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考前夜,我妈在客厅烧香拜佛。供桌上堆满苹果香蕉,香炉里插着三柱高香。
烟味直往我房间里钻。
我躲在被窝里,用最后一点流量刷丧尸片解说。
屏幕里血肉横飞。
解说的声音压得很低:……当灾难降临,秩序崩塌……
香灰落在果盘里。
我听见我妈念念有词。
文曲星保佑。
祖宗保佑。
让我家望舒顺顺当当,金榜题名。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
画面正好卡在一个丧尸咬断主角脖子的特写。
我摁灭屏幕。
心想:真到那时候,我跑得赢体育生吗
闹钟响的时候,天还没亮透。
我像根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
三年,就为这一天。
餐桌上摆着油条和两个鸡蛋。
我妈紧张兮兮地盯着我吃。
一根油条,两个蛋,一百分!她搓着手,吉利!
我叼着油条,含糊应着。
心里盘算的是最后一遍古诗词默写和那个总搞不明白的物理模型。
出门前,我妈往我书包侧兜塞了个东西。
硬硬的。
准考证!再检查一遍!她声音都劈了。
我无奈地拉开口袋拉链给她看:这儿呢,妈,丢不了。
不是这个!她又往里按了按,是……你爸当年留下的护身符。
我愣了下。
我爸。
一个常年泡在野外挖石头、满脑子地质构造的男人。
在我十岁那年追着一颗据说很特别的陨石跑去了西伯利亚。
然后就再没回来。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妈恨了他很多年,家里关于他的东西,早扔干净了。
没想到她还留着这个。
戴着,图个心安。她眼圈有点红,别过脸去催我,快走快走,别迟到!
那东西硌在书包侧面。
形状像块不规则的黑色小石头。
冰凉。
考场设在一中。
我骑着共享单车穿过清晨的街道。
早点摊冒着热气,环卫工人在扫地。
世界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模一样。
平静得让人打哈欠。
校门口乌泱泱全是人。
家长比考生多。
各种加油打气的声音混在一起。
儿子稳住!
闺女别紧张!
仔细审题啊!
我锁好车,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有槐花的甜味。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像铁锈,又像什么东西腐烂了。
我皱皱眉。
大概是旁边垃圾桶传来的吧。
排队进安检门。
我习惯性地摸向书包侧兜,想确认准考证的位置。
指尖触到那个硬硬的护身符。
心莫名跳快了一拍。
就在这时。
啪嗒。
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在我手背上。
不是水。
粘稠,发黑。
像稀释了的石油。
我下意识抬头。
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
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压下来。
缝隙里,透出极不正常的暗红。
啪嗒。
又一滴。
这次落在我额头上。
冰凉滑腻的感觉直冲脑门。
下雨了前面有人嘟囔。
什么鬼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啊……
这雨怎么是黑的
啪嗒…啪嗒啪嗒……
密集的黑色雨点开始坠落。
人群骚动起来。
哎呀!弄我新衣服上了!
好恶心!这是什么啊
快进去!进教学楼躲躲!
安检门前的队伍乱了套。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也懵了,拿着金属探测仪不知所措。
大家不要挤!有序……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里。
黑色的雨点越来越密。
砸在地上,洇开一小滩一小滩粘稠的污迹。
那丝腥气,陡然浓烈起来。
令人作呕。
我被人群推搡着往前。
手背被黑雨滴到的地方,开始发烫。
像被火星子燎了一下。
我低头看去。
皮肤上,竟然腾起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烟气。
那滴黑雨……消失了
像是被我的皮肤……吸收了
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
不对劲!
这绝对不对劲!
混乱中,我死死攥着书包带,被人流裹挟着冲进了教学楼。
一楼大厅瞬间塞满了人。
惊魂未定。
湿漉漉的黑水在地砖上蜿蜒。
这什么鬼东西一个女生带着哭腔,拼命擦着溅到校服上的黑点,却越擦污迹越大。
像机油……
天气预报吃屎的吗!
抱怨声,咳嗽声,还有外面越来越响的雨声。
我站在角落,心脏咚咚狂跳。
手背上被雨滴过的地方,灼热感已经褪去。
皮肤完好无损。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那个位置残留着一种……奇异的麻痒。
像有微弱的电流通过。
我鬼使神差地再次抬头,望向玻璃大门外。
黑雨倾盆。
天空的红光更盛。
整个世界像被罩在一个巨大的、肮脏的玻璃罐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暗红天幕下——
校门外。
一个穿着荧光绿环卫马甲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马路中央。
他动作僵硬,像个提线木偶。
一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刺耳的喇叭声几乎要撕裂空气。
滴滴滴——!!
那人恍若未闻。
砰——!
沉闷得让人牙酸的撞击声。
隔着雨幕和玻璃门,并不响亮。
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上。
时间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尖叫声刺破了大厅短暂的死寂。
啊——!!撞人了!!
快打120!报警啊!
有人惊恐地指着外面。
只见那个被撞飞的环卫工,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动着身体。
像断了关节的玩偶。
然后,他竟然……慢慢地、慢慢地爬了起来!
脖子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歪着,身体扭曲。
他转过身。
脸正对着教学楼的方向。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深色的污迹。
那双眼睛。
没有眼白。
一片浑浊的、粘稠的漆黑。
直勾勾地,穿透雨幕,锁定了玻璃门内的人群。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那不是人!
绝对不是!
嘶……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
来自我书包侧面那个冰凉的护身符。
哗啦——!
玻璃大门被猛地撞开。
不是撞开。
是那个扭曲的环卫工,一头撞碎了玻璃!
锋利的碎片四溅。
他拖着一条明显折断、以诡异角度弯曲的腿,无视了满身的玻璃碴子和流淌的、混合着黑色雨水的暗红液体,冲了进来!
目标明确。
直扑离他最近的一个吓傻了的男生。
啊——!!!
凄厉的尖叫引爆了整个大厅。
人群炸了锅。
像被捅了的马蜂窝,所有人尖叫着,本能地往楼梯和走廊深处逃窜。
推搡,摔倒,哭喊。
秩序彻底崩溃。
怪物!
