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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但,你就算是个下凡的仙女儿,这赁钱也下不来哇。

    “李娘子,几位是冯三郎介绍来的,先头三郎已关照过,在下怎会不尽心。如今行情正是低处,才有七贯这个价码,待开了春,只怕再偏三条街,七贯也拿不下来。”

    姚欢觉得,单纯抱怨租金高,没有意义。

    经商,首先精神面貌要正确,不好对任何人都是一副“你这东西怎么那么贵,你这价格又涨了啊”的生硬气。

    动产、不动产也好,服务也罢,一分钱一分货,主要还是看是不是质价相符。

    再者,商业社会,随行就市,价格有时候跌,有时候涨,很正常。

    姚欢对于北宋的租金,本就有些大致概念。

    这概念来自于她前世读过的一个故事。真宗年间,卫国大长公主嫌自己的府邸小了点,想将隔壁邻居的院子买下来。隔壁那院子的主人,也是个赵家宗室女的夫婿,姓张,不肯卖。亲戚有矛盾,皇帝还是要过问一下的,问张外戚为何不卖,张外戚说,我这院子出租的话,每天能收五百文,一个月十五贯,一年近两百贯,租一万年,产权也是我的,租金还能年年涨,我干嘛要卖?

    真宗无法,下令皇姐不能强行买卖,而是赐了她两千贯,让她另外找上家买屋。

    现在临近北宋晚期,物价起码已是真宗时的两三倍。皇亲国戚当年那院子,怎么着也得每月五六十贯了。根据后世的经验,北上广中心城区月租五六万的大平层,对应同等地段的五六十平米的沿街门面房,得是三四万左右。

    姚欢这么一算,其实开封的沿街商铺,租金真不算贵,难怪京城商业如此发达。

    她看了看僵在那里的李师师和徐好好。

    我的两位姑奶奶,你们想不想租啦,想租就诚心谈啊。

    哎算了算了,李师师和徐好好,这时代的乐师歌伎,和半个文人也没差太多,面皮都薄,讨价还价这种事,还是我来。

    她笑眯眯地问那牙人:“郎君,六贯可能谈得?你看吾三人,正好每人每月分摊两贯。若是七贯,不好算账呢。”

    牙人岂是傻的,和煦着口气回敬道:“每月七贯怎地不好算呢,一年每人二十八贯整呐。”

    “立契的官税和佣金可好谈呢?”

    “嗨哟,娘子说笑了,衙门收的钱,还能讨价还价?至于我们牙人的佣金嘛,也是额定的,不好坏规矩。”

    “这是私宅吧?”

    牙人一愣,不知她什么意思,只点头道:“嗯,私宅,不是军产。”

    “郎君帮着问问那主户,吾等三个女子,手脚不如男子快,诸事不便,皆要打些余地。反正眼看也年尾了,吾等先签下契纸,赁钱从冬至日开始算吧。也没几日了,锁钥先给了俺们,俺们一点点往里搬东西,如何?”

    牙人笑了。

    这小娘子心里窟窿眼不少嘛,倒懂得给双方一个台阶。

    契纸上的价不还了,但如今离冬至尚有近一个月,她等于白薅了七贯,好比将七个月的租金谈成了六贯嘛。

    这牙人,当然也不想跑了这单买卖。

    雪天已至,后头越来越冷,人们一猫冬,租赁的流转总要迟滞些。自是先将这一单的佣金赚了再说。

    “好,几位娘子真是爽快人,俺今日就去主户那里试试,必不辱使命。”

    ===第164章

    苏迨的婚宴===

    上家急着租。

    下家让了步。

    牙人十分努力。

    官府不曾刁难。

    一桩买卖成交的和谐因素都全了。竹林街的商铺很快签好契纸、过户纳税,钥匙到了姚欢等人的手里。

    姚欢先对两位伙伴做足姿态:“因得了宽免期,到明年冬至前,每月的赁钱实际是六贯半。我做的是饭食买卖,容易开张,你二人再是技艺了得,离广收门徒毕竟尚早。如此论来,起步之时,我应好过些,我便出四贯,你二人共出两贯半,可好?”

