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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文物修复师姜雨晴收到老同学周明远的邀请,前往一座位于深山中的百年古宅栖凤居进行文物鉴定和修复工作,报酬丰厚但时间紧迫。姜雨晴站在斑驳的石阶上,抬头望着眼前这座灰暗的建筑,一阵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七月的阳光本该灼热,可这座宅子周围却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寒气,连蝉鸣声到了这里都变得微弱。

    栖凤居三个斑驳的金色大字悬挂在门楣上,笔力雄浑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郁。这座融合了中西风格的百年老宅,外墙是青灰色的砖石结构,窗户却是欧式的拱形设计,顶部还有一个明显是后来加建的小钟楼。整体看上去既庄重又诡异,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姜雨晴紧了紧肩上的背包,里面装着她的文物鉴定工具和相机。作为省博物馆的特聘修复师,她见过不少古建筑,但这一座给她的感觉尤为不同——它太完整了,完整得不像经历了百年风雨,反而像是被人刻意保存下来的标本。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明远的消息:到了吗我在后院整理东西,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姜雨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长响,像是久未开启的叹息。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了霉味、尘土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大厅宽敞而昏暗,几缕阳光从彩色玻璃窗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肖像画,画中是一位穿着民国时期服饰的中年男子,面容威严,眼神锐利得几乎要从画布上刺出来。

    那是段洪生,这宅子最后的主人。周明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姜雨晴吓了一跳,转身时差点撞到他。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她抚着胸口抱怨道。

    周明远笑了笑,他比大学时期瘦了不少,脸色有些苍白,眼下的青黑显示他最近睡眠不好。抱歉,这老宅子的地毯太厚了。他指了指地上已经褪色但依然厚实的波斯地毯,欢迎来到栖凤居,省里保存最完好的民国建筑之一。

    姜雨晴打量着这位大学同学,他们毕业后有五年没见了。周明远曾经是考古系的风云人物,后来听说去了私人收藏机构工作。所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大项目她问道,电话里你神神秘秘的,到底需要我鉴定什么

    周明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搓了搓手:不急,你先安顿下来。这宅子很大,我住在东厢房,给你准备了西边的客房。晚上我再详细告诉你情况。他顿了顿,对了,二楼尽头那间房锁着,是储藏室,有点危险的老物件,你千万别进去。

    姜雨晴点点头,跟着周明远穿过大厅。宅子内部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走廊两侧挂满了古旧的油画和照片,大部分是同一个家族的影像。她注意到几乎每个房间门口都挂着一面小铜镜,镜面朝外,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些镜子是做什么用的她忍不住问道。

    周明远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当地风俗,辟邪用的。这宅子有些年头了,上辈人迷信。他的解释听起来很随意,但姜雨晴注意到他说这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左腕上的红绳。

    西厢房比想象中舒适,虽然家具都是古董,但床铺是新换的,还有独立的浴室。窗户正对着后院,能看到一片荒芜的花园和一口古井。

    七点在大厅吃晚饭周明远站在门口问道,我请了村里的阿姨做饭,虽然简单但很地道。

    姜雨晴点点头,等周明远走后,她立刻打开背包取出工具。职业病使然,她对这座保存完好的老宅充满了专业好奇。墙上的壁纸是民国时期进口的,花纹依然清晰;天花板的石膏线脚工艺精湛;就连门把手都是纯铜的,上面刻着精美的缠枝纹。

    她拿出相机开始拍照记录,这些细节对研究民国建筑很有价值。当她调整镜头对准床头那面椭圆形的梳妆镜时,相机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镜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姜雨晴猛地抬头,镜中只有她自己略显苍白的脸。

    大概是光线问题。她自言自语道,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晚饭时,周明远终于透露了更多信息。这座宅子属于一个叫文遗保护基金会的私人组织,他们买下了这片即将被开发商拆除的老建筑群,计划将其改造成民国生活博物馆。

    问题是,周明远夹了一筷子青菜,我们在整理宅子时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物品。需要你这样的专业人士鉴定真伪和价值。