丧尸!是丧尸!
救命啊!
我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踉跄着退到墙根。
背脊紧贴着冰冷的瓷砖。
那个被扑倒的男生发出非人的惨嚎。
环卫工的头埋在他脖颈处,疯狂地撕咬、啃噬。
鲜血喷溅。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那股铁锈般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我的胃里翻江倒海。
大脑一片空白。
丧尸片……成了现实
就在这时。
呃啊……
我旁边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个刚才被黑雨淋透了半边身子的女生,靠着墙滑坐在地。
她身体剧烈地抽搐。
裸露在外的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像活过来的蚯蚓,疯狂凸起、扭动。
她的眼睛。
眼白正被一种浑浊的黑色迅速吞噬。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完了!
她被感染了!
而且就在我旁边!
恐惧像冰水浇头。
我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从墙根弹开,混在尖叫奔逃的人群里,拼命往楼梯方向挤。
通往二楼考场的楼梯,成了地狱的入口。
挤满了惊恐失措的学生。
后面是不断逼近的恐怖撕咬声和惨叫声。
前面是缓慢蠕动、随时可能踩踏的人流。
我个子不高,力气也不大,被挤得东倒西歪。
好几次差点摔倒。
让开!都他妈让开!一个高大的男生粗暴地推开前面挡路的人,像头蛮牛一样往上冲。
被他推开的一个瘦小女生站立不稳,尖叫着向后倒去。
正对着后面一个刚刚完成变异、眼睛全黑、嘴角淌着涎水的感染者!
那东西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嘶吼,张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
眼看就要咬上!
电光火石间。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或许是恐惧压榨出了潜能。
或许是那个手背上残留的麻痒感给了我一丝诡异的勇气。
我猛地伸手,一把抓住那女生背后的书包带,用尽全身力气往回一拽!
嗤啦——
书包带被我扯断了。
女生被我拽得一个趔趄,扑倒在楼梯上。
险险躲过了那张咬合下来的血口。
那感染者扑了个空,浑浊的黑眼珠转向我。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它放弃了地上的女生,朝我扑来!
腥风扑面!
我甚至能看到它牙齿缝里残留的肉屑!
完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下意识地,我抬起了那只被黑雨滴过、此刻正微微发烫的手。
不是想打它。
纯粹是吓傻了,本能地抬手挡在脸前。
砰!
一声闷响。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我惊愕地睁眼。
只见那个扑到近前的感染者,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整个身体猛地向后弹开。
重重摔在楼梯转角处。
它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困惑而愤怒的嘶吼。
浑浊的黑眼死死盯着我抬起的手。
或者说,盯着我手腕上……那缕几乎看不见的、极其稀薄的白烟
是我眼花了
还是……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皮肤下,似乎有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暖流滑过。
像幻觉。
快跑啊!愣着干什么!一声吼叫在我耳边炸开。
是刚才那个被我救了一下的瘦小女生,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惊恐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楼梯下那个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怪物,尖叫着继续往上冲。
我猛地回神。
顾不上多想,也拼命往二楼跑。
二楼走廊也没好到哪里去。
混乱在蔓延。
有人试图锁教室门,但门锁太老,或者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
绝望的拍门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
也有零星几个感染者在走廊上游荡、扑咬。
我喘着粗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广播室!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
广播室在走廊尽头拐角,位置偏,门也结实!
我贴着墙根,避开混乱的中心,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往那边挪。
一个身影踉跄着朝我这个方向退过来。
差点撞到我。
是陈铮。
我们年级的体育特长生,校篮球队主力。
人高马大,此刻却脸色煞白,手里死死抓着一把……断了腿的椅子
他的一条胳膊无力地垂着,校服袖子被撕开,露出的手臂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伤口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他被抓伤了!
陈铮!我失声叫出来。
他猛地回头,看到是我,那双总是带着点痞气和不耐烦的眼睛里,此刻全是血丝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惊惧。
江望舒他声音嘶哑,你他妈怎么还在这儿!
他身后,一个穿着碎花裙、但脖子被咬掉一大块肉的女生,正歪歪扭扭、速度极快地追过来。
嗬……
腥臭的气息扑面。
操!陈铮骂了一声,转身用还能动的那只胳膊,抡起断腿椅子狠狠砸过去。
砰!
椅子砸在女生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
但那个女生只是晃了一下,顶着塌陷下去的半个脑袋,速度不减地继续扑来!
根本没用!
快走!陈铮朝我吼,声音带着绝望,去广播室!锁门!
他挡在我前面,用身体作为屏障,抡着椅子做最后的抵抗。
那条被抓伤的手臂,青黑色已经蔓延到了手肘。
他快撑不住了!
我看着他挡在我前面的背影,那宽阔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恐惧依旧攥紧心脏。
但书包侧面,那个冰凉的护身符,突然又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震动。
像沉睡的东西被惊醒。
同时,我手背上那股奇异的麻痒感再次出现,比之前强烈了一点点。
一个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冲进我混乱的大脑。
我的手……
刚才在楼梯上……
好像……能弹开它们
没有时间思考了!
陈铮再次被那恐怖的女生扑倒在地!
断腿椅子脱手飞出。
那张挂着碎肉、顶着半个塌陷脑袋的脸,朝着陈铮的脖子咬下去!
住手!
我尖叫出声。
不是出于勇敢。
纯粹是恐惧和肾上腺素飙升下的本能反应。
我猛地冲上前一步。
不是用拳头。
而是像刚才在楼梯上一样,把那只发烫的手,狠狠地按向那个女生的后心!
仿佛按在了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烂肉上。
冰冷滑腻的触感让我汗毛倒竖。
就在我手掌接触到它皮肤的瞬间——
滋啦——!
一声清晰的、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上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
啊——!!!
那个一直只会发出嗬嗬声的女生,竟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到扭曲、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它像被高压电击中一样,猛地从我手下弹开!
