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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周京臣脸色阴沉了一分,“未婚夫妻一场,互留体面,你别逼我。”

    “京臣,我也想对你说这话。”华菁菁在棋盘的中间放下一颗棋子,“我们马上结婚了,如果你和养妹曝出丑闻,我的颜面呢?周家和华家的名声呢?”

    “结婚?”周京臣望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语气更凉了。

    一丝荒谬的意味。

    这时,一名侍者敲门,请华菁菁去2号休息室,华家的二婶找她。

    她前脚离开,保姆搀扶着周夫人进包厢,“一会儿你带着菁菁给1桌的贵宾敬酒,另外,叶家没有官场人脉,给那些大人物介绍一下柏南。”

    周京臣一手拿白子,一手拿黑子,自己对弈,没接茬,接了其他的话题,“我去徽城遇到文芝阿姨,给了我一剂药方,是助孕的。”

    周夫人开心,“文芝当外婆了吧?她能体谅我抱孙心切。”

    “岳母新丧,怀孕不合适。”

    周京臣一句,砸得周夫人晕头转向,“她死她的,你生你的,不影响啊。”

    他落了一颗白子,明显后悔了,于是悔棋,从棋盘上撤下白子,“刚办完丧事,便怀上周家的长孙,太晦气。”

    周夫人拜佛求平安,这方面非常迷信,大人不要紧,孩子孱弱,禁不起白事的晦气,她退了一步,“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古代不是守孝三年吗。”周京臣似玩笑,似诚恳,“舅母的娘家姓郭络罗氏,儿媳每天请安、奉茶、洗脚,丧事三年后才允许办喜事。”

    “大清亡了!”周夫人蹙眉,“她个封建余孽...我怂恿你舅舅和她离婚!”

    “那不至于。”周京臣克制住笑意,“您如此开明,为什么催我联姻呢。”

    周夫人一噎。

    “中秋原本是正式的婚期,先不结了。”他丢了棋子,一锤定音,“具体哪年结,再议。”

    “华家同意吗?”周夫人唯恐夜长梦多。

    京臣与菁菁虽然和谐,但谈不上浓情蜜意,相识多年已经没新鲜感了,加上是“父母之命”,感情基础淡薄,速战速决最稳妥,一旦耽搁,变数太大。

    “周、华是亲家,您亲自去商量。总之,我的意思通知您了。”他合上棋盘,整理好衣裤,“我招待酒席,您歇一歇。”

    周京臣出门,华菁菁进门。

    擦肩而过,她喊他,“京臣...”

    他仿佛没听见,径直迈入电梯。

    门缓缓关上,他垂眸看地面,不看她。

    一股巨大的冷意。

    “妈妈。”华菁菁心中隐隐不安,“京臣怎么了?”

    周夫人叹气,“京臣考虑红白事冲撞了,中秋不打算结婚,婚期延后了。”

    华菁菁倏地攥拳。

    他竟然擅自改动婚期。

    镇压她。

    她眼眶一红,“这是他的借口,是因为程禧,他和我闹僵的!”

    第166章

    他一步步算计好的

    周夫人面色一变,“周家请了上百名达官显贵参加你母亲的葬礼,给华家二房撑场子,你少胡闹了!”

    华菁菁忍不了,“他中秋不结婚了,外界怎么议论?”她哭着,旁敲侧击的威胁,“他口碑好,有问题的一定是我了,我太冤枉...他敢解除婚约,我捍卫清白,捍卫华家,只能公开他和养妹的丑事,周家别怨我。”

    周夫人反锁门,安抚她,“既然订了婚,早晚要结婚!京臣不结,我不答应。”

    华菁菁抹眼泪。

    “你是嫂子,禧儿是叶家的长媳,你们平起平坐,你收敛一些!华家、叶家都是周家的亲家,我偏袒儿媳妇,和女婿岂不是生出嫌隙了?”