    什么样的物品姜雨晴问道。

    周明远的目光游移了一下:主要是些私人藏品,字画、首饰之类的。明天我带你看。他忽然压低声音,雨晴,有件事得告诉你。这宅子...有些传闻。

    姜雨晴放下筷子:什么传闻

    当地人叫它鬼宅。周明远的声音几乎成了耳语,据说最后住在这里的段家,全家都在1949年那个冬天离奇死亡。有人说看见过穿红衣服的女人在午夜游荡,还有人说听到过井里有哭声。他忽然笑了笑,当然,都是无稽之谈。老房子难免有怪声,加上当地人迷信。

    姜雨晴想起白天在镜中的异样感觉,胃部微微收紧。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三个月了。周明远喝了口汤,除了偶尔有老鼠,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房间后,姜雨晴打开笔记本电脑,想查查这座宅子的历史资料。奇怪的是,Wi-Fi信号时断时续,搜索引擎关于栖凤居的信息也少得可怜。只有一条2005年的旧闻提到这座位于青峦山深处的老宅曾是一处军阀私邸,后因闹鬼传闻被废弃。

    她关上电脑,决定早点休息。浴室里的水龙头似乎有些问题,热水时有时无。当她洗完澡出来时,发现梳妆台上的小物件——一把梳子和她的发卡——位置似乎变了。姜雨晴皱皱眉,怀疑是自己记错了。

    午夜时分,姜雨晴被一阵轻微的咔嗒声惊醒。她睁开眼,房间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线。那声音又响起了,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玻璃。

    她屏住呼吸,声音似乎来自梳妆镜。姜雨晴鼓起勇气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光束直射向镜子——镜中只有她惊恐的脸和空荡荡的房间。

    一定是风吹动什么东西。她安慰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房门下方的缝隙有一道影子掠过,像是有人从外面经过。

    周明远她轻声唤道,没有回应。

    姜雨晴裹紧被子,数着心跳直到天明。

    第二天早餐时,周明远看起来精神不错,似乎睡得很好。姜雨晴眼下却挂着黑眼圈。

    没休息好周明远递给她一杯咖啡,老房子的床可能不太舒服。

    姜雨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提昨晚的事。有点认床。她抿了口咖啡,今天能看看那些需要鉴定的物品了吗

    周明远点点头:当然,在地下室。不过...他看了看表,上午我得去村里接一位对宅子历史很了解的老人,下午才能回来。你可以先在一楼转转,那里有些家具和装饰品也值得记录。

    周明远离开后,姜雨晴拿着相机开始系统地拍摄宅子的细节。大厅的座钟停在3点18分;书房里的书籍保存完好,大多是民国时期的线装书;餐厅的餐具柜里摆着一套精美的青花瓷。

    当她推开一扇半掩的门时,发现是个小祠堂,正中供着段家的祖先牌位。供桌上积了厚厚的灰尘,但奇怪的是,最中央的一个牌位前却干干净净,像是最近有人擦拭过。姜雨晴凑近看,牌位上用金漆写着:爱妻林素心之位。

    林素心...她喃喃道,这个名字莫名让她后颈发凉。

    姜雨晴正想仔细查看,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清晰的吱呀,像是有人踩在了老地板上。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又是一声,这次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

    有人吗她喊道,声音在空荡的宅子里回荡。

    没有回应。姜雨晴慢慢走上楼梯,二楼的走廊比一楼更昏暗,尽头那扇被周明远警告过的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把老式铜锁。她走近那扇门,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袭来,让她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门缝下有一缕红色的东西。蹲下身细看,竟是一小段红色丝线,像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姜雨晴伸手想捡起来,指尖刚触到丝线,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指腹传来,她猛地缩回手——指腹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更诡异的是,那截红丝线竟然凭空消失了。