身体剧烈地抽搐、扭曲。
被按过的后心位置,嗤嗤地冒出大股浓郁的白烟!
皮肤焦黑一片,甚至能看到底下被灼烧的肌理!
它倒在地上,疯狂地翻滚、嘶嚎,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口鼻和伤口处涌出。
几秒钟后,抽搐停止了。
它不动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弥漫开来。
我僵在原地。
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残留着一丝焦糊味。
皮肤微微发红,有点烫。
但毫发无损。
而那股奇异的暖流,比刚才清晰了许多,在手臂里缓缓流淌。
我……我杀了它
不,是……净化消灭
陈铮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像濒死的鱼。
他惊恐无比地看着我,又看看地上那具冒烟的尸体,最后目光死死锁在我那只手上。
你……你……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别碰我!我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手臂上那可怕的青黑色抓痕,你被感染了!
陈铮低头看向自己手臂,青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肩膀。
他脸上血色褪尽,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呵……呵呵……他发出绝望的惨笑,完了……老子他妈要变怪物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似乎已经开始不听使唤。
眼神时而疯狂,时而清醒。
挣扎的痛苦在他脸上扭曲。
江望舒……他抬头看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绝望,还有一丝……哀求广播室……钥匙……在……在讲台下面……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指向广播室的方向。
求你……别让我……变成那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又开始涣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他快撑不住了。
我看着他,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是为了救我……才被抓伤的。
钥匙在哪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发颤。
讲台……左边……柜子底下……陈铮用最后一丝清醒挤出这句话,随即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指甲深深抠进地板,青黑色的血管在他脖子上疯狂跳动。
没时间了!
我咬咬牙,猛地绕过他和他旁边那具冒烟的尸体,冲向广播室。
门锁着。
我蹲下身,手指颤抖着在讲台左边的柜子底下摸索。
灰尘,蜘蛛网……
指尖触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
我一把抓住,扯出来。
一把黄铜钥匙!
插钥匙的手抖得厉害。
试了好几次才对准锁孔。
咔哒。
门开了。
我闪身进去,立刻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到地上。
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外面是地狱般的混乱和惨叫。
广播室里,只有机器指示灯发出幽微的光。
相对的死寂,反而放大了我的恐惧和刚才经历带来的巨大冲击。
我的手……
我摊开手掌。
借着指示灯微弱的光。
掌心皮肤完好,只是残留着淡淡的红印,像被热水烫了一下。
那股奇异的暖流,在身体里缓缓流动,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是那个护身符
我猛地扯下书包,拉开侧兜拉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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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不规则的黑石头躺在手心。
触感冰凉依旧。
但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它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暗光一闪而过。
像沉睡的星辰。
更诡异的是,我身体里的那股暖流,似乎和这石头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嘶……
又是那种细微的声音。
这次我听清了。
不是幻听。
是这石头发出的!
它似乎……在呼吸
外面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砰!砰!
有人在撞门!
还伴随着野兽般的嘶吼。
是陈铮!
他变异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远离铁门,缩到房间最里面的角落,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砰!砰!砰!
撞击持续着。
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我以为门要被撞开时。
撞击声突然停了。
外面传来一种……咀嚼的声音
还有拖拽重物的摩擦声。
我胃里一阵翻涌。
不敢去想外面发生了什么。
时间在死寂和恐惧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几分钟,也许一个世纪。
外面彻底安静了。
只有远处依稀传来的零星尖叫和嘶吼。
我蜷缩在角落,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微微发抖。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黑雨。
怪物。
被感染的人。
我的手……
还有这块诡异的石头。
我爸当年追的陨石……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击中了我!
难道……
这黑雨,这怪物……
和我爸当年追的陨石有关
和这块他留下的护身符有关
那石头在我手里微微震动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我的猜想。
滋……滋啦……
头顶的广播喇叭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
把我吓得一哆嗦。
紧接着,一个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恐慌和噪音的男声传了出来:
滋……注意!滋……所有幸存考生……工作人员……滋……
是年级主任的声音!
他还活着!
学校……滋……爆发不明感染!重复!爆发不明感染!感染者攻击性极强!被咬伤或抓伤……滋……会被感染!
所有幸存者……滋……立刻寻找安全房间!锁死门窗!不要发出声音!等待救援!
滋……救援……信号已发出……坚持……
电流噪音猛地增大,淹没了后面的声音。
广播戛然而止。
救援信号发出了
我心头刚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
但下一秒。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仿佛就在头顶!
整栋教学楼剧烈地摇晃起来!
广播室的顶灯疯狂闪烁,然后啪地一声爆裂!
碎片像雨点一样落下。
我尖叫着抱头蹲下。
灰尘簌簌落下。
巨响之后,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几秒后。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湿漉漉的肉块摩擦蠕动的声音,从天花板上方传来。
咕叽……咕叽……
越来越大。
越来越近!
有什么东西……在楼顶!
而且正在……往下渗透!
我惊恐地抬头。
只见广播室天花板靠近角落的位置。
原本白色的石膏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种粘稠的、蠕动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物质浸染、渗透!
那黑色物质像有生命一样,在石膏板下蔓延、鼓胀。
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叽声。
很快,那一小片天花板变得像半透明的黑色囊肿。
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搏动。
一股比外面浓郁十倍、混杂着血腥和腐烂的恶臭,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广播室!
是源头!
那东西在楼顶!
我的直觉在疯狂尖叫。
这黑雨的源头!这些怪物的源头!就在我们头顶!
广播室不能待了!
必须离开这里!
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向门口。
手刚握住冰冷的门把手。
咔嚓……
一声脆响。
我头顶那片被黑色物质浸透的石膏板,裂开了一道缝!
粘稠的、沥青般的黑色液体,混合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碎块,从裂缝里滴落下来。
啪嗒。
落在我脚边。
散发着地狱般的气息。
我猛地拧开门锁,几乎是滚出了广播室。
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铁门。
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恐怖的咕叽声。
走廊上弥漫着血腥味和死寂。
零星几具尸体倒伏在地。
暂时没看到活动的感染者。
刚才广播的巨响和楼顶的爆炸,似乎把怪物也暂时惊退了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
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楼顶……必须去楼顶!
