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浣衣婢
《锦瑟繁华》第一章
浣衣婢
三月的金陵城，春雨绵绵。
温婉蹲在醉仙楼后院的青石板上，双手浸泡在刺骨的凉水中，机械地搓洗着堆积如山的衣裳。她的手指早已冻得通红，指甲缝里渗着血丝，可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啪！
一条浸了水的鞭子狠狠抽在她背上，粗布衣裳顿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红肿的皮肉。
贱蹄子，洗个衣裳也磨磨蹭蹭！醉仙楼的管事嬷嬷王妈妈叉着腰站在她身后，满脸横肉随着骂声抖动，今日若洗不完这些，晚饭就别想了！
温婉咬着唇，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她低下头，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嬷嬷教训的是，奴婢这就加快速度。
哼，装什么大家闺秀！王妈妈啐了一口，不过是个被亲爹卖进来的贱婢，还以为自己是温家大小姐呢
温婉身子一颤，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三个月了，自从继母林氏设计陷害她，父亲温老爷听信谗言将她卖入这醉仙楼，她就从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沦落为最下等的浣衣婢。
听说她娘死得早，继母容不下她...
嘘，小声点，谁不知道温家现在全凭林夫人做主...
远处传来丫鬟们的窃窃私语，温婉充耳不闻。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搓洗着手中的锦缎，仿佛要将所有屈辱都揉进这布料里。
夜深人静时，温婉蜷缩在柴房的角落里，借着月光查看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她轻轻抚摸着藏在衣襟内侧的一枚玉佩——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娘亲，女儿一定会活下去...她对着玉佩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翌日清晨，温婉被派去河边洗衣。这是她最喜欢的差事，至少能暂时远离醉仙楼里的污浊空气和刻薄言语。
秦淮河畔杨柳依依，温婉蹲在青石板上，将一件件华服浸入清澈的河水中。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让开！快让开！
温婉抬头，只见一匹失控的骏马正朝河边狂奔而来，马背上一个锦衣少年死死拽着缰绳，却无法控制发狂的坐骑。
噗通！
少年连人带马栽入河中，溅起巨大水花。温婉下意识后退几步，却见那少年在水中挣扎几下后，竟渐渐沉了下去。
救命...我不会水...少年的呼救声断断续续。
温婉心头一紧。她虽不善水性，但从小在江南长大，基本的凫水还是会的。眼看少年就要沉底，她一咬牙，纵身跳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鼻腔，温婉奋力游向少年。她抓住他的衣领，用尽全力往岸边拖。少年已经昏迷，死沉死沉的身子让她几乎脱力。
坚持住...温婉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终于，她将少年拖上了岸。
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面容俊朗，此刻却苍白如纸。温婉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十分微弱。
得罪了。她低语一声，双手交叠按在少年胸口，有节奏地按压。这是她从母亲留下的医书上学来的救急之法。
几下按压后，少年咳出几口河水，却仍未苏醒。温婉犹豫片刻，俯下身去，捏住他的鼻子，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唔...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
温婉急忙直起身子，却因体力不支跌坐在地。她这才注意到少年腰间挂着的玉佩——上面赫然刻着宁国公府四个小字。
宁国公府！金陵城最显赫的世家之一！
少年——不，现在应该称他为萧公子了——挣扎着坐起身，一双凤眼警惕地打量着温婉：你是...