    姜雨晴心跳如鼓,后退几步远离那扇门。她决定回到一楼等周明远回来。转身时,余光瞥见走廊另一端的镜子里似乎有个红色身影一闪而过,但当她定睛看去时,镜中只有她自己惊恐的脸。

    下午周明远带回了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太太,介绍说这是村里最年长的李婆婆,小时候曾经来过栖凤居。

    李婆婆知道不少关于这宅子的往事。周明远说,语气中有一丝姜雨晴读不懂的急切,她同意跟我们聊聊。

    李婆婆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姜雨晴,突然用沙哑的声音说:姑娘,你住哪间房

    西厢房。姜雨晴回答。

    老人的脸色变了变:那间房...不好。她摇摇头,以前是三姨太的住处。

    三姨太姜雨晴好奇地问。

    李婆婆看了看周明远,后者点点头示意她继续。段老爷有三个太太,大太太病死,二太太跟人跑了,三姨太最年轻漂亮,叫林素心...老人的声音低了下去,死得也最惨。

    姜雨晴感到一阵寒意:怎么死的

    李婆婆的嘴唇颤抖着:说不清...有人说是自杀,有人说是段老爷害的。只知道死的时候穿着大红嫁衣,就死在你现在住的那间房里。老人突然抓住姜雨晴的手,姑娘,夜里要是听见哭声,千万别应声。那是三姨太在找替身呢!

    周明远连忙打断:李婆婆,这些迷信说法就别说了。他转向姜雨晴,别在意,老人家就爱讲这些故事。

    但姜雨晴注意到,周明远说这话时,眼神闪烁不定。

    晚饭后,姜雨晴借口累了早早回房。她坐在床边,思考着李婆婆的话。如果西厢房真是什么三姨太的死亡之地,周明远为什么特意安排她住这里而且那些奇怪的声响和镜中异象又该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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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开电脑,试图搜索段洪生

    林素心的信息,网络依然不稳定。就在她准备放弃时,突然跳出一条本地论坛的旧帖,标题是《青峦山鬼宅真相》。

    帖子内容很简短:栖凤居三姨太林素心,1925年嫁入段家,1927年暴毙。死因成谜,有传段洪生怀疑她与管家有染,将其活活钉入棺材举行冥婚。后段家接连出事,1949年全家离奇死亡。至今有人称月圆之夜能看到穿红嫁衣的女子在宅中游荡...

    姜雨晴的血液几乎凝固。就在这时,房间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梳妆镜反射出冷冽的光。她惊恐地发现,镜中似乎有个人影站在她身后——

    姜雨晴猛地转身,房间里空无一人。但当她再看向镜子时,镜中的她却没有跟着转身,而是站在原地,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姜雨晴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镜中那个不属于她的倒影正缓缓抬起手,苍白的手指穿过镜面,向她伸来。房间温度骤降,她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这不可能...她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面。镜中的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苍白的脸上涂抹着过时的胭脂,嘴唇猩红如血,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大红嫁衣。

    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黑暗。

    救...命...姜雨晴的声带像是被冻住了,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她的双腿发软,却不敢移开视线,仿佛一旦眨眼,那个东西就会扑过来。

    镜中的红衣女子嘴角越咧越大,直到撕裂到耳根,露出一个非人的笑容。与此同时,姜雨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抚摸她的身体。

    找到...你了...一个沙哑的女声在房间内回荡,不是从镜子里传来,而是从四面八方,仿佛整个房间都在说话。

    姜雨晴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点,她意识到自己因为恐惧而忘记了呼吸。就在她即将窒息的瞬间,床头柜上的铜镜突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镜面碎裂。