那个东西在孵化在扩散
如果不阻止它……
广播里说等待救援。
可救援什么时候来
等他们来了,楼顶那东西会不会已经……覆盖了整个学校甚至整个城市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我心里疯长。
我的手能伤害那些怪物。
我能……接近它吗
这个想法疯狂得让我自己都害怕。
但那个石头在我口袋里,隔着布料传来持续的、微弱的震动。
像是在催促。
身体里那股暖流,似乎也在回应着它。
变得……活跃了一些。
我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尖锐的疼痛让我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
去楼顶。
只有那里,可能有答案,可能有结束这一切的机会!
通往顶楼天台的楼梯间,阴森得如同鬼蜮。
应急灯忽明忽灭。
墙壁上溅满了深褐色的血迹。
我每一步都踩在粘腻的血污上。
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我紧握着从消防箱里找到的破窗锤。
金属的冰冷触感给我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
通往天台的那扇厚重的铁门,出现在眼前。
门虚掩着。
一股比广播室里浓郁百倍、几乎凝成实质的恶臭,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熏得我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铁门下方缝隙里,正缓缓渗出粘稠的、沥青般的黑色液体。
和我刚才在广播室天花板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源头,就在门后!
我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呕吐的欲望和几乎要击垮我的恐惧。
身体里的暖流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变得灼热起来,在四肢百骸快速游走。
我伸出颤抖的手。
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失去了呼吸。
地狱。
这是真正的地狱。
天台上,一片狼藉。
原本的太阳能热水器支架扭曲变形,像被巨力揉捏过。
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翻涌的黑色粘稠物质。
如同活着的黑色沼泽。
在这片黑色沼泽的中心。
一个巨大无比的、令人作呕的黑色肉瘤,正如同心脏般搏动着!
它足有两三米高。
表面布满了粗大的、搏动的暗紫色血管。
无数粘稠的黑色触手从它底部延伸出来,深深扎入天台的水泥地,或者缠绕在扭曲的金属支架上。
更恐怖的是。
在那些搏动的血管和粘稠的表皮之间。
竟然镶嵌着……人的残肢断臂!
有的只剩半截手臂,有的是一条腿,甚至……还有一张扭曲变形、凝固着极致痛苦的人脸!
它们像被强行融合进了这团恶心的肉瘤里。
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咕咚……咕咚……
肉瘤每一次搏动,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每一次收缩,表面那些血管就鼓胀起来,喷溅出细密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雨雾!
正是这些雨雾,被高空的气流卷走,化作了笼罩整个城市的黑雨!
那些被黑雨感染的人……
那些怪物……
都是它的子嗣!
我的目光凝固在肉瘤最上方。
那里,一张相对完整、苍白肿胀的脸,被一根粗大的暗紫色血管贯穿了太阳穴。
黑色的粘液在血管里汩汩流动。
那张脸……
是陈铮!
他眼睛紧闭,脸上残留着痛苦和一丝……未散尽的绝望。
他还……活着
或者说,以某种方式,存在着
巨大的悲愤和恶心感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
啊——!!!
我发出了一声自己都未曾想过的、充满仇恨的尖叫!
举起破窗锤,就要冲过去!
就在我抬脚的瞬间。
咻!
一道粘稠的黑色触手,如同毒蛇般从肉瘤底部弹射而出!
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直刺我的面门!
速度太快了!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瞳孔里,那尖端带着锋利骨刺的触手急速放大!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完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
我书包侧兜里,那块冰冷的石头猛地爆发出灼人的高温!
嗡——!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暖流,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我体内深处炸开!
瞬间涌向我的右臂!
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
五指张开!
对着那道袭来的恐怖触手!
滋啦——!!!
刺眼的白光!
比焊枪还要炽烈!
从我掌心猛然爆发!
如同实质的光矛!
精准地轰击在那道黑色触手上!
噗嗤——!
如同烧红的刀子切进黄油!
那道粗壮、粘稠的触手,在白光中瞬间气化!
连一滴粘液都没剩下!
只留下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肉瘤猛地一震!
发出一声沉闷而痛苦的嘶吼!
整个天台上的黑色粘稠物质都剧烈地翻涌起来!
无数根触手如同被激怒的毒蛇,从肉瘤底部疯狂探出,狂乱地挥舞!
我僵在原地。
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那只冒着淡淡白烟的手。
刚才那道白光……
是我发出来的
那块石头在我口袋里,温度高得烫人。
但那股灼热的暖流,在爆发之后,迅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空虚感。
仿佛身体被掏空了一大半。
头晕目眩。
肉瘤的愤怒是恐怖的。
它似乎认定了我是巨大的威胁。
嘶嗷——!!
一声更加尖锐、充满暴戾的嘶吼从肉瘤深处爆发!
不再是低沉的咕哝,而是如同无数怨魂叠加在一起的尖啸!
至少七八根更加粗壮、带着骨刺和吸盘的触手,如同黑色的死亡之鞭,撕裂空气,从不同角度朝我疯狂抽来!
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封锁了我所有闪避的空间!
避无可避!
刚才那一下爆发耗掉了我大半力气。
身体里的暖流变得稀薄、迟滞。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我甚至能看清最近那根触手尖端滴落的黑色粘液。
完了……
这次真的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就在这生死关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就在我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口!
一颗……闪烁着微弱银光的子弹
划破充满恶臭的空气!
精准地打在最前面那根触手的连接处!
噗!
子弹没入。
没有爆炸。
但那根触手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一僵,动作瞬间迟缓下来!
表面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冒出白烟!
紧接着!
砰砰砰!
又是连续三枪!
银光闪烁!
分别命中另外三条袭向我要害的触手!
虽然没有完全阻止它们,但极大地迟滞了它们的攻击速度!
这边!!
一个熟悉的声音嘶吼着。
我猛地回头。
只见楼梯口,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林霁!