    李师师和徐好好没有疑义。

    她二人,一个比姚欢年长三岁,一个和姚欢同年,但经历种种风波,均觉得,这小娘子见人三分憨笑,其实脑子转得挺快。行事嘛,除了这么快就又与曾府公子攀了情缘、仿佛并不是那番为先夫守节的恒志外,实也挑不出旁的错处。

    姚欢则发自内心觉得,老天给自己开的金手指,很有水平。

    不是一阳指,而是兰花指。

    弯弯绕绕地,让她一个开局并不是从公主床榻上醒过来、满朝文武都是裙下之臣的穿越者,一点点地获得各种人脉。这些当世之中,身处不同领域的人,才是令她迅速学习、融入、发展的重要资源。

    她当初肿着脑壳儿从汴河畔进到沈馥之的小院时,就打定主意,既然准备开启奇妙之旅,便须摆正心态,莫以为自己是个现代人多了不起。

    事实证明,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现代人,许多方面真没有比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宋代人牛,更别提苏颂、沈馥之这些阅历丰富的长辈了。自己唯一能打的,可能也就是零星的知识储备激发几分创业思路了,还不知实践起来会如何。

    谦逊带来理智,理智令她深信人心的幽微之处,古今相同。

    因而,李师师和徐娘子本性再是端方,姚欢觉得,有些话,自己还是说在前头为好。

    “师师,好好,你们都已知晓我和曾家四郎有情。但省试未开,曾府又是何等人家,我与曾四的事,就算八字有了一撇,一捺还不知何时起笔。你二人放心,合租、合营这栋小宅,我是认真的。”

    李师师点头,看了徐好好一眼:“欢儿,我二人均知你有几分男子的仗义之气,既定下与你合租,自不想旁的。”

    姚欢顿了顿,又道:“我与曾公子只是男女之情,与姨母只是舐犊之情,新开铺面的银钱事上,我得争一口气,不与他们求助,靠自己撑下来、赚出来。”

    李师师和徐好好都是从小没了爹妈的女娃,就算前者最近从西军历练出一番成就感,就算后者有幸与恩师父女相依为命,她们在心理上,依然有种独行于茫茫人海的孤单感。

    姚欢救了李师师一命,李师师仍会发出“她是曾府的义女,自是不怕”的感慨。姚欢与徐好好因筝结缘、亦说服她跳出为酒楼卖艺的营生,徐好好仍会产生“她若撂挑子不干、嫁入豪门怎么办”的疑问。

    酸涩的心理,圣人都难免染上丝丝缕缕,何况李、姚这两位挣扎求生的普通女子。

    姚欢表露出“我一不准备啃老公,二不准备啃老人”的志气,果然令李师师和徐好好说不出哪里又舒坦了几分。

    心理建设搞好,要开始说工作计划了。

    毕竟现在开始,每天都在烧租金。

    “这屋后原有个灶房,先用起来是够的。东水门的明月楼有些旧的碗碟,正店的东西,器型正、瓷色雅,明月楼的东家又与姨母相善,故而作价三成卖于我。”

    “官家给我题的字,明日我便挂上,给四邻交个底,我是有官家撑腰人,莫想着来欺辱。”

    “我定的桌椅板凳、饮马的木槽以及米粮醋酱和食材,天内也都会到齐。玥儿做的鲊,我每样都多定了些,分送给左邻右舍和此坊的税吏,攀攀交情。”

    “左右不到十日,我便可开门迎客。好了,说完我的买卖,你二人的琴塾,何时开张?”

    姚欢讲的都是干货,语言呱啦松脆,仿佛她不是个小娘子,而是一架打得噼啪响的算盘。

    李师师和徐好好对视一眼,有些窘。

    姚欢心想,你们不能去人流密集的地方发发广告吗?教育机构没有,不都是这么干?

    她笑吟吟道:“竹林街往北不到二里路,染院桥外,就是个大瓦子,听我姨母说,常有打赏万钱的豪阔客官,人气极旺。外乡远道而来、想着学习歌艺琴艺的少年们,初始也会在瓦子观摩,你二人不妨动动彼处的脑筋?”

