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赌一把。胜了,周京臣的困局迎刃而解;败了,叶柏南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他拒了一回,她没面子再讨第二回难堪。
“禧禧。”叶柏南叫住她。
她驻足。
虚到极限,似乎下一秒要瘫软在地。
“我们谈一笔交易。”他不等她开口,“我不逼迫你跟了我,但你承诺我一件事。”
程禧舒展的拳头,又稍稍蜷紧,“什么事。”
“需要你做,我会告诉你。”
她扭头,“我不想成为你的棋子,伤害周家人了。”
“不需要你伤害。”他顿了一瞬,“你不是棋子,我提供证据,你负责检举,是因为我有仇,你有恨。如果周家和你之间清白太平,我未必拖你下水,我可能犹豫,可能选择其他的路。”
程禧一动不动。
“曾经,我的确打算娶了你,名正言顺进入周家报复。我是商人,时间宝贵,有捷径,无所谓是光明正大是卑鄙阴险,我只为达到目的。”叶柏南袒露心迹,程禧转回身。
“后来...”他回忆着,有惆怅,有动容,“许是在芙蓉村,许是在老街,又许是在李家老宅的长桥上。”
她心渐渐稳了。
叶柏南笑了一声,“禧禧,有你在,我终于像是一个人,不是一具机器,一座冰山。”
程禧的心完完全全稳了。
赌胜了。
半辈子活在凌虐、欺压、怨恨之中的人,一丝明亮,一丝温暖,如同无底洞上方射入的曙光,拼了命抓住和挽留,唯恐错失。
他笑容加深,“你是不是高兴自己赌赢了。”
程禧一怔。
“你...”
原来,叶柏南什么都知道。
“蛇头到局子了吗。”他偏头,问助理。
“估计到了。”助理试探,“现在拦,来得及。”
叶柏南目光缓缓对上程禧。
一时一刻,一个世纪一般悠久。
“不拦了。”他喑哑。
程禧闭上眼。
浑身的血液沸腾过后,是平静凝固。
走廊外面,堵得严严实实。
无数男女守在包厢门口,观望3号包房。
有庆幸,有唏嘘,有八卦。
“搞了什么啊?”
“烟头呗!”人群中,一名女公关晓得内幕,不加掩饰地曝光,“在后背烫了一个‘王’字。”
她们一阵阵鸡皮疙瘩,“太变态了吧?”
“一辆宝马X6喽,你情我愿的。”女公关环抱胳膊,“六七十万的新车,烫一个字,你干不干?”
另一名女公关咂舌,“可丽丽的牛奶肌是招牌,外省的、外国的客户,慕名而来一睹风采。她如今一堆疤,为了几十万小费,职业生涯毁了...她一个月工资不止几十万!”
“附近有保利俱乐部,有华南会所...全是人间天堂的竞争对手。”服务员叹气,“120车一停,闹大了,明天警方就来调查了。”
3号包厢发生了什么,叶柏南一边走,一边东拼西凑地听,基本了解情况了。
这关头,曝出丑闻,是捅了大篓子。
“严重吗?”他蹙眉。
“王总下手没轻没重的,丽丽后背鲜血淋漓,大概率要植皮手术。”经理无奈,“场子的公关、保镖、服务生,甚至客人,我简单统计了,今晚一共七百多人,救护车在楼下嗡嗡响,封锁不了消息。”
叶柏南伫立在电梯里,轿厢的门壁映出他,“方家老二没有正经本事,在娱乐场勾心斗角,他倒是有一套。”
助理诧异,“是保利的老板指使王总坑您?”
