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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时,我终于从混沌中彻底清醒。指尖划过接听键的瞬间,母亲尖锐的声音刺破耳膜:

    苏漫!你死哪去了毕业典礼还有四十分钟就开始了!

    我猛地坐起身,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这个声音——我死都不会认错。但林玉兰明明已经三年没给我打过电话了,自从我拉黑她所有联系方式后。

    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2013年6月15日,7:42AM。

    壁纸是我高中时痴迷的动漫角色,锁屏通知栏里堆满了同学群消息。

    这不是梦。我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痛真实得可怕。

    我重生了。

    镜子里那张脸让我几乎认不出自己——没有深陷的眼窝,没有蜡黄的肤色,没有那种被生活抽干灵魂的麻木。

    十八岁的苏漫,眼睛还亮着。

    浴室的水流冲过我的身体,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二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在出租屋的角落里蜷缩着死去,手机屏幕上是母亲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你就是个废物,活着浪费空气。

    我关掉水龙头,双手撑在墙上无声尖叫。这一次,绝不会重蹈覆辙。

    毕业典礼现场人头攒动,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排的林玉兰。她穿着那件我记忆深刻的藏蓝色连衣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正笑容满面地与班主任交谈。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位温柔得体的母亲。

    漫漫,这里!她朝我招手,声音甜得发腻。

    我浑身僵硬地走过去,她立刻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臂,指甲却深深掐进我的皮肉。怎么这么晚所有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一个,真不懂事。她在我耳边低语,语气与表情截然相反。

    对不起,妈妈。我条件反射地道歉,随即被自己的顺从恶心到。

    二十八年的习惯像刻在骨子里的程序,即使重生也一时难以改写。

    校长致辞时,林玉兰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在旁人看来是母女情深,实际上我左手已经失去知觉。

    当念到我的名字上台领毕业证书时,她终于松开钳制,我如蒙大赦。

    苏漫同学成绩优异,已被A大录取...校长的声音在礼堂回响。

    台下爆发出掌声,我却看到林玉兰瞬间阴沉的脸。她想起来了——A大在千里之外的B市,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典礼结束后的拍照环节,林玉兰变脸般恢复了完美母亲形象,拉着我在各个景点摆拍。

    看镜头,笑自然点。

    她掐着我后腰低声命令,李阿姨在看着呢,别给我丢脸。

    我机械地微笑,大脑飞速运转。按照前世轨迹,接下来她会带我去庆祝,然后在餐厅宣布我必须放弃A大选择本地三流学院的决定。

    那是我人生第一个重大转折点,也是噩梦的真正开始。

    妈妈,我去下洗手间。拍照间隙我小声请求。

    林玉兰皱眉:快点,我订了紫罗兰餐厅十二点的位置。

    紫罗兰。果然和前世一样。那家昂贵的西餐厅是她精心挑选的舞台,在那里宣布为我好的决定,让旁观者都认为我是个不知感恩的叛逆孩子。

    洗手间隔间里,我颤抖着打开手机搜索助学贷款。

    前世我完全不知道有这种选择,被母亲一句家里供不起外地上学就唬住了。

    这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你掉马桶里了林玉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赶紧按下冲水键。

    去餐厅的出租车上,她一直用手机发信息,偶尔抬头给我一个敷衍的微笑。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联系亲戚朋友铺垫我不懂事的形象,为接下来的戏码做准备。

    紫罗兰餐厅装潢奢华,服务生领我们到靠窗的位置。

    林玉兰点了一份我根本不爱吃的牛排,然后要了瓶红酒。

    漫漫,妈妈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她啜饮一口红酒,露出忧伤的表情,你爸爸走后,家里情况你也知道...

    我握紧水杯,等待熟悉的台词。

    A大太远了,妈妈不放心。而且学费生活费那么贵……她伸手想摸我的脸,我下意识躲开,她眼神一暗,刘教授答应我了,你可以去他任教的C学院,还能住家里。

    C学院是本地有名的野鸡大学,刘教授是她多年牌友,一个满口黄段子的老色鬼。

    前世我在这里崩溃大哭,引来全场侧目,正好坐实了任性的罪名。

    妈妈,我放下水杯,声音比想象中平静,我已经接受A大的录取了。学费通过助学贷款解决,暑假我会打工赚生活费。

    林玉兰的表情凝固了。红酒在她手中微微晃动,杯沿留下暗红痕迹。

    什么贷款谁教你的这些她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那些都是骗局,会让你背上一辈子债!妈妈是为你好……

    手续都办好了。我拿出手机给她看申请通过的邮件,毕业后十年内还清就行,利息很低。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敲打桌面。

    这是她暴怒的前兆,前世我会在这时吓得发抖道歉。但此刻,一种奇异的冷静笼罩了我。

    你翅膀硬了是吧她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毒,没有我签字,你以为贷得到款

    我早有准备:满十八岁可以独立申请。

    这句话成了导火索。林玉兰猛地站起来,碰倒了红酒杯。暗红色液体在白色桌布上蔓延,像一滩血。

    我养你十八年就养出个白眼狼她声音颤抖,眼泪说来就来,你爸走后我一个人拉扯你,就换来这种报答

    餐厅里已经有人往这边看。前世我会在这时崩溃大哭,让所有人看到一个欺负母亲的不孝女。但这次,我缓缓站起身,拿起书包。

    妈妈,你情绪太激动了。我们改天再谈。我放下足够付账的现金——早上特意从储蓄罐里取出的,我先回去了,你冷静一下。

    转身离开时,我听见她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这是第一次,她的情感勒索没有奏效。

    走出餐厅,六月的阳光灼热刺眼。我深吸一口气,肺里充满自由的空气。

    这只是开始。

    ----

    第二章

    回到家时已经下午三点,屋内一片死寂。林玉兰显然还没回来——她生气时总会去外婆家哭诉,动员全家族来讨伐我。

    我锁上卧室门,开始翻找重要证件。前世直到二十五岁我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出生证明和户口本,那时为了办护照不得不求母亲拿出来。

    衣柜最底层有个上锁的小盒子,钥匙藏在母亲床头柜抽屉的夹层里。

    前世我发现这个秘密时已经太晚,现在却成了我的机会。

    盒子里的东西让我呼吸一滞:我的出生证明、户口本、父亲的人寿保险单、甚至还有一本存折——开户人是我,里面有将近五万元,应该是父亲留下的教育基金。母亲从未提起过这笔钱。

    我迅速将证件拍照存档,然后把原件藏进书包夹层。存折暂时不能动,会打草惊蛇。

    手机突然震动,是周阳的微信:毕业旅行最后报名今天截止,你真不去

    我盯着这条消息,前世记忆涌上心头。那次我苦苦哀求母亲允许我去三天两夜的毕业旅行,她先是冷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什么

    然后突然哭起来:你就这么急着离开我最后演变成全家批斗大会,姑姑甚至打电话骂我没良心。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我回复:去,算我一个。

    几乎是同时,卧室门被猛地推开。林玉兰站在门口,眼睛红肿,手里攥着一团纸巾——标准受害者姿态。

    你什么意思她声音沙哑,显然是哭够了准备进入下一阶段,当着那么多人面给我难堪

    我悄悄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床上:妈妈,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冷静她尖笑起来,我为你付出一切,你就这样回报我她开始列举自己的牺牲:为我放弃再婚机会(实际是因为她性格太差没人受得了),为我加班到深夜(她从来都是准时下班),为我省吃俭用(她的衣柜塞满名牌)……

    我安静地听着这些熟悉的话术,突然发现它们如此荒谬可笑。

    自恋型母亲的经典剧本——将正常养育夸大为惊天牺牲,要求子女用一生偿还。

    妈妈,等她喘气的间隙,我轻声说,我去参加毕业旅行,三天后就回来。

    林玉兰的表情像被雷劈中:什么旅行谁允许的

    已经报名了,钱也交了。我故意说得没有回旋余地,同学们都去。

    不准去!她尖叫起来,谁知道你们会干什么万一出事呢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直视她的眼睛:我会每天打电话报平安。

    这种平静的反应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她嘴唇颤抖着,突然切换成哀伤模式:漫漫,妈妈只是太爱你了...你是我唯一的依靠...

