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所有人都以为我爱惨了顾家少爷。而顾家少爷认为我只是爱惨了他的钱。
对对我嗤之以鼻,极尽羞辱。
笑死,被他猜中了。
我真的只爱他的钱。
1.
凌晨一点二十七分,手机铃声又响起。
我眯着眼瞥见来电显示,‘金主儿子’。
喂,顾少~
我熟练地掐着嗓子,指尖却无聊地扣指甲。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碰撞的声音,顾渊嗓音里带着三分醉意。
老地方,十分钟。
不等我回应,‘嘟’的一声,电话里只剩忙音。
我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练习了三遍‘欣喜若狂’的表情,随手抓着外套冲出门。
打车软件显示溢价2.5倍。
我咬牙切齿地点下确认。
这笔账得记在顾渊头上。
林青,你属乌龟的
VIP包间里,顾渊慵懒靠在真皮沙发上,指间夹着半杯琥珀色液体。
见我推门进来,挑眉冷笑。
我熟门熟路从包里掏出湿巾,擦掉他指尖的酒渍。
路上遇到老奶奶过马路,耽误了。
其实是蹲在酒吧门口的便利店吃了两碗关东煮。
话音刚落,边上染着白毛的男生醉醺醺凑过来,身上的香水味熏得我头疼。
哟!顾少家的小保姆又来啦
我保持着完美微笑,从包里摸出解酒药,
李少这是喝高了要不要我帮您叫个代驾
呵,最好直接叫一个救护车。
把你们这群癫货全部打包带走。
身旁的顾渊却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力道极大。
染着醉意的眸子紧紧盯着我。
说实话,你是不是特喜欢我
包间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又来了。
我强忍住要翻出来的白眼,努力摆出最谄媚的表情。
对,我特~别~喜欢你。
喜欢你银行卡余额后面那一长串的零。
可面对我‘掏心掏肺’的表白,顾渊却嗤笑一声,重新靠回沙发上。
饮下最后一杯酒。
仿佛得到了某种无聊的验证。
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扮演着温顺的背景板。
笑眯眯地冲着周围看热闹地人点头。
回程地劳斯莱斯上,顾渊靠在我肩头睡着了。
我毫不在意玩着手机。
继续完成今日的雅思词汇打卡。
甚至还体贴地挪了挪身子,让他枕得更舒服些。
时薪两千,这福气,给谁谁不要
自从12岁从福利院被接到顾家,我就兢兢业业地扮演舔狗。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谁会跟钱过不去
只要顾少爷想,别说端茶递水。
就是让我去给他洗内裤,我也能笑容满面的应下。
车稳稳在到顾家别墅前,管家早已恭候多时。
见我扶着微醺的顾渊下车,迎上来轻声道:夫人在客厅等您。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顾母端坐在沙发上,保养得宜地指尖夹着一张支票。
她抬起眼皮,在我身上扫视一圈。
今天做的不错,渊儿没出岔子。
我双手接过支票,余光扫过那个令人心跳加速的数字。
多谢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回到客房,锁上门第一时间就是把支票塞进密码箱。
巷子里整整齐齐码着这些年攒下的劳务费。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月光想。
快了,还有三个月高考。
一切即将结束了。
2.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结束铃响起,我整理好草稿纸准备交卷。
监考老师经过我的座位,我习惯性冲她露出乖巧的微笑。
这可是顾夫人花大价钱给我矫正地‘完美表情’。
女厕所里,顾渊的现任女友踩着限量款高跟鞋,踹开隔间门。
带着三个女生往我头上倒涮拖把的脏水,
听说你半夜去酒店给渊哥送习题册
女孩的指甲死死掐住我的手臂。
贱不贱啊
我透过湿漉漉的刘海,看向洗漱台上的镜子。
脸上的脏水顺着下巴滴到校服口袋。
那里装着顾母给我的银行卡,里面是昨天刚存进去的‘服务费’。
那是顾渊十二岁生日时我签下的协议。
里面白纸黑字写的我应得的酬劳。
十八岁前,顾家需要我当顾渊的玩伴、出气筒和成绩保障。
而我可以得到顾家提供的学费和大笔生活费。
离他远点,听见没女孩揪住我湿透的头发,用力拉扯。
好。我干脆利落的回答,声音平静无波。
心里却计算着被扯掉多少根头发能换一次医药费补贴。
到底只是高中生。
说了几句狠话,泼了一身脏水,没怎么动手就散了。
可惜了,本来还能再赚一笔可观的医药费。
走出厕所时,我撞见了靠在走廊玩手机的顾渊。
他抬起眼皮,瞥见我滴着脏水的衣角,眼里没有丝毫波动。
只有一如既往的冷漠和不屑。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在我经过时,轻飘飘地丢下一句。
活该。
高考结束那晚,顾渊在KTV喝得烂醉。
我按掉第二十三个未接电话,推开那扇厚重的包厢门。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哄笑声里,我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林青啊顾家养的那条狗。
她是不是以为这样舔,就能飞上枝头,嫁进顾家
真羡慕顾少身边能有这么一个痴情的女人,哈哈......
