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谢故白负手而立,“那么,我在此等阿梨回来。”他这是答应了。
沈知梨直到?离宫才放下威胁在脖颈上的金簪,她一股脑往京外跑。
这几日恐怕都是凝香在背后照顾她,她查看过怀里的密信,并没有少也没有打开的痕迹,可她的衣裳更换,伤口?包扎。
凝香没有把东西拿走,也没打开查看,只是当做无事发生继续放进她的怀中??
沈知梨不放心,可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供她思考,京中?怕是还有盯住她的眼线,可她不知道在何方。
她先回了王府,以思念之情掩盖自己?的目的。
王府已经处理干净,没有尸首,只剩满地没清理的血迹,染红石砖,她在王府沉默许久,才跨入进去,将门关严。
随后在王府中?晃了一圈,观察无人跟踪,才闪入自己?的房中?,取出?怀中?的玉佩压在枕头底下,与那本人丁册放置在一起。
她得让潜伏在京中?的钟叔与君辞的人会面携手,就?是不知钟叔前来查府会不会发现?这本人丁册,谢故白的人知道她回府,必然会入府翻查,倒是遭他们捷足先登就?糟了。
她想了会儿,返回隔壁鹤承渊的房中?,把人丁册与玉佩压在浴桶下,随后找来根长棍把屋顶的砖瓦捅破,当初她踩坏鹤承渊的屋顶便是钟叔修的。
倘若钟叔夜回王府,屋顶再次破损,他肯定能知晓其中?之意。
沈知梨为了打消京中?暗视的顾虑,去库房取了一堆草药,其中?加了一打银两,故意没将包裹捆紧,在跃出?府门时?欲盖弥彰落了一些在地。
随后徒步朝荒村去,直到?离京,她才感觉背后盯着她的眼睛消失。
她不敢多做停留,背着包裹向荒村奔去。
三天时?间......谢故白会信守承诺吗。
荒村寥无人烟,沈知梨径直往婆婆的房屋去,他们肯定把宋安关在了这里。
果不其然,推开房门时?,正?对门的红木棺紧闭着,沈知梨放下包裹,屏气凝神走到?红木馆前,打开棺门。
宋安赫然在其中?,低垂脑袋奄奄一息,沈知梨的心脏猛然一颤。
“宋安!”
她哆嗦抬指探他鼻息,虚弱的气息,仿佛一吹即散,她暂且松了口?气,看见束缚他手脚的悬丝,急忙在屋中?翻箱倒柜找来一把小?刀费力割开。
谢故白许是真怕宋安死了,沈知梨会随着去,他留了宋安一命,只不过手段残忍,胸口?的致命伤用烧红的烙铁连带衣裳一起封死,防止流血,不然血流不止,他根本挺不到?今日,只是这胳膊就?这么垂着,没有动静。
沈知梨看着此时?狼狈的人,心中?苦涩。
她割开宋安身上缠绕的悬丝,宋安整个人不支向前倒来,沈知梨转过身用后背稳稳接住他。
宋安是个男子身高体重,压在她受伤的肩膀上,疼痛瞬间蔓延全身,她咬着牙支住他的身子,幸好她吃了饭。
她弯曲着腰,伸直手够起包裹,驮着宋安艰难往外走,行在落叶遍地的街道上,往后山的方向去。
风拂而过,背上的人回了点意识,在她耳边虚弱的嘀咕了一声:“师姐......”
沈知梨顿时?愣住,眼泪不争气从脸颊滑落,她拽紧他的胳膊,举步艰难。
若是鹤承渊知道留她在京是这般,他肯定无论如何都会带走她。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有他在她从不需要顾虑任何事情,能依偎着他安然入睡,可如今,她只能靠自己?,孤身一人。
“宋安别?睡,我知道你挺了几日,你再挺一挺,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家。”
宋安喊完那声后,靠在她的肩头,再没了反应。
去往后山不远的路,沈知梨挪了几个时?辰,才将破损的木屋收入眼底。
她要靠河流带他往下游走。
沈知梨将他靠在岸边,翻开包裹取出?急用的草药,给他磨碎了简单兑水灌下去,至少能吊口?气在。胸口?的伤封了血,她不好处理,只能在旁边浅抹一层缓解疼痛。
就?是这胳膊有些费神了。
她左右张望,起身去寻木板给他固定胳膊。
没过多久,她突然听?见异响,带着木板往回奔去,一位头发凌乱的婆婆蹲在宋安身边,她的旁边牵着一头正?在饮水的驴。
“别?动他!”
婆婆转过头来,傻笑着,“死了死了,他死了。”
沈知梨身子不受控发颤,“没死!”
“死了死了。”
沈知梨懒得与她理论,给宋安固定胳膊,可她的手也使不上劲。
婆婆突然搭来一把手,“死了死了。”
沈知梨望着歪过脑袋的宋安,将他的头扶正?,嘴唇打颤道:“他......不会死的......”