    前世这种话会让我心软愧疚,但现在我只感到恶心。

    这不是爱,是占有欲和控制的遮羞布。

    我明白。我机械地回应,同时把几件衣服塞进背包,周阳六点来接我。

    林玉兰彻底失控了。她抓起我的台灯砸向墙壁,玻璃碎片四处飞溅。滚!都滚!反正你早晚会像你爸一样抛弃我!

    我拎起背包绕过她走出房间,心脏狂跳但步伐坚定。

    在玄关换鞋时,一个相框突然擦着我的耳朵飞过,砸在门上碎成无数片。

    走了就永远别回来!她的哭喊声追着我下楼。

    小区门口,周阳的黑色本田已经等在路边。我拉开车门钻进去,浑身发抖。

    没事吧周阳担忧地看着我,你脸色好白。

    开车。我咬着牙说,快开车。

    当车子驶离小区,我终于瘫在座位上,眼泪决堤而出。

    这是我第一次反抗母亲,第一次拒绝被她操控的情绪淹没,第一次为自己做决定。

    周阳默默递来纸巾,什么都没问。车窗外的城市风景飞速后退,如同我正在逃离的过去。

    三天两夜的旅行中,林玉兰给我打了四十七通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从愤怒威胁到哭诉哀求,最后变成恶毒的诅咒。

    我看完每条信息,但没有回复任何一条。

    回程那天早上,手机显示一条新消息:妈妈住院了,都是被你气的。

    我盯着这行字,突然笑出声来。多么经典的戏码——当控制失效时,NPD父母总会突然生病。

    前世我会立刻惊慌失措地赶回去,然后发现她奇迹般康复了。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周阳问。

    我摇摇头:先送我回家吧。

    果然,推开门时林玉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气色红润,面前摆着外卖盒。

    看到我,她立刻捂住胸口:你还知道回来我心脏病都快犯了...

    医生怎么说我平静地问。

    她愣了一下:什么

    你不是住院了吗诊断结果是什么我放下背包,直视她的眼睛。

    林玉兰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泪如雨下:你根本不在乎妈妈的死活...我白养你这么大……

    我转身回房间,锁上门。门外,她的哭声逐渐变成咒骂,然后是摔东西的声音。

    我戴上耳机,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询A大附近的租房信息。

    反抗的种子已经发芽,接下来是一场漫长的战争。

    但这一次,我绝不会投降。

    ---

    第三章

    毕业旅行回来后第三天,我趁林玉兰上班时拨通了陈老师的电话。

    苏漫陈老师的声音透着惊讶,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吗

    我握紧手机:陈老师,我需要您的帮助。喉咙发紧,这句话几乎用尽了我全部勇气。

    两小时后,我坐在陈老师家的客厅里,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茶几玻璃下压着他们全家福的照片——那种正常的、幸福的家庭。

    所以,你妈妈不同意你去A大陈老师推了推眼镜。

    我点点头,从书包里取出那个装着证件的小袋子:她藏起了这些,不想让我独立。

    陈老师翻看着我的出生证明和户口本,眉头越皱越紧:这……不太正常。

    她一直这样。我轻声说,控制我的一切——穿什么衣服,交什么朋友,选什么专业。我没有说出更可怕的部分:如何贬低我每一个成就,破坏我每一段关系,直到我变成一个没有自我的空壳。

    你打算怎么办

    助学贷款已经批下来了。我拿出手机给她看确认邮件,但我担心她会去学校闹。

    陈老师思索片刻:我在A大有个同学,现在在招生办工作。要不要我提前打个招呼

    我眼眶一热。前世直到大四实习被母亲搅黄,我才哭着向陈老师求助,那时已经太晚了。

    而现在,我有了先手优势。

    还有件事...我犹豫了一下,能不能先把这些证件放在您这里我怕她发现后...

    当然可以。陈老师拍拍我的手,温暖的触感让我差点哭出来,随时需要随时来取。

    离开时,陈老师塞给我一袋自制饼干和两本大学新生指南。

    我抱着这些东西走在烈日下,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成年人的、不带条件的关爱。

    回家路上,我在网吧停留了一小时,搜索如何应对自恋型父母。前世这个词对我来说很陌生,直到二十五岁才在心理咨询师口中第一次听到。网页上跳出的信息让我手指发抖:

    【自恋型父母的特征】

    1.

    将子女视为自我的延伸

    2.

    无法共情子女的真实需求

    3.

    需要持续不断的关注与崇拜

    4.

    对批评或自主行为极度敏感

    5.

    情感勒索是常用控制手段

    每一条都精准命中林玉兰的行为模式。

    我如饥似渴地着应对策略,将它们牢牢记在心里:设立边界、不期待改变、不参与争论、建立独立支持系统...

    回到家时已经下午四点,林玉兰罕见地提前下班了,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茶几上摆着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回来了她语气异常温和,妈妈给你买了入学礼物。

    我警惕地看着那个盒子,没有伸手去接。前世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意往往伴随着更大的控制。

    打开看看呀。她脸上挂着刻意的笑容。

    我慢慢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台最新款的iPhone——比我现在的二手安卓机高级多了。但我知道,这份礼物的代价是什么。

    喜欢吗她凑过来,妈妈特意托人从香港带的。

    谢谢。我机械地回答,等着另一只靴子落地。

    果然,她紧接着说:我查过了,A大允许大一新生带电脑。周末我们去买台笔记本吧

    我握紧新手机,冰凉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不用了,学校有机房。

    林玉兰的笑容僵了一瞬:那怎么行别人都有就你没有,多丢脸。

    真的不用。我坚持道,助学贷款只够基本开销。

    她的表情开始扭曲:你非要提那个该死的贷款吗妈妈给你买东西都不要

    我沉默地看着她表演。三秒钟后,她突然变脸,眼泪说来就来:妈妈只是舍不得你去那么远...你一个人在外面生病了怎么办被骗了怎么办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平静地说。

    你根本不懂!她猛地站起来,外面世界多危险你知道吗那些拐卖、传销、校园贷...妈妈每天都在担心!