“我指使蛇头砸了方大斌的场子,他又威胁了姓王的,砸了我的场子。”叶柏南心知肚明的表情,“姓王的和我合作,也可以和方家合作。谁给的好处多,他归顺谁。”
助理一桩桩汇报,“目前您涉嫌诽谤,开设情色场所,罪名不大,可脱身不易。这些年,叶氏集团得罪了不少同行,叶嘉良一死,各种债务和矛盾,落在您头上了,这场风波,同行一定趁机联手,折腾您。”
叶柏南视线移向一旁的程禧。
人间天堂连电梯的光线也暧昧,一男一女,显得撕扯,纠缠。
程禧本以为,他反悔了。
然而,他只是轻描淡写一句,“我送你回家。”
第289章
催他发疯,惹他着迷
叶柏南先走出电梯,她随后。
“我开车了。”程禧站在台阶上。
“小心。”他关怀叮嘱,步履生风,又返回大堂。
一副天塌了,四面楚歌的悲怆。
她愣在原地,形容不上来什么滋味。
叶柏南再次进电梯。
助理说,“周京臣也捏住了您的把柄,他聚众斗殴,您诽谤,其实互相退让,可以互相平安。您答应程小姐放过他,他那边无罪了,您可要承担诽谤罪,何况,方大斌又搞了您,您面临双重危机。”
“我清楚。”叶柏南注视着显示屏跳跃的数字,“世间事,有得必有失,换程禧承诺一个条件,作为我的王牌,或许更划算。我不遭殃,她又怎会自责,兑现诺言呢?”
......
周京臣释放的当天,先回了一趟周家老宅。
翌日上午,回了市区。
家里有客。
客厅在播电影,日版的《午夜凶铃》。
窗帘合拢,气氛阴森晦暗。
他亮了壁灯。
程禧望向玄关。
周京臣胡茬浓密,略清瘦了,眼眶浅浅地乌青,削薄凌厉的发型也潦倒了三分。
另类的,颓然的俊美。
她心脏怦怦震颤。
周京臣同样望了她半晌,眼中波澜乍起。
碍于外人在,克制了。
“你是禧儿的同学?”
他性子冷漠,待陌生人,愈发冷漠。
难得脾气随和,打招呼。
安然惊喜,“周先生,咱们见过!”
周京臣没印象了,“在什么地方。”
“在酒吧!”安然兴奋比划,“程禧喝醉了,我扶她上车的。”
他微微眯眼,“周扒皮?”
“程禧私下给您的外号。”安然一兴奋,口无遮拦了,“我问她为什么是周扒皮,她说您擅长扒人,扒得又快又准。”
程禧慌了,拽安然,“我没说——”
安然和男友也同居了,并非不懂男女之事,大约是周京臣太庄重,太光风霁月,安然没往那方面琢磨,而且,程禧说这话那会儿,‘对外’仅仅是兄妹关系。
“我擅长扒什么?”周京臣颇有兴致,亲自开冰箱,取了早晨切好的果盘,搁在茶几上,瞟程禧。
她面红耳赤,脊背僵硬。
“扒哪个人,你在场吗?”他解着皱巴巴的衬衣扣,“我扒得娴熟吗。”
程禧火烧火燎,不自在抠着沙发布,“你吃午饭了吗?”
周京臣似笑不笑,“没吃。”
“锅里有菜,温热的,你凑合吃一些。”她匆匆起身,去厨房。
他扫了她一眼,知道她面皮儿薄,偶尔过过嘴瘾,他一动真格,双方‘对峙’,她又不行了。
“周先生,程禧是休学是退学?”
“休学。”
原本,周夫人是办理了退学,他悄悄去学校改了休学。
虽然程禧不是学习的材料,好歹要念完大学。这圈子的世家小姐、豪门太太,个个儿是留过洋、考了学位的,属于上流社会的镀金门槛儿,他不介意流言,程禧敏感,以后被嘲讽没见识,她多多少少委屈。
“我们经济学老师每天上课点名,点到程禧,关心她什么时候回校。”
经济学老师...
“那个年轻的代课老师?”
“他兼任英语课,很有才华。”安然没察觉周京臣神色不太好了。
程禧从厨房出来,餐厅只剩下周京臣。
“你同学走了。”他挪了椅子,坐下。
她在对面。
周京臣夹了一块鱼肉,仔细挑刺,他一向是替程禧剥,她下意识递出碗,结果,他吃了。
四目相视,他无动于衷咀嚼着,“习惯了?”