我们班的学神,永远冷静理智,戴着金丝眼镜,此刻镜片上全是血污,手里端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管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手枪。
他旁边是苏禾,校医室的实习老师,平时温温柔柔,此刻却一脸狠厉,手里抓着一把……消防斧斧刃上也沾着些暗色的血迹。
还有一个,是穿着电工服、浑身是血的陌生中年男人,应该是学校的工作人员,他手里拿着一个滋滋冒着电火花的……电击棒
江望舒!躲开!苏禾老师尖叫。
那迟滞的触手已经近在咫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我用尽最后力气,狼狈地向旁边一扑!
呼!
带着腥风的触手擦着我的后背扫过!
重重砸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
水泥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
打它核心!那个嵌着人脸的部位!林霁的声音依旧冷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再次举枪瞄准,幽蓝的光芒在枪口汇聚。
砰砰!
又是两枪银光射出!
这次直指肉瘤核心处,陈铮那张脸的位置!
肉瘤似乎感觉到了致命威胁,猛地收缩!
几条粗大的触手瞬间回防,挡在核心前方!
噗噗!
银光子弹没入触手,发出灼烧的滋滋声,但未能穿透!
吼——!
肉瘤发出愤怒的咆哮。
更多的触手放弃攻击我,如同狂蟒般卷向林霁他们三人!
小心!苏禾老师抡起消防斧,狠狠劈向一条袭来的触手!
当!
斧刃砍在覆盖着粘稠物质的触手上,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只砍进去一小半,就被坚韧的组织卡住!
那触手猛地一甩!
苏禾老师连人带斧被甩飞出去,重重撞在楼梯间的墙壁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苏老师!林霁脸色一变。
那电工大叔怒吼一声,挥舞着滋滋作响的电击棒,狠狠捅向另一条触手!
强大的电流瞬间爆发!
噼里啪啦!
电光闪烁!
那条触手剧烈地抽搐起来,表面的黑色粘液被电得焦黑冒烟。
但更多的触手蜂拥而至!
一根带着锋利骨刺的触手,如同标枪般刺向电工大叔的胸口!
老张!林霁目眦欲裂,调转枪口,却已经来不及!
眼看那骨刺就要洞穿电工大叔的胸膛!
滚开!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弹起,再次抬起那只微微发烫的手!
没有白光爆发。
身体里的暖流太微弱了。
但我掌心对准那根袭向电工大叔的触手!
距离很近!
一股无形的排斥力场猛地扩散!
砰!
那根致命的触手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橡胶墙上!
尖端骨刺离电工大叔的心脏只有不到十厘米!
硬生生被弹开了!
方向一偏,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呃!电工大叔痛哼一声,捂着肩膀踉跄后退。
快!集中火力!打那个发光的东西!林霁抓住这瞬间的机会,枪口再次指向肉瘤核心!
他看到了我刚才的动作,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了然。
但他没有追问。
现在不是时候!
苏老师!斧头!林霁吼道。
刚挣扎着爬起来的苏禾,咬牙捡起掉落的消防斧。
电工大叔老张也忍着剧痛,将电击棒开到最大功率,电弧噼啪作响。
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再次抬起手,掌心对准那些疯狂回防、试图阻挡林霁射击弹道的触手。
给我……定住!
我嘶喊着。
拼命运转着身体里那点残存的暖流。
掌心发出微弱的白光。
不是攻击。
而是形成了一片稀薄、但确实存在的排斥力场!
如同无形的屏障。
那些狂舞的触手撞在力场上,速度肉眼可见地迟滞下来!
像是陷入了粘稠的胶水!
就是现在!林霁眼中精光爆射!
他手中的枪,幽蓝的光芒凝聚到了极致!
砰!
一道远比之前粗壮、凝练的银色光柱,撕裂黑暗!
精准地穿过我制造的力场缝隙!
射向被触手重重保护的核心!
那处镶嵌着陈铮脸庞的位置!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银色光柱带着毁灭的气息。
穿透了外围迟滞的触手。
撕裂了粘稠蠕动的黑色肉壁。
狠狠地……
命中了目标!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扎破巨大水囊的声响。
光柱精准地贯穿了陈铮太阳穴位置的那根粗大暗紫色血管!
黑色的、如同石油般的粘稠液体,混合着一些暗红色的碎块,如同喷泉般从破口处狂涌而出!
嗷——!!!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尖啸,从肉瘤深处爆发!
那不是一声。
而是无数怨魂叠加在一起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暴怒的哀嚎!
整个天台剧烈地震动起来!
如同发生了十级地震!
覆盖地面的黑色粘稠物质疯狂沸腾、翻滚!
巨大的肉瘤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剧烈地收缩、膨胀!
搏动的频率变得狂乱而无序!
它表面的血管疯狂地鼓起、破裂!
喷溅出大量的黑色粘液和恶臭气体!
那些狂舞的触手,瞬间失去了力量。
如同被抽掉了筋骨,软塌塌地垂落下来。
砸在蠕动的黑色沼泽里,溅起恶臭的泥浆。
核心处,陈铮那张肿胀苍白的脸,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眼白。
只有一片粘稠的、翻滚的漆黑!
那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种……被惊扰了核心的疯狂!
它死死地盯住了我!
被贯穿的血管处,黑色的粘液还在喷涌。
但那伤口周围的肉壁,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愈合!
被银色光柱贯穿的孔洞,边缘的黑色肉芽疯狂滋生、缠绕!
它在自愈!
林霁那威力巨大的一枪,只是重创了它!
没能彻底杀死它!
该死!它愈合速度太快!林霁脸色煞白,手中的枪光芒黯淡下去,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巨大。
苏禾老师和电工老张也面露绝望。
刚才那一轮配合,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核心……必须摧毁它的核心……林霁喘息着,声音带着不甘。
肉瘤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它不再理会其他人。
那颗巨大的、布满血管的瘤体,竟然缓缓地……转向了我!