    我看着她夸张的表演,突然觉得可笑。前世这套说辞成功让我愧疚了十年,现在却只让我看清她的恐惧源头——不是担心我的安全,而是害怕失去控制。

    我去做饭。我转身走向厨房,结束了这场对话。

    晚饭时林玉兰又恢复了慈母形象,不停地给我夹菜,询问我对大学生活的期待。我配合着应答,心里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临睡前她状似无意地说:对了,A大招生办今天打电话来,说要核实一些信息。

    我后背一凉。前世并没有这通电话——因为我当时顺从地放弃了A大。这次她显然换了策略:假装支持实则暗中破坏。

    他们问什么了我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哦,就是确认家庭情况什么的。她眼神飘忽,我说你可能会重新考虑入学,因为...妈妈身体不太好。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新手机:妈妈,你篡改我的录取信息是违法的。

    什么篡改她立刻尖声反驳,我只是表达一个母亲的合理担忧!

    我转身回房,锁上门。打开电脑,我火速给A大招生办发了邮件,说明家庭特殊情况,并附上了所有证明文件副本。

    邮件末尾,我特意写道:我母亲有严重焦虑倾向,可能会持续联系校方。如有任何关于我录取状态的变动,请务必直接与我本人确认。

    发完邮件,我长舒一口气。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但至少我不再是那个毫无防备的受害者了。

    ---

    第四章

    七月中旬,录取通知书正式寄到。我特意请假在家等快递,但还是比林玉兰晚了一步。

    下班回家时,我看到她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那个熟悉的牛皮纸信封——已经被拆开了。

    你的通知书。她语气平淡,推过来一张纸,还有退学申请表。

    我拿起通知书仔细检查,确认没有被损毁,然后直接忽略了那张退学申请表:谢谢。

    林玉兰眯起眼睛:你没看到另一张纸吗

    看到了。我把通知书收进书包,但我不需要。

    苏漫!她拍桌而起,你非要这么倔吗妈妈已经让步同意你去外地上学了,但你至少应该选个近点的城市!

    A大是最好的选择。我平静地回答。

    为了你好、太远了、不安全、妈妈会想你的...她抛出一连串情感炮弹,但我已经建立了心理防线,不再被这些话语刺伤。

    最后她使出了杀手锏:那妈妈搬去陪你吧,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正是前世发生过的事——大一开学两个月后,她真的辞掉工作搬到学校附近,开始每天顺便来宿舍看看我,直到我被同学孤立,被室友投诉。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说,学校规定大一必须住校,家长不能随意进出宿舍。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她不以为然,我可以每天给你送饭,你宿舍的床单被套妈妈帮你换洗...

    我不要。我直视她的眼睛,我需要独立生活。

    林玉兰的脸色变得铁青:独立你吃我的用我的十八年,现在跟我说独立

    我会申请助学金,打工赚生活费。我早有准备,不会花你一分钱。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她抓起水杯砸向墙壁,玻璃碎片和茶水溅了一地:滚!现在就滚!我看你能独立到什么时候!

    我默默回到房间,锁上门。外面传来摔东西和咒骂的声音,我戴上耳机,打开电脑继续搜索租房信息。这次争吵在我预料之中,甚至比我预想的来得晚了些。

    凌晨两点,我被一阵剧烈的胃痛惊醒。打开灯,发现床头放着一杯牛奶——已经凉了。林玉兰有睡前给我送牛奶的习惯,前世我从未怀疑过,直到有次体检发现安眠药耐药性异常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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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端起杯子闻了闻,隐约有股苦味。倒进马桶冲掉后,我站在洗手间镜子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

    这种控制手段已经涉嫌犯罪了,但我没有证据,也不可能报警——那只会让情况更糟。

    第二天一早,林玉兰反常地没有去上班。我走出房间时,她躺在沙发上,脸色惨白,额头上贴着退烧贴。

    妈妈胃好痛……她虚弱地说,昨晚一夜没睡……

    我站在两米外,冷静地观察她的表演。呼吸均匀,指甲上新涂的指甲油,床头柜上放着吃了一半的外卖——装病也要专业点啊,妈妈。

    要不要叫救护车我故意问。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不……不用,你给妈妈倒杯热水就好。

    我倒来水,然后说:我给姑姑打电话了,她一会儿来接你去医院。

    林玉兰猛地坐起来:谁让你告诉她的

    你不是病得很严重吗我无辜地眨眨眼,我上午有新生见面会,不能陪你去医院。

    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又躺回去呻吟:算了……妈妈忍忍就好!你去忙你的吧……

    我背上早就准备好的书包:那姑姑十点到,你好好休息。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大概是枕头砸在了门上。

    走出小区,我长舒一口气。

    这是第一次,我没有被她生病的把戏操控。

    新生见面会上,我认识了同系的几个同学,还加入了新生群。正当我们交换联系方式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姑姑。

    漫漫,你妈妈检查完了,医生说很严重!姑姑的声音带着责备,你怎么能丢下她自己走掉

    什么病我冷静地问。

    呃……胃溃疡,还有……心脏供血不足。姑姑的语气突然不那么确定了,反正很严重!她现在哭着说要见你...

    我在参加重要活动。我说,晚上会去看她。

    挂断电话,我打开微信,看到家族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姑姑发了一张林玉兰躺在病床上的照片,配文可怜天下父母心。下面是一连串亲戚的谴责:

    漫漫太不懂事了!

    把妈妈气进医院,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现在的孩子啊,自私得很!

    我默默保存了那张照片——病床上的林玉兰妆容精致,连口红都没掉。然后我把手机调成静音,继续参加见面会。

    晚上七点,我拎着水果出现在医院。推开病房门时,里面热闹非凡——姑姑、舅舅、外婆全来了,林玉兰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正声泪俱下地讲述我如何叛逆。

    看到我,她立刻伸出手:漫漫……妈妈就知道你会来……

    我放下水果,站在床尾没有靠近:医生怎么说

    很严重!舅舅严肃地说,需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我点点头:那妈妈好好休息,学校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学校外婆尖声说,你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没看到你妈都这样了吗

    医生说……我拿出手机,亮出上午保存的照片,妈妈只是轻微胃炎,连住院都不需要。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林玉兰的表情像被人扇了一耳光。

    这……这是初步检查!她结结巴巴地说,后来才发现更严重的……

    是吗我点开录音功能,那现在叫主治医生来详细说明一下

    林玉兰的脸色由白转青,突然抓起枕头砸过来:滚!你给我滚!

    我轻松躲开,转身离开病房。身后传来亲戚们的惊呼和安慰声,还有林玉兰歇斯底里的哭喊:我养了个什么畜生啊——

    走出医院,夏夜的热风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感到呼吸如此顺畅。

    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林玉兰就康复出院了,回家后对医院的事只字不提,只是看我的眼神更加阴郁。

    八月初,我开始偷偷将不常用的衣物和书籍打包,通过快递寄往A大所在城市的一个代收点。

    表面上我依然顺从,陪她参加各种家庭聚会,听她向亲戚们吹嘘我女儿考上A大都是因为我教育有方。

    八月中旬,助学贷款到账。我悄悄开了个新账户,将钱全部转进去,只留了必要的生活费在旧卡里——那张卡的消费短信会发到林玉兰手机上。

    八月下旬,林玉兰突然宣布要送我去学校报到:妈妈请了一周假,帮你安顿好再回来。

    我早有准备:不用了,学校安排了大二学长接新生,统一坐高铁去。

    那怎么行她提高音量,别人都有家长送!