    刹那间,房间里的压迫感消失了。灯光闪烁几下后重新亮起,镜中的恐怖景象也荡然无存,只剩下姜雨晴自己惨白的脸。

    她瘫坐在地上,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拨号界面显示着周明远的号码,但就在即将拨出的瞬间,她停下了——镜中那个红衣女子,不就是李婆婆口中的三姨太林素心吗而周明远对这宅子的了解显然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冷静,必须冷静...姜雨晴强迫自己深呼吸,捡起地上破碎的铜镜。镜框背面刻着细小的符文,她作为文物修复师认出那是某种道教的驱邪咒文。更奇怪的是,镜面碎片中似乎夹着一缕红色丝线,和她白天在禁闭房门下看到的一模一样。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给荒芜的后院镀上一层惨白的光。姜雨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口古井吸引——井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微微反光。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逃离这座鬼宅,但职业本能和越来越强烈的好奇心却驱使她拿起手电筒,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后院杂草丛生,足有半人高。夜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无数窃窃私语。姜雨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古井走去,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颤抖的轨迹。

    井台是用青石砌成的,上面长满了青苔。那个反光的东西是一块小小的金属牌,姜雨晴弯腰捡起,擦去上面的泥土——是一块已经氧化变黑的银质名牌,上面刻着林素心三个字。

    这是...她的东西姜雨晴翻看着名牌,背面还刻着一行小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就在这时,井底传来微弱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水面。姜雨晴僵住了,手电筒的光不由自主地照向井口——

    井水漆黑如墨,水面上倒映着扭曲的月光。就在她凝视的几秒钟内,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一个模糊的白色物体从深处浮上来...那是一只人手!

    姜雨晴踉跄后退,手电筒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光束正好照向宅子的二楼。她惊恐地看到,西厢房的窗口站着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正低头看着她。

    啊!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转身就往宅子里跑。刚冲进大厅,就撞上了一个人。

    雨晴怎么了周明远抓住她的肩膀,脸上写满疑惑。

    井...井里有...姜雨晴语无伦次地指向后院,又想起窗口那个身影,猛地抬头看向二楼——窗户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周明远皱起眉:你做噩梦了

    不是梦!姜雨晴挣脱他的手,举起那块名牌,我在井边找到这个,林素心的名牌!而且我的房间里...镜子里有...她突然停住,因为周明远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你去了井边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我告诉过你不要靠近那里。

    姜雨晴这才注意到,周明远穿着外出的衣服,鞋上沾着泥土,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更奇怪的是,他的左手腕上除了那根红绳,还多了一串古怪的铜钱手链,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你去哪了她反问道。

    周明远的表情缓和下来:睡不着,去村里买了点东西。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塑料袋,里面确实装着一些零食和饮料,雨晴,这宅子年头久了,晚上容易让人产生错觉。明天我们就开始工作,等忙起来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姜雨晴想反驳,但周明远已经转身往楼上走: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回到房间后,姜雨晴把所有灯都打开,用毛巾盖住了梳妆镜。她坐在床上,翻来覆去查看那块名牌,试图找出更多线索。银牌边缘有不规则的磨损,像是被人用力扯断的。

    结发为夫妻...她喃喃念着背面的诗句,突然想起李婆婆说的冥婚。如果林素心真的是被活活钉入棺材举行冥婚,那么这块名牌很可能是从她脖子上扯下来的...

    这个可怕的念头让姜雨晴浑身发冷。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决定不顾网络问题继续搜索。这次她换了个关键词:段洪生

    冥婚。

    经过多次刷新,终于跳出一条来自某学术数据库的信息:1927年《申报》的一则小新闻,标题是《军阀纳妾暴毙,疑涉邪术》。内容极为简短:青峦山段姓军官新纳三房姨太太林氏,入门未及两年暴毙。有仆役称段某信方士之言,行冥婚之术,欲使林氏死后亦侍奉左右。官府已介入调查...

    姜雨晴的鼠标滑到页面底部,发现还有一条相关记录:1928年《时事新报》的报道《青峦山灭门惨案》,但需要付费才能查看全文。预览部分显示:段姓军官全家老小十一口,一夜之间尽数暴毙,死状可怖...