我依旧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无视各色目光。
径直走到瘫在沙发主位的顾渊身边。
在更大的哄笑声中,顾渊醉眼朦胧地把酒杯推到我面前。
他斜睨着我,眼中带着施舍般的傲慢。
喝了它,我考虑让你继续当我跟班。
我看着杯中摇晃的琥珀色液体。
突然想起离开福利院那天,院长妈妈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出去了就再也别回来。
啧,没意思。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一把推开酒杯。
玻璃杯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顾渊,我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眼里没了熟悉的讨好。
知道为什么你每次醉酒我都能接到你吗
不等他反应,我从手机调出一段录音。
顾母冰冷的声音瞬间响彻了整个包厢。
如果渊儿在外面出事,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包厢死一般寂静。
六年,我演够了。
我拉开背包拉链,掏出一沓早就准备好的协议复印件撒向空中。
告诉顾夫人,协议期满,我不玩了。
漫天飞舞的协议复印件中,顾渊的脸色精彩得像打翻的调色盘。
他猛地站起来,踉跄着冲过来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你什么意思!什么协议!
顾少不知道可以回去问问你母亲。
我挑眉,用力甩开他的手,懒懒扫视了一圈包间里的人。
包间里熟悉、不熟悉的面孔此刻都安静下来。
有人踌躇着站起身告辞,接着三三两两全部离开。
顾渊死死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林青,你以为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就能引起我的注意
啧,我歪着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不是吧,顾少爷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啊
不用再去遵守什么鬼协议,我浑身轻松。
难得好心情的想多说两句。
确实‘喜欢’,不过不是喜欢你,是喜欢你家的钱。
顾渊像是被狠狠抽了一耳光,脸上的嘲讽有些挂不住。
他猛地逼近,语气凶狠。
林青!够了!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更讨厌!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停,难听的话到此为止,顾少爷要是还想继续,我可要收费咯。
说完,我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传出酒杯砸在墙上的声音,伴随着顾渊的怒吼。
门关上的瞬间,我靠在走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了六年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三个月后,机场的电子屏显示着航班信息。
我捏着UAL的录取通知书,给顾母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尾款已收到,合作愉快】
发送前,指尖顿了顿,最终还是补上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窗外是广阔无垠的天空和耀眼的阳光。
空姐送来香槟,邻座的金发男孩好奇地问。
First
time
to
UK
我晃着酒杯,任由阳光穿过琥珀色液体在掌心投下光斑。
No,
its
my
first
time
to
be
free.
3.
六年后。
飞机平稳落地,我再次踏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刚坐上提前预约好的专车,电话铃声急促响起。
看了一眼屏幕上备注的‘米兰女王’,我无奈地勾起唇角,按下接听键。
林青!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
电话那头立刻炸开米兰标志性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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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居然敢瞒着我!提前一天落地什么意思是不是不爱我了说!
巨大的音量震得我耳膜嗡嗡响,我连忙把手机拿远了些。
好啦好啦,米兰大人息怒,是小的错,您老轻点儿声,我手机都快被你吼炸了。
哼!知道错了就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晚‘绯色’顶层VIP,给姐滚过来喝酒!