被贯穿血管处的肉芽仍在疯狂生长。
而陈铮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深渊的入口,死死锁定了我。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轰入我的脑海!
嘶——!
我仿佛听到了无数怨魂在我脑子里尖叫!
剧痛!
难以形容的剧痛!
像是要把我的灵魂撕碎!
我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
眼前阵阵发黑。
身体里的暖流被这股恐怖的恶意冲击得七零八落。
濒临熄灭。
江望舒!苏禾老师惊叫。
它要攻击她!电工老张想冲过来,但被地上蠕动的黑色粘稠物绊住。
林霁再次举枪,但枪口的光芒微弱,根本无法再次凝聚刚才那样的攻击。
肉瘤的核心处,那被贯穿的血管周围,无数细小的黑色肉芽如同活物般纠缠、凝聚。
一根全新的、更加粗壮、尖端闪烁着金属般寒光的骨刺,正在迅速成型!
目标,直指跪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我!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那根新生的、散发着致命寒光的骨刺,如同死神的镰刀,悬在我的头顶。
肉瘤深处那双漆黑的眼睛,充满了残忍的戏谑。
它要碾碎这个胆敢伤害它、甚至能威胁到它的虫子!
呃啊……
脑海里的怨魂尖啸和撕裂般的剧痛,让我几乎昏厥。
身体里的暖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这彻底的绝望中。
我口袋里。
那块滚烫的石头。
突然停止了震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而悲怆的意志。
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星辰苏醒。
毫无征兆地。
直接灌入了我的意识深处!
那不是声音。
是直接烙印在灵魂上的信息洪流!
【……外来……侵蚀……】
【……痛苦……我的孩子……】
【……净化……核心……】
【……帮我……】
无数破碎的画面、模糊的感知、宏大的悲鸣……瞬间冲垮了我的意识防线!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
在浩瀚无垠的冰冷宇宙中。
一颗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美丽星球。
孤独地旋转。
突然。
一道污秽的、如同巨大蠕虫般的黑色阴影,撕裂了空间,降临了!
它贪婪地吸附在星球表面。
无数恶心的黑色根须,深深扎入大地、海洋。
汲取着星球的生机。
释放着污秽的孢子(黑雨)!
它要污染!要吞噬!要将这颗星球化为它繁衍的温床和巢穴!
而这颗星球……
它在痛苦地呻吟!
它在绝望地抵抗!
它向我发出了求救!
那股浩瀚而悲怆的意志……
是地球!
是地球母亲!
而我口袋里那块冰冷的石头……
是它核心深处,对抗这污秽侵蚀时,剥离出的一小块……带着净化之力的星核碎片!
是我那痴迷地质、追寻陨石的父亲……
在西伯利亚的冰原上……
用生命带回来的希望!
爸……
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不是为了自己将死。
而是为了那个沉默寡言、一生追逐石头的男人。
他找到了。
他带回来了。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吗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灵魂深处迸发!
不再是身体里那点稀薄的暖流。
而是与手中星核碎片、与脚下这片大地、与那浩瀚悲怆意志的……共鸣!
我猛地抬起头!
直视着肉瘤核心处那双漆黑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我的眼神,不再有恐惧。
只有一片燃烧的、冰冷的决绝。
你的对手……
我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肉瘤痛苦的嘶吼和天台的震动。
是我。
肉瘤似乎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
那根新生的、寒光闪闪的骨刺,如同离弦之箭!
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
朝我心脏暴射而来!
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都要快!
避无可避!
不要!苏禾老师发出绝望的尖叫。
林霁目眦欲裂,徒劳地扣动扳机,枪口只冒出几点微弱的火星。
就在骨刺即将洞穿我胸膛的刹那!
我动了!
不是闪避。
而是迎着那致命的寒光!
伸出了我的右手!
五指张开!
掌心之中!
那块黑色的星核碎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不再冰冷。
而是散发着一种……柔和却无比坚定的乳白色光芒!
如同晨曦刺破永夜!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纯净的白色光晕,以我掌心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
瞬间笼罩了我全身!
形成了一个圆形的、薄薄的、却仿佛蕴含着星辰之力的光罩!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如同水晶碎裂的鸣响!
那根足以洞穿钢板的恐怖骨刺!
尖端狠狠刺在了白色光罩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后。
在肉瘤那难以置信的(如果它有情绪的话)精神波动中。
在苏禾、林霁、老张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那根凝聚了肉瘤最后力量、散发着金属寒光的骨刺……
从尖端开始!
寸寸碎裂!
化为齑粉!
如同冰雪消融!
没有爆炸。
没有巨响。
只有无声的湮灭!
碎裂的粉末在白色光晕中,如同细雪般飘散,消失无踪。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血腥的天台。
只有肉瘤因核心再次受创而发出的、更加痛苦和暴怒的无声嘶吼在精神层面震荡。
它疯狂地收缩、膨胀,喷溅出更多的黑色粘液。
那根被林霁击穿、刚刚开始愈合的血管,再次崩裂!
但这一次,愈合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白色的光晕笼罩着我。
温暖,浩瀚,带着一种亘古的宁静。
手中的星核碎片微微发烫,传递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也传递着脚下大地那急切的悲鸣。
【核心……净化……】
地球母亲的意志在我脑海中回响。
我看向那疯狂搏动、散发着无尽恶意的巨大肉瘤。
它的核心。
不在陈铮那张脸上。
那张脸,只是它攫取人类痛苦和绝望、用来锚定和伪装的一个……节点。
真正的核心,是那根贯穿陈铮太阳穴、不断搏动、为整个肉瘤输送污秽能量的暗紫色粗大血管!
是它连接着更深处的、扎根于教学楼、甚至城市地下的……母体根须!
必须摧毁它!
彻底切断它与地球母体的连接!
我抬起了手。
掌心向下。
对准了肉瘤深处,那根疯狂搏动、流淌着污秽黑液的暗紫色血管!
星核碎片的光芒在我掌心凝聚。
不再是防御的光罩。
而是化为一柄纯粹由光芒构成的长矛!