她低头给他包扎胳膊,眼泪一颗颗砸在木板上。
“宋猴子,我在和你话?呢。”
婆婆:“我见过这样的人,死了都这样。”
沈知梨怒道:“没有!他不会的。”
她不放心再次探他的鼻息,很弱很弱,连细发也难拂动。
婆婆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画像,痴呆笑道:“你看,你看,我就?看过他死,死了都是这样的。”
沈知梨抹去泪水,定睛一瞧,这画像,不是原凝香的弟弟吗?!这是“阿紫”一直以来寻的亲?!
婆婆皱巴巴的手指点着画纸,“就?长这样,就?是这么死的,脸色发白,没得救了。”
沈知梨:“你去了何处?”
婆婆陷入沉思,指着旁边那头驴,又指了指男子画像,“忘记了,有人告诉我她知道这人在哪,让我去找,半路还给我塞了一头驴驮着我找,在......在旁边......绕了好大一圈,什么都没找着。”
沈知梨紧盯着那头驴,是谁提前传信让婆婆逃过了一节......免遭国?师毒手。
天色渐晚,沈知梨寻来一个板车把宋安放置上去,又借来婆婆的驴捆着马车带着婆婆连夜赶路。
婆婆:“姑娘非要带着这死人做什么?”
沈知梨望着前路,“他没有死,婆婆......我带他走不远,接下来的路要麻t?烦你了。”
婆婆痴痴傻傻她根本听?不明?白,只是一个劲笑着,对宋安的称呼也是死人死人的叫。
沈知梨不再与她争执,她们赶路,走一天应该能赶在明?天夜里遇到?个村庄,她要找个人,带宋安与婆婆去药谷。
当初她固执要寻的路,在此时?发挥了作用,能避开谢故白的眼线,绕路带他们往前走。
只不过......她走不远,最多在下个村子交代?完事情她就?要折返了,否则......谢故白会带人彻查,到?时?都走不了。
婆婆一路上絮絮叨叨,她的话?捋不清楚,但隐隐约约又记得什么事,沈知梨望着她揣在怀中?的画像,这是她活下去的执念。
沈知梨有一下没一下给她搭腔,只能告诉她,她会找到?他们的。
可是......他们都死了。
婆婆闻言很是开心,一路上手舞足蹈,时?不时?还哼个小?曲哄昏迷不醒的宋安睡觉。
过没一会儿,她又乐乐呵呵:“哄睡了哄睡了。”
他们在次日夜里到?了村子,入村未惊扰他人,而是找到?一家简陋的医馆,让大夫给宋安处理伤势。
随后,沈知梨借来笔纸,把画制好的行路图交给大夫,顺便给了他一打钱,又在马夫那买来马车。
沈知梨还是不放心,钱财分散,给宋安和婆婆怀里都塞了些,以便不时?之需。
她把给君辞的密信放置在宋安怀中?。
又取下金簪交给勉强信得过的大夫,交代?他跟着路线去往药谷,不要在村子多做停留,也不可走近路,好话?坏话?尽。
好在大夫是个孤身的老?实人,无牵无挂,也可怜宋安,便应下了远行的事。
“你把金簪交给穿校服的弟子,这是我给他们的信,见到?信他们会付你多倍金银。”
沈知梨注视他们悄无声息的连夜离开,直到?马车消失夜幕,她才放心转身折反,往另一个方向去。
第132章
赌徒(8)
沈知梨为制造假象,
她在脑海里构建一处从荒村往另一个方向逃走的路线,这么去能掩盖宋安的痕迹,也能盖过她知晓的路线,
不让他人怀疑。
距离她答应的三天还有几个时?辰,沈知梨没有片刻休息,
一股脑的往前?跑。
沈知梨没吃没喝,
已经跑不动了,胳膊早就没了知觉,此?时?的她拖着步子往前?走,
头脑发涨,两眼昏花,嘴唇干涩泛白。
她要坚持着再往前?一点?,这样就能离宋安远些再远些。
昏黄的霞光闪在层层摇曳的树影中?,
眼前?出现凌乱的重影,脚下一个没注意,
踢到断裂的树枝,
她整个人身子不稳栽了下去。
尖锐的石块清晰出现在眼前?的刹那,
一只有力的胳膊稳稳托住她,将她捞了起来。
“阿梨,
急匆匆的这是去哪?”