米兰在电话那头下达命令,我笑着应下。
遵命,女王大人,地址发我,我先回老巢休整一下,晚上准时赴死。
得益于顾家当年支付的‘丰厚报酬’和我自己的拼命。
在UAL的几年,我几乎榨干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最后凭借几个极具颠覆性的先锋设计横扫了数个国际新锐设计大奖。
更是在毕业前就拿到了顶级奢侈品牌的设计师Offer。
米兰比我早一年回国。
凭借她家雄厚的资本和敏锐的嗅觉,在国内时尚圈混得风生水起。
我回国前,她就豪气地帮我买好了市中心顶级公寓。
连装修风格都完全按我的喜好来。
洗完澡,陷进柔软舒适的大床里。
我望着窗外熟悉的城市天际线。
一种脚踏实地的归属感和掌控感才真正回归。
晚上,按照米兰发来的地址,我驱车来到‘绯色’。
这家私人会所以其极致的奢华和绝对的私密性闻名于顶级圈子。
是米兰回国后的新据点之一。
推开顶层那间号称不对外开放的包间门,里面的景象让我微微挑眉。
璀璨的水晶灯下,宽大的环形沙发上坐着几位气质各异却都极其出众的年轻男子。
看到我进来,他们的目光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欣赏。
……
我瞬间明白了米兰电话里那句暧昧的‘包你满意’是什么意思了。
几年不见,这丫头在国内的‘资源’真是越发高端了。
我压下心底的局促不安,面上维持着从容淡定。
对众人微微颔首示意后,姿态优雅地走到一个空位坐下。
目光坦然,仿佛只是参加一场寻常聚会。
……你好
坐在我斜对面,气质最为清冷矜贵,容貌也最是出众的男生。
带着一丝探究和礼貌,率先开口。
我脸上挂着同样礼貌得体的微笑,声音清晰平稳。
你好,我是林青,米兰的朋友,她应该快到了。
闻砚的目光在面前的女生身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片刻。
纯黑如瀑的长发,精致却不张扬的妆容。
一身黑色修身连衣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优越的身材线条。
脚下一双Christian
Louboutin的经典红底细高跟,衬得脚踝纤细,气场全开。
他轻轻颔首,不再言语。
只当女生是米兰的某位重量级朋友。
4.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安静。
其他几位男士也暂时停止了交谈。
目光或多或少地落在我这边,带着欣赏和一丝好奇。
我泰然自若拿出手机,给米兰发了条消息催她。
同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身旁的男生。
近距离看,他的侧脸线条近乎完美,气质干净又带着点疏离的冷感。
这条件,米兰是从哪个顶级画廊或者时尚公司挖来的模特
现在这行的门槛都高成这样了
不行,好歹也是在国际时尚圈摸爬滚打过的,什么世面没见过
林青,稳住,不能给姐们丢份儿。
我端起面前的鸡尾酒,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主动打破沉默。
各位帅哥,初次见面,喝一杯
男生微微侧目,似乎有些意外我的主动。
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很快也端起了酒杯,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好看的弧度。
好。
水晶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几轮酒下来,气氛逐渐热络。
我本身酒量就不错,加上心情放松,谈吐也越发自如。
米兰的眼光果然毒辣,在座的几位男士谈吐见识皆是不凡。
聊起艺术、设计、投资、甚至小众运动,都颇有见地。
我饶有兴致地听着,偶尔发表见解,精准而犀利。
引得他们纷纷侧目。
不知不觉间,我坐得更靠近了那个男生一些。
眼神因微醺而显得更加明亮动人。
闻……砚
我侧头看他,准确地叫出了他刚才自我介绍时的名字。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慵懒的好奇。
看你的气质和谈吐,不像是在这里‘工作’的。
闻砚刚抿了一口酒,闻言差点呛到,耳根微微泛红。
他放下酒杯,表情无奈又带着点哭笑不得。
姐姐误会了,我是米兰姐的朋友,学建筑的,在Z大读研,快毕业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们几个都是被米兰姐临时抓来暖场的,她说有位非常重要的朋友回国。
哦我挑眉,故意拖长了语调,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促狭。
原来是高材生弟弟啊失敬失敬,那我比你大,叫声姐姐来听听
酒精似乎壮大了我骨子里那点被压抑多年的促狭因子。
闻砚的脸颊更红了些,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口。
他清越的嗓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顺从地低声唤道: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得我心头微漾。
我玩心更起,身体又向他那边倾了倾,腿侧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笔挺的西裤。
一边拿起醒酒器给他杯中添酒,一边继续逗他。
Z大的高材生建筑系可是秃头重灾区,弟弟你这发量保养得不错啊
闻砚看着又被满上的酒杯,刚想解释,就被我扶着杯底。
来,庆祝姐姐回国,再喝一杯!
