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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她虽诗词不及格,但依稀记得,大学时老师解读过,多少闺怨诗,其实说的并非妾有意而郎无情的薄幸事,真正要表达的,乃是不得志的文人渴望天子和权臣大大们“看我一眼呐”的意思。

    唉,后世人以讹传讹,或者半桶水晃荡,或者因了某种意识形态的需要,抓住失节不失节的只言片语,整个儿地把程朱理学这唐宋变革之际夺目而精深的思想成果给否定了。

    文明世界的巨大损失,莫过于此。

    姚欢哑然,身侧始终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旁观的弟弟汝舟,此时却稚声开腔道:“先生,所以我阿姊可以嫁给曾四叔吗?”

    这真是耿直他妈给耿直开门——耿直到家了。

    事已至此,敞开天窗的亮话,被汝舟这样的娃娃脱口而出,两位成年人,反倒坦然了。

    邵清的眼底,泛出浅淡却分明透着真诚宽慰的笑意。

    他望着姚欢道:“姚娘子,在下看来,人心就如番商那青绿豆子,不到火候,不知真味。即使用了火力,法式不同,味也不同。娘子的心,当初在汴河畔是真的,如今若要与曾府公子结为眷属,也是真的。万事皆有缘法,缘分既来,为何要躲?至于旁人所言,哪怕那旁人是二程,甚至是孔孟,又何惧哉?”

    “先生说得有理!”姚汝舟喜道。

    不过,汝舟心底又是困惑的。邵先生此前看上去,不是喜欢我阿姊吗?

    怎地他倒不来搅乱此事?

    平日在私塾,胖墩他们往俺碗里撒沙子,不就因为想吃我带的糯米猪肚莲子团子、我却不给吗?

    邵清见这姐弟二人,皆是一脸复杂神色,一时之间又怜又叹。

    自己的胸中何尝就真的云淡风轻了。

    但他一气呵成说的那番话,确是发自肺腑。

    君子成人之美,他邵清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怎能弃了磊落作派。

    他遂拍拍汝舟的小肩膀,笑道:“汝舟,喜宴之日,务必来叫你先生我,去随个份子,喝一杯。”

    邵清说完,第二次下车去。

    他记住了姚欢看向他的感激的眼神。

    还有汝舟这娃娃,头一次向他露出浑无敷衍或古怪的笑容。

    ===第141章

    丈母娘问女婿===

    曾纬好容易来一次饭铺,却未见到姚欢。

    姨母沈馥之的眼里,带了因会心而遗憾的神色,说是苏迨引见了苏颂苏相公,在官家那里说了几句赞誉施粥的话,帮姚欢得了御笔题字,姚欢自是要登门道谢。

    曾纬素知苏颂与苏轼父子交往甚厚,乍听之下倒未吃惊,再一细思,竟还升起不小的喜意。

    官家赐了字,大喜事!一来,表明上回张氏给欢儿设套后,官家并未真的动怒,二来,可见此番施粥,欢儿确实挣到了最该挣的名声。

    结识了苏颂苏公,这喜事也不小。父亲曾布早就说过,苏颂对官家来讲,是个集尊长、恩师、近臣、挚友为一身的人物,就算苏公已致仕,也切莫小看了这位老相公对官家的影响,更不可忽视他在京中官场的威望。

    父亲曾布虽然当年因王安石而平步青云,但一场市易法风波,令父亲被变法派逐出门户。官家亲政后,父亲回京任职,却并未与章惇迫害保守派的步调一致。这样的宦场形象,倒有些像苏颂。听苏二郎点滴透露,苏颂对于曾枢相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作派,也确实比较欣赏。

    如此说来,倘使欢儿真的以苏迨义妹的名头,也得了苏颂的照拂,自己若要迎欢儿入门,不正好央苏颂出面去与父亲说?