    陈老师侄女和我同校,我们约好一起走了。我撒了个谎,她叔叔会送我们到车站。

    林玉兰的嘴唇颤抖着:你@你就这么嫌弃妈妈

    不是嫌弃。我平静地说,我只是需要独立。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她突然安静下来,眼神变得冰冷:好,很好。那你自己负责一切吧。她转身回房,重重摔上门。

    当晚,我发现衣柜里少了几件衣服,书包里的笔记本也不见了——典型的NPD报复行为:当你拒绝他们的好意,他们就夺走你已有的东西。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行李箱早就藏在陈老师家,重要证件和现金随身携带。距离大学报到还有十天,这场长达十八年的囚禁即将结束。

    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刻意放大的抽泣声,第一次对未来充满期待。

    ---

    第五章

    A大迎新处的喧嚣声让我有些恍惚。

    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照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宿舍楼前,深吸一口气——这是自由的味道。

    同学,需要帮忙吗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向我走来,胸牌上写着辅导员助理

    林小雨。

    谢谢,我在找7号楼203。

    巧了,我就是203的寝室长!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你是苏漫对吧我们等你好久了。

    跟着林小雨穿过校园,我不断掐自己的手心。

    这一切太不真实了——绿树成荫的道路,抱着书本匆匆走过的学生,远处图书馆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前世我只能在梦里见到这样的场景。

    宿舍比想象中宽敞,四人间带独立卫浴。我的床位靠窗,桌上摆着一小盆多肉植物和一张卡片:欢迎新室友~

    这是……

    我们三个凑钱买的,林小雨有点不好意思,想着让寝室有点家的感觉。

    喉咙突然发紧。

    家的感觉我十八年来从未体验过什么是真正的家的感觉。

    刚整理完行李,手机响了……

    屏幕上妈妈两个字让我的好心情瞬间消散。

    喂

    漫漫……电话那头传来虚弱的哭声,妈妈在医院...医生说是肿瘤……可能要手术……

    我握紧手机,看向窗外,一只麻雀正欢快地啄食着地上的面包屑。

    多么经典的戏码——当物理距离拉开后,NPD父母总会突然病危。

    哪个医院我让舅舅去看看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你不回来吗

    开学第一周有重要讲座,不能请假。

    我平静地说,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不用了!她声音突然尖锐起来,随即又恢复虚弱,妈妈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医生真的说是肿瘤我追问,什么类型的在哪家医院我打电话问主治医生具体情况。

    你……你变了……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有人跟你说妈妈坏话了

    我要去参加新生班会了。我看了眼时间,你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我长舒一口气。林小雨担忧地看着我:家里出事了吗

    没事,我勉强笑笑,我妈的常规操作。

    本以为这次拒绝会换来一段时间的清静,但我低估了林玉兰的疯狂程度。

    第三天下午,我正在图书馆查资料,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林小雨连打了三个电话。

    苏漫!快回宿舍!她声音急促,有个自称你妈妈的女人在闹事!

    我扔下书本就往宿舍跑。远远就听见熟悉的尖叫声:我女儿才十八岁!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宿舍楼前围了一群人。林玉兰穿着那件显眼的红色连衣裙,正对着宿管阿姨大喊大叫。她脚边放着两个大行李箱,看样子是打算直接搬进来。

    妈。我走到她面前,声音冷静得自己都惊讶。

    漫漫!她立刻扑上来想抱我,我后退一步躲开了。她脸上闪过一丝狰狞,随即泪如雨下,妈妈担心死了……你电话也不接……我只能亲自来看看...

    我们去那边谈。我指向远处的长椅,不想在同学面前上演家庭伦理剧。

    林玉兰却不依不饶:带妈妈去你宿舍看看!我给你带了秋冬衣服,还有你最爱吃的酱菜……

    宿舍禁止外人进入。我看向宿管阿姨寻求支持。

    规定是死的!林玉兰提高音量,我是她亲妈!难道会害她吗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我的脸烧得通红,但不是因为羞愧,而是愤怒——又一次,她成功地让我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成为那个带着疯妈上学的可怜虫。

    要么去那边长椅谈,要么你现在就回去。我压低声音,自己选。

    林玉兰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强硬。最终她拖着行李箱跟我来到长椅处,一坐下就开始哭诉:妈妈一个人在家多孤单……你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我们约定过每周日通话。我打断她,这才周三。

    约定她冷笑,你跟亲妈还要讲条件我养你十八年就养出个冷血动物

    我不说话,任由她发泄。十分钟后,她的表演终于告一段落,我开口道:你坐几点的车回去我送你去车站。

    回去她声音拔高了八度,我刚来你就赶我走我在附近酒店订了房间,要住一周!

    果然如此。前世她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慢慢渗透进我的大学生活,最终成功让我被孤立。

    随你。我站起身,但我有课有活动,没时间陪你。

    苏漫!她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不是有男生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我甩开她的手:我回宿舍了!你自便。

    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她歇斯底里的喊叫:你会遭报应的!不孝女!所有人都看着吧,这就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好女儿!

    我没有回头。走到宿舍楼门口时,宿管阿姨同情地看了我一眼:需要帮忙吗,同学

    能别让她进宿舍楼吗我小声请求。

    放心,没学生证谁都进不来。

    回到宿舍,三个室友都在。林小雨递给我一杯热水:你还好吧

    抱歉让你们看到这些。我苦笑道。

    别这么说,短发室友王悦拍拍我的肩,我家也有个控制狂老妈,大一那年每周都来查岗。

    后来呢

    我给她找了份超市兼职,王悦得意地笑,忙起来就没空管我了。

    大家都笑起来,紧绷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挤在一张床上聊到凌晨,分享各自的家庭糗事和大学生活期待。躺在狭小的宿舍床上,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宽敞——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

    第二天一早,林小雨摇醒我:苏漫!楼下!

    我迷迷糊糊走到窗前,差点尖叫出声——林玉兰站在宿舍楼正门口,举着一块巨大的纸板,上面用红字写着:苏漫,妈妈爱你!给妈妈回电话!

    卧槽……王悦目瞪口呆,这也太……

    我抓起手机冲下楼。林玉兰看到我,立刻露出胜利的笑容:漫漫,妈妈给你带了早餐……

    立刻收起牌子离开。我声音低沉而危险,否则我马上报警。

    报警她夸张地后退一步,你报警抓自己亲妈

    扰乱校园秩序。我拿出手机开始拨号,需要我演示吗

    林玉兰的脸色变了。她太清楚我的性格——前世软弱,今生决绝。最终她收起牌子,咬牙切齿地说:你会后悔的。

    我以为这就是结局,但中午下课回宿舍时,林小雨神色古怪地递给我一叠纸:你妈……好像给全楼发了这个。

    那是一份精心制作的寻人启事,上面有我小时候的照片和夸张的文字:爱女苏漫性格孤僻,近日情绪异常,疑似被人控制。如有发现异常行为,请联系焦急的母亲林女士……末尾是她的电话号码。

    这太离谱了!王悦气得发抖,要不要报告学校

    我摇摇头,把传单撕碎扔进垃圾桶:她越这样,越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然而事情还没完。第三天,我的微信突然涌进几十条好友申请,备注全是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林阿姨让我来看看你、听说你生病了。

    同时,班级群里开始流传关于我的闲话——有人说我有精神问题,有人说我被人包养,最离谱的是传言我加入了一个邪教组织专门洗脑年轻人远离家庭。

    我坐在心理学教室最后排,手指死死掐着大腿。张教授正在讲群体心理,我却满脑子都是如何应对这场舆论战。

    下课铃响,同学们陆续离开。我走向讲台:张教授,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张教授是位五十多岁的女性,眼神锐利但语气温和:当然,苏同学。

    如果...如果有人持续在公开场合诽谤你,但这个人是你法律上的亲属,该怎么办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来我办公室详谈吧。

    半小时后,我红着眼睛从张教授办公室出来,手里多了一本书《有毒的父母》和一张心理咨询预约单。

    张教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自恋型父母最恐惧的不是失去你,而是失去控制...