    天啊...姜雨晴捂住嘴。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栖凤居不仅闹鬼,还可能是一个邪恶仪式的现场。而林素心的怨灵,似乎正试图通过她完成某种未尽的仪式...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轻轻敲打玻璃。姜雨晴僵在原地,不敢转头去看。敲击声持续了几秒后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声音,从窗户一直延伸到房门。

    滚开!姜雨晴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桌上的铜镜碎片朝门口扔去。刮擦声戛然而止,随后是远去的脚步声——不是走向楼梯,而是向着走廊尽头那间上锁的房间。

    姜雨晴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收拾东西。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离开,但职业好奇心和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却让她决定至少再留一天。她需要更多证据,也需要弄清楚周明远到底在隐瞒什么。

    早餐时,周明远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挂着更深的青黑。他机械地咀嚼着面包,眼神飘忽不定。

    今天能带我看那些需要鉴定的物品了吗姜雨晴试探性地问。

    周明远像是突然回过神:啊哦,对...在地下室。他放下咖啡杯,不过我得先去村里一趟,中午回来再带你下去。你可以先整理一下设备。

    周明远离开后,姜雨晴立刻行动起来。她首先检查了昨晚看到红衣身影的西厢房窗户——外窗台上没有任何脚印或痕迹,但窗框的木质部分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抓过。

    接着,她悄悄来到二楼尽头那间上锁的房门前。白天的走廊看起来普通得多,但那扇门依然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姜雨晴蹲下身,再次检查门缝——没有红丝线,但木质门框上有几道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正当她准备放弃时,突然注意到锁眼周围有新鲜的划痕,似乎最近有人试图撬锁。更奇怪的是,门把手上有几个模糊的指纹,看起来像是沾了红色颜料按上去的。

    你在干什么

    姜雨晴吓得差点叫出声,转身看到周明远站在楼梯口,脸色阴沉。他明明说要去村里,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我在找洗手间。她拙劣地撒谎。

    周明远的表情缓和下来,但眼神依然冰冷:一楼有洗手间。我说过这间房不能进,很危险。他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挡在门前,我忘带钱包了,回来取。现在真的得走了。

    等周明远的脚步声远去,姜雨晴长舒一口气。她决定冒险一搏——趁周明远不在,探索宅子的地下室。

    地下室入口在厨房后面,一扇厚重的木门被一把大铁锁锁住。但姜雨晴发现锁只是挂在门上,并没有真正锁上。她小心地取下锁,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古怪香气的空气扑面而来。楼梯很陡,姜雨晴打开手机照明,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天花板很低,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借着手电光,她看清了地下室的布局——中央摆着一张长桌,上面铺着褪色的红布,周围摆着七盏铜制的油灯。桌子正中央放着一个黑漆木盒,盒子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纸。

    这不像是一个文物储藏室,倒像是个...祭坛。

    姜雨晴走近长桌,发现木盒上刻着精致的纹样——一对交颈鸳鸯,与林素心名牌上的诗句呼应。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掀开盒盖——

    里面是一件折叠整齐的大红嫁衣,上面放着一把已经氧化变黑的剪刀。嫁衣的领口处有明显的撕裂痕迹,正好与那块名牌的断裂处吻合。

    这是...林素心的嫁衣姜雨晴的指尖微微颤抖。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嫁衣下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她小心地掀开一角,露出一个老式相框。

    照片已经泛黄,但依然清晰:一对穿着中式礼服的男女站在宅子门前。男子面容威严,正是大厅画像中的段洪生;女子年轻貌美,却一脸凄苦,脖子上赫然戴着那块银质名牌。他们身后站着几个道士模样的人,手里拿着古怪的法器。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中的段洪生是活人,而林素心...她的脚没有沾地,整个人是被两个黑衣人架着的,眼睛半闭,嘴角有可疑的深色痕迹——像是血迹。

    冥婚照片...姜雨晴的心脏狂跳。这证实了她的猜测,林素心是被迫举行冥婚,而且很可能是在濒死或已经死亡的状态下。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检查时,头顶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回来了!姜雨晴慌忙合上木盒,正要离开,却被墙角的一个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一个小型摄像设备,红灯亮着,正在工作。