姐,姐姐,我真不能再喝了。
闻砚的声音带着点求饶的软糯,眼神却亮晶晶的。
旁边几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士,见平日里清冷自持的闻砚被这位气场强大的姐姐逗得手足无措。
终于忍不住笑着围上来解围。
林小姐真是海量!闻砚他酒量浅,不如我们一起敬林小姐一杯欢迎回国!
一位气质沉稳如贵公子的男士举杯提议。
好啊!今晚不醉不归!
我爽朗一笑,来者不拒。
一时间,包间里充满了轻松愉快的谈笑风生。
酒意渐渐上头,我也彻底放开了。
闻砚被我半哄半强迫地又喝了几杯。
白皙的脸上泛起薄红,眼神迷离。
却依旧强撑着清冷的架子,那反差感可爱得紧。
我笑着,带着几分醉意和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伸出手臂,自然地搭在了闻砚的肩膀上。
我勾起眼尾,凑近他泛红的耳廓。
弟弟,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闻砚砚台的砚
闻砚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长睫颤动,侧过头看我。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微微歪头,声音又轻又软。
嗯,闻砚,姐姐呢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看着他这副纯良又诱人的模样,我没忍住,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半眯着眼,含糊地嘟囔。
林青......记住了啊,弟弟。
5.
第二天清晨,宿醉醒来。
我闭着眼,在被子里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机的手机。
刚开机,手机就像抽风了一样疯狂震动。
几十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提示弹出来。
最上面一条是米兰一小时前发的。
【祖宗!你还活着吗!电话打不通,急死我了!看到速回!】
什么情况
我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拨通了米兰的电话。
喂,兰兰……
啊啊啊啊!林青!林青你没事吧!
电话刚接通,米兰的尖叫声几乎要冲破听筒。
你吓死我了!昨晚在‘绯色’怎么回事我到了就听说你跟闻砚他们喝得可嗨了,后来呢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人也没影了!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小妖精拐跑了呢!呜呜呜,我差点报警了!
我的耳朵被她连珠炮似的轰炸得嗡嗡作响,宿醉的脑袋更疼了。
停停停!我没事!昨晚喝多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而已,你冷静点!
真没事闻砚那小子没趁机占你便宜吧他送你回去的
米兰的声音依旧充满怀疑和担忧。
没有没有!我自己回去的!
我赶紧澄清,挂断电话,冲进浴室。
等等……
昨晚喝酒闻砚
擦头发的手猛地顿住。
昨晚包间里那张帅得人神共愤、最后被我当抱枕靠着的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我连忙抓起还在充电的手机,解锁屏幕,点开微信。
通讯录那里果然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片深邃的纯黑,名字只有一个简洁的大写字母‘W’。
通过验证后,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时间是昨晚凌晨两点多。
W:【姐姐,我到家了。】
紧接着,是今天早上八点多的一条。
W:【姐姐醒了吗头还疼吗】
昨晚那些片段瞬间涌入脑海。
啊……
我低呼一声,把脸深深埋进沙发靠垫里,耳根烫得惊人。
太丢人了!
林青,你这些年练就的淡定自持呢
被狗吃了吗
居然调戏一个还在上学的弟弟!