    接下来的日子,我把精力全部投入学习和自我重建。林玉兰的骚扰持续了整整两周——

    从每天数十个陌生电话到突然出现在我上课的教室,从在食堂当众哭诉到给我的每位任课老师发邮件说明家庭情况。

    但渐渐地,她的把戏不灵了。学校保安开始阻止她进入教学区,我的室友们学会了直接无视她的表演,而张教授帮我联系了学校法律顾问,准备必要时发出禁止骚扰令。

    十月中旬,骚扰突然停止了。

    我忐忑不安地等了三天,直到舅舅发来信息:你妈去海南旅游了,说要在那边住一个月。

    我看着这条消息,突然笑出声来。典型的NPD行为——当一种控制手段失效,他们会迅速转移目标,寻找新的供养源。显然,海南的亲戚们要遭殃了。

    ---

    第六章

    母亲去海南后,我的大学生活终于步入正轨。我加入了心理学社,每周去张教授的研究组打杂,还在校外咖啡馆找了份兼职。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十一月初,我收到了第一份工资。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开通股票账户。

    前世我在金融公司打过杂,对2013年到2023年的股市大趋势了如指掌。

    你真的要炒股王悦看着我电脑上的K线图,听说十个人里九个亏。

    小试一下。我神秘地笑笑。当天下午,我全仓买入了一只现在默默无闻,但六年后会暴涨二十倍的科技股。

    与此同时,我和母亲维持着表面和平——每周日一次十分钟的通话,内容仅限于天气和健康。

    这种疏远让她不安,但海南的阳光沙滩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十二月初,寒流来袭。我正在图书馆复习期末考试,手机突然震动。是银行短信通知——我的助学贷款账户被取空了。

    我盯着屏幕,大脑飞速运转。这个账户是联名的,理论上母亲有权操作,但当初签合同时明确约定这笔钱专用于学费生活费。

    我立刻登录网银,确认余额确实为零,随后拨通了银行客服。

    这笔转账是今天上午在B市分行柜台办理的,客服告诉我,需要冻结账户吗

    不用,谢谢。我挂断电话,手指发冷。林玉兰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给了我个下马威。

    果然,半小时后她打来电话,语气轻松得像什么都没发生:漫漫,妈妈回来了!这周末你回家吗

    你取走了我的助学贷款。我直接挑明。

    哦,那个啊,她轻描淡写地说,妈妈最近手头紧,先借用一下。反正你不是有兼职吗

    我咬紧牙关。前世她也干过类似的事——我刚攒够租房押金,她就借走交了什么紧急费用。

    那是交下学期学费的钱。

    急什么离下学期还早呢,她不耐烦地说,周末回来吗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不回,要复习。我干脆地拒绝。

    你!她音调陡然升高,半年不回家像话吗亲戚们都问我你是不是失踪了!

    周日通话再说。我挂断电话,立刻联系了银行法律顾问。对方告诉我可以起诉,但过程漫长且成本高,建议我先尝试协商。

    协商跟林玉兰我苦笑。打开电脑,我给陈老师发了邮件,询问父亲教育基金的事。回复让我心沉到谷底——那笔钱确实存在,但去年被林玉兰以家庭紧急开支为由取出了大部分。

    距离寒假还有两周,林玉兰的攻势越来越猛。

    她先是给我所有室友发了求助信息,说我可能参与非法活动;然后向学校举报我夜不归宿(实际是去咖啡馆晚班);最后祭出大招——在家族群和朋友圈发布长文《一个心碎母亲的独白》,配图是我小时候和她的合影。

    那篇文章我只看了一遍就关掉了。典型的自恋型人格叙事——完美的父母,叛逆的孩子,毫无根据的指控,以及浓墨重彩的自我悲情。

    底下亲戚们的评论清一色谴责我,有几个甚至说要来学校教育我。

    要不要澄清一下林小雨担忧地问。那篇文章已经扩散到学校几个大群了。

    我摇摇头,打开电脑开始编辑自己的版本——《致关心我的所有人:一个成年女儿的独白》。在这篇三千字的长文中,我冷静客观地列举了事实:母亲长期的精神控制,私自挪用教育资金,近期对我和我社交圈的骚扰……没有情绪化指责,只有时间、地点和具体行为描述。

    最后我附上了银行流水截图和几段录音证据。

    你确定要发吗王悦看完后问,这相当于公开决裂……

    我早就没有退路了。我点击发布,将文章同步到所有社交平台。

    效果立竿见影。转发量迅速破千,评论区两极分化——有人骂我大逆不道,更多人分享自己被有毒父母伤害的经历。

    最让我意外的是,张教授转发了这篇文章,并附言:为勇敢发声的学生骄傲。心理学上有句话:不是所有血缘关系都值得维系。

    林玉兰的反应比预期更激烈。她先是疯狂打电话,我全部拒接后,她直接语音留言威胁要起诉我诽谤和遗弃。

    第二天,舅舅突然出现在我打工的咖啡馆。

    你妈住院了,他严肃地说,这次是真的。

    我擦咖啡杯的手顿了一下:什么病

    抑郁症。舅舅叹气,医生说有自杀倾向。你真的忍心

    我看着舅舅疲惫的脸,突然意识到他也是林玉兰的受害者之一——从小被姐姐操控的中年男人,永远活在长姐如母的阴影下。

    我会给主治医生打电话了解情况。最终我说,如果是真的,我建议她住院治疗。

    舅舅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你变了,漫漫。

    是的,我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提线木偶。线断了,但我没有废掉——我自由了。

    寒假开始那天,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宿舍楼,不是往车站方向,而是去我在校外短租的小公寓。

    用炒股赚的第一桶金付的押金,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

    公寓很小,只有二十平,但有一个朝南的阳台。我坐在阳光里,翻开新买的《自恋型人格障碍临床指南》,开始做笔记。

    窗外,A市的天空湛蓝如洗,没有一丝阴霾。

    手机震动,是林玉兰的信息:春节你真的不回来外婆很想你。

    我放下笔,回复:不回去了。祝你们节日快乐。

    三秒钟后,电话响起。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妈妈二字,轻轻按下静音键,把手机塞进抽屉里。

    阳光照在书页上,我画下一个重点:自恋型人格最恐惧的,是被忽视。

    ---

    第七章

    所以……你妈妈真的会在你恋爱时搞破坏陈默的手指停在我的发间,声音里混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警惕。