    周明远在地下室装了摄像头那他岂不是可能已经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姜雨晴飞快地跑上楼梯,刚关上地下室门,就听到前门打开的声音。她迅速把锁挂回原位,闪进厨房,假装在倒水喝。

    雨晴周明远的声音从大厅传来,你在哪

    厨房!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口渴了。

    周明远出现在厨房门口,表情比走之前更加阴沉。他左手腕上的铜钱手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古怪的玉牌,用红绳系着。

    我改变主意了,他突兀地说,今天我们就开始工作。那些文物...在地下室。

    姜雨晴的血液几乎凝固——这是个陷阱。周明远知道她去过地下室了。

    好啊,她强作镇定,我去拿工具。

    回到房间后,姜雨晴迅速收拾了必备物品装进背包,包括那块名牌和铜镜碎片。她不确定周明远到底知道多少,但地下室那个祭坛和摄像机说明事情远比想象的复杂。也许,那些需要鉴定的文物根本就是个幌子...

    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梳妆台上的毛巾无声滑落,露出下面的镜子。镜中的姜雨晴身后,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缓缓抬起手,指向房门,然后比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姜雨晴明白了——林素心的怨灵在警告她。周明远,或者说控制周明远的东西,比鬼魂更危险。姜雨晴的手停在门把手上,镜中林素心的警告让她浑身发冷。周明远就在楼下等着,而地下室那个诡异的祭坛和摄像机说明他早有预谋。

    文物鉴定...姜雨晴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这根本就是个陷阱,而她差点就乖乖走进去了。

    背包里的铜镜碎片突然变得滚烫,姜雨晴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把它掏出来。碎片在她掌心颤动,镜面上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被几个大汉按进棺材,而站在一旁冷眼观看的,赫然是年轻版的周明远!

    段洪生姜雨晴瞪大眼睛。画面中的周明远穿着民国时期的军官服,面容冷酷地下令钉上棺材。这不是什么转世,这就是周明远本人!

    铜镜上的画面变了,显示出地下室的场景:周明远正在长桌前忙碌,将七盏油灯重新排列成一个古怪的图案。他脱下外套,露出手腕上的红绳和玉牌,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古旧的小刀,割破手指,将血滴在玉牌上。

    以血为引,魂归来兮...周明远的声音通过铜镜传来,低沉而陌生,完全不是他平时的语调,素心,今夜月圆,当续前缘...

    姜雨晴的血液几乎凝固。周明远不是被附身,他根本就是段洪生!或者说,段洪生的某种存在通过周明远复活了。而今晚的月圆之夜,他打算完成当年那场未尽的冥婚仪式。

    铜镜画面再次变化,这次显示的是宅院平面图,其中一个房间被标红——正是二楼那间上锁的屋子。一条红线从那里延伸到后院的古井,再到地下室。

    钥匙...井里...镜中传来林素心飘忽的声音,随即画面消失了,铜镜恢复成普通碎片。

    姜雨晴深吸一口气,将碎片小心收好。她必须做出选择:立刻逃跑,或者留下来揭开真相并阻止这场可怕的仪式。窗外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周明远!她朝楼下喊道,我突然有点头晕,能晚点再开始工作吗我想先休息一下。

    沉默了几秒,周明远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当然,你好好休息。八点我们再开始。他的语调温和,却让姜雨晴后颈的汗毛竖起——那声音里藏着压抑的兴奋。

    确认周明远暂时不会上楼后,姜雨晴悄悄打开窗户。她的房间在二楼,离地面不算太高。窗外有一棵老槐树,粗壮的枝干几乎擦着窗台。

    只能这样了...她咬了咬牙,将背包扔到下面的草丛里,然后爬出窗户,小心翼翼地踩上最粗的那根树枝。树干发出不祥的吱呀声,但总算承受住了她的重量。几分钟后,姜雨晴安全落地,手心被粗糙的树皮磨出了血痕。