温婉连忙低头：奴婢是醉仙楼的浣衣婢，见公子落水，冒昧相救。
醉仙楼萧公子眉头微皱，目光落在温婉湿透的粗布衣裳和红肿的手指上，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温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真名。反正这金陵城中，已经没人记得曾经的温家大小姐了。
温婉...萧公子念着这个名字，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抬起头来。
温婉被迫与他四目相对。阳光下，她清丽的容颜虽然憔悴，却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书卷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却又深不见底。
萧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不像寻常婢女。
温婉心头一跳，急忙垂下眼帘：公子说笑了，奴婢就是个粗使丫头。
萧公子还想说什么，远处却传来一阵喧哗声。
公子！公子您在哪里
快找！世子爷若有个闪失，我们都得掉脑袋！
一队侍卫模样的人急匆匆向河边奔来。萧公子——现在温婉确定他就是宁国公府的世子萧景珩了——皱了皱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塞给温婉。
明日午时，拿着这个到城东的听雨轩找我。他低声道，我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温婉还未来得及拒绝，那群侍卫已经赶到，七手八脚地将萧景珩扶起。临走前，萧景珩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让温婉心头莫名一颤。
回到醉仙楼，温婉因衣裳全湿又被王妈妈责骂一顿。夜里，她摩挲着那块精致的令牌，心中天人交战。
去见萧景珩一个国公府的世子，为何会对一个青楼婢女另眼相看若是不去...这可能是她逃离苦海的唯一机会。
次日午时，温婉还是出现在了听雨轩门前。她换上了唯一一件干净的衣裳，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依然掩不住满身的卑微气息。
姑娘请随我来。一个青衣小厮恭敬地引她入内，态度之客气让温婉受宠若惊。
听雨轩内曲径通幽，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名贵花木。温婉跟着小厮来到一处临水的凉亭，萧景珩正倚栏而立，一袭月白色锦袍衬得他越发俊朗不凡。
你来了。他转身微笑，目光在温婉身上停留片刻，坐。
温婉局促地站着：世子爷面前，哪有奴婢的座位。
萧景珩挑眉：你既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敢用这种语气说话
温婉心头一紧，却听萧景珩轻笑一声：有意思。我查过了，你原是金陵温家的嫡女，三个月前被继母设计卖入青楼，却宁做浣衣婢也不肯接客，是吗
温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世子爷既已知道，何必再羞辱奴婢
我不是羞辱你。萧景珩忽然正色，我是要救你出去。
温婉愣住了。
你救我一命，我许你自由。萧景珩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你的卖身契，我已经从醉仙楼赎出来了。
温婉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张纸，泪水模糊了视线。三个月来，她第一次允许自己哭出来。
为什么...她哽咽道，世子爷大可赏些银两就打发了奴婢...
萧景珩凝视着她泪眼婆娑却依然倔强的面容，轻声道：因为我看到了你的眼睛。那不是一个甘心为奴的人会有的眼神。
他走近一步，身上淡淡的沉香气萦绕在温婉鼻尖：温婉，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拿着银两离开金陵，永远忘记过去；二是留在我身边，做我的...
温婉心跳如鼓，等着他的下文。
做我的幕僚。萧景珩嘴角微扬，我需要一个聪明人在身边。而你，温家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懂医术，正是最佳人选。
温婉怔住了。她原以为萧景珩会提出什么不堪的要求，却没想到...
当然，你若选择离开，我也会尊重。萧景珩补充道。
温婉深吸一口气，忽然跪下行了大礼：温婉愿追随世子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不是屈服，而是新生。她知道，从今天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向了。
萧景珩满意地点头，伸手虚扶：起来吧。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奴婢，而是我萧景珩的座上宾。
温婉站起身，阳光透过亭角的琉璃瓦洒在她脸上，映出一双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
2
胭脂红
姑娘，这是世子爷吩咐送来的。
温婉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小丫鬟捧进来的精致木盒。自从半月前萧景珩将她安置在这座名为栖梧苑的别院，各种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便源源不断地送来。
放着吧。温婉轻声道，目光又落回医书上。这是她母亲留下的孤本，被萧景珩派人从温家旧宅中寻回。
小丫鬟放下盒子却不走，欲言又止。
还有事温婉抬眸。
世子爷说...说请姑娘试试这盒胭脂，若觉得好，他名下新开的脂粉铺子就用这个配方。
温婉指尖一顿。这半月来，萧景珩虽给了她锦衣玉食，却从未将她当作金丝雀圈养，反而时常与她商讨商事，仿佛真将她视为幕僚。
她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方精致的瓷盒，揭开盖子，嫣红的胭脂色泽饱满，香气清雅。温婉用指甲挑了一点抹在手背上，轻轻晕开。
色泽不错，但不够持久。她评价道，若是加入少许珍珠粉和蜂蜡，或许能改善。
小丫鬟瞪大眼睛：姑娘懂制胭脂
温婉唇角微扬。她当然懂。母亲生前最爱研究这些，留下不少独门配方。那些被继母林氏称为不入流的玩意儿的知识，如今竟成了她安身立命的本钱。
去告诉世子爷，若信得过我，明日我给他一个新方子。
次日清晨，温婉将连夜写好的配方和一盒亲手调制的胭脂交给萧景珩派来的小厮。她特意在配方中加入了几味药材，使胭脂不仅能妆点容颜，还能滋养肌肤。
三日后，栖梧苑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温姑娘，我家夫人想见您。一个衣着体面的嬷嬷恭敬道。
温婉认得她，这是金陵知府夫人的贴身嬷嬷。前几日萧景珩送去的胭脂样品，正是给了知府夫人。
知府夫人年约四十，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审视的笑容：听闻这胭脂是姑娘所制
温婉不卑不亢地行礼：回夫人话，是民女根据家母留下的方子改良的。
好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知府夫人细细打量着温婉，这胭脂我用着极好，想订十盒送给京中姐妹，不知姑娘可否割爱
温婉心思电转。这是个机会！她故作犹豫：夫人厚爱，本不该推辞。只是这胭脂制作繁琐，用料讲究...