矛尖,一点炽白,凝聚着净化与湮灭的星辰之力!
肉瘤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恐惧的尖啸!
整个天台上的黑色粘稠物质如同沸腾的油锅,疯狂地翻涌起来!
无数条垂死的触手再次挣扎着扬起,如同绝望的森林,疯狂地抽打、缠绕向我体外的白色光晕!
砰砰砰!
触手砸在光晕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光晕剧烈地波动,泛起层层涟漪。
但纯净的白色光芒,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岿然不动!
那些触手接触到光芒的部分,嗤嗤作响,迅速焦黑、碳化!
呃啊啊啊——!肉瘤的尖啸更加凄厉。
它核心处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掌心的光矛。
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一丝疯狂的哀求
它在求饶
不!
它在试图影响我!
无数混乱、充满诱惑和绝望的低语,如同毒蛇般钻进我的脑海!
【放弃吧……】
【加入我们……永恒……强大……】
【看看他……他还没死……救他……】
陈铮那张肿胀苍白的脸,在低语中似乎扭曲了一下,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
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
一股巨大的悲伤瞬间攫住了我。
陈铮……
那个挡在我前面的身影……
别被它影响!林霁的吼声如同惊雷,穿透了那些恶意的低语,那是幻象!它在拖延时间!
林霁的声音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我。
陈铮……
那张脸,早已成为了这怪物的一部分。
那些蠕动的肉壁,那些搏动的污秽血管,正在侵蚀着他残存的一切。
救他
不。
摧毁这污秽的源头,才是对他、对所有被吞噬者,真正的救赎!
我眼神一凛。
所有的杂念被强行斩断。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净化!
掌心的光矛,光芒暴涨!
炽白的光华照亮了整个血腥的天台!
驱散了浓郁的黑暗和恶臭!
给我……
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灵魂深处与地球意志共鸣的力量,全部灌注!
破!!!
手臂挥下!
光矛离手!
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白色闪电!
带着净化一切的决绝意志!
无视了所有疯狂阻拦的触手!
无视了那怨毒的尖啸和蛊惑的低语!
精准无比地!
射向肉瘤深处!
射向那根搏动着的、流淌着污秽黑液的——
暗紫色核心血管!
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炽白的光矛。
如同刺入黄油的热刀。
无声地没入了那根粗大、搏动的暗紫色血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光。
纯粹到极致的光。
从光矛刺入的点,猛然爆发出来!
瞬间吞噬了那根污秽的血管!
光芒所及之处。
粘稠的黑色液体,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嗤嗤的声响,瞬间气化!
搏动的肉壁,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迅速消融!
那些嵌入肉瘤的残肢断臂,在纯净的白光中,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地化为飞灰,消散在光芒里。
陈铮那张肿胀苍白的脸,在光芒触及的瞬间,扭曲了一下。
仿佛有最后一丝痛苦和……解脱的神色闪过。
随即。
也如同泡影般,在光芒中彻底消散。
嗷——!!!
一声超越了听觉极限、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不甘的尖啸,从肉瘤的最深处爆发出来!
这一次。
不再是威胁。
而是垂死的哀嚎!
整个巨大的肉瘤,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剧烈地、失控地收缩、塌陷!
它表面的血管纷纷爆裂!
喷溅出最后的污秽黑液!
覆盖天台的黑色粘稠物质,如同失去了源头,疯狂地沸腾、蒸发!
冒出大股大股腥臭的白烟!
巨大的肉瘤,在炽白光芒的持续净化下,如同烈日下的雪人,迅速地融化、缩小!
几秒钟后。
光芒渐渐收敛。
原地。
只剩下一个直径不到半米的、焦黑的、冒着缕缕青烟的坑洞。
坑洞底部,残留着一小滩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残渣。
还在不甘地微微蠕动。
但很快,就彻底失去了活性,凝固成一块丑陋的焦痂。
笼罩天台的恶臭和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天空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缕久违的、金灿灿的阳光。
穿透了云层。
如同金色的利剑。
直直地投射在这片被污秽浸染过的修罗场上。
照亮了满地狼藉。
照亮了凝固的血污。
也照亮了……
我摇摇欲坠的身影。
白光消散。
手中的星核碎片,温度褪去,恢复了冰凉。
那股浩瀚的地球意志,如同完成了托付,带着一丝疲惫和释然,缓缓退去。
身体里被抽空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来。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
眼前阵阵发黑。
腿一软。
我再也支撑不住。
向前扑倒在地。
冰冷的、沾染着血污的水泥地面,贴着我的脸颊。
远处。
似乎传来了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
还有隐约的、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喊话:
下面的人注意!我们是救援队!请保持镇定……
重复!保持镇定!待在安全区域……
声音越来越模糊。
意识沉入黑暗前。
我最后一个念头是:
高考……
是不是……迟到了
消毒水的味道。
有点刺鼻。
我费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白。
天花板。
还有挂着的输液瓶。
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顺着管子流进我的手背。
醒了!她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是苏禾老师。
她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胳膊上缠着绷带,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亮亮的。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凑过来,声音放得很轻。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烟,发不出声音。
苏禾老师连忙用棉签沾了水,小心地润湿我的嘴唇。
清凉的水缓解了干渴。
水……我终于挤出一点声音。
苏禾老师小心地扶起我一点,用勺子喂了我几口水。
温水流进喉咙,舒服多了。
我……在哪我看着陌生的病房。
市第一医院。苏禾老师放下水杯,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后怕,有庆幸,还有深深的探究。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三天
我愣了一下。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
黑雨。
怪物。
广播室。
天台。
巨大的肉瘤。
炽白的光……
还有……陈铮……
我的心猛地一缩。
其他人……我声音干涩。
苏禾老师眼神一黯,轻轻叹了口气:伤亡……很惨重。具体数字还没完全统计出来。救援……来得太晚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陈铮他……