    后院比昨晚更加阴森,暮色中的古井像一只睁大的黑洞洞的眼睛。姜雨晴打开手机照明,跪在井台边向内望去。井水漆黑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钥匙在井里...她回忆着镜中的提示,目光落在井轱辘上。辘轳上缠着潮湿的麻绳,看起来还能用。姜雨晴抓住把手开始转动,麻绳吱吱嘎嘎地下降,直到她感觉到水桶触到水面。

    费力地摇上来半桶水,里面除了几片落叶外什么都没有。姜雨晴不甘心,再次放下水桶,这次让它在水中多停留了一会儿。当她把桶摇上来时,发现桶底躺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物件。

    手指刚碰到油布,一阵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指尖窜上来。姜雨晴强忍着不适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把古旧的黄铜钥匙,上面刻着细密的符文,与铜镜背面的类似。

    就在这时,宅子里传来周明远的喊声:雨晴你还好吗随后是上楼的脚步声。

    姜雨晴顾不得多想,抓起钥匙和背包就往前院跑。她必须赶在周明远发现她逃跑前进入那间上锁的屋子。

    从正门进入太危险,姜雨晴绕到宅子侧面,发现一扇半地下室的窗户微微开着。她挤进狭窄的窗口,落进一个堆满杂物的储物间。隔着地板,她能听到周明远在她房间里踱步的声音。

    姜雨晴他的声音变得阴沉,别躲了,我知道你发现了什么。

    姜雨晴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爬上通往一楼的楼梯。大厅空无一人,墙上的段洪生肖像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她注意到画中人的眼睛似乎跟着她移动,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二楼走廊已经陷入昏暗,尽头那扇门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暗红色。姜雨晴颤抖着掏出那把井中钥匙,发现锁孔周围的血迹似乎比白天更加新鲜了,像是刚刚有人试图强行打开过门。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多年未被使用。姜雨晴用力一转,锁舌咔嗒一声弹开。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奇异香气的冷风从门缝中涌出,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僵在原地——

    房间中央摆着一口红漆棺材,盖子半开,里面铺着大红绸缎。墙上挂满了林素心的照片,从少女时期到成为段家三姨太,最后一张是她躺在棺材里,面容惨白,嘴角却被人用胭脂画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最骇人的是,照片里的眼睛被挖空了,只留下两个黑洞。

    但真正让姜雨晴血液凝固的是棺材旁衣架上挂着的那件嫁衣——和她在地下室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更新、更完整。而梳妆台上摆着的,正是那块刻着林素心的银质名牌。

    找到你了。周明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姜雨晴猛地转身,看到周明远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冷酷表情。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红色,左手腕上的红绳和玉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你不是周明远。姜雨晴后退几步,直到背抵上棺材。

    我是,也不是。他缓步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周明远是我的容器,而我是段洪生...也是周明远。转世附身这些词都不准确。更确切地说,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时而像周明远,时而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低沉男声,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是我姜雨晴强忍恐惧问道,同时悄悄将手伸进背包,握住那块铜镜碎片。

    周明远——或者说段洪生——笑了:因为你长得像她,非常像。我第一次在博物馆讲座上见到你时就知道了。你是完美的容器,就像周明远是我的完美容器一样。

    他走向梳妆台,拿起那把古旧剪刀:1927年,素心背叛我,与管家私通。我给了她最体面的死法——冥婚。这样她死后也能继续侍奉我。但仪式出了差错...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她太倔强,灵魂不肯屈服。我需要一个新的妻子来完成仪式,平息她的怨气。

    姜雨晴的指尖触到了棺材里的红绸,湿冷滑腻,像是浸透了某种液体。她突然明白了这是什么房间——这是林素心死亡的现场,也是冥婚仪式的起点。

    今晚月圆,正是完成仪式的最佳时机。段洪生举起剪刀,别担心,不会太痛苦。你会成为段家永远的夫人,比活着荣耀得多。

    姜雨晴知道逃跑无望,突然将铜镜碎片举到面前:林素心!如果你真的存在,现在就帮我!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梳妆台的镜子啪地一声裂开无数细纹。段洪生脸色大变:放下那个!