在沙发里懊恼地滚了十分钟。
我终于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斟酌再三,敲下一行字。
林青:【昨晚喝多了,有点失态,抱歉。不过玩得很开心,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想了想,觉得有点生硬,又补充了一句。
林青:【谢谢你送我出来。(微笑表情)】
附带一条10000元的转账。
虽然米兰说他们是朋友,但毕竟让人家当了一晚上‘陪酒’和‘靠枕’。
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
就当是给弟弟的辛苦费了。
Z大设计学院的阶梯教室里,闻砚正在听一个重要的讲座。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来,看到屏幕上跳出的消息和那条转账。
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从唇角漾开。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W:【姐姐不用道歉,我也很开心,谢谢姐姐的‘辛苦费’。(笑脸)】
W:【下次一定要记得找我,我随时有空】
6.
一周后,米兰组了个更私密的局。
在她自己投资的一家高级画廊里。
说是庆祝我正式回国发展。
闻砚也在受邀之列。
画廊里灯光柔和,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我们几人端着香槟,正低声谈笑风生。
闻砚站在我身边,穿着一件质感极好的米白色高领毛衣。
更衬得他气质干净出众。
他微微低头,正专注地听我讲解墙上某幅先锋画作的创作背景和理念。
眼神里带着纯粹的欣赏和求知欲,偶尔轻声提出一两个问题。
就在这时,画廊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伴随着工作人员试图阻拦却底气不足的声音。
先生,这里是私人活动,您不能……
滚开!
一个压抑着怒火的熟悉声音粗暴地打断。
我们循声望去。
竟然是六年不见的顾渊。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此时却显得有些凌乱。
头发也不似从前那般一丝不苟,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
他的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
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废和偏执的疯狂。
那双曾经盛满傲慢和不屑的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正死死地,贪婪地锁定在我身上。
他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
冲破工作人员的阻拦,朝我们这边冲来。
林青!
他的声音嘶哑。
我终于找到你了!
画廊里瞬间安静下来。
米兰皱紧了眉头,下意识想上前阻拦。
闻砚和其他几位朋友也警惕地看向这个明显状态不对的不速之客。
我却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被打扰的不悦。
我甚至没有放下手中的香槟杯,姿态依旧闲适地靠在吧台边。
仿佛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闯入。
顾渊冲到距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
他贪婪地看着我,仿佛要将这六年的空白一眼补回。
然而,当他看清我身边气质卓然、容貌丝毫不输于他。
甚至更年轻干净的闻砚。
眼中的痛苦和嫉妒瞬间爆发。
他是谁!
顾渊指着闻砚,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戾气和质问。
闻砚被他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但他并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一步。
半个身子挡在了我前面。
我轻轻拍了拍闻砚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向形容枯槁、狼狈不堪的顾渊。
我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打量一件不太合时宜的展品。
顾渊
我微微歪头,像是在努力回忆他的名字。
随即露出一抹恍然大悟却毫无温度的微笑。
没听过,你是米兰新签约的模特气质倒是挺......特别的。
7.
话音刚落,顾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找了她六年!发了疯一样地找!
甚至动用了顾家所有的力量!
他以为再见时,她会恨他、骂他。
至少会有情绪!
他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甚至幻想着能跪下来求她原谅!
可他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如此彻底的遗忘和漠视。
你……你说什么
顾渊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青!你看清楚!是我!顾渊!
哦
我挑了挑眉,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顾先生是吧我想你认错人了,或者,需要我叫保安
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我身侧的闻砚,突然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
他微微低下头,将线条优美的下颌搁在了我的肩窝处。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无辜和怯意,嗓音又软又糯。
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依赖。
姐姐。
他瞪我,眼神好凶,我害怕。
这演技,我心底暗赞一声。
面上却立刻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宠溺。
顺势伸出手臂,无比自然地环住闻砚劲瘦的腰身。
将他整个人紧紧地拥入自己怀中。
目光冷冷地扫过目眦欲裂的顾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乖,别怕。
我低头,在闻砚光洁的额头上安抚性地印下一个轻吻。
然后抬起头,望着顾渊。
无关紧要的疯狗乱吠罢了,不值得你害怕,更不值得你看一眼。
林青!
顾渊彻底崩溃了。
他苦熬了六年的悔恨和期待,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
猛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不管不顾地狠狠摔在地板上。
文件袋口崩开,里面赫然是股权转让协议、地契。
还有一张签好他名字、足以买下半个画廊的巨额支票。
钱,你不是只爱钱吗!