价钱好说。知府夫人爽快道，一盒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温婉暗自吃惊。市面上最好的胭脂也不过三两一盒。她强自镇定：既然夫人喜欢，民女自当尽力。只是需要些时日准备材料。
送走知府夫人，温婉立刻找来纸笔，重新核算配方成本。即使使用最好的材料，一盒成本也不超过三两银子，净利可达七两！
看来姑娘要发财了。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温婉回头，萧景珩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一袭靛青色长袍，眉目如画。
世子爷。她忙要起身行礼。
萧景珩摆手制止：不是说好了，你我之间不必多礼。他走近，拿起桌上的账目看了看，眼中闪过赞赏，好精明的算计。
温婉抿唇一笑：还要多谢世子爷给的机遇。
机遇是你自己抓住的。萧景珩深深看她一眼，我今日来，是想问你，可愿与我合伙开这脂粉铺子我出本钱和铺面，你出配方和技术，利润五五分成。
温婉心头一跳。这条件优厚得不像话。她谨慎道：世子爷为何对我这般好
萧景珩眸光微动：我说过，我需要聪明人相助。而你...他顿了顿，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就这样，红颜坊在金陵最繁华的街市开张了。温婉亲自调制的胭脂水粉很快风靡全城，贵妇小姐们趋之若鹜。不到一月，盈利就超过了千两银子。
然而好景不长。这日温婉正在后院指导丫鬟们研磨花瓣，小厮慌慌张张跑来：姑娘，不好了！官府来人查封了铺子，说咱们的胭脂有毒，害得刘侍郎家的小姐脸都烂了！
温婉手中的瓷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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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祸起萧墙
不可能！温婉斩钉截铁地说，我的配方绝对安全，每一味材料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她匆匆赶到红颜坊，只见铺子已被贴上封条，几个衙役凶神恶煞地把守着门口。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
就是她！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就是这个贱人制的毒胭脂害了我家小姐！
温婉转头，看到一个穿着体面的丫鬟正恶狠狠地指着自己。她认得这是刘侍郎千金的贴身婢女春桃。
春桃姑娘，这中间必有误会。温婉强自镇定，红颜坊的盒胭脂都经过严格检验...
检验春桃冷笑，我家小姐用了你们的胭脂，脸上起满红疹，现在连门都不敢出！郎中说了，这是中了铅毒！
铅毒温婉心头一震。她的配方里根本没有铅粉！
温氏，你涉嫌制售毒胭脂，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衙役亮出铁链。
温婉后退一步：大人明鉴，民女的胭脂绝无问题，可否容我查看刘小姐所用的那盒
放肆！衙役厉喝，证据确凿，还敢狡辩说着就要上前拿人。
就在此时，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萧景珩。
住手！他翻身下马，挡在温婉身前，谁敢动我萧家的人
衙役们顿时噤若寒蝉。萧景珩虽无官职，但宁国公府的威名谁人不知
世子爷，为首的衙役硬着头皮道，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这温氏所制胭脂害人不浅...