    三月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玻璃顶洒下来,在我们面前的笔记本上投下斑驳光影。

    我合上《情感勒索》的封面,轻轻点头:不是会,是已经开始了。

    陈默是我在心理学选修课上认识的研一学长,长相普通但眼神清澈,笑起来左颊有个小小的酒窝。

    我们暧昧了三个月,上周才确定关系。而今天早上,我收到了林玉兰发给我的第一条关于陈默的信息:那个男生家境很差,他爸只是个基层警察。

    她怎么知道我的陈默皱眉。

    我苦笑:我猜她雇人跟踪我,或者收买了我的某个同学。打开手机相册,我给他看昨天室友发来的截图——林玉兰在她们宿舍群里询问我的交友情况,并表示担心女儿被坏人骗。

    这也太……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需要我和她谈谈吗

    千万别。我抓住他的手,那正是她想要的——直接接触,然后分化我们。

    前世两段恋情的失败教训历历在目。第一任男友被母亲当面羞辱后选择退出;第二任则被她用生病住院的戏码逼得疲于奔命。而这一次,我早有准备。

    听着,我直视陈默的眼睛,我妈妈有严重的自恋型人格障碍。她会不择手段破坏我的每一段关系,因为在她眼中,我只属于她一个人。

    陈默沉默了片刻:你打算怎么办

    首先,我们要统一战线。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型录音笔,她很快会联系你,说我的各种坏话。无论她说什么,请录下来并立刻告诉我。

    录音这会不会……

    很过分我扯了扯嘴角,等她造谣你有暴力倾向,或者暗示我精神不正常时,你会感谢这些证据。

    陈默的表情变得凝重,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爸处理过不少家庭纠纷案。他说……有些人确实不配当父母。

    一周后的傍晚,我正在咖啡馆打工,陈默突然出现在柜台前,脸色异常苍白。

    她找我了。他低声说,递给我一副耳机。

    休息室里,我点开录音文件。林玉兰的声音立刻涌进耳朵,甜腻得令人作呕:

    小陈啊,阿姨其实很喜欢你...但有些事必须告诉你……漫漫从初中就有自残倾向……看过好多心理医生都没用……阿姨是担心你受伤害...

    录音里陈默冷静地反问:您有诊断证明吗

    这……家丑不可外扬啊……林玉兰的语调陡然一变,而且她脾气特别差,动不动就摔东西……遗传她爸,她爸最后精神失常出了车祸……

    我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父亲明明是在加班回家途中被酒驾司机撞死的,她竟敢这样扭曲事实!

    还有件事……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她高中时被一个老师……你懂的……所以对异性关系很随便……阿姨不忍心看你被骗……

    耳机突然被摘走。陈默蹲下来平视着我:够了,别听了。

    他擦去我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我已经回复她会慎重考虑,暂时不会打草惊蛇。

    我深吸一口气,将录音文件备份到云端。这只是开始,我知道林玉兰的剧本——先离间,再控制。

    如果陈默不吃这套,下一步就是公开诋毁。

    果然,三天后我的微信爆炸了。亲戚、高中同学甚至小学老师纷纷发来询问:听说你谈恋爱遇到麻烦了

    那个男生是不是欺负你了需要帮忙介绍律师吗

    最离谱的是,辅导员突然找我谈话,委婉地询问是否需要心理健康支持。

    当我展示录音后,她的表情从困惑变成震惊:这……这已经构成诽谤了。

    我不想起诉自己的母亲。我说,但需要学校官方记录这次事件。

    当天晚上,我接到外婆的电话,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你妈都住院了!就因为你那个男朋友气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外婆,我平静地打断她,妈妈是不是告诉你,陈默骂她导致她心脏病发作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我有录音证明,她主动联系陈默,造谣我有精神问题和性经历。我一字一句地说,要听听看吗

    漫漫……这……外婆的声音开始发抖,她毕竟是你妈妈……

    真正爱孩子的母亲,会这样诋毁自己的女儿吗

    挂断电话,我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一个特殊文件夹。

    里面有过去两年收集的所有证据:私自挪用教育基金的银行记录,骚扰我和同学的通话截图,伪造病情的录音,现在的诽谤证据...每一份都标注了时间地点,按时间线排列。

    陈默从身后抱住我:在做什么

    准备核弹。我轻声说。

    四月初,心理咨询室里,张教授和另一位资深咨询师共同见证下,我按下了发送键。那封题为《关于终止与林玉兰女士关系的声明》的邮件,连同所有证据副本,同时发给了林玉兰和所有直系亲属。

    声明很简单:基于长期精神虐待和近期诽谤行为,我正式断绝与林玉兰的母女关系;不再回应任何形式的联系;法律要求的赡养义务将通过第三方机构履行。

    准备好了吗张教授轻声问,这可能会引发剧烈反弹。

    我点点头,内心异常平静。这不是冲动决定,而是两年深思熟虑的结果。

    重生以来,我给了林玉兰无数次机会,而她选择了每一次都变本加厉。

    第一波反弹来得比预期更快。第二天清晨,宿舍楼下聚集了七八个亲戚,为首的舅舅举着喇叭喊话:苏漫!你妈自杀未遂!还有没有良心!

    我从窗帘缝隙往下看,注意到一个关键细节——没有一个人看起来真正悲伤或焦急。

    林小雨紧张地问我怎么办,我直接拨通了校园保卫处。

    保安驱散人群后,我的手机开始收到一连串威胁信息,最恶毒的一条来自姑姑:你爸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这个不孝女!

    我反手截图发到家族群,附言:继续骚扰将构成违法行为,所有证据已移交律师。

    群里瞬间安静了。两小时后,外婆发来私信:漫漫,外婆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但血浓于水啊……

    我回复:真正的亲情不应该有毒。

    四月下旬,反弹渐渐平息。林玉兰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次的情感勒索不再奏效。

    陈默告诉我,他父亲查到一个有趣的信息——林玉兰最近频繁咨询律师,但所有律师都告诉她,成年子女断绝关系虽不合法,但法律也无法强制亲情联系。

    她还打听了怎么起诉你索要赡养费,陈默说,但我爸说以她的收入水平,法院基本不会支持。

    我冷笑一声。果然,对NPD来说,失去控制比失去子女本身更痛苦。

    她现在纠结的不是如何挽回女儿,而是如何挽回颜面和继续吸血。

    五月初的一天,张教授叫我去办公室,表情有些古怪:苏漫,你母亲联系了校长办公室。

    我心头一紧:她说什么了

    要求查看你的心理辅导记录,声称你有自杀倾向需要家庭干预。

    张教授递给我一封信,校长让我酌情处理。

    信纸上林玉兰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列举了我种种异常行为,最后一段尤其精彩:作为母亲,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女儿。她的反常始于大二恋爱,很可能是受到了不良影响甚至控制……

    需要我回复吗张教授问。

    能让我自己处理吗我拿出手机,对着信件拍了几张照片,我想做个了结。

    当天晚上,我的社交媒体更新了一条状态:【实名回应林玉兰女士的公开信】。帖子附上了她信件的照片,以及我大二至今的成绩单、心理咨询师评估报告、咖啡馆雇主推荐信,还有陈默父亲帮忙起草的《律师警告函》。