    毕竟,外人不清楚,他曾府一门还不晓得吗?苏颂在元祐年间,就差点成了曾布的大舅子。

    曾纬想到这里,登时觉得情路前景又顺畅了几分,一双俊目如燃灯般亮了起来。

    沈馥之见他这般面容,掂量着时辰尚早,欢儿姐弟与那邵先生定是刚到苏宅,哪里一时便转回来了,自己不妨利用这机会,拉着曾纬多问几句。

    “劳烦曾公子随我来。”

    沈馥之引曾纬到饭铺一侧的篱笆处,看看周围尚算清净,遂正色道:“四郎是有学问又敞亮的人,前后还救过欢儿两次,我沈二呢,素来也不爱绕弯子。我既是将欢儿当了唯一的女儿来待,便要请四郎给俺一句话,你对欢儿……”

    “姨母,我喜欢她,她心里也有我。”曾纬打断沈馥之,坦率道。

    “好,那你准备如何迎她入门?是做嫡妻,还是做妾?”

    曾纬一愣。

    这个问题,他当然不是浑浑噩噩的。

    先头与母亲的掌院婢子晴荷,他就谈起过。

    只是,曾纬觉得,欢儿都还没想到这一层呢,沈馥之怎地便一副要自己表态的模样。

    他胸中未免漾起一丝怫然。

    沈馥之那厢,其实也本就暗暗提醒自己,切莫关心而乱、现了咄咄之态。对方毕竟是曾布的儿子,自己怎好如乡野俗妇逼问未来姑爷一般。

    她见曾纬眼底的热切瞬间逝去不少,忙轻叹一声道:“四郎可别见怪,我也知你二人正是有情初起时,你又尚在准备明年礼部的省试,或还未及盘划后头的事。我不过是,想着欢儿的身份,毕竟有些,有些绕,只不知四郎作何打算,枢相和魏夫人又会如何看待。”

    曾纬闻得此言,更觉得仿佛平地来了一阵风,将自己此前已经淡了的委屈和胸闷,又如风卷尘叶般掀了起来。

    “姨母说起我父亲和母亲,我倒正有一事要请姨母知悉。洪水初歇之际,我亲自找到汴河畔,问欢儿可否陪着姨母,去我曾府住几日,那也是我母亲亲口嘱我来请的。结果欢儿当即回绝了我,说是她不愿,又说她还要施粥……”

    “还有此一节?”沈馥之愕然。

    “欢儿未与姨母说过?”

    “哦,想是,想是她害羞。”

    害羞?曾纬越发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姚欢又不是初尝春情的少女,她能与那青梅竹马的环庆路军士到了快要回乡完婚的地步,她害羞?她那日明明颇有主见地要自己控制事态节奏的模样。

    但曾纬对沈馥之,当初就并非待以平辈,如今更添了一层尊她为姚欢娘家长辈的心思,故而仍谨慎地斟酌着自己说出口的语言。

    “原本,避灾借住,是个任谁看都没什么异样的理由,欢儿又那般乖俏可人,还擅于厨事,若与我母亲相处一阵,在内宅一同烹馔弄茶,我母亲定会越发喜欢她,我届时也好求母亲去与父亲开口。姨母觉着,我的想法可对?”

    “唔,对,对。”

    沈馥之连声应着。

    眼前的年轻贵公子,她虽还未一时三刻就全然用了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去看,但他对铺路一事,原来是上心的,分析起来丝丝入扣,做文章求前程亦不过如此了,沈馥之又怎会不高兴?

    她讪讪一笑,向曾纬道:“四郎这般一说,我省得了,也放心了。”

    曾纬扳回一城,气也稍稍顺了些,又开口道:“姨母问得直率,四郎我亦不想虚与委蛇。姨母方才说到欢儿做嫡室还是做侧室,我与姨母交待一句心里话——我自是不愿她在偏房。但曾府,毕竟不是我在做主。姨母可知,元祐年间,苏子容苏相公,还想引荐他族中的一位幼妹,做我父亲的侧室。”

    “啊?”沈馥之讷言片刻,道,“苏子容?是,苏颂苏公?”

