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周京臣立刻松开程禧。他从容自若,迎上一步,“怎么了。”
“你父亲官职没了。”周夫人浑身发抖,“我吩咐你查他,查了吗?”
“查了。”
和程禧厮磨了一会儿,衬衣碾皱了,他抻平,“同僚之间共事,不和睦。父亲年纪大了,懒得斗了。”
“你少蒙我!”周夫人不是好糊弄的,“你父亲在圈子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不恭敬着他?同僚不和睦...你们父子联手骗我是吧。”
门敞着,周淮康愁眉不展,“我有苦衷!”
“京臣还没继承李氏家族的产业,禧儿还没嫁进叶家,你起码和我商量一下吧?”周淮康有苦衷,周夫人同样有苦难言,“我堂哥和堂弟都有儿子,虽然纨绔,却是名正言顺的李家人,京臣是外孙,外姓人!他们不服气,碍于你的权势不敢争抢,现在你辞职了,李氏家族会有大变动!”
程禧杵在门口。
目睹这一幕。
明白周家摊上大风波了。
周淮康是官儿迷。
混仕途的,要么巨清廉,要么巨贪,是越混越上瘾。
而中庸之道、随大流的,是最安全也最没意思的。
作为“清廉派系”的代表人物,周淮康有滋有味的,不到万不得已,不甘心卸下乌纱帽。
程禧忽然想起叶柏南了。
那次约会,他试探问,假如有一天,周家再也欺负不了她了,会开心吗。
她说不开心,周叔叔周阿姨有恩于她。
叶柏南的表情很复杂。
失意的,落寞的。
程禧心脏一霎怦怦狂跳。
叶家夫妇也不对劲。
“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了?”周夫人掀开被子。
“你瞎猜什么!”周淮康猛地坐起,“我上班去市政大楼,下班回家,行踪你了如指掌,我有机会吗?”
“如今是没机会。”周夫人若有所思,眉峰戾气,“以前呢。”
周淮康额头青筋暴涨。
“你在学校读书,谈过对象吗。”
“孩子面前,你胡闹什么!”周淮康眼神闪烁。
他不擅长撒谎,周老太爷家规严,撒谎往死里打,所以周淮康一撒谎,磕磕巴巴的。
“果真有了?”周夫人面色苍白,“淮康,你初恋找来了,对吗?”
周淮康不承认,不否认,一动不动。
周夫人踉跄趴在椅背上,“她在哪。”
“韵宁,咱们私下...”
“到底在哪!”周夫人双眼猩红,一吼,周淮康痛苦垂下头。
“在本市。”
“我认识吗。”
“认识...”
“官圈的,商圈的?”周夫人哽咽。
“商圈...”
程禧瞳孔一涨。
望向周京臣。
他淡漠不惊,站在灯火的盲区,一片阴影里。
“姓什么?”一贯雷厉风行的周夫人,完全慌了。
竟在她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游荡着丈夫的老相好。
第177章
我不逼你堕胎,免得你恨我
“韵宁...你不要问了。”
周淮康脸埋在手心,急促呼吸着。
“这些年,您和那位联系过吗。”周京臣及时揽下炮火,解了围。
“没联系过...4月份...她有求我,才恢复了联系。”
“既然陈年旧事了,也断了纠葛,母亲,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周京臣撂下这句,离开主卧。
这句也是提示周淮康,死咬住秘密。
凭周夫人的性子,得知丈夫和叶太太有旧情,还荒谬地攀了亲家,十有八九会爆发,失控。
周京臣正在摸叶柏南的底细,没摸清之前,一旦交手,周家没胜算。
能藏多久,是多久。
程禧回到西房,庭院里,汽车发动引擎。
她伏在窗台,红旗L9在漆黑的夜幕下犹如一头豹子,蹿出铁门。
周京臣去医院了。
......
叶柏南在人间天堂的包厢待到凌晨两点。
他端着洋酒,审视不远处的女人。
素颜,小腹隆起,盘了简单的发髻。
神色谨慎。
“三年没接触了,畏惧我了?”他大口喝酒。
女人是大名鼎鼎的花魁。
连续两届“模特选美”夺冠。
客户豪掷几千万捧她,或许是“红气养人”,或许是天生丽质,明艳得不可方物。
“怀孕了?”
叶柏南的语调不喜不恼,面目也古井无波。
“四个月了...”
“稳定了。”他抄起酒桌上的烟盒。
花魁摁下打火机,规规矩矩跪坐在地毯上,点燃。
叶柏南漫不经心吸了一口,瞟她肚子,“母子血浓于水,我不逼你堕胎,免得你恨我,背叛我。”
花魁发僵的四肢瞬间松懈了。
“不过,你应该明白,拿什么回报我。”
“我明白。”
“叶嘉良住在澜本公馆,快一年了。”叶柏南歪着脑袋,几分寒意,几分狠意。
一张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脸,和一股不与人知的气场。
凛冽骇人的。
威慑的。
花魁一哆嗦,“叶嘉良风月是风月,公事是公事,从不混淆。书房里除了乱七八糟的书,一份有价值的文件都没有。”
“茜茜。”他一喊她名字,花魁吓得面如土色。
“不诚实,是在我身边的大忌,你忘了?”叶柏南分明噙着笑,笑得清隽润和,可花魁头皮凉麻麻的。
他皮鞋尖勾住花魁的下巴,一点点抬起,“睡了三年,睡出感情了?想留下孩子吗。叶嘉良和孩子,你二选一,我一向不废话。”
“我选孩子。”花魁没犹豫。
叶柏南放下脚,斜叼着烟,“书房里有东西吗。”
“有...”