    周夫人晓得她私下刁难程禧,毕竟京臣在感情上不忠诚,她又不舍得折腾他,自然折腾程禧了。

    小吵小骂撒撒气,周夫人装傻,大场合上若是没个分寸,不仅仅是程禧受委屈了,是周家天翻地覆了。

    “下午回老宅,我教训京臣。酒楼人多口杂,你注意言辞!”周夫人呵斥她。

    斜对面的5号包厢敞着门,两名年轻的太太在八卦。

    “周公子不称呼岳母了...称呼华夫人。”

    “吊唁仪式上,他一直称呼岳母啊!”另一名短发太太莫名其妙,“称呼华夫人是口误吧?”

    “你刚入圈,不了解规矩。”挑起话题的太太啧了几声,“这种家族培养出的子女,对外发言是深思熟虑的,一次口误也没有,何况三次呢?周公子招待了三对夫妇,全部称呼华夫人。”

    周夫人经过5号包厢,神色愈发凝重。

    “这门亲事啊,够呛了。”太太夹着茶壶里的红枣,“我老公去外省考察项目,你猜,撞见什么了?”

    她们凑近,嘟囔了一句。

    “禧儿小姐?”短发太太瞠目结舌,“他们是兄妹啊!”

    “又没血缘...”太太嗤鼻,“一个血气方刚,一个发育的水灵动人,兴许早发生关系了,周夫人蒙在鼓里呢。”

    “周夫人雷厉风行,多强势啊!”短发太太托着腮,“她如果知情了,禧儿小姐估计出意外了...亲儿子和养女厮混在一起,有辱家风,你保哪个?”

    “保亲生的呗。”

    她们心照不宣。

    “不过,周夫人精明,我赌她知情。”太太小声,“周公子拦着她,又同意联姻了,她也就罢休了,否则母子反目,不划算。”

    华菁菁感觉有无数铁丝捆缠着心脏,勒得她喘不上气。

    十克拉的求婚钻戒,高调奢华的订婚宴,捧她上巅峰。王冠之下,是太太小姐们的羡慕,妒忌。

    一场超规格的葬礼,华家又出尽风头,周京臣已经是世家豪门眼中的香饽饽:孝顺岳母,爱护妻子,彬彬有礼。

    绝种的好夫婿。

    万一分手,是她的错,还是周京臣的错呢?

    是她的。

    华家的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周公子百般包容,唤不醒她良心,最终结束了这段情。

    她根本无法澄清。

    大房和三房也无法出面。

    周京臣在二房衰败的时候,娶了她;又在华家准备草草应付葬礼的时候,风光大葬了华夫人。

    一旦华家指责周家,被扣上一顶“不明事理、忘恩负义”的帽子,名誉会一落千丈。

    周京臣一步步套牢了华家,缜密,果决,大胆。

    华菁菁从头到脚仿佛浸泡在冰潭里,每一秒,打一个寒颤。

    华夫人利用程衡波自杀的真相,“软挟持”了周淮康夫妇,助她上位,她应该珍惜,学乖的。

    对程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应该和周京臣撕破脸。

    熬到结了婚,占了名分,程禧要么是妹妹,要么永远是见不得光的情人。

    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何必闹僵呢。

    让周京臣厌烦。

    华菁菁无比懊悔。

    失去娘家的庇护,她是下风。

    这二十九年,华团长的面子大,任何事、任何人,她处处是上风。

    习惯了。

    太着急拿回主场优势了。

    幸好,周夫人有承诺。

    周京臣不情愿,也得认账。

    华菁菁挽住周夫人,挽住唯一的靠山,“妈妈,我鲁莽了,您原谅我。”

    “你啊,沉不住气!是你的,逃不掉,你作,反而逃掉了。京臣是讲究情面的,你大度体贴,挑不出毛病,他解除得了婚约吗?你现在是自讨苦吃...”

    叶柏南陪着周淮康在餐厅应酬男宾,周京臣带着程禧应酬女宾。

    太太们硬夸他,“周公子作诗朗朗上口啊!我小女儿最不喜欢背诗词了,您这首《吃汤圆》,她念了一遍,背熟了。”

    程禧憋笑。

    周京臣凉森森瞥了她一眼,和太太们碰杯,“多谢吊唁华夫人。”

    拐出走廊,是2号贵宾桌。

    隔了一堵屏风墙。

    他立在墙下,喜怒不辨,“毁我名声?”

