

    我被单独关进了一间狭窄的讯问室。

    铁椅子冰凉坚硬,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年烟味混合的怪味。

    门开了,进来的是那个面容严肃的队长,姓陈。

    李大成他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说说吧,你家大火里有两具尸体,一位是你母亲,另一位是十年前就死了的弟弟李大志的头颅。

    厨房底下还埋着一个,村长刘大山儿子刘胜,还有之前失踪的王强,眼窝上放着大红花,村民都说是你和你娘干的,请你老实交代。

    为了自证清白,将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

    可我的叙述混乱不堪,夹杂着大量的矛盾和自我否定。

    说到最后,我情绪彻底崩溃,在冰冷的铁椅子上蜷缩起来,浑身发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陈队长眉头拧成了疙瘩,和旁边的年轻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纸薄薄的鉴定书,盖上了鲜红的印章。

    没有审判,没有监狱。

    我被几个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人押上了一辆印着小青山精神病院字样的白色面包车。

    车窗上焊着铁栏杆。

    启动后,驶离了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

    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白天黑夜,被铁窗分割成模糊的方块,我突然怀念阿花,想到她在窗边是多么美丽的风景。

    十年,我骗他们说闻不到花香味,获得了出院的机会。

    大门打开。

    没有亲人来接。

    老娘和弟弟早已化为尘土,连村里的记忆都模糊得像隔了层毛玻璃。

    我是被世界遗弃的孤魂,茫然地沿着坑坑洼洼的柏油路,朝着记忆中村庄的方向走去。

    村子变了。

    几栋贴着白瓷砖的新楼房夹杂在低矮的旧土房中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还好村口的小卖部在,只不过招牌换成了新的塑料灯箱,写着便民超市。

    我迟疑地走过去。

    玻璃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嗑瓜子的中年妇女,眉眼依稀能看出是当年的张婶。

    她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起初是茫然,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惊疑和一种毫不掩饰的嫌恶。

    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孙女,压低声音说:

    以后见到这个人躲远点,他是个傻子,他母亲是个精神病...杀了不少人。

    我的心像被刺了一下,麻木地低下头,快步从店门口走过。

    凭着记忆,我顺利回到了家。

    原来整个村里,就我家没有重新装修。

    我拿出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目光随即移向那几间土坯房。

    墙壁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黑黢黢的一大片,像一张丑陋的鬼脸。

    突然,一股暖风吹来。

    我猛地扭头,视线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钉向西屋的门。

    那扇门早已烧毁,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破口。

    浓郁的花香,正如同汹涌的潮水,从那个黑洞里疯狂地弥漫出来。

    我激动的走进去,就见阿花摆在窗口。

    她朝我露出久违的微笑:

    大成哥,你回来了....我等你等很久了。

    我心里一暖,跑过去死死的抱住了她。

    一时间,所有痛苦都烟消云散,眼泪止不住的往出流:

    阿花,我错了...妈妈和弟弟都没了,现在就剩我和你了。

    她用头蹭了蹭我的脸:大成哥,我会永远陪着你,但我现在饿了...我想吃花。

    说完,我看向院子里干枯的土地。

    应该浇点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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