程禧收回空碗。
“我理所应当照顾你,护着你,至于欺负,哪次欺负是真?‘欺负’完了,哪次软下身段求和、哄你是假?”周京臣依稀陷入了一个漩涡。
不见她,割舍不下;见了她,又想起周家的衰败,百般地挣扎,恼她,也恼自己。
两股情绪猛烈撞击他。
他撂了筷子,进书房。
风风火火来,冷冷清清去。
程禧所有的话,哽在喉咙。
......
傍晚,周京臣交给程禧一份租赁合同。
“东城区有一家美容院的老板移民泰国,店铺和仪器一口价出售,员工也齐全,我租了。”
他摩挲着光秃秃的无名指,余光像是看她,又像是看挂在墙壁的艺术照,“你闲着无聊,解一解闷。”
保姆一瞧,缓和了,示意程禧端茶水。
她斟了一杯,周京臣接过,不经意碰了她手,“这么凉?”他低头,打量她脚,穿了拖鞋,没穿袜子。
“阿姨,拿她的袜子。”他放下茶杯,“她体寒,偏偏贪凉。开空调,提醒她穿厚衣服;不老实穿,不许开空调。”
“我记住了,周先生。”保姆拿了袜子。
“过来。”周京臣又接过,颠了一下腿。
程禧坐在他右腿上,脚搭在左膝。
“以前不是喜欢涂指甲油吗,怎么不涂了?”程禧读大学后,周夫人不管她打扮了,她大多数是清纯素颜,跳舞会化妆,尤其跳《贵妃醉酒》,红妆浓艳,鬓发如云,十指蔻丹,自有一番韵味。
他掌心糙,套袜子磨得程禧痒,勾着脚趾,“保姆不让涂,也不让抹口红了。”
周京臣又打量她嘴唇,她平日总是抹唇膏,他初次吻她,在半醉半醒间,唇齿是柔润芬芳的饱满蜜桃。
那种打破世俗禁忌,坏个彻底的味道,催他发疯,惹他着迷。
他自甘堕落。
亦是浸入骨髓的上瘾。
周京臣拇指蘸了茶水,轻轻抚摸她唇瓣,洇湿得水淋淋,“影响孕妇,是吗。”
“没什么影响,是保姆太谨慎。”
他拇指没离开,停在她唇瓣,“你找叶柏南了。”
第290章
生下来,给她养
程禧左脚摩挲着右脚,粉色的袜子,白色的蕾丝花边,是周京臣买的。
他在床上爱她放浪形骸,越野,越爱;在床下,爱她乖娇大方,买的衣服也是清纯端庄的款式。
一开始,周家的圈子不太接纳她,打扮得富贵了,是攀周家的高枝儿,一个贪污犯的女儿,鸡犬升天了;打扮得普通了,又显得穷酸,在场合上尴尬。
她是受过委屈的。
后来,周京臣替她挑了新中式,是小姐一辈里的独一份儿,既传统,又清丽,太太们都夸她。
渐渐地,她不抗拒应酬了。
周京臣一步步扶她上位,堂堂正正地融入周家的圈子,与所有太太、小姐们平起平坐。
花费了大心思。
“找了。”她坦白。
“找叶柏南干什么。”周京臣唇贴着她,气息灼热,“蛇头申请撤案,同意私了,是你求他的?”
热气直逼耳蜗,程禧蜷缩了一下,“嗯。”
“担心我身败名裂吗?”他逼得更近了。
她继续嗯。
周淮康挨了处分,周京臣再出事,周家彻底垮了。李家人正愁没把柄,借着这场风波,联手折腾他退位,李氏集团失去周京臣的庇护,很快也垮了。
周京臣从权贵公子降级到富家公子,外界的态度已是大变样,一旦两大家族全军覆没,凭他心高气傲、顺风顺水了三十年,哪里承受得住。
程禧害怕他落魄,潦倒。
也心疼他。
“不是毁周家吗?”周京臣一手托着她腰,一手攥着她脚踝,“毁完我父亲,不舍得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