可有实证萧景珩冷声问。
刘小姐确实脸上起疹...
起疹就是胭脂的问题萧景珩打断他，可有其他用过同款胭脂的客人投诉可有郎中确认为铅中毒
衙役语塞。
萧景珩冷哼一声：回去告诉你们知府，此事我萧景珩会亲自查个水落石出。若有人栽赃陷害...他目光如刀，休怪我不讲情面。
衙役们灰溜溜地走了。温婉紧绷的身子这才稍稍放松，却听萧景珩低声道：先回别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回到栖梧苑，萧景珩屏退左右，面色凝重：你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
温婉摇头：除了打理铺子，我几乎足不出户...
突然，她想起什么：除非...
除非什么
前几日，醉仙楼的王妈妈曾派人来，说要买我的胭脂配方，被我拒绝了。温婉回忆道，当时来人态度强硬，说是背后有大人物撑腰。
萧景珩眯起眼睛：醉仙楼背后是户部侍郎刘墉，也就是那位受害的刘小姐的父亲。
温婉倒吸一口冷气：难道...
不错，这是个局。萧景珩冷笑，刘墉与我父亲政见不合，一直想找宁国公府的麻烦。如今见我们的脂粉铺子红火，便想出这等毒计。
温婉心乱如麻：那刘小姐的脸...
苦肉计罢了。萧景珩淡淡道，用些暂时起疹的药物，过几日便能恢复。只是这样一来，红颜坊的名声...
全毁了。温婉苦笑。在金陵城，名声一旦坏了，再好的货也无人问津。
萧景珩沉思片刻：为今之计，必须先证明你的清白。你可留有每一批胭脂的样品
温婉眼前一亮：有！我每批都留了一盒作为样版！
好。萧景珩点头，我这就派人去请太医院的陈太医。他在皇上面前都说得上话，若能证明我们的胭脂无毒...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接着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世子爷，不好了！官府派人抄了栖梧苑，说要抓温姑娘问罪！
什么萧景珩拍案而起，谁下的令
是...是刑部直接下的海捕文书，说温姑娘是逃奴，还涉嫌谋害官眷...
温婉脸色煞白。逃奴那是指她从醉仙楼被赎出的事可卖身契明明已经...
萧景珩脸色阴沉得可怕：刘墉这是要置你于死地。他快速做出决断，你先从后门走，去城外的清泉寺躲一躲。住持了尘大师是我故交，会保护你。
那你呢温婉急问。
我回府打探消息。萧景珩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塞给她，拿着这个，寺里的人见了自会帮你。
温婉还想说什么，前院已经传来衙役的喝骂声。萧景珩一把将她推向后院：快走！
温婉含泪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她不知道的是，萧景珩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婉儿，这次我定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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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身世之谜
清泉寺坐落在金陵城外的半山腰，古木参天，清幽僻静。温婉拿着萧景珩的玉佩，果然受到了住持了尘大师的庇护，被安置在一间僻静的禅房中。
三日过去了，萧景珩音讯全无。温婉坐立不安，每日从禅房的小窗望向山下的官道，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四日清晨，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温姑娘，有位施主求见。小沙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温婉心头一跳，急忙开门，却见站在院中的不是萧景珩，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男子约莫四十出头，一身素色长衫，面容儒雅，却自带威严。
温姑娘男子开口，声音低沉。
温婉警惕地后退半步：阁下是...
我姓沈，单名一个砚字。男子微微一笑，是景珩的舅舅。
萧景珩的舅舅温婉心中疑惑，却还是礼貌地行礼：沈先生。
沈砚打量着她，目光复杂：景珩为了你，现在被软禁在府中。
什么温婉如遭雷击，怎么会...
他为了替你洗脱罪名，硬闯刑部大牢，要查看所谓的证据。沈砚叹息，结果被刘墉参了一本，说他包庇逃奴，干涉司法。皇上震怒，命宁国公严加管教。
温婉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都是我的错...
不全是。沈砚摇头，刘墉此举，表面是针对你，实则是冲着宁国公府来的。他顿了顿，温姑娘，你可知道你母亲是谁
温婉愕然：家母姓苏，名讳上芸下娘，是苏州商贾之女...