    “正是。当年父亲贬谪在外,母亲居于京中未一同随行。苏公当时正受高太皇太后的倚重,有心助我父亲回京却无果,想到父亲年过五旬远在南方,便有意让那位人品端淑、又年富力强的族妹,与我父亲结成连理、共度难关。父亲领了苏公的好意,但婉拒了。”

    沈馥之多么玲珑剔透的老江湖,品咂曾纬的弦外之音,很明白,就是告诉自己,连宰相苏颂的族妹都可以做侧室,姚欢这样小户人家的女儿,若做不成他曾四房里的大娘子,实在,也算不上怎生委屈的际遇。

    沈馥之默然。

    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人父母,有多么劳心伤神了。多年前,她和蔡荧文从龃龉到争执再到一拍两散,都没夜里失眠过。然而这一阵,她可真的是辗转反侧。女子嫁人犹如再投胎,她沈二再怎样具备独自谋生的能力,也终究不可能完全超然于世地来看待儿女一辈的姻缘事。

    凭良心讲,今日曾纬的每句话,都已答在了他曾府四公子的本分上。

    “四郎,你待欢儿好,是顶要紧的。旁的,吾等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馥之幽幽道。

    ===第142章

    李师师回来了(上)===

    熙河路路帅刘仲武的长子刘锡,刚在院中练完一套棍法,家仆便奏报,曾府四公子到。

    “请曾公子去水榭那边叙话。”

    刘锡淡淡道,收了棍子,先往庭院深处走去。

    如今这天气,刘府花园里的池塘,离结冰也不过就差一口气。

    亭子四面无遮,冷风大咧咧地灌进来。

    曾纬原本在前厅喝着热茶,现下被这亭子里,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很有些恼火。

    这个刘锡,是边鄙之地待久了,所以喜欢挨冻?

    “刘兄额上,汗岑岑如雨,这般迎着西北风……”

    “无妨,生于行伍,皮糙肉厚,边关的日头也好,风雪也罢,都比京城不知酷烈几倍,我何曾怕过。这开封城,再是寒冬腊月,也如温柔乡一般。”

    刘锡牯牛似的,裸露在外的健壮的臂膀冒着蒸蒸热气。

    他金马大刀地往石墩子上一坐,笑眯眯指着池塘里的石山道:“四郎看,这假山飞瀑,气势如何?”

    曾纬在驸马王诜的府上,就看过从南方运来的太湖石,知道此乃近年兴起的庭院造景风尚。京城王公贵胄、高官权臣府邸里,都爱搭太湖石。蹴鞠时听高俅那小子说,遂宁郡王赵佶常念叨,待出宫开府,定要在王府里好好地整一座,叫什么,艮山。

    曾府无此景物,只是因为父亲素来厌恶奢靡。

    却听刘锡又道:“不过,城中山水,又哪及得边关风光。隆冬的戈壁,瀚海阑干百丈冰,浩渺苍茫间,一轮红日腾跃而出,光耀大地,那才当得上气势二字。”

    “刘兄所说的可是熙州城头所见?小弟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曾纬面上佯作憧憬,肚子里暗自冷笑,你口中那壮丽景象,莫说我这个假弟弟,便是你的那些亲弟弟们,也未曾见过吧?你阿爷如今领着熙河、泾原二路,官家还会轻易放你母亲、小娘、弟弟妹妹们出开封?

    赏了这般华丽的大宅,不过是好比前汉时的“保宫”而已,用来安置将帅们出质的家眷。

    刘锡屏退了周围的仆从,盯着曾纬道:“鸟鸣山更幽,水噪心愈静。四郎且说吧。”

    曾纬直言问道:“刘兄,我父亲上回所托之事,进展如何?”

    “家父已从泾原走马(北宋“走马”,是朝廷派往边关的督察员)处得知,章惇,确实绕过曾相执掌的枢密院,以家信指挥边事。”

    “家信?”

    “对,泾原一路,文臣张询乃章惇的妹夫,他手下收的几员武将,又与环庆路帅、章惇之兄章捷交往甚密。只怕再这样下去,边关五路,名义上有两路是我父亲领着,实际上,都是他老章家开的字号。”

    曾纬接道:“以家信指挥边事,呵呵,那我父亲所领的枢密院,岂不也成了章惇家开的?二府都姓了章,天下是不是也得跟着姓章?”