    最后一张图片是我和室友们的合影,配文:这就是我被控制的生活——优秀的师长,真心的朋友,健康的恋爱关系。感谢所有让我成为更好自己的人。

    这条状态像一颗深水炸弹,在社交网络掀起巨浪。

    转发量迅速破万,有毒父母

    情感勒索等话题被顶上热搜。

    最让我意外的是,许多陌生人开始分享自己被父母控制的经历,形成了一场小型社会讨论。

    三天后,我收到了林玉兰最后一封邮件,只有短短一行字:你会遭报应的。

    我删掉邮件,关上电脑。

    窗外,初夏的风带着花香吹进来,轻柔地拂过脸颊。

    这场持续了两世的战争,终于以我的胜利告终。

    第八章

    毕业典礼上,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台下掌声雷动,我一眼就看到了陈默和他父母,还有特意赶来的陈老师。

    没有林玉兰的身影——校方按照我的请求拒绝了她入校。

    ……最后,感谢所有帮助我们成为自己的人。演讲结尾,我特意看向张教授的方向,正如荣格所说,最可怕的不是阴影本身,而是拒绝面对阴影。

    散场后,陈默的父亲王警官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苏漫,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递给我一个文件袋,关于你父亲的案子。

    文件袋里是一份事故调查报告的复印件。我快速浏览着那些专业术语,直到看见一行用红笔圈出的文字:死者手机通话记录显示,事故发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来自林XX(妻子),时长12分38秒。

    当时这个细节被认为无关紧要,王警官低声说,但根据你的描述...我调取了完整录音。

    我的手开始发抖。父亲临终前听到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林玉兰歇斯底里的咒骂——因为他忘记买她指定的生日礼物。

    这构不成刑事证据,王警官叹气,但我想你有权知道真相。

    我把文件袋还给他,出乎意料地平静:谢谢。不过我已经不需要用这个来证明什么了。

    七月初,我正式入职B市一家知名咨询公司。

    凭借前世积累的行业知识和重生后的先知优势,我很快在项目中展现出超乎新人的能力。三个月转正,半年后升任小组长,工资翻了一倍。

    我租了一间明亮的小公寓,阳台上种满多肉植物,每周和陈默约会两次,偶尔和王悦她们视频聊天。

    这种平静而充实的生活,是前世的我无法想象的。

    十二月的某个周末,我正在超市采购,手机突然响起陌生号码。

    接通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瞬间僵在原地:

    苏总监,好久不见。

    是林玉兰。她怎么知道我升职了又怎么知道我的工作号码

    有事吗我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

    妈妈最近手头紧,她开门见山,你工资那么高,给点赡养费不过分吧

    我差点笑出声。果然,NPD永远不会真正改变。切断一种控制途径,他们会立刻寻找新的突破口。

    法律规定的赡养费标准是你收入的20%,她继续道,但我只要你10%,够仁慈了吧

    建议你通过律师联系我。我挂断电话,手指微微发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她怎么敢在毁掉我的童年、偷走我的教育基金、诋毁我的名誉后,还敢伸手要钱

    周一上班,前台告诉我有人送了个礼物给我。

    拆开纸盒,里面是一件我小时候的旧衣服——那条被林玉兰用剪刀剪碎的蓝色连衣裙,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忘恩负义。

    需要报警吗HR主管皱眉看着这件礼物。

    我摇摇头:但我想提前报备一下家庭情况。在会议室里,我简略说明了与母亲的矛盾,并展示了最近的骚扰记录。

    公司有相关预案,HR主管递给我一份表格,可以限制她接触公司场所和人员。需要法律部门介入吗

    暂时不用。我填完表格,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就是正常组织的运作方式——不评判个人恩怨,只提供专业支持。

    然而林玉兰的骚扰升级了。

    第二天,公司总机接到十几个找我的紧急电话,前台不堪其扰;

    第三天,我的工作邮箱被举报信淹没,声称我学历造假虐待老人;

    第四天最离谱——一个自称我阿姨的女人直接闯进办公区,大喊大叫说我母亲生命垂危。

    够了。区域总监亲自找我谈话,公司会发出禁止骚扰令,必要时可以报警。

    当天下午,公司法务部发出一封正式警告函。

    同时,我在律师建议下开通了一个专用邮箱,定期转账当地最低赡养标准到林玉兰的账户——既履行法律义务,又避免直接接触。

    我以为这就是结局,但低估了林玉兰的创造力。一月初,我收到法院传票——她以遗弃老人和精神伤害为由起诉我,索赔金额高达我年薪的三倍。

    荒唐!陈默的父亲拍案而起,这案子根本立不住脚!

    但她知道怎么恶心人。我翻看着诉状,上面列举的罪状令人啼笑皆非:从未经同意更改姓名(我用了英文名工作)到公开母亲隐私(指我发的证据),甚至还有导致母亲抑郁症复发。

    开庭那天,我独自走进法院。林玉兰那边声势浩大——舅舅、姑姑、外婆,还有两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家族友人。

    她本人穿着素雅的灰色套装,看起来憔悴而隐忍,完全符合被不孝女伤害的母亲形象。

    法官是个六十多岁的男性,眉头始终紧锁。当林玉兰的律师声情并茂地描述被告如何冷酷抛弃含辛茹苦的母亲时,我注意到法官微微点头。

    轮到我的辩护环节,我起身播放了第一段录音——林玉兰向陈默造谣我有精神问题和滥交。法庭一片哗然。

    这只是情感过激的关心...她的律师试图辩解。

    我接着展示了第二份证据——挪用教育基金的银行记录。

    这是家庭共同财产……律师的声音开始发虚。

    第三份证据最致命——林玉兰在家族群里的发言:我就是死也要拉她垫背!

    反对!律师站起来,这不能说明.……

    够了。法官敲响法槌,原告方是否承认这些证据的真实性

    林玉兰脸色铁青,突然站起来指着我尖叫:你这个白眼狼!我当初就该把你打掉!

    法庭瞬间安静。她似乎也意识到失态,立刻切换成啜泣模式:法官大人……我只是太伤心了……

    最终判决毫不意外:驳回林玉兰所有诉讼请求,仅维持我此前支付的最低赡养标准。

    更妙的是,法官当庭发出限制令,禁止她在未来三年内直接接触我或我的工作单位。

    走出法院时,林玉兰突然冲到我面前,完全不顾周围还有记者:你以为你赢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我熟悉的恶毒,我会让你一辈子不得安宁!

    我平静地看着她扭曲的脸:根据限制令,你刚才的话已经构成违法行为。要试试监狱生活吗,妈妈

    她像被烫到一样后退两步。我转身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

    当晚,我在社交平台发布了简短的胜诉声明,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评论区再次成为有毒父母受害者分享经历的聚集地,甚至有几个心理学大V加入讨论。

    睡前,陈默发来一条新闻链接——某论坛热帖《起底完美母亲林女士的真面目》,里面详细梳理了她多年来如何操控家人、同事甚至邻居。帖子来源不明,但内容详实得令人咋舌。

    你做的我打电话问他。

    不是我,陈默轻笑,但可能是我爸的某个热心同事。

    我放下手机,望向窗外的夜空。星光黯淡,但街灯明亮。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光明是人为的,却同样能照亮黑暗。

    ---

    很高兴为您呈现这个重生复仇故事的最终章!以下将带来第九章的结局,展现苏漫如何彻底摆脱母亲的控制,并在命运转折点上获得最终胜利,同时为母亲的恶行安排了符合因果报应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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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最终章)