苏芸娘...沈砚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她可曾提起过沈明珠这个名字
温婉心头一震。沈明珠是她母亲临终前提到的名字，说是她生母，但因难产早逝，她被过继给苏家抚养。这件事连父亲都不知道，这个沈砚怎会...
你...你怎么知道温婉声音发颤。
沈砚长叹一声：因为沈明珠是我妹妹，也就是景珩母亲的表妹。
温婉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扶住墙壁才没跌倒。
你是说...我和萧景珩...
是远亲。沈砚点头，当年明珠未婚生子，为家族所不容，生下你后便郁郁而终。你被秘密送到苏家抚养，后来嫁入温家。
温婉脑中一片混乱。她竟然是...沈家的血脉
刘墉之所以针对你，是因为他查到了你的身世。沈砚沉声道，当年明珠的未婚夫，正是被刘墉陷害致死的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
所有的碎片突然拼凑在一起。难怪继母林氏对她如此狠毒——林氏正是刘墉的远亲！这是一场延续了二十年的复仇！
现在你明白为何景珩如此护着你了沈砚轻声道，他查清这一切后，便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不仅因为你是他的...
他的什么温婉急切地问。
沈砚却话锋一转：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景珩让我告诉你，三日后皇上南巡至金陵，会在栖霞山举行祭天大典。那是你洗清冤屈的唯一机会。
我该怎么做
景珩已经安排好了。沈砚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按这上面的计划行事。记住，成败在此一举。
温婉接过信，手指微微发抖。她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萧景珩的亲笔。信中详细列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她要在大典上当众向皇上呈递冤状，同时揭露刘墉贪腐的证据。
这...太冒险了。温婉喃喃道。一旦失败，就是欺君之罪！
沈砚深深看她一眼：景珩说，他相信你有这个胆识。他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温婉眼眶瞬间湿润。这是李商隐的《锦瑟》，也是她最喜欢的一首诗。萧景珩竟记得...
我明白了。她擦干眼泪，挺直腰背，请告诉世子爷，温婉定不负所托。
沈砚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对了，景珩还有一件礼物送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袱。温婉打开，里面是一件华美的衣裙和一套精致的头面。
三日后，你要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皇上面前。沈砚意味深长地说，这不仅是为了申冤，更是为了...
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景珩身边。沈砚说完，飘然而去。
温婉捧着衣物，心跳如鼓。她忽然明白了萧景珩的心意，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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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御前雪冤
栖霞山祭天台，旌旗招展，仪仗森严。
皇帝一身明黄龙袍，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缓步登上高台。宁国公父子紧随其后，萧景珩一身月白色锦袍，面容沉静，看不出被软禁多日的憔悴。
祭典开始，钟鼓齐鸣。就在大典进行到一半时，台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民女有冤情上达天听！求皇上为小女子做主！
一个清丽的女声穿透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跪在御道中央，手捧状纸，容色绝丽，气质不凡。
萧景珩瞳孔微缩——是温婉！她比上次见面时更清瘦了，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大胆！侍卫厉喝，何人敢惊扰圣驾！
民女温婉，原金陵温氏之女，今有冤情上禀，求皇上明鉴！温婉不卑不亢，声音清亮。
皇帝微微抬手制止了侍卫，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下女子：有何冤情，说来听听。
温婉深吸一口气，将红颜坊被诬陷、自己被通缉的经过娓娓道来，最后道：民女所制胭脂绝无铅毒，此事乃户部侍郎刘墉为打击宁国公府而设的局。民女这里有太医院陈太医的检验文书为证！
刘墉脸色大变，急忙出列：皇上明鉴，此女乃青楼逃奴，所言不足为信！
刘大人此言差矣。萧景珩突然开口，温姑娘的卖身契早已作废，何来逃奴一说反倒是大人您...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借女儿苦肉计陷害良民，又贪污河工银两，这些账目可做不得假。
刘墉面如土色：你...你血口喷人！
皇帝面色沉了下来：呈上来。
太监接过账册和温婉的状纸，恭敬地递给皇帝。随着翻阅，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刘墉！皇帝突然厉喝，这账册上所记，可是事实
刘墉扑通跪下，浑身发抖：皇上明鉴，这...这都是栽赃...