    “嗳,四郎将话说得瘆人了,愚兄没听见,没听见。”

    刘锡打着哈哈,瞥见曾纬眼里一晃而过的戾色,不由感叹,这曾四,乍一瞧,俊美风流,但斯文秀士外表下那不时冒出的几分狠辣劲儿,和他阿爷何其相似。

    曾纬望着那飞珠溅玉似的小瀑布,沉吟一阵,又问刘锡:“我父亲还听说,有个叫童贯的内侍,在边军里也很有些名声?”

    刘锡道:“名声谈不上,那张脸,在军中,算是有几个偏将给点面子。这童贯今年也四十了,此前是因为跟了他义父李宪,监军西北,众人看在李宪虽是个阉人、却颇懂兵法的份上,对童贯也指点指点。不过前几年李宪死了,童贯便没了依靠。”

    “哦,”曾纬道,“怪不得,听闻他似投到了蔡京门下。”

    刘锡摸了摸下巴,笑道:“那不就顺了?蔡京、蔡卞兄弟,和章惇一道,踢开枢密院,还有意笼络熟悉边务的内侍,偏偏扩大漕运、输运物资、以振边事之举,竟带来了汴河决堤。”

    曾纬道:“汴河决堤不仅仅由引黄入汴所致,更因为,章惇手下的工部侍郎吴安持,要将黄河从北边拉回东边的故道。”

    “哦?黄河改道,乃是上天之手左右,章惇为何要逆天而行?”

    “刘兄果然在西北驻守国门既久,对朝堂上争了这多年的河议,知之甚少。章惇之流始终对辽国敌意甚炽,投了官家痛恨西夏人的心思,将辽国也拉进来一起编排,说是,倘若黄河不走回故道,大宋对辽国的天堑就没了,澶渊之盟的两国国书,恐怕要成为一张废纸。故而,自官家亲政以来,工部又在三省授意下,重提回河。”

    刘锡虽被曾纬揶揄不懂京中官场的热议,却浑不在意。

    因为,听了上面这番话,他作为一个年轻的但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的武将,也获得了可以嘲笑的对象。

    “章相公好懂兵法啊。那为何,澶渊之盟之前,黄河明明是走故道的,我大宋却挡不住北辽南下呢?”

    曾纬哈哈一笑:“有理,有理!”

    对于各自父亲共同的政敌章惇的讥讽,使得这一文一武两个男子之间,那种微妙的彼此轻视,减弱了许多。

    刘锡收了笑容,默然须臾,由衷道:“四郎,我阿爷在马背上过了大半辈子,狄青大将军的故事在前,他也从未想过要回京、位列朝班。他对章惇越看越不顺眼,不仅仅因为他往边关安插亲信,更因为,章惇在进筑拓边一事,太过激进。”

    曾纬因来之前已得了父亲曾布的周详教令,明白刘锡何所指。

    他点头道:“我父亲认为,宋军控制横山、与夏人画河为界即可。但章惇眼里,则只将横山视作,他撺掇着官家继续穷兵黩武,直至吞并整个西夏。”

    刘锡咬牙道:“越是如我阿父这样随时准备马革裹尸的边帅,越是爱兵如子、明白熄战多重要。只有章惇这样且将枯骨换取大权独揽的权相,才不把边军和边民当人。劳烦四郎回府后转告枢相,入冬则无战,我此番回京探母,可比夏末时分多待一阵。阿爷嘱咐过我,要我但凭枢相吩咐。”

    曾纬拱手致意。

    这亭子忒冷了,他正要告辞,刘锡面色转了松弛,微微一笑道:“对了四郎,你那开饭铺的侄女,还在东水门吧?我带回来一个人,说是这几日就要去拜访她,再叩谢她此前的救命之恩。”

    “是何人?”