    徐好好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勉为其难的拒意。

    李师师对这小师姐知根知底。

    小师姐就是太要面子,否则当初也不会失了那好的少年郎君,还误会自己暗地里插一脚。情事上自尊到生硬,其他的事亦会如此。此前好歹也是在正店酒楼里给文士们弹《高山流水》的,现下骤然要去闹哄哄瓦子里寻学生,怕是不愿意。

    “若我那婢子还在就好了,让她跑几趟。”李师师叹气道。

    姚欢一听就明白了。

    她又想,后世两个高大上的金融机构,保险公司通过银行网点卖产品,不也要在门口摆摊招徕的嘛。

    “吾家门前那么宽敞的地方,又不会一直停马驻轿的。你们要不,把琴筝搬出来,就对着大道弹琴唱歌?左邻右舍,不是卖文房四宝的,就是典当金石古籍的,那日牙人说,城里的文官儿和子弟常要光顾的。你们将本事亮出来,彼等买了家伎小女子,或可送来习艺?”

    这回徐好好倒是开口了:“嗯,姚娘子说得对,吾等须想法子结识能赏弦歌、知雅意的学士大夫们。”

    姚欢虽仍无奈于这位姑奶奶过于清高、只服精英阶层,但经商嘛,有想法,总比没想法好些。

    并且,徐好好这句话,忽然提醒了她一桩事。

    “对呀!我怎地忘了,”姚欢合掌道,“下个月初一,苏学士的次子,苏迨苏仲豫,迎娶欧阳永叔公的曾孙女欧阳七娘已满月,依礼要举行答谢前辈与挚友的家宴。苏二郎已应许了,家宴由我家来张罗。苏学士这般人家,喜宴自不会请人来演杂剧,你二人的歌乐正有用武之地。”

    十余日的辰光眨眼而过。

    其间,姚欢问沈馥之借了美团过来,教会赵融的女儿小玥怎么做热乎乎的糯米猪肚糕和羊油韭菜饼子。卯时,冬夜未明,漫天闪烁着亮晶晶的星子,姚欢和两个小姑娘帮手,推着车儿,载上点心和一桶热粥,去城门口试营业,顺便向朝官们做做推广,指点百步外的自家铺子,请老爷们若后头遇上大风大雪的天气,自可移步到那里用膳,好歹有个屋顶、还暖和。

    从效果看,还不错。起码,已有三两个也不知是哪个衙门的中年官员,买了姚欢的饼子、听完她的搭讪后,打望了几眼竹林街方向,甚至还询问门前可否停驻马匹。

    这天终于到了苏迨二婚答谢宴会的正日子。

    美团头些天回了东水门,要帮沈馥之准备苏家宴席的食材置办。

    辰时,姚欢从东华门口回来,李师师和徐好好已梳妆打扮停当,背上琴与筝,雇好骡车。

    三人一同往苏宅去。

    ===第165章

    茶粥火锅===

    和后世的婚礼一样,宋代的婚礼也是从头到尾贯穿了一个“吃”字。

    莫说士大夫人家,就算普通平民,只要是“娶妻”不是“纳妾”,基本也得吃五次。

    第一次是亲迎当日,男方与傧相、家仆等到达女方家中,女方须设宴“管待迎客”,送上彩绸,然后男方催妆,新娘上马车。

    第二次自然是到了男方家里后,来客于酒席前饮酒三杯,送新人参拜家庙和高堂、对拜、合髻、饮交杯酒、入房行掩帐礼,新郎再出来参谢宾客,与宾客继续宴饮,直至宾客散去、新郎走入或被扶入洞房。

    第三次是婚后翌日,女婿携带礼物、独自前往岳家,拜会岳家尊长,吃一顿酒宴。宴罢,岳家以锦缎、衣袍、鞋靴等回礼,书香之家则可能赠与古籍笔墨等,热热闹闹地送女婿回去。

    第四次是婚后第三日,女方到男方家“作会”,提上锦缎、油蜜蒸饼等物赠与新人,又称为“暖女”,带着几分为女儿在婆家撑撑腰的意思。婆家设便饭招待。

    第五次是婚后一个月,称为“满月”,男方设宴款待亲朋。

    上述五次宴饮中,比较正式而对外的,乃男方家的亲迎之日酒席和满月之日酒席。

    苏迨原想着,两次席面,都交给沈馥之与姚欢来做,但欧阳家提出,亲迎之日的酒席还是交予朝廷的四司六局为妥,毕竟四司六局不知为多少臣工办过婚丧嫁娶的家宴,饭蔬好吃与否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仪式流程熟悉。