    28岁生日那天清晨,我在阳光中醒来。

    身下是埃及棉床单,窗外是B市金融区璀璨的天际线。

    床头柜上摆着昨晚陈默送的花——不是俗气的红玫瑰,而是一束清新的洋桔梗,像极了我们这三年来的感情,不张扬却坚韧。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日期:2023年6月15日。

    前世今天,我死在那间阴暗的出租屋里。

    我赤脚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这座苏醒的城市。十年了,从重生回来的那一天起,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天都在战斗。

    而现在,我拥有了前世梦寐以求的一切——事业、爱情、自由,以及最重要的,完整的自我。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漫漫,妈妈病了,很严重。医生说可能是癌症。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能来看看我吗

    我盯着这条信息,突然笑出声来。多么经典的NPD最后一招——当威胁、诽谤、法律手段全部失效后,突然变成楚楚可怜的受害者。

    前世的我或许会心软,但现在,我只感到一阵荒谬的可笑。

    正要删除时,陈默的电话打了进来:醒了我在楼下咖啡厅,有个……特殊情况。

    他的语气有些古怪。十分钟后,我坐在咖啡厅角落,看着对面的陈默和他父亲王警官严肃的表情。

    苏漫,先祝你生日快乐。王警官推过来一个牛皮纸袋,这是……不太好的生日礼物,但我觉得你必须知道。

    纸袋里是一份泛黄的事故调查报告和几张银行流水单。我快速浏览着,手指逐渐发冷。

    你父亲出事前三个月,林玉兰给他买了高额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只有她自己。

    王警官低声说,事故当天,他们的通话录音显示,她一直在激怒你父亲,甚至说出不如去死这样的话。

    我的视线模糊了。报告最后附着法医的补充说明——父亲血液酒精浓度超标,但他生前几乎从不喝酒。

    当时案子结得太草率,王警官叹气,但我最近联系到当年的法医助理,他承认受到压力没有深入调查。

    什么压力我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自己的。

    你母亲有个表哥在交警队,现在已经退休了。王警官指了指一个名字,我们重新检测了保留的血液样本,发现了一些……不正常的物质。

    世界在眼前旋转。我早知道林玉兰有毒,但从未想过会到这种程度。

    现在的问题是,王警官谨慎地说,证据链不够完整,而且过了追诉期。除非……

    除非她自己承认。陈默接话,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擦掉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你们有计划

    王警官点点头:我们可以安排一次会面,全程录音。以她现在对你的执念,很可能会说漏嘴。

    回家换衣服时,我又看了一遍那条癌症短信。

    前世今生,所有碎片突然拼凑完整——为什么她如此恐惧我独立,为什么对父亲的事讳莫如深,为什么能狠心对待亲生女儿...因为她本质上就是一个没有共情能力的怪物。

    我回复:在哪里见

    地点选在了B市郊区的一家茶馆包厢。我提前半小时到达,技术人员隐蔽地安装了录音设备。王警官和两名女警扮作服务员守在隔壁。

    林玉兰迟到了十五分钟,进门时我几乎认不出她——曾经精致的面容如今布满皱纹,头发干枯灰白,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刀。

    你来了。她露出胜利的微笑,仿佛我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屈服。

    你说你病了。我平静地说,给她倒了杯茶。

    晚期肺癌。她虚弱地咳嗽两声,医生说……可能只剩几个月了。

    我观察着她的表演。咳嗽太刻意,脸色太红润,而且——我瞥见她包里露出的健身房会员卡一角。

    前世的我或许会被骗,但现在,我能看穿每一个破绽。

    需要多少钱我直接问。

    她眼睛一亮,随即又装出受伤的样子:漫漫……妈妈不是要钱……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是吗我拿出手机,调出她最近在健身房打卡的朋友圈截图,那这是什么

    她的表情瞬间扭曲:你!你监视我

    只是偶然看到。我耸耸肩,就像偶然看到你起诉我败诉后,立刻报名了豪华欧洲游。

    林玉兰猛地站起来,茶杯被打翻,茶水在桌布上洇开一片暗色:贱人!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为什么杀爸爸我突然问。

    她僵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你胡说什么

    保险金很丰厚吧我继续道,足够你挥霍这么多年。可惜现在钱快花完了,是吗

    那是意外!她尖叫起来,他自己喝醉了撞车!

    爸爸从不喝酒。我慢慢站起来,俯视着她,但你在他的祭日从不扫墓,因为你不敢面对他。

    林玉兰的脸色变得惨白,突然抓起茶壶朝我砸来。我侧身躲过,陶瓷壶在墙上炸开无数碎片。

    他活该!她歇斯底里地大喊,那个废物挣不到钱,还敢提离婚我给他吃给他穿,他竟敢背叛我!

    包厢门被猛地推开,王警官和两名女警冲了进来:林玉兰女士,你因涉嫌故意杀人被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

    她的表情从愤怒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诡异的空白状态。

    当警察给她戴上手铐时,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得不似人类:苏漫!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警车离去后,我坐在茶馆的台阶上,浑身发抖。陈默默默握住我的手,递给我一杯热茶。

    结束了。他轻声说。

    我摇摇头:对她来说,被捕可能还不如另一个结局。

    一周后,王警官告诉我们,林玉兰在拘留期间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时而歇斯底里,时而麻木不语,还多次声称看到我父亲的鬼魂。

    法庭命令将她送往精神病院进行强制治疗。

    讽刺的是,王警官说,她这些年伪造了那么多精神疾病证明,现在可能真的需要治疗了。

    我没有去探望。有些关系,死亡都无法终结,但彻底的冷漠可以。

    生日当晚,陈默在我公寓举办了一个小型派对。张教授、王悦、林小雨,还有几个亲密同事都来了。阳台上,陈默送给我一个奇怪的礼物——一个小陶罐。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象征性的骨灰盒。他有些紧张地解释,我查过资料,有些文化中,人们会把自己过去的痛苦埋葬,然后重新开始。

    我打开罐子,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来看,上面写着林玉兰的女儿几个字。

    你可以把这张纸烧掉,陈默轻声说,然后只是...做苏漫。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是啊,二十八年来,我首先是林玉兰的女儿,其次才是苏漫。而现在,是时候埋葬那个被定义的角色了。

    朋友们围成一圈,看着我点燃纸条放入陶罐。火苗窜起的瞬间,我感到胸口某个紧绷多年的结突然松开了。

    再见,妈妈。我轻声说,盖上盖子。

    派对结束后,陈默帮我收拾残局。当他弯腰擦拭酒渍时,口袋里掉出一个小绒盒。我们同时僵住了。

    呃……他耳根通红,这还不是时候...

    我捡起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简约的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觉得正是时候。我笑着说,把戒指戴在自己手上,完美契合。

    陈默瞪大眼睛:你……这是

    十年后重生回来的人,没时间浪费。我吻了吻他惊讶的嘴唇,不过正式的求婚仪式还是不能少。

    他大笑起来,抱起我在客厅转圈。窗外,B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而我的倒影映在玻璃上,笑容明亮,没有一丝阴霾。

    重生回来的第一天,我曾发誓要改变命运。而现在,当我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想起办公桌上等待签署的升职文件,还有手机里朋友们发来的祝福信息,我知道——这一世,我活得很好。

    林玉兰的阴影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消散,但已经无法遮蔽我的阳光。有些战争没有赢家,但幸存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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