    程禧鞋跟摩擦得瓷砖哒哒响,“没毁...”

    “站好。”周京臣皱眉。

    她条件反射听他的,双腿并拢。

    “收买服务员,故意去儿童包厢传播。”男人眼神发冷,“有钱了是吧,大方了?”

    “不花钱。”程禧晃了晃手腕,“手链卖了五千,给服务员一千,赚了四千。”

    周京臣眼神更冷了,“我送你那条?”

    她心虚,不搭腔。

    “你很会做生意啊。”他一张脸黑压压的,“你以为卖五千是赚了?”

    程禧如实说,“赔了。”

    “那为什么卖?”

    她舔唇角,“不乐意戴。”

    周京臣注视她。

    好半晌,他笑了一声,笑浅浅浮着,隐隐沙哑,“行。”

    随即,把空酒杯重重撂在花台上,扬长而去。

    那力道,险些震碎了杯子。

    第167章

    亲过叶柏南吗?

    午宴的尾声,周淮康夫妇亲自送华大伯父离场。

    周京臣和叶柏南留下,主持大局。

    终归是白事宴,宾客不那么热情,交谈也少,大部分象征性吃一点,便匆匆告辞。

    程禧负责送客。

    不得不承认,“叶家未来长媳”的头衔,比“周家养女”的头衔,名正言顺多了。

    以前她是边缘化人物,小角色。跟着周太太聚会,大家才搭理她;独自出门,即使认出她了,基本不打招呼。

    等她走了,还会鄙夷,“她父亲贪污,包小三,自杀了。”

    如今,个顶个儿的主动打招呼。

    名利场真是现实。

    ......

    宴厅里,周京臣俯下身,搂住一位白发男人的椅背,“蒋爷爷,这是我妹夫柏南,您多照顾他。”

    男人扭头,焦黄的面皮儿,操着正宗的陕北口音,“臣臣,妹妹出嫁了啊?”

    “禧儿长大了。”男人耳鸣,周京臣贴着他耳朵,提高音量,“您见过的,她那年穿校服,短头发,在您的八十岁寿宴上弹了曲子。”

    男人稀里糊涂的,打量叶柏南,“不像你妹夫,像你亲兄弟,身型和淮康一模一样。”

    周京臣缓缓站起身,没表情。

    刹那的死寂。

    男人的女儿女婿举杯回敬,“父亲精神错乱,周公子,叶公子,莫怪罪。”

    “无妨。”叶柏南含笑饮了一口酒,“蒋爷爷是抬举我了。”

    周京臣绕过这一桌,去隔壁桌。

    直到宴席散场,他和叶柏南再没同框。

    从酒店出来,是下午4点。

    天空是黄土色。

    今年,北方的第一场沙尘暴。

    程禧呛得咳嗽。

    酒楼大门外,泊了两辆车。

    前面一辆是红旗L9,后面一辆是路虎揽胜。

    叶柏南的私人座驾都是SUV,他喜欢大车型的驾驶感。

    她刚下台阶,红旗L9忽然鸣笛。

    后车窗降下,露出周京臣的脸,“去哪。”

    “我坐柏南的车。”

    沙尘肆虐。

    在一片混沌中,周京臣欲笑不笑的,“我脾气好吗?”

    程禧说,“不好。”

    他打开车门,无声地逼迫她上来。

    叶柏南这时也下车,用一条丝巾包裹住她脑袋,在下巴扎了个活扣。

    “你车上有女人的丝巾?”

    透过薄薄的面纱,叶柏南五官线条格外柔和,清润。

    “我母亲的。”他扎了蝴蝶结,“每年春季风沙大,她有哮喘,车里常备。”

    红旗L9又一次鸣笛。

    叶柏南走过去,胳膊伏在车窗,“我送禧禧回宿舍。”

    “她住老宅。”周京臣不留一丝一毫的商量余地,“介绍你是周家的女婿,不代表你已经是了。时至今日,我是哥哥,你只是男朋友。我放人,你可以带走,我不放人,你不准带。”

    四目相视。

    叶柏南眼底是晦暗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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