    此前苏迨一解释,姚欢就明白了。

    乙方嘛,甲方和你再好的交情,也没有“这单生意一定要给你做”的道理。

    四司六局的大名,她本也早有耳闻,就是个官办的婚庆公司和婚宴酒店结合体。听听人家各部门的名字,就很“做戏做全套”的感觉——帐设司、茶酒司、厨司、台盘司、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

    她们做民间海底捞上门服务的,莫看烹饪手艺好,礼仪流程和器具准备的专业程度,真心拼不过。

    但满月酒则不同,苏迨主要请了与父亲和自己颇有私交的长辈、平辈友人,没有俗礼虚礼,酒馔之美和歌乐之雅,就成了重点。

    做东西好吃这一点,苏迨对沈、姚娘俩的水平很有信心。

    姚欢则想到,来自南方的姨母沈馥之,其实精于烹茶,姚欢便给姨母出了个主意。

    “和上回西园雅集的大俗不同,这一回去苏二郎家,我们来个大雅——茶汤风炉宴。”

    申末酉初。

    苏迨宅中,檐上斜阳晚照,廊下腊梅初绽,阵阵馨香扑鼻中,苏家的贵宾从容而至。

    这个时代,红烛乃是奢侈品,寻常照明仍用的“一灯如豆”的油灯。

    但今日毕竟是带有喜宴意味的场合,苏迨便将四司六局中油烛局的祇应人单独请来,布置厅中的灯与烛。

    那领头的祇应人叫吴阿照,有几分本事,做出的蜡烛仿照时人制香的法子,掺入素馨花等植物原料,燃起来幽香阵阵,沁人心脾。同时,他为了给苏迨省钱,除了席案周边用烛,其他地方的照明仍是用的油灯,只是因制作工艺到位,亮度很高。

    宾客们正赞叹屋内屋外灿如白昼时,席上的美食更吸引了他们。

    但见十几只风炉中,咕嘟嘟冒着浅碧色的汤水,细细辨别,竟是清茶之气。

    姚欢这回准备的宴席主角,正是茶粥火锅。

    茶泡饭,《红楼梦》里就写过。众人在贾母处,宝玉因饿了,等不得祖母命人准备的新鲜鹿肉,只拿茶泡了一碗饭,就着野鸡肉做的酱,狼吞虎咽吃下。

    日本料理里,茶泡饭也很常见。

    姚欢穿越来后,见识了宋人五花八门的饮茶方法,但后世那种茶汤与主食同煮、茶末木屑做烟熏肉干、茶叶炒虾仁等用法,还未出现。

    她从那日雁汤兔肉火锅里得了灵感,因想着苏迨请客正是冬至在望的寒冬,请的又多为文官或文坛的宾客,故而决定试一试茶宴。

    所用之茶不必多么上乘的团茶,市井小坊常备的片叶茶即可。

    在苏家的灶房,姚欢午间与姨母、美团会合后,便先煮出好几桶淡茶水备用,再以茶水为底,放入前一夜已请苏迨家仆浸泡发胀的新米。

    新米与茶水同煮时,须同时加入两件物什。

    一是胡麻油,二是渍梅子。

    两者都不必多,但胡麻油可令米粒开花,粥汤变得越发口感温润细腻,不似泡饭那般形、味不足。渍梅子,则能中和茶汤的涩味,并且因为涮料中会有肉类,梅子的清酸,可以压一压腥和膻。

    这个季节,开封城夜里的室外温度,早已到了零下,新鲜羊肉冻一夜,临近晌午时微微解冻,正可切得薄溜溜,和现代火锅店用机器切出来的涮羊肉,差别也不大。

    鲤鱼则备得更多些,分为三种吃法。

    一是腹腩部批成丛丛细丝、但底部不斩断的模样,入火锅便会蜷曲如菊花绽放。

    二是取了背脊骨两侧的厚肉,斫成肉泥,蘸着橙皮齑酱吃,或者蘸着调入蒜茸葱齑的米醋吃。

    这便是东京人特别爱的鲤鱼脍了。

    三是将剩下的鱼头、鱼尾、鱼骨,加入萝卜,煮成鱼汤,撒上芫荽末,在开席之初先给每位宾客端上。冬吃萝卜夏吃姜,这大冷的天,落座后先来一钵鱼汤,预热型的暖胃佳品。

    苏迨事先交待过,还有吃素客人,姚欢与沈馥之除了野菜、豆芽等冬季也能寻到的叶蔬外,又用莴苣干、蕈干和豆腐斩碎揉团,裹上麦粉先炸了,成为豆腐丸子,同样可以作为火锅涮料。