我闭上眼。
不需要再说了。
那张被镶嵌在污秽肉瘤上的脸……最后的消散……
林霁呢那个电工大叔我转移话题,不想沉浸在那份沉重里。
林霁没事,轻微脑震荡和一些擦伤,他家人接他回家休养了。老张,就是那个电工,肩膀被划伤,感染了,但发现的早,用了特效药,还在隔离观察,不过医生说情况稳定。苏禾老师语气轻松了些,多亏了你,江望舒。
她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我们都看到了。在天台上……你手里发出的光……还有最后……那一下。
她的声音带着敬畏。
病房里安静下来。
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星核碎片
地球意志
这听起来比丧尸片还离谱。
那东西……我看向窗外,阳光很好,源头……消灭了吗
苏禾老师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嗯。救援队上来的时候,天台上……只剩下一个烧焦的坑。后来专家检测过,那种高活性的污染源……确实消失了。城里的黑雨当天就停了,那些……感染者,失去了源头,大部分都变得迟钝、虚弱,被后续赶到的部队控制住了。
她收回目光,看着我:专家说,是你消灭了它。用一种……他们暂时无法理解的、纯净的能量。他们想见你,问清楚……
我心头一紧。
我……
不过被上面压下来了。苏禾老师忽然狡黠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具体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懂。但上面下了严令,所有幸存者的口供都被要求统一。关于天台最后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你……被列入了最高机密。对外只说,是救援队的特殊武器摧毁了源头。你是因为吸入有毒气体和过度惊吓昏迷的。
她拍了拍我的手:别担心。这事,就我们几个知道。林霁和老张那边,也有人打过招呼了。没人会来打扰你。
我松了口气。
星核碎片的事,解释不清,反而会带来无穷麻烦。
这样最好。
那……高考呢我忽然想起这个最初的问题,感觉有点荒谬。
经历了生死,世界差点毁灭,现在居然在问高考。
苏禾老师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里却带着泪花。
你啊……她擦了擦眼角,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个。
她看着我,笑容温柔:上面紧急通知了。所有幸存考生,延期一个月,重考。考点会严格消毒,安保级别提到最高。就当……给大家一个缓冲的时间。
重考……
我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世界恢复了它平静的样子。
仿佛那场吞噬一切的黑雨,那地狱般的景象,只是一场集体的噩梦。
只有我知道。
那不是梦。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病号服里面,贴身戴着一个东西。
用红绳系着。
那块不规则的黑石头。
冰凉。
安静。
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一个月后。
新的考场。
窗明几净。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穿着崭新制服的安保人员,表情严肃地站在考场外。
一切都井然有序。
甚至有点……过于安静。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
摊开崭新的语文试卷。
作文题目:《平凡的一天》。
我看着这个题目。
笔尖悬在稿纸上方。
久久没有落下。
平凡的一天
我抬头。
看向窗外。
蓝天,白云。
飞过的鸟群。
楼下走过说说笑笑的学生。
世界平静地运转着。
只有我知道。
就在一个月前。
就在这个城市。
就在我坐着的这片土地之下。
曾有一个来自星空的污秽存在,试图吞噬一切。
而我。
一个差点在高考那天迟到、满脑子想着古诗词和物理模型的普通高三女生。
用一块石头。
和地球母亲借给我的力量。
把它烧成了灰。
这算……哪门子的平凡
监考老师温和的声音响起:同学们,请开始答题。
我深吸一口气。
低下头。
笔尖终于落在纸上。
第一行字:
高考那天,我拯救了世界。但没人知道。
考完最后一门理综。
我随着人流走出考场。
夕阳的金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
校门口依旧挤满了殷切的家长。
喧嚣,热闹。
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望舒!这儿!
我妈用力挥着手,挤在人群最前面,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朝她走去。
刚走出校门警戒线。
旁边一辆早就停着的救护车后门突然拉开。
两个穿着白大褂、抬着担架的人急匆匆跳下来。
看到我,他们明显愣了一下。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医生,目光扫过我略显苍白的脸(失血加昏迷的后遗症),又看了看我身上洗得发白的校服。
大概是把我当成了考试不适的虚弱考生。
他快步走过来,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关切:同学,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检查一下吗我们是应急医疗点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周围几个家长和刚出来的考生都看了过来。
我妈立刻紧张地抓住我的胳膊:望舒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还没说话。
那个年轻医生已经拿出了血压计和听诊器,示意我伸出手臂:别怕,同学,我们就在旁边,很快的。高考压力大,很多同学考完会出现应激反应……
他的动作很专业,也很自然。
但我清晰地看到。
当他靠近我,目光无意中扫过我敞开领口、露出的那根系着黑色石头的红绳时。
他拿着听诊器的手。
微不可查地。
颤抖了一下。
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力掩饰的震惊和……敬畏
虽然只有一瞬。
快得像是错觉。
但他接下来的动作明显僵硬了许多,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呃,同学……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莫名压低了些,你……真的没事
我平静地看着他,拉起校服拉链,遮住了那块石头。
没事。我说,就是有点饿。
我妈赶紧把保温桶塞过来:对对对!妈给你炖了鸡汤!快回家!
年轻医生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收起了器械,勉强笑了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注意休息。
他匆匆和同伴回到了救护车上。
车门关上。
隔着深色的车窗玻璃。
我似乎还能感觉到一道复杂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我妈絮絮叨叨地拉着我往前走。
考得怎么样题难不难作文写完了吗你脸色是有点白,回家妈再给你加个当归蛋补补……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喧嚣的人声在身后渐渐模糊。
我摸了摸胸口衣服下那块冰凉的石头。
它安静地贴着我的皮肤。
像一个沉甸甸的秘密。
一个关于高考那天,我如何拯救了世界,却无人知晓的秘密。
或许。
这样最好。
平凡的世界。
平凡的我。
挺好。
妈,我打断她的唠叨,声音带着点刚考完试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卷子写名字了吗
我妈一愣,随即笑骂着拍了我一下:你这孩子!吓我一跳!当然写了!第一个写的!
我也笑了。
挽住她的胳膊。
汇入回家的人流。
夕阳真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