    但为时已晚,一阵阴风卷起,吹灭了房间里所有的蜡烛。黑暗中,姜雨晴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向门口跑去。

    贱人!段洪生的怒吼在身后响起,你以为她能救你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姜雨晴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拉着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大厅里,墙上的肖像画正在融化,黑色的液体从段洪生的眼睛和嘴巴里涌出,滴落在地毯上发出腐蚀的嘶嘶声。

    地下室...一个女声在她耳边低语,破坏...祭坛...

    姜雨晴冲向厨房后的地下室入口,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身后,段洪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钥匙!钥匙!她疯狂地翻找口袋,却摸到了那块银质名牌。灵机一动,她将名牌塞进锁孔,不可思议的是,锁竟然咔地一声开了。

    地下室的景象比白天更加诡异——七盏油灯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中央的黑漆木盒敞开着,林素心的嫁衣被展开铺在长桌上,旁边放着一把沾有暗红色痕迹的锤子和几根长钉。

    砸碎...镜子...那个女声又响起。

    姜雨晴环顾四周,发现墙角立着一面全身镜,镜面泛着不正常的红光。她抄起锤子砸向镜子,玻璃碎裂的瞬间,整个地下室剧烈震动起来,油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不!段洪生冲进地下室,面容扭曲得几乎不成人形,你做了什么!

    姜雨晴没有回答,抓起剩下的铜镜碎片冲向长桌,将碎片刺入嫁衣的心脏位置。一股黑血般的液体从嫁衣中喷涌而出,溅在她的手上,冰冷刺骨。

    段洪生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扑向姜雨晴。就在他即将抓住她的瞬间,一道红影从破碎的镜子里冲出,挡在两人之间——是林素心,穿着那件破旧的嫁衣,面容惨白但眼神清明。

    够了,段洪生。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百年恩怨,今夜了结。

    段洪生的脸在周明远和另一个陌生男子之间不断变换,最终定格成一个凶恶的中年军人形象:你是我的妻子,生前死后都是!

    林素心摇摇头,转向姜雨晴:井水...洒在祭坛上...

    姜雨晴这才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水桶,里面是打上来的井水。她冲过去提起水桶,将水泼向长桌和嫁衣。

    水接触到嫁衣的瞬间,整个地下室响起无数凄厉的尖叫声。段洪生的身体开始抽搐,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好像要破体而出。

    你毁了一切!他咆哮着扑向姜雨晴,却在半空中被林素心拦住。两个灵体纠缠在一起,段洪生的身体开始崩解,露出里面腐朽的真面目。

    快跑!林素心喊道,宅子要塌了!

    姜雨晴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梯,身后传来建筑结构断裂的巨响。她冲出厨房时,整个一楼已经开始崩塌,墙上的画像掉在地上,段洪生的脸在火焰中扭曲燃烧。

    前门被掉落的横梁堵住了,姜雨晴转向窗户,撞碎玻璃跳了出去。她滚落在前院的草地上,回头看去——栖凤居正在她眼前分崩离析,墙壁开裂,屋顶塌陷,烟尘四起。

    但在那片混乱中,她分明看到二楼窗口站着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对她微微颔首,然后随着宅子一起消失在尘埃中。

    最后一刻,一块铜镜碎片从废墟中飞出,落在姜雨晴脚边。她捡起来,镜中映出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黑夜终于过去了。

    三个月后,姜雨晴站在青峦山脚下,望着已经被封锁的栖凤居废墟。官方报道称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古宅自然坍塌,只有她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手中的铜镜碎片已经失去灵性,变成普通的古董。那块银质名牌她捐给了博物馆,编造了一个在古玩市场发现的故事。

    转身离开时,姜雨晴似乎听到风中传来一声轻轻的谢谢。她没有回头,只是摸了摸口袋里最后一块铜镜碎片,走向山外的阳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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