    果然,宾客里头,就有人赞好:“前几日我去徐舍人家吃亲迎酒,上来的菜呀,莫不是鸡叫头遍的时候就煮好的,一星半点热乎气都无,午时吃宴,若非有几口酒下肚添些热力,只怕肠子都要结冰了。还是苏二郎这席面做得好,目下虽是黄昏,但吾等现煮现吃,四肢百骇都暖了一遍,再尝这鲤鱼脍,才不觉寒凉,佐酒正佳。”

    另一个又道:“老夫吃素,有个毛病,出来吃席面,总疑心主家的厨子不讲究,煮羊煮鸡的锅子,直接就煮了菜蔬豆腐,给老夫端上来。咳,也不是疑心,有时候老夫真能捞出一两片肥肉来。二郎家今日这风炉茶宴,甚好,汤底只有茶、米、梅子,你们吃荤的涮肉,我们吃素的涮豆腐,两不相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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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泼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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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酒过三巡,肉蔬在茶米清香馥郁的风炉里涮过四五回,来宾们开始填些应景吉祥的词,由李师师和徐好好唱来。

    瞅着茶宴无甚差池,姚欢稍稍送了口气,仍是侍立一旁。

    今日在座的宾客,有三位是熟人。

    苏颂、邵清、高俅。

    苏颂乃苏迨世伯,自然在受邀之列。苏迨登门送请帖时,苏颂提出带邵清同来,也好为这后生引荐几位前辈,当初与邵清就一见如故的苏迨,满口答应。

    高俅目下虽是遂宁郡王府中的掌事之一,但因是苏轼的故吏,亦携礼前来。

    高俅与邵清此前并未照过面,见这位样貌气度不同于寻常白衣士子的郎君,颇得苏颂照拂不说,其间竟在姚欢摆置风炉、添加粥汤时,还与她搭了好几句话,令姚欢面露喜悦之色。

    高俅胸中,不由疑云翻涌。

    混迹在达官贵人的圈子,掌握各样信息,是头等大事,以免不知道哪个场合便说错了话、办错了事。

    于是,趁敬酒之际,高俅佯作好奇,向苏颂恭敬问道:“苏公,随公前来的那位青衫公子是……?”

    苏颂当年与苏轼交游时,就见过在苏轼身边伺候笔墨的高俅,他觉得这郎君颇为机灵,又写得一手好字,也抱有几分好感,此刻笑呵呵直言道:“是老夫新交的小友,还是白衣之身,过了府试,院试榜上有名亦是可期,老夫先带他来拜会拜会几位京中前辈。”

    “他与姚娘子亦相识?”

    “自是认识的,姚娘子的幼弟,在他塾里开蒙。”

    “哦,如此。能得苏公青眼的年轻士子,果然一表人才,敢问他名讳是?”

    “姓邵,单名一个清。”

    高俅暗暗记下了,盯着坐于下首的邵清又观察了一番,见他只一脸端静,似在凝神听李师师唱歌,又似在看徐好好抚筝的手指,眼睛倒规矩得很,没有乱睃不该睃的人。

    高俅的正牌主子,如今毕竟是遂宁郡王赵佶,他嘴角微微撇了撇,注意力也就不再放在邵清身上。

    开封城三条腿的蛤蟆难找,像师师姑娘唱歌那般好听、风姿又那般夺神的佳人,更难找。

    但是,像这姓邵的一般,削尖了脑袋四处要拜座主恩师的寒门小子,简直如过江之鲫。

    高俅嘀咕两句,看看铜漏。眼看亥正时分了,郡王那头,不知今日作何计较?

    遂宁郡王赵佶自从风荷楼初见李师师,便念念不忘,因知高俅与姚欢颇有交情,便将叩问佳人之事授与他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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