    “章惇原来养着的那个歌姬,李师师。”

    ===第143章

    李师师回来了(下)===

    姚欢今日,将汝舟送去已经复课的邵先生私塾后,雇了驾骡车,往东华门来。

    她与姨母沈馥之说的,是往城北番商处打探一下海运番货的行情。

    而实际上,她是想租新屋。

    开一爿由自己完全独立经营的店。

    卯时,做上朝官员们的早饭生意,孜然羊油肠子煎蛋炊饼,配美式清咖,各位大官人吃得热量够够的、精神足足地去上朝。

    其他时辰,做轻食咖啡馆。

    饮料自然主打各种咖啡香饮子,食品类则是去骨鸡爪菘菜色拉,鸡汁冷淘,糖霜茉莉花猪肉片,以及从姨母那里学来的经典主食——猪肉笋丁豆酱春饼,并且莫忘了给吃素的客官们准备上茴香蕈子咸馒头或者八宝甜馅儿馒头。再加上杏仁豆腐等甜品。

    总而言之,回忆回忆星巴克、肯德基、永和豆浆、真功夫卖啥,东华门外的姚氏咖啡馆就卖啥。

    市民社会嘛,对于快餐轻食的需求原理,古今都差不多。

    不过,姚欢还没把这个想法与姨母沈馥之说。

    一来,邵先生的阿拉伯朋友们,看起来并无大宗进口咖啡生豆的经验,她与他们约定开春后、天气暖和了试一次,核算下成本。

    二来,苏颂他老人家,还没带着她研究出提高烘豆效率的机器。

    再一个呢,她还想起早贪黑地做饭食行,再挣点启动资金。毕竟赈灾花光了她进宫挣的二三十贯,当初邵先生通过冯牙人从地屋行讨来的几十贯赔偿,有一半是留给姚汝舟的学费,做流动食摊车花了好几贯,她名下便只剩了三十贯。

    八字还没一撇,这种创业想法,先不急着与至亲说去。

    过了横街,姚欢就从骡车上下来。

    她徐徐而行,路过那些或大或小的民居。

    窗栅边爬着正准备经冬的藤蔓,来年想必又是生机盎然。有的屋前摆着吃食货物售卖;有的则屋门紧闭,偶尔打开的瞬间,网巾青衫的男子和淡彩褙子的妇人迈出门来,相傍着往街心去。

    姚欢蓦地有些出神。

    她盯着那扇又被关上的门。

    她想起了四郎。

    对了,倘使她搬出来住,明年,明年曾纬备考礼部院试时,他是不是也可以不住在国子学?

    国子学的饭堂做的东西,哪有她做的好吃?

    姚欢又去看那些敞着的窗户,她好像看见窗户里头,现出灯影摇曳的景象,红袖添香夜读书无疑了。然后……

    然后。儒家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家子弟修完精神世界,自然是要用身体犒劳一下家眷……

    她想着想着,脸就在寒风里发了烫。

    她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个现代人的灵魂,直接就这么大剌剌得脑补与喜欢的男子婚前同居的场景。

    古人一定是不明白,良好的婚姻,往往是以男女先试着一起住一阵为基础的。

    思及此,姚欢又有些惘然。

    平心而论,到目前为止,为数不多的知情者里,姨父姨母这样的亲人,还有邵先生这样的好朋友,他们都对于她与曾纬的灼灼燃起的情缘,祝福多过惊诧,给予了她多么大的充满善意的支持。

    可是往后呢?曾纬即使明年不能金榜题名,也是可以凭门荫入仕的。曾布这样的政客,会白白浪费一次与同僚联姻的机会?

    譬如曾缇那般,能够做出的妥协就是,嫡氏来自政治联姻,而真爱做个侧室已是大造化。

    偏偏,史料里并没有曾布这小儿子的记录,他的婚姻,到底是怎样的?

    姚欢不由一阵烦乱,抬起在寒冬里冻得冰凉的双手,搓了搓自己的面颊。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往前走过一条街,终于看到“店宅务”衙门的牌子了。

    正要去门口等候入衙申请的人群后排队,却听身后有个带着惊喜口吻的女声唤她。

    “姚娘子!真的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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