栽赃萧景珩冷笑，那请皇上派人去刘府书房暗格中搜查，看能否找到更多账册。对了，钥匙就在刘大人贴身佩戴的玉佩里。
刘墉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皇帝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查。侍卫果然从刘府搜出大量证据，不仅坐实了刘墉贪污之事，还牵连出他二十年前陷害林如海的旧案。
大典草草结束，刘墉被革职查办，温婉的冤情得以昭雪。更令人意外的是，皇帝得知她是林如海外孙女后，竟下旨恢复温家名誉，发还部分家产。
人群散去后，温婉独自站在栖霞山腰，望着远处的金陵城，恍如隔世。
婉儿。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温婉转身，萧景珩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眼中盛满柔情。
世子爷...她刚要行礼，就被萧景珩一把扶住。
还叫我世子爷他轻笑，经过今日，你已是自由身的温家大小姐，再不是任何人的奴婢。
温婉抿唇一笑：那...景珩
萧景珩眼中光芒大盛，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簪：温婉，我心悦你已久。今日当着天地神明的面，我萧景珩求娶你为妻，你可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萧景珩会如此直接地...
可...可我是商贾之女...
你是林御史的外孙女，皇上亲口恢复名誉的温家大小姐。萧景珩坚定胆有识，不输男儿，正是我萧家需要的媳妇。
温婉眼中泪光闪烁，却还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那...那我的胭脂铺子...
继续开啊！萧景珩大笑，我还指望靠娘子的本事发家致富呢！
温婉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伸手接过玉簪，轻轻点头：我愿意。
萧景珩起身将她拥入怀中。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山路上拉得很长，最终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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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锦瑟繁华
终章
锦瑟繁华
一年后，宁国公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今天是世子萧景珩大婚的日子。新娘温婉一袭大红嫁衣，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缓缓步入礼堂。
谁能想到，一年前那个在青楼浣衣的卑微女子，如今竟成了宁国公府的世子妃金陵城中，这段佳话早已传遍大街小巷。
婚礼过后，萧景珩和温婉联手经营的红颜坊已经开遍了江南各府，甚至打入了京城市场。温婉改良的胭脂水粉成了贡品，连皇后都赞不绝口。
而更令人称道的是，夫妻二人将部分利润用于开设医馆、义学，惠及无数贫苦百姓。皇上龙心大悦，特赐温婉淑人封号。
这日，萧景珩从外面回来，见温婉正在书房核对账目，便悄悄走到她身后，一把将她搂住。
忙什么呢他亲昵地蹭着她的发顶。
温婉笑着躲开：别闹，我在算上个月的盈利。
多少
这个数。温婉比了个手势。
萧景珩挑眉：看来我娶了个聚宝盆回家啊！
温婉嗔怪地拍他一下：说什么呢！随即正色道，景珩，我想把其中三成拿出来，在城外建一座济慈院，收留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
萧景珩眼中闪过赞赏：都依你。
温婉心中一暖。这就是她爱这个男人的原因——他从不因她的出身而轻视她，反而全力支持她的每一个善念。
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萧景珩突然神秘地说。
什么事
刘墉在狱中供出了当年所有同谋，包括...你继母林氏的兄长。
温婉神色一凛：然后呢
林氏兄长已经被革职查办，林氏本人也因涉嫌谋害主母被官府收押。萧景珩轻抚她的脸颊，你父亲的案子正在重审，很快就能平反。
温婉长舒一口气。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谢谢你，景珩。她真诚地说，如果没有你...
没有如果。萧景珩打断她，我们是命中注定的。
他牵起她的手，来到庭院中的锦瑟前：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暗号吗
温婉微笑，指尖轻抚琴弦：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萧景珩从背后环住她，双手覆在她的手上，一起拨动琴弦。清越的琴音在院中回荡，宛如他们交织的命运。
锦瑟繁华，岁月静好。从此，金陵城中多了一对神仙眷侣，共同谱写属于他们的盛世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