沈知梨霎时?汗毛竖起,
一掌推开他,
拉开距离,她面色苍白踉跄了两下稳住身子。
“谢……谢故白……”
他的身后跟着一伙人,
杨邶左右张望一番,
随后便有人来报,
在附近没看见宋安的身影。
沈知梨:“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到时?间我自会回?去……”
她猜的果然没错,
宋安是他能操纵她的把柄,谢故白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幸好她一刻未停。
谢故白掐住她的下颚,让她昂起头来,语气?“温柔”哄道:“约定时?间?等到时?候阿梨怕是离京千里了。”
杨邶:“公子,宋安没找到。”
谢故白眸色黯淡,拇指在她下颚摸索,“宋安身受重伤,我带他回?去疗伤。”
沈知梨冷笑道:“疗伤?难道不是为了控制我而留下的人质,你只会吊他一口?气?,是死是活,被你做成人彘,也不是没可能。”
计谋遭揭穿,谢故白嘴角的笑淡下,横过眸子对杨邶命令道:“去搜。”
谢故白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双眼猩红死死捏住她的下颚,恨不得将骨头碾碎,嘴角抽搐道:“阿梨是自己说,还是我搜个底朝天?”
沈知梨疼得皱起眉头,攥住他的手腕,“我没有说不回?去……”
他加大力度,让沈知梨的话堵在喉咙,“是吗?若不是我的人发现你跑了,我能等到你吗?”
沈知梨下颚像被卸了一般的疼,眼泪直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滚烫的泪砸在谢故白的指上,才令他转回?理智,他松开沈知梨给她抹去泪水。
“阿梨不会跑的对吗?”
沈知梨望着团团围住她的人,别过脸躲开他的手,“让他们回?来,我只是出来透透风。”
谢故白目光冷淡看着她,拭泪的手停在半空。
看样子,他不把宋安找来威胁她,是不会善罢甘休。
沈知梨扯谎道:“宋安死了。”
谢故白愣了一下,一闪而过的震惊并非因宋安的“死”,而是没有把柄再控制沈知梨的慌张。
他或许也没想过有一天,他的阿梨避他千里之?外,要靠威胁才能捆在身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就算在土里,也要刨出来。”
沈知梨瞪着双眼,他的语气?发颤蕴含复杂的情绪。
“谢故白!”
谢故白连拖带拽拉着沈知梨往回?走。
沈知梨此?时?只能祈祷宋安他们已经走远,她也只能赌婆婆与大夫的一丝善念。
撒谎宋安已逝,似乎也并没什么不好,能顺利转移谢故白的注意力,让他减少人去附近搜查,转而去寻尸。
沈知梨的命运不过是再次回?到那间不透光,却?又布置繁华的房间,拷上行动受阻的脚环。
屋外守满了人,她全然不是外头的消息,没人给她解闷,她的锁拷,缩短了......连窗户的距离也难够到。
谢故白似乎很?忙,他只有夜幕降临时?,才会踏足她的屋子,陪她吃顿晚饭。
说是陪她吃,倒不如说是她陪他吃。
谢故白忙起来时?,她就得饿着,水没得喝,饭没得吃,只能呆呆坐着屋里,等到夜深人静,等到他忙完才能看见饭的出现,杨邶克扣她的饭食,因为谢故白喜欢看她胃口?大好,他会自动归为她喜欢与他相处,杨邶做的事谢故白心知肚明,可他也没阻止,沈知梨便也不再说,多吃饭能少与他沟通,也是好的。
夜里......敞开的门,是她唯一能窥视的天际,有时?乌云密布,有时?繁星点?点?,有时?甚至她抵不住饿,睡了过去,也会被喊醒,再抬眼天已然朦胧亮。
尽管夜风渗凉,手脚冰凉,她也不说一语,生怕房门关上,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两月期限快到了,不知道鹤承渊那方现在如何,也不知道这几日宋安他们行了多远的路,伤有没有好些,人有没有转醒。
沈知梨拿着筷子对那轮明月发呆,面前?的碗堆了尖,也逐渐没了食欲。
谢故白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阿梨多吃些......”
她对他置之不理,他自然有法子治她,手指微曲,杨邶心领神?会,将门关上。
沈知梨视线受阻,回?过眸来,“别、别关。”
“看样子阿梨是吃饱了。”谢故白放下碗筷,立马有人将饭菜收走,侍从毫不客气?从她手里把筷子抽走,动作迅速收拾干净出了门。
他俯身掰过沈知梨的脸,弯起眉眼笑道:“你在想什么?几日来都不曾正眼看过我。”
桌上唯一的烛光因风的侵袭,在谢故白面容上忽明忽暗的跳动。
“别太担心,等找到宋安,你想他怎么死都行。”
他的语气?始终轻描淡写的温和,可却?令人毛骨悚然。
尤其此?话更是让沈知梨惶恐不安,宋安若是被找到,他会被怎么折磨......在她的眼前?。
沈知梨:“谢故白,你而今利用国师坐上皇位,你难道就不怕他一怒之?下要你的命吗?”
“阿梨想我死呢。”谢故白撩开她鬓角的碎发别至耳后,“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天真。”
沈知梨:“还是说,你要把我送给国师,成为傀儡,鬼新娘,以便得到你想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