“什么时候给我。”
“叶嘉良一直在公馆,如果资料丢失,他会发现。”花魁举起烟灰缸,接着掸落的烟灰,“他下周出差,我交给您。”
叶柏南嗯了声,问一旁的领班,“海灵在吗。”
领班回答,“在三楼豪华包,有贵宾。”
“什么贵宾?”
“李韵晟。”
他扬眉,“李氏家族的大公子,迷上我场子的女人了。”
“万分着迷呢。”领班笑,“溺在温柔乡无法自拔。”
“周京臣安插在人间天堂的卧底,本来是迷惑叶嘉良的,被堂舅捷足先登了,可怜他运筹帷幄,李氏家族却没有一个成大器的,可以辅佐他,反而拖累他。”叶柏南将烟头捻灭在缸里,命令领班,“盯着海灵。”
......
周京臣先回了一趟市区的大平层,洗了个澡,在书房看完录像回放。
七点钟,天大亮,他驾车去医院。
华菁菁刚好在吃早餐。
“好些了吗。”他挪椅子坐下。
“胃口好多了,不吐了,睡眠不太好,一宿频繁梦魇。”华菁菁望着他,“禧儿呢?住宿舍了,还是住老宅。”
“别管她了,先管好你自己。”周京臣闲闲地翘起一条腿,也望着华菁菁,“大伯和二叔来过吗?”
华菁菁点头,“下午来的。”
他眯眼。
“有小道消息,爸爸辞职了?”华菁菁攥紧床单。
“在审批。”周京臣抽出纸巾,不甚在意地擦拭皮鞋,“一个月之内通报公示。”
华菁菁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气闷。
她问律师了。
华夫人遗嘱的内容是:我死后,倘若周家有麻烦,大哥、二弟念及京臣对华家的情分,动用一切势力人脉,无条件维护相助。
她清楚,“无条件”意味着什么。
周家开口,无论涉及什么,华家必须帮。
大伯父不一定遵从遗嘱,二叔一定会听。
二叔是华家的老来子,大伯母随着大伯父常年驻军外省,二叔是华夫人养大的,长嫂如母。
周京臣为了这份遗嘱,为了套住二叔,仓促订了婚,又举办了超规格的葬礼,让二叔相信他的情义深重。
遗嘱保的,是周淮康,更是华菁菁“小周太”的名分。
但周淮康辞职了,是普通人了,只要在职期间没有犯大错,区区的小问题,掩盖不了功绩,上面大概率不追究。
再加上,戏演的够足了,周京臣没必要继续演了。
她的名分,岌岌可危了。
“那我们...守完丧,结婚吗?”
“你认为呢。”周京臣扔掉擦鞋的纸,神情冷静,无风无浪。
华菁菁攥得愈发紧,几乎抓破了床单。
她横了横心,亮出底牌,“我母亲告诉我,程衡波的自杀,与周家有关。有朝一日曝光,算不算大麻烦呢?”
第178章
你我之间,裂痕无法弥补
周京臣本就阴郁的一张脸,愈发透出寒意。
“程衡波是自杀,与周家无关。”
华菁菁攥着床单的那只手,缓缓松开,“他自杀之前,给爸爸打过电话,爸爸见死不救。”
“程衡波一心求死,周家拦他一次,拦得了两次吗?”
“周家拦一次,他不会再求死。”四目相视,华菁菁毫不怯弱,“他从小司机升到卫生局副主任,我猜,是程衡波察觉了周家的秘密,索要的封口费。”
“他救过我父亲一命。”周京臣目光幽凉,“副主任仅仅是小官,算什么封口费?”
“你从不解释的。”华菁菁笑容灿烂,“因为我猜对了,周家藏着一个大秘密,程衡波发现了。攥着这个把柄,他肆无忌惮,反正你爸爸会摆平。”
周京臣微微掀眼皮,“然后呢。”
“程衡波被调查,求爸爸捞他,可爸爸捞不了,一旦他曝光秘密,周家要大乱。上面审讯严格,他职务是爸爸安排的,爸爸心虚了。”华菁菁挨着周京臣耳朵,“爸爸承诺养他的妻女,照顾小三和私生子,让他好自为之。”
周京臣摩挲着腕表的表带。
“程衡波蹲大狱了,妻女的日子不好过,只能倚仗周家。爸爸又不安心,于是他自杀了。”她笑出声,“我分析得有道理吗?”
“有证据吗。”他眉目凌厉。
“我会污蔑公公吗?”华菁菁无辜耸肩。
周京臣注视她,半晌,也笑出声,“从今天开始,你我之间的裂痕,无法弥补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
“既然明白,没什么可谈的。”周京臣起身。
“程禧呢?”华菁菁喊住他,“她知情了会怎样。”
周京臣身形一动不动。
“她单纯,又憨,怪不得你喜欢,我也怜悯她。”华菁菁感慨万千,“宠爱她的周叔叔为了自保,默许她生父自杀,喜欢的哥哥一边隐瞒她,一边地下恋。真相大白那天,她会发疯吧。”
男人转过身。
“结婚。”华菁菁开门见山,“你婚后的私生活,我不管。”
她姿态越放低,越危险,证明她豁出去了,只图谋这段婚姻,至于道德,忠贞,恩爱,统统不图了。
“我唯一的条件,每个月回老宅的日子、结婚纪念日和我的生日,你必须回家。”
周京臣唇边是薄薄的笑,眼底是无底洞。
“华伯父傲骨铮铮,自己的女儿用威胁的方式嫁入周家,他如果活着,心里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