顾渊双目赤红,指着地上那些象征着顾家核心资产的文件,嘶吼着。
我给你,都给你!顾家的钱,我的钱,我的一切!全都给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够不够!够不够你回到我身边!
他踉跄着向前扑,似乎想抓住我的裙角。
哪还有半分昔日顾家少爷的矜贵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极具冲击力的一幕惊呆了。
我搂着闻砚的手甚至没有松开半分。
看着地上那些散落的、足以让无数人疯狂的财富文件。
再看看眼前这个为了它们而彻底抛弃尊严、形销骨立的男人。
我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彻底的冰冷和一丝悲悯。
回到你身边
我轻轻嗤笑一声。
顾先生,我想你误会了两件事。
我松开闻砚,优雅地弯下腰,用两根手指随意地拈起了那张巨额支票。
在顾渊骤然亮起的目光中。
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一下,一下,将那张支票撕成了两半,四半。
最后揉成一团废纸,扔进垃圾桶里。
第一,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
我林青,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我自己的钱。
第二,我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股权协议和地契。
你和你顾家的东西……
我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太脏了,配不上现在的我。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无比自然地牵起闻砚微凉的手。
这里空气不好,我们换个地方
8.
好,闻砚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柔。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力道轻柔却坚定。
姐姐想去,我们就去。
周围的宾客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目光复杂地落在我们身上。
米兰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但在看到我平静无波的眼神后,又瞬间放松下来。
处理干净。
经过一个画廊经理身边时,米兰冷声开口。
是,老板,您放心。
经理立刻躬身应下,对着几个迅速靠拢的安保人员做了个手势。
我们没有回头。
顾渊那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声被隔绝在身后厚重的大门里。
连同他那可笑的献祭和廉价的悔恨。
我从来都不曾站在顾渊的身边,何谈回去
那些顾渊不愿放弃的过往,我只觉得恶心。
六年的侮辱践踏,在曾经的某一个时刻,我也有过祈盼。
那时候的顾渊在做什么
对我嗤之以鼻,对我遭受的恶意和霸凌不屑一顾。
于是我知道了。
不该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一丝目光。
走出画廊,我深吸一口气。
肺部充满了自由而清新的味道。
闻砚侧过头看我,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关心和温柔的笑意。
姐姐想去哪里
我回望着他,感受着他掌心令人心安的温度,唇角扬起笑容。
现在特别想吃甜的,要最甜的那种。
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声清朗悦耳。
好,都听姐姐的。
米兰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着我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姨母笑。
啧,恋爱的酸臭味,行了,我就不当电灯泡了,玩得开心点。
她冲我眨眨眼,转身潇洒地走向自己的车。
坐进舒适的车厢,闻砚没有立刻让司机开车。
而是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气泡水,拧开递给我。
刚才……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
姐姐没事吧
我接过水,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刚才那个在画廊里将顾家少爷连同他的尊严财富一起踩进泥里的女人。
此刻在他眼里,仿佛还是个需要被小心呵护的对象。
没事,我摇摇头,身体放松地靠进柔软的座椅里,语气带着点慵懒和释然。
只是觉得有点脏,就像不小心踩到了一滩陈年污垢,虽然恶心,但擦干净就好了。
闻砚闻言,紧绷的下颌线条明显柔和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将我散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嗯,擦干净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
我知道,他不仅仅是说顾渊的纠缠,更是说那些过往的阴霾。
开车吧。我对司机说。
车子平稳地滑入车流,将画廊那场令人作呕的闹剧彻底甩在身后。
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映在我和闻砚身上。
我微微偏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至于画廊里那个被安保人员‘请’出去的男人。
谁在乎呢
9.
画廊外,夜风呼啸着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顾渊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昂贵的西装沾满了灰尘。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沾满污渍的文件袋。
目光空洞地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灯。
他苦寻了六年,最终只换来一句‘太脏了’。
他以为的悔恨和深情,在她眼里,不过是令人作呕的纠缠和笑话。
巨大的孤独和痛苦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蜷缩起身体,将头深深埋进膝盖。
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林青,真的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呜咽声在城市的喧嚣中微弱得可怜。
最终消散在无情的夜风里。
一如曾